王云飞闭了双眼,只觉片刻之间自己的右臂便会被打断,咬着牙,心想:“既然难免一死,我绝不能再输了骨气!”决意即使再疼也不叫出声来,忽闻都顺“啊”的一叫,睁眼一看,他手上的木棍已然断折。都顺吼道:“什么人?是什么人?”四下张望,然后一屈膝,又半跪在了地上。王云飞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只听房昭道:“什么人在这里暗箭伤人,有本事就站出来!”话音未落,手即从王云飞的肩头拿开。王云飞听得清楚,他似乎是被人偷袭而打在了手上,不得已才撤开的。 便在这时,谢天鹏也急忙撒手,与房昭一样,同是被人偷袭打在了手上。王云飞站在原地,不禁奇了:“这岛上只有我等五人,又会是谁在暗中帮我呢?是了,定是那个神仙见我必死无疑,又出来帮我了。”仔细朝四下一看,却无人踪迹,心道:“我肉眼凡胎,又岂能看见神仙呢?”对自己的行为反觉好笑。只听姜志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房昭道:“这岛上的事儿太过奇怪,我们都被人偷袭暗算了。” 都顺站起身,骂道:“哪个乌龟王八蛋在这里暗算我们?”谢天鹏也跟着骂了两句。王云飞阻止道:“你们两个休要无礼,神仙可是骂不得的。”谢天鹏道:“天底下哪里有狗屁神仙,即便真有,我‘白眉鬼’也不怕他!”王云飞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里正是传说中的蓬莱岛,可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都顺道:“莫要骗人,你又怎么知道这里就是蓬莱岛的?”王云飞指着霓裳羽衣亭道:“那亭子上有一副对联,写的是‘蓬莱会五圣,仙府共三尊’。” 四鬼闻言,纷有所思。房昭忽道:“我房昭活了四十余岁,还未曾见过神仙,既是真的如此,还请那神仙现身一见。”王云飞更觉好笑,这房昭所言与自己适才所想的不正是一样的吗?笑道:“神仙都是无影无踪的,我们可无法看见。”谢天鹏道:“臭小子,又来骗人,这一切定都是你在暗中搞鬼。”谓房昭道:“老大,他怕我们吃了他,就编出这些话来吓唬我们,看来我们还真的非吃他不可了。”疾步上前,伸手抓王云飞的衣襟,不料这手刚要触上,只觉手臂酸麻,不得已收回手来。 王云飞这一下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有一颗石子打在了谢天鹏的手上,才迫使他不得不撤手回去,顺着那石子飞来的方向一看,只见自己所居的洞口站个道者。那道者满头华发,须眉又白又长,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正自手捻胡须,朝这边观看。谢天鹏也瞧见了那道者,指着洞口惊道:“你们看那里!”三鬼朝那边一看,无不大惊,纷纷后退两步。房昭拉着都顺道:“老四,那不会真的就是神仙吧?”都顺道:“应该就是。” 那道者见五人发现了自己,这便走出洞口,将身一纵,飞到了五人近前。王云飞内心满是激动,万想不到自己竟能看到神仙,心道:“如非神仙,凡人又岂能有如此轻功呢?”但见这道者仪态自若,既像是一派宗师,又像是慈祥的老人,也不知是来自哪路。只听那道者谓四鬼道:“这么一个小小孩子,你们也要欺负,实是可恶!”四鬼适才经历,已知这道者绝非一半,吓得不敢抬头,道:“我们没有欺负他。”那道者道:“这一切我都看在眼中,你们想要吃了他充饥,又想打断他的胳膊,刺伤他的脚,怎说没有欺负他?” 房昭低声道:“是,不过他是因为与我们打赌输了。”姜志急道:“不错,不错,我与他打了赌,只要他输了,便任凭我们处置,这话可是他亲口所说。”那道者道:“他无半点儿功夫底子,而你们只给他两日时间练武,他又没人指点,想让他胜了你们四个,几乎是不可能的,这还不算是欺负他?”谢天鹏道:“他可是会些功夫的,而且他每次进入洞里,再出来都会武功大进,想来就是老神仙你指点的。”那道者道:“我可不曾指点过他半点儿功夫。”谢天鹏奇道:“老神仙也从这洞里出来,可见这洞里只有你们两个,不是你指点的,又会是何人?” 那道者问王云飞道:“小娃娃,老夫可有指点过你的武功?”王云飞道:“我之前从未见过老神仙一面。”四鬼一听,心中却还不信。那道者道:“这娃娃亲口所说,你们还有什么不信的?不过,这娃娃如若真是得了我的指点,不需两日,胜你们倒也绝非难事。”话音一转,问四鬼道:“我也想跟你们打个赌,你们看怎么样?”姜志道:“老神仙厉害得很,我们四个都不是你的敌手,这个赌还是不要了吧。” 那道者微微一笑,道:“老夫与你们比武,确实有失妥当。”指着王云飞,谓四鬼道:“就由他与你们四个再比试一场,可算公平?”四鬼尽皆惊愕,道:“他不是我们的对手,刚刚已经比试过了。”王云飞也道:“老神仙,我的确没能打过他们。”那道者道:“不,这比试还是由你们来,不过需得再给这娃娃两天时间,由老夫加以指点,届时他代表老夫出战,如他胜,则是老夫胜,如他败,则是你们胜,可好?”王云飞心下存有疑问:“这老神仙要指点我武功,我便真能赢了他们?”四鬼也不相信王云飞能胜他们四人,应道:“好。” 那道者道:“要是你们赢了,这娃娃随你们想吃便吃,老夫绝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儿。要是被这娃娃赢了,你们需答应老夫一个条件。”四鬼应道:“却不知老神仙说的是什么条件?”那道者道:“等你们败了,再说不迟,总之不会害了你们就是。”四鬼齐道:“就听老神仙的,谁要是说话不算话,谁就是乌龟王八蛋!”那道者一笑,问了四鬼姓名来历,四鬼自师祖开始介绍,尽皆道明。那道者得知他们是百怪帮弟子,心下一震,便即带着王云飞进了洞,到了后面的空地。 王云飞拜伏在地,口中直呼:“多谢老神仙救命之恩。”那道者笑道:“孩子,快快起来,我可不是什么神仙。”王云飞起了身,奇道:“您不是这蓬莱岛上的神仙吗?”那道者道:“你我一般,皆是凡人,这天下又哪里有什么神仙?”将王云飞拉到一边地上坐在,问道:“孩子,你与那‘罗七剑’罗大通罗掌门怎生称呼?又是如何与百怪帮弟子走在了一起?”王云飞吃了一惊,不想这道者竟然知道罗大通的名讳,答道:“那是晚辈的太师祖,老前辈您认得我太师祖吗?”那道者道:“老夫和你太师祖乃是旧友,只可惜他在当年的永乐城一战中被害身故,不觉已过了二十九年。” 王云飞见这道者语中似乎多有伤感,想来他确实与太师祖罗大通相识,又问:“不知老前辈如何知道晚辈和我太师祖有所关系?”那道者道:“你太师祖尝与老夫谈论武功,是以这铁剑门的功夫老夫还是认得的。你每日在这里练功,都被我瞧在眼里,如何会不知道?只是老夫也有所疑虑,那‘天罡剑法’是你铁剑门的必修剑法,你是铁剑门的弟子,练了自是无异,而‘七星剑法’则是非掌门继承人不传,不知你如何又会这套剑法?”王云飞知这道者几次三番相助,料来绝非恶人,遂将自己的经历一一讲来。 那道者听了王云飞的讲述,连声叹息,道:“想不到老夫居住在此近三十年,中原武林竟发生了如此多的大事儿。”谓王云飞道:“孩子,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世事总非人力所能左右,自古便是如此,你既已选择了江湖,就应该做好了经历坎坷的准备。”王云飞听在心底,想着:“这位老前辈所言倒是有些道理。”问那道者道:“老前辈,不知您如何也在这岛上啊?是不会也是被困在了这里?”那道者闻言,仰天一望,道:“老夫是自己来到这里的。”王云飞奇了:“这里有什么好的,老前辈要自己来到这里?”那道者道:“不瞒你说,老夫之所以会避居在这岛上,一来是因为看透了世人纷争,二来是因为自己觉得没有面目再行走于江湖之上。” 王云飞不懂他话中之意,那道者道:“好了,我与那四鬼打了赌,全需得你助我胜了他们,你这便把你的剑法从头至尾使一遍,给老夫看看。”王云飞应了声:“是。”拾起一根木棍,将“天罡剑法”三十六字诀三百九十五招全部使出。那道者道:“这套‘天罡剑法’总体上练得还算不错。你再把‘七星剑法’练一遍。”王云飞依言,将“七星剑法”前五剑的全部剑招打了一回。待得第五剑“玉衡剑”使毕,收棍说道:“老前辈,晚辈的第六剑和第七剑还未曾学习。” 那道者道:“那也不急。”拉过王云飞,道:“孩子,就你们铁剑门的剑法而言,其实这‘七星剑法’远比那‘天罡剑法’的威力要强得多,而你适才演示的剑招却恰恰相反。”王云飞道:“我练习这套剑法时也存有过这种疑虑。”那道者道:“那你可知这‘七星剑法’是如何才有的?”王云飞道:“听爹爹说,这套剑法是洪政祖师所创。”那道者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可能其中有些内情,便是你太师父也未必知道得那般详细。” 王云飞问道:“老前辈说的‘内情’是什么?”那道者道:“你太师祖曾经跟老夫说过,说你们铁剑门的这套‘七星剑法’乃是贵派洪政祖师在孙志通孙大侠的帮助下,融合了当时的唐州洪门‘洪家剑法’和商州大通镖局‘伏魔杖法’所创。你或许不知道,当时的‘洪家剑法’和‘伏魔杖法’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功夫,如何这二者融为一体,威力便即骤增了呢?其实洪政祖师还曾师从当时的绝顶高手洪山道人,这个不知你知不知道。”王云飞听到“洪山道人”四字,急道:“这个晚辈知道,他老人家还曾在铁剑门禁地立石刻字了呢。” 那道者一笑,道:“洪政祖师是洪山道人高徒,自然学过洪山道人的武功。听说洪山道人有一套武功法门,叫做‘两仪重影’,洪政祖师在创‘七星剑法’之时,便将这法门运用其中,是以这剑法的威力比寻常剑法更甚。”王云飞道:“可‘七星剑法’的口诀心法之中,似乎没有那法门的记述。”那道者道:“罗掌门也说没有,但是如何练这剑法,确是师徒口耳相传。你太师祖也没把我当做外人,实是说与我听了。” 王云飞道:“恳请老前辈指点迷津。”说着拜倒在地。那道者将他扶起,道:“你放心,这学剑的方法本就是你铁剑门的,老夫岂有不授之理?”接过王云飞手中的木棍,一下下挥了起来,口中说道:“你且记住,但凡使任何兵刃、武功,都决不可拘泥于固有的招式,要将‘意’字溶于武功之中。武功招式毕竟是死的,然而人是活的,以死招敌活人,实是没有半分优势。但只要守住这个‘意’,不管形式如何变换,功夫的本质都还是不变的。你须牢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句话。”一面说,一面打了几招剑法,王云飞却不识得。 王云飞听那道者所言,想到父亲王利锋当初教授自己写字,即说过:“写这字只需会意即可,不必强求美丑。你写得越是好看,敌人就会看得越清楚,知道你下一招会如何出招。你心中有这个字就行,怎么写都无关系,越是凌乱或许越有好处。”这句话虽是在教自己写字,实是根这道者所说完全相同,概是父亲那时就已经在指点自己的剑法了,只是因为自己太小,未能完全领会,心想:“这剑法似乎不能全部依照剑招出招,而是应随机应变,多些自己的手段。”说道:“老前辈的意思,晚辈已然明了。” 那道者点点头,将木棍递还于他,道:“你再练一遍给我看看。”王云飞应了,从“天罡剑法”练起,直把“七星剑法”的前五剑练完,可以说比之先前的一次确是进步神速,忽觉这“七星剑法”威力实为非同小可,陡然间信心倍增。那道者道:“你还是再放松些,这剑法或许会使得更好。”王云飞依言,待得稍稳了下,这便提棍复练,果然这一次得到了那道者更多的夸赞。 王云飞喜道:“早知如此出招,那四个怪人已然不是我的敌手了。”那道者手捋胡须,笑道:“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偏叫老夫来给你指点指点。”又道:“孩子,以你现在的剑法,虽然足以胜那四鬼,但是比起你太师祖罗掌门,还是差了太多,只消得日后你勤加练习,相信不出数年,声名鹊起自不在话下。”王云飞道:“晚辈实不敢与太师祖他老人家相提并论。”那道者道:“你也不必谦谨,你小小年纪,能有此剑术修为,也算古来罕有了,纵是罗掌门这个年纪,也难有这等际遇。” 这晚二人摘了桃子吃了,又分给了洞外的四鬼,又一日王云飞便想学习“七星剑法”的余下两剑。那道者道:“不急,你今日只要将自己已学会的剑法练得熟练,便已足矣,何苦偏要学那剩下的两剑?”王云飞不敢违拗,当下加紧练习,早将“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练了数遍。那道者连连点头称赞,道:“只盼你明日得胜凯旋。”王云飞心想:“定要打败那四个怪人,免叫他们以为我铁剑门的武功平平无奇。” 这日两日之约已到,六人如约聚齐。那道者谓王云飞道:“孩子,今日一战,只管胡乱打来,莫要死守规矩。”他这是在告诫王云飞要用意使剑,可四鬼却不知情,均想:“这小子本就打我们不过,再胡乱来打,更不知会败到何种地步。”只听王云飞应了。房昭自以为必胜,道:“老神仙,我们打赌,虽说是我们四个敌他一个,但是老三和老四有伤在身,今日还是不要上了,不如就由我和老二再来跟他一战,如何?”那道者“呵呵”一笑,道:“一切都依你的,你们想要如何,那便如何。” 话说王云飞手持木棍,谓房昭和谢天鹏道:“请二位先出手吧。”他这话是出于礼貌,不意谢天鹏想先出手势必会占得先机,道:“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挥拳,朝王云飞打去,房昭紧随其后跟上。王云飞旋棍一闪,用“天罡剑法”里的“微”字诀回击,写的正是狂草。房昭和谢天鹏本就不识字,见王云飞的木棍乱挥,也不知在干什么,撤拳后退,跟着一纵身上前,复又两拳袭来。王云飞急收剑招,左手迎上,一拳已然击出。这拳法乃是“天罡经”里的功夫,他用了三分力道,便即逼得二鬼纷纷避开。 王云飞见二鬼退了,急忙欺近,手中木棍刺挑结合,“满”字诀一十六招已经使了出来,用的是行楷的手法。二鬼却不在乎,房昭出掌、谢天鹏使拳,一左一右夹击过来。王云飞站定,心想一心二用实无太大是胜算,须得集中精力专攻一人方为上策,当下一招“玉衡剑”刺向了谢天鹏。这一剑最是莫测,少说也有百十种变化之多,他只用了其中一种,谢天鹏只觉得满面扑来阵阵剑气,逼得自己不敢靠前,口中大叫:“老大,快点儿动手啊!” 房昭见王云飞突然之间只攻谢天鹏,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道:“老二,你可得撑住,这小子眼下专打一人。”一面说,一面朝王云飞使出了“开山掌”。王云飞忽觉背后掌风凌厉,不敢怠慢,当下急忙回身,想要运尽全力迎上一掌,乍见房昭这掌太快太猛,自己实是无暇应对,忙一纵身,用“金燕功”纵起,算是躲过了房昭一攻。房昭道:“好小子,得老神仙调教两日,武功竟已大进至此,真是有造化。”斜眼一看那道者,但见他正手捻胡须,不住点头。 王云飞也不回话,待得一落地,棍尖一指,“天枢剑”复又朝谢天鹏打去。房昭将谢天鹏往外一推,道:“小心!”自己拳掌相交,迎着木棍直打了过来。他自度这木棍不似宝剑,即便中招也不至受伤,况且他的掌法和拳法纯是刚猛的外家功夫,对这功夫可以说是向来自信,是以才敢这般硬接。王云飞着实吓了一跳,只想自己的这“天枢剑”杀气最重,如若打中了房昭,他必会受伤,当下猛地收手,身子一旋,剑气在地面一扫,顿时沙石立起。 房昭和谢天鹏见了,无不惊骇,不想这一剑的威力竟会如此之大。王云飞却从未学过如何收剑,情急之下唯有硬着头皮一拼,亏得他将那道者的话铭记在心,在使这套剑法的时候并未完全依照剑招,否则绝不易收手。那道者见王云飞身子在空中旋转,情知他落地之后也难以站稳,当下一个纵身上前,伸手将他揽住,稳稳站在地上,这才把王云飞放下。王云飞躬身谢道:“多谢老前辈相助。”那道者将他扶起,连声说道:“怎的如此不小心?” 谢天鹏道:“老神仙,你出手帮这个小子的忙,可是犯规了,这场打赌应是我们赢了。”那道者白了他一眼,只“哼”了一声,却不答话,而是问王云飞道:“你方才那剑倘若不收手,他已然败在了你的手上。”说着指了一下房昭。王云飞道:“如若晚辈不收手的话,他势必会受伤的。”那道者道:“可以如此一来,极有可能自己受伤。”王云飞道:“晚辈当时没有想过那么多。”那道者拉住王云飞的手,谓房昭道:“这场比试是他胜了,你可有异议?” 房昭叹了口气,暗自惭愧,心道:“想不到区区木棍,竟也有这等威力,如不是这小子刚刚及时收手,眼下的我必然受伤。”道:“我们认输。”谢天鹏和姜志、都顺却都不懂,忙问原因,房昭也不解释。那道者听房昭认输,谓王云飞道:“孩子,我问你句话,可要照实答我。”王云飞应了,那道者问:“你既是铁剑门的弟子,如何又会八卦门的武功?”王云飞奇了,道:“晚辈从未学过八卦门的武功。”那道者道:“你说你从未学过,可你体内明明就有两道真气,而且还胜我数倍,这又作何解释?” 原来王云飞先前讲述自己的经历之时,只是将自己的父亲王利锋如何被困绝谷、如何被诬杀人等事说出,却未提及自己误食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事,此刻听那道者一问,立时明白过来,急道:“那是晚辈被陕西十姓门的弟子喂服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故,后来得八卦门的傅掌门传授‘玄元功’,再就是一位姓程的爷爷加以指点,终于可以控制住体内的这两股真气。” 那道者闻言一惊,显然不信,道:“天,天,你是说傅掌门他将‘玄元功’传授给了你?”王云飞道:“是的,是我太师父写信求助于他。”那道者如是恍然大悟,点点头,道:“不错,铁剑门与八卦门向来交情不菲,这话原也不假。既然傅掌门传授了你武功,想来你也算是八卦门的弟子了。”王云飞道:“不,晚辈并未拜在傅掌门门下。”稍顿一下,续道:“论起辈分来,晚辈还得称呼他老人家为太师伯呢。”那道者笑了笑,忽然绷起脸来,又道:“八卦门武功极为特殊,外人应是无法对你加以指点,你说的那位姓程的爷爷竟能有此能耐,难道,难道会是他?” 王云飞心下奇了:“这位老前辈莫非识得程爷爷?”只听那道者忽道:“‘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孩子,你可认得那‘东海元恶’程卓海?”王云飞一惊,道:“晚辈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那道者不住点头,道:“‘永和云平,卓世不一,清明恒广’,嗯,看你年纪,想必也未必识得那程卓海,看来那人应是无极门中‘世’字辈或是‘不’字辈的人了。”王云飞听到“无极门”三字,急道:“前辈所料不错,晚辈听天华帮、衡山派的人都叫他无极门的‘程掌门’。”那道者又是一惊:“果然是无极门的弟子!他,他有为什么要指点你的武功呢?难道也是为了铁剑门的五宝吗?”王云飞也不知情,只好不答。 便在这时,房昭等四鬼上前说道:“老神仙,我们愿赌服输,不知您让我们答应的那个条件是什么?”那道者道:“我瞧你们年纪,做我徒孙尚可,不如就拜入我门下,就此脱离百怪帮中,岂非更好?”四鬼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都顺问道:“老神仙让我们兄弟四个改拜你的门下做徒孙,我是求之不得的;至于我们那两个原有的太师父,他们早就死了,也不打紧,却不知我们的师父玉清道人可否愿意做您的徒弟。”那道者闻言一笑,实不知这都顺说的是何意。 姜志急道:“老四,师父要是知道我们四个给他收了个神仙师父,一定会十分愿意的,放心放心。”房昭也道:“老三说得对,师父吩咐咱们的事儿没能办妥,全需得依赖这个将功折罪了。”谢天鹏则道:“我们有了神仙给我们当太师父,他日传将出去,谁还敢得罪我们?”都顺又道:“要我说,这百侠帮帮主之位早晚也是我们四个的,到时候咱们每人当一天,轮流做帮主。”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而大笑,时而大吵,说了个没完没了。王云飞听他们说话,显然又犯了糊涂的毛病,不觉好笑。 只听那道者道:“‘黄河二祖’黄皓、何承为恶江湖、坏事做尽,早为江湖同道所不齿,他们的徒弟玉清道人想来也非善类。我瞧你们四个简单淳朴、亦无心机,虽行恶事,绝非天性使然,日后只要多加劝导,自可改邪归正,这才有意收你们入我门下。但既入我门,须得从此与百怪帮和玉清道人等再无瓜葛!”语声极为严厉。四鬼一听,先是惧怕,再就更是奇了,皆问:“那我们没有了师父,却又如何是好?”那道者思量片刻,谓王云飞道:“孩子,你跪下。”王云飞应了,便即照做。 那道者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关门弟子了。”王云飞大惊,急道:“前辈使不得,使不得!”那道者微有不悦,道:“你认为我不配做你的师父?”王云飞回道:“晚辈不敢,只是您与我太师祖平辈论交,晚辈岂敢再做您的徒弟?”那道者连笑数声,道:“我当是什么呢,这事儿好说。我先问你,此间又是哪里?”王云飞不知这道者所问何意,答道:“这里是蓬莱岛。”那道者道:“不错,那你可曾听说过昔年蓬莱岛大侠孙志通?”王云飞道:“晚辈听说过,他老人家是铁剑门洪政祖师的义兄。” 那道者点头道:“孙大侠有一套武功,名唤‘龙功九式’,乃是他当年被困玉龙雪山的绝谷之时,由‘九龙昆’卢昆传授给他的。这位‘九龙昆’,便是他太师祖孔佑升的故交(按:“九龙昆”卢昆传授孙志通“龙功九式”的事迹,详见拙作《仙海蓬莱传》)。孙大侠尚可拜他太师祖的好友为师,你为何就不可?”王云飞听他讲述,虽不知为什么,但心下仍觉不妥。那道者又道:“孩子,你比孙大侠如何?”王云飞急道:“孙大侠人中龙凤,晚辈望尘莫及。”那道者笑道:“如此,还不快快拜师?” 王云飞一想也是,既然比自己强出数倍的孙志通都不把这种辈分的问题看得太重,自己又何必拘泥于此呢,何况眼下被困孤岛,有生之年能否逃出犹未可知,当下依言向那道者拜了三拜,改口称“师父”。那道者满脸堆笑,将王云飞扶起,道:“飞儿,你内功卓绝,远胜于我数倍,可谓是百年以来修炼本门武功的最佳人选。为师今日能再收你这么个徒弟,真是大畅老怀啊。”谓四鬼道:“你们四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拜见你们的师父。”一面说,一面指向了王云飞。 四鬼一听这道者要他们拜王云飞为师,实是无人愿意,当下纷纷说道:“他一个小小毛孩儿,怎配做我们的师父?”王云飞也认为这道者的行为有欠考虑,急道:“师父,弟子当不得他们的师父。”那道者阻止道:“飞儿不要担心,为师认为你当得,你便当得。”谓四鬼道:“你们四个的武功,便是加在一起,也未必敌得过他,他如何不配做你们的师父?咱们有言在先,只要你们输了,须得答应老夫一个条件,难不成想要反悔?”四鬼听得此言,想到反悔者需当乌龟王八蛋,又想到了玉清道人,仍是不敢答应,道:“我们答应过师父,要是敢不听他的话,那就是真正的乌龟王八蛋了。” 原来,这四鬼时而精明、时而糊涂的毛病最早是被玉清道人发现的,玉清道人知道他们四个最怕别人叫他们“乌龟王八蛋”,便以此为要挟,令四鬼为他所驱使,这也是都顺忍受痛苦替玉清道人试毒之后,仍说他是好人的缘故。那道者道:“既是这样,‘乌龟王八蛋’你们四个是当定了。”四鬼闻言,急得原地乱跳,不知如何才好。那道者续道:“不过‘乌龟王八蛋’也有善恶之分,你们若是改拜在我徒儿的门下,那便是善,仍是以那个‘黄河二祖’的传人为师的话,自然是恶。想要如何,你们自己决定吧。”四鬼商量了片刻,皆道:“我们自是要当好人。”齐向王云飞行礼,改口称为“师父”。 那道者点点头,仍是吩咐道:“你们四个既已投入我门下,从此之后,万事须听师父教诲,恪尽弟子本分,不得违逆师命,否则你们是‘乌龟王八蛋’也不能轻易善罢甘休,就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们,定不轻饶!”四鬼无不害怕,纷纷躬身应允,齐道:“太师父放心,弟子等说话算话,决不反悔!”那道者极为开心。王云飞这时问道:“师父,弟子斗胆一问,却不知本门名号为何?”四鬼也跟着叫问。那道者犹豫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既都是本门弟子,这事儿本该知道,也罢,也罢,你们先跟我来,咱们换个去处再说。”说着径自在前引路,到了丛林边上。 四鬼听说要换个去处,心下好奇,也不知这孤岛上会有什么地方可去,乖乖跟在那道者后面。王云飞则想这道者会将四鬼领到洞后空地,不料他竟会到了林边。那道者回身谓五人道:“一会儿你们紧跟在老夫身后,千万不要走散,否则可要迷在这林里。”四鬼均吃过这迷路的苦头,皆道:“是,是。”随着那道者一道入了林中。王云飞则初次入林,他着实有些好奇,是以一入林内,便即仔细四下观察,只见这林子枝叶繁茂,望不见天空,且林中小路无数、交错纵横,若非有人带路,定会走错。 那道者边走边说:“此林乃是迷宫阵,绵延两里有余,只一条小路可以走出,常人入内,十之八九寻不得方向,你们日后决不可胡乱走动。”五人齐声应了,谢天鹏又道:“我们那日进入,便被困在了这里,竟不知它本有如此奇妙之处,否则绝不进来。”那道者笑了笑,引着五人在林间左转右拐,不觉间晃过了路口无数,突然眼前一亮,已经出了丛林,映入眼中的,是一块块高大的巨石。 王云飞瞧在眼里,这与自己所见的石林大致相同。只听那道者道:“眼前的这个叫做巨石阵,乃是用无数巨石按照奇门五行术数之法排列而成。不懂阵法的人一入此间,也是寻不得出路的。”姜志奇道:“也不知这岛上住了些什么样的神仙,竟然怕被外人瞧见?”都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志道:“那迷宫阵的林子已经有了,何以要再设置这么一层机关,岂非多余?”余人也不说话,走了片刻,便闻到花香的味道了。王云飞心想:“定是那桃林了。”果然行了不远,就是一片桃林。 四鬼乍见桃林,无不欣喜,纷纷跑到近前去摘桃子吃。道者道:“这座桃花林,是用变换的奇门五行术数布置而成的,与巨石阵恰恰相反。”不忘提醒四鬼:“你们四个小心些,这林子大得很,不要再迷路了。”四鬼应了声,只在外边摘了几个桃子吃了。王云飞低声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那道者问道:“何事?”王云飞道:“这里的桃树为何有的才开花,而有的已经结果了呢?”道者笑道:“这岛上的桃树,都是为师的一位好友帮为师培育出来的稀有物种,是以才会这般。” 他说这话时,似乎极为得意,于是又带着五人步入桃林。这桃林果如他所说,似是阵法,却与石林不同。又行了片刻,终于走出桃林,但见眼前一片空地,约里许之处,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一条蜿蜒曲折的阶梯从地面延伸到了山里。五人无不吃惊,谁也不曾想到,这岛屿深处竟然会有如此的一番天地。那道者指着阶梯道:“从那里上山,便可到了。”前头带路,先是行到山底,又沿着阶梯往山间走去。 不一时,六人到了阶梯尽头,见眼前有一石门大开,门的两侧有一副对联,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石柱之内,右侧一句是“二人土上坐”,左侧一句是“一月日边明”,而门上正中则是“坐明门”三字。王云飞问道:“师父,你便在此居住吗?”那道者点点头,道:“正是。”跨进石门,入了庭院,见庭院四周都是矮房,而北侧一个高大建筑上,“蓬莱阁”三字格外醒目。五人满是惊讶,不住四下观看。那道者忽道:“咱们先到蓬莱阁中休息休息。”先一步入内,五人随后跟进。 阁中布置便与一般大殿无异,只是四周墙上挂满了字画,其中的画上大都是微胖的女子,而其中的字则皆是小巧玲珑,似乎是出自女子的手笔。王云飞对书画倒也有些好奇,当下一一观摩。忽然听那道者说道:“飞儿,你们不是想知道本门的名号吗?为师便一并说与你们听。”王云飞急忙回身到那道者身前。那道者道:“其实为师便是八卦门的前任掌门,姓程名柯星。” 这话着实令五人大惊。房昭等四鬼也曾听说过二十九年前的永乐城一战,他们知道八卦门掌门程柯星和宋军主帅徐禧一道,同在那场战争中失踪,江湖传言二人早已死去,但眼下这道者竟说自己就是程柯星,实是不敢相信。王云飞则只知道八卦门的掌门是傅天泓,于这程柯星倒知之不多,听他说自己是八卦门前任掌门,吃惊的便是在此。 这道者确实是失踪多年的程柯星。他见五人惊愕的表情,问道:“怎的你们竟不相信?”房昭道:“弟子听说八卦门的程掌门早在当年的永乐城一战中失踪,怕是已被人所杀,如何会是太师父您呢?”程柯星道:“其实这一切也算是天意。当年老夫与飞儿的太师祖、也就是铁剑门的罗大通罗掌门奉少林派玄济方丈和华山派碧虚子道长之命,护送徐大人自永乐西门出城,行不多远就遇到了西夏兵的伏击,罗掌门还被毒龙教教主、‘六指冯’冯昊天偷袭,中毒受伤而死。我只得独自一人护送徐大人转而东行,不料半路再次遇到毒龙教弟子围堵。那徐大人是个文官,不会武功,有他在身边,反而有所拖累,于是老夫情急之下只得自己留下来拦住那些毒龙教众,让徐大人先逃。” 他继续讲道:“我把那些毒龙教众打退,这便去找徐大人的下落,可是却不见了他的踪影,真是急煞我也,我当时便想他定是只身一人被西夏兵抓住了,这便赶去西夏大营,伺机相救,哪知在西夏大营待了两日,也没能打听到他们将徐大人关在了何处。”谢天鹏道:“可有抓几个西夏兵问问?”程柯星道:“岂止抓了几个,我抓了不下二十个西夏兵,但他们都说‘什么也不知道。’” 程柯星讲到这里,复道:“我想这伙人守口如瓶,倒是不易对付,于是又潜入仁多零丁的行营,听他和他师兄冯昊天谈话,终于得知他们并未抓到徐大人,那会儿已经拆了永乐城,正准备拔营返程。我想他们既然没有抓到徐大人,想是他已经赶回了山神庙那里,也想着与众人会合,急忙奔回,却发现众人已然离去,只在山神庙后留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永乐一战,伤亡惨重。中原群雄,埋身于此’十六个字,后面则是记录这一战的密密麻麻的小字。我当时仔细一看,原来这小字里写了铁剑门罗掌门、天华帮萧帮主、少林派玄明大师等死者的姓名,又写了徐大人、我以及曲总管等失踪之人的姓名,才知这一战于我们而言,损失确实太大。” 他叹了口气,隔了半晌,才又说道:“我想自己终是没能完成玄济方丈和碧虚子道长的嘱托,弄丢了徐大人,又被他们认为已经失踪,实是没有脸面再回到白岳山去,不如干脆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于是我乔装打扮,自西北一路东来,从莒县的日照镇出海。说实话,我也不知该去何处,只是在海上漂泊,不觉间过了四个多月,期间我也只是偶尔到沿岸的码头停泊片刻,采办些干粮而已。这日又是漂泊,不意竟发现了这么一座岛,听船家说,这里便是传说中的蓬莱岛,我想本门早先是出自这蓬莱岛一派,孙志通孙大侠也曾隐居在此,这便留了下来。” 王云飞听程柯星于自己弄丢徐禧一事显是颇为在意,这时道:“师父,其实那位徐大人的事儿,您也不必太过介怀,他并没有死,也没有失踪,而是躲到乡下隐居了起来。”程柯星乍闻这话,着实一惊,忙问:“飞儿,这你又是从何而知的?”王云飞道:“不瞒师父,那位徐大人是弟子的外公。”程柯星不信,道:“外公?不不不,为师曾经打听过,这位徐大人只有一子,名叫徐俯,不曾有过女儿。”王云飞道:“我娘只是我外公的养女而已,并非亲生。”说着将其中经历讲给程柯星听。 程柯星听罢,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为师竟因此而耿耿于怀了二十九年之久。”不免自觉好笑。王云飞见师父开怀,心中也十分高兴。程柯星又道:“这样吧,你们初来这蓬莱岛,还不知岛中玄妙,千万不可出了这‘坐明门’。”走到阁后取了一个卷轴,递给了王云飞,道:“这是为师刚来这里时发现的一幅地图,你找时间好好看看,也带着他们四个四下走走。”王云飞应了,接过摊开一看,见这地图是一块油纸,纸色泛黄,显是颇有年代了。 王云飞顺手一指,发现了“蓬莱阁”三字,喜道:“我们应在这里了。”果见“坐明门”就在“蓬莱阁”旁,于是看着地图,发现蓬莱阁后还有建筑,便拿着地图,带着四鬼向阁后走去。那阁后是一个偏堂,出了偏堂则是一条连廊,直通后山,而后山之上盖着整整三排连房,一共一十八间。王云飞看看地图,又看看连房,心下奇了:“瞧这屋子模样,应是新近几年所建,而地图却是古物,两者既然能够相符,如此又怎生解释?而且这岛中也无旁人,师父为何要盖起如此多的房屋呢?” 他心有所思,四鬼却只顾看热闹,纷纷叫嚷着要住在哪一间。王云飞也不理会,拿着地图一看,见绕过连廊上山,路分两叉,分别还有“三郎殿”、“尚杰林”、“望郎崖”、“太真洞”等地,于是循着地图一一到访观看。那“尚杰林”是一块林子,林中为墓地,王云飞一到林边,便即看见内中的石碑,一眼认出之后不敢擅入,即转身另往他处。“望郎崖”是岛屿东北向的一座山崖,崖顶为宽广的平地,他站在崖边,放眼一望,只见海浪滔天,甚为壮观。 从“望郎崖”沿原路返回,又往另一条岔道儿走去,依照地图标记,那里是“三郎殿”和“太真洞”的所在。他行了些时候,突然感到奇怪,因为依照地图所示,面前的这片平坦之地本应是“三郎殿”的位置,然而此处却只有一块极大的巨石,再就空空如也、实无一物了,想着:“‘三郎殿’应该就在这里,如何这里却没有建筑?”带着疑问又往前行,不多时,只见一片小林,顺路进入,便见隐秘的山崖旁露出一个洞来。那洞口约么可容两人并行,旁边立一块年久的石碑,上刻的“禁地”两字仍然可以识出,心想:“这里是禁地,看来我不便进入。” 他正想转身返回,忽闻洞内有人说道:“是谁?”正是程柯星的声音。王云飞一听是师父,急道:“师父,是弟子。”只听程柯星道:“原来是飞儿。”隔了片刻,续道:“你也进洞来吧。”王云飞心想:“此处写着‘禁地’二字,我本不该进入,但是师父有命,也不得不从。”当即应了声,收了地图进入洞去。说来这洞也着实奇怪,初入时只觉与一般山洞无异,然而更往里行却是不然,但见四周洞壁修整光滑,洞中火光正明,四下里书桌书架摆放整齐,浑似一座殿宇。 王云飞惊讶不已,见程柯星此刻正坐在地中央,双目紧闭,似是在练功,不敢叨扰,只顾四下观看。程柯星闻王云飞进洞,缓缓睁开眼来,道:“飞儿,你有什么疑问,只管问吧。”王云飞躬身道:“师父料事如神,弟子确实有诸多事情,百思而不得其解。”程柯星笑了笑,道:“放心,但凡为师所知的,定会为你释疑。”王云飞谢了,道:“师父,我瞧这‘太真洞’的模样,倒不像是一般的山洞,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程柯星起身说道:“这个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这里是蓬莱岛一派的禁地,洞中又如此布置,看来虽为禁地,实际上也是有人可以自由出入的,因此为师猜测,这里应是蓬莱岛掌门的练武之地。”王云飞听他分析,觉得有些道理,见那书架之上却无书籍,心想:“师父言之有理,此地若非有人出入,无端放这么一个书架做什么。”只听程柯星道:“正是因为为师如此猜测,所以这么些年来才会待在这里练功,倒着实是个好地方。”一面说,一面手捋胡须发笑。 王云飞问道:“师父,弟子还有不明之处。”程柯星道:“这里只有咱们师徒二人,不必拘谨,有话但说无妨。”王云飞应了,取出地图,道:“弟子发现,这岛上的建筑多是新建,而地图却是古物……”程柯星忙道:“原来是这件事儿,哈哈哈,其实这岛上的建筑,多是为师来岛后修葺或重建的。”见王云飞不懂,续道:“为师当年来到这蓬莱岛,找到了地图,发现这岛上建筑颇多,但是大都因年代甚远而破损,想到这里曾是孙志通孙大侠所居之地,自已又要常住在此,于是拜托来往的渔民替我找来了工匠,将岛上的建筑翻新重建。只是,只是地图上本是有座‘三郎殿’的,却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了。” 王云飞听师父说到他也不知为何找不到“三郎殿”,心想:“这事儿连师父也不知道,怕是连那位孙志通孙大侠也未必就知晓。”疑团尽解,心下稍宽,当下跟随程柯星返回蓬莱阁就餐。这蓬莱岛上的食物多数都是程柯星拖来往渔民采办而来,加上岛上有块荒地已被程柯星用来耕种,是以有食物可吃。这晚师徒二人连同四鬼饱餐一顿,程柯星又安排王云飞和四鬼在连房住下。五人终于不必再风餐露宿,自是人人欢喜了。 第二日天明,程柯星将王云飞带到了“望郎崖”,道:“飞儿,你爹虽是铁剑门弟子,但你已经拜入了我的门下,依照武林规矩,你本不该再用铁剑门的武功。不过为师绝非不懂变通的死板固执之人,更是实无什么门户之见,既然你和铁剑门渊源不浅,又学得了铁剑门的功夫,也算是造化,为师自是许你继续修炼铁剑门的武功。那铁剑门的‘七星剑法’,貌似还有两剑你没能学全,为师便给你些时日,你好好修炼那余下的两剑,等这两剑学全了,为师再教你修习本门的武功。”王云飞听师父安排妥当,连声逊谢。 此后月余,王云飞日日勤练,将“七星剑法”的第六剑“开阳剑”和第七剑“摇光剑”尽数练成不说,又把“天罡经”、“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的功夫全部练熟,武功已然又进了一步。这日程柯星见王云飞武功练成,喜道:“铁剑门的剑法当真了得,你只是初学,便已有如此威力,切记日后不可疏于练习就是。”王云飞应声受教。程柯星又道:“既然铁剑门的武功你已经学会,明日为师便传授你八卦门的武功。” 果然又一日,程柯星带着王云飞去了“太真洞”,道:“飞儿,铁剑门的武功源自洪政祖师,堪称是博大精深,其实单学会了铁剑门武功,足以傲视武林,只要假以时日,江湖之中能敌过你的便没有几个了。”王云飞应道:“是。”程柯星续道:“但是咱们习武之人,可不能以打败天下无敌手为目的,因为我们习武不是为了争强好胜,为的是惩恶扬善、济世救人。为师之所以希望你再学八卦门的武功,一来是你体内有两股极强的真气,和本门武功相似,二来也是希望你能博采众长,将两派武学都发扬光大,三来更是愿你能有足够的能力为武林、为百姓造福。”王云飞应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程柯星点点头,道:“好,你已是八卦门的弟子,因此在学本门武功之前,还需得了解一下本门的来历。”与王云飞分别盘膝坐下,讲述道:“其实本门开山的韦祖师原为这蓬莱岛一派的弟子。”王云飞道:“哦?弟子曾听过,说八卦门和当年的蓬莱岛一派分属一脉,弟子只当是因为孙志通孙大侠的缘故,不想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程柯星道:“是啊,韦祖师本应是蓬莱岛的掌门人的,不料被他的师弟设计陷害,不得已逃出了蓬莱岛,去了中原,就在白岳山上自立一派,便是八卦门了。”(按:八卦门的创立,拙作《仙海蓬莱传》中有详细讲述。) 王云飞记在心里,只听程柯星又道:“飞儿,自韦祖师以来,传至为师是第九代,那么你就是第十代弟子了。”手捋长须,忽然笑了起来。王云飞不明其意,问道:“师父为何突然发笑?”程柯星道:“为师这辈子加上你在内,一共只收了三个弟子。你大师兄傅天泓今年应该是五十九岁,你二师兄柳陌昌应是五十二岁,而你……哈哈哈,跟他们两个的徒孙年纪相仿,怕是他们的徒孙也要比你年纪还大呀。”王云飞顿觉尴尬,心想自己本是叫傅天泓为“太师伯”的,突然间要和他以师兄弟相称呼还真不习惯,再加上那些年纪比自己大得多的人也成了自己的晚辈,真不知自己这个长辈该怎么当。 程柯星看王云飞若有所思,笑道:“飞儿你一下子长了辈分,有何担忧啊?”王云飞道:“弟子,弟子担心他日遇见了八卦门的弟子,不知该如何称呼。”程柯星道:“不要多想,你是师父的关门弟子,门中除了你两位师兄,其余的都是你的晚辈。”见王云飞仍是有些担心的样子,复道:“放心,有哪一个人胆敢多嘴,自有师父为你做主。”王云飞应了声,不再说话。程柯星道:“好了,你已入门二十余天,为师这便将本门武功传授于你,你要好好记着。”王云飞点头应下。 程柯星讲道:“本门武功共分五个部分,第一部分为‘玄元功’,乃是导气归虚的不二法门,为孙志通孙大侠所创之后传给本门的第四代掌门贺祖师的,你已经得到了你大师兄的传授,眼下亦可以控制体内的两道真气,算是学会了,为师今日传你的,乃是本门武功的第二部分‘八卦神功’。这‘八卦神功’共有十层,各层分阴经、阳经两部,是本门内功之基,也是修炼本门其他武功所必需的。你现在的内功之深远胜为师不止数倍,虽然已经有了内功基础,但却还不是‘八卦神功’的内力,想练本门武功,仍要先修炼这套功夫。” 王云飞一想自己在岛上也无所事事,认真练功反而较好,应道:“是,弟子遵命。”程柯星见徒弟听话乖巧,更是高兴,又道:“本门武功之中,这套‘八卦神功’算是最为难练的一个了,自本门开山以来,门中弟子还无一人能练至第六层,便像为师这个年纪,第五层已经练了近二十年,还是未能逾越。这套功夫主要是通过打通周身手三阳经、手三阴经、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这十二条经脉来练足内力,由易至难,先阳后阴,先手上后足下,经脉每通一条,内力也自深一重。为师现在教你第一层,先打通手少阳三焦经共四十六穴和手少阴心经各九穴。” 程柯星说完,就把这一层的修炼之法讲与王云飞听了。原来,“八卦神功”第一层需先自练一股阳气,打通手少阳三焦经诸穴,再自练一股阴气,打通手少阴心经诸穴。那手少阳三焦经,起自无名指尺侧端,上出于四、五两指之间,沿手背至腕部,向上经尺、桡两骨之间通过肘尖部、沿上臂后到肩部,在大椎穴处与督脉相会;又从足少阳胆经后,前行进入锁骨上窝,分布在两乳之间,脉气散布联络心包,向下贯穿膈肌,统属上、中、下三焦。其支者,一从膻中上出缺盆,上项,系耳后,直上出耳角,以屈下颊至目眶中,一从耳后进入耳中,出行至耳前,在面颊部与前条支脉相交,到达外眼角。那手少阴心经,从心系出来,退回上行经过肺,向下浅出腋下极泉穴,沿上肢内侧后缘,过肘中,经掌后锐骨端,进入掌中,沿小指桡侧,出小指桡侧端少冲穴。其支者,从心系上挟咽,系目系。 王云飞依照师父所述,先后从膻中气海各自提出一小股阳气和阴气,转瞬之间便即撞通了两条经脉,顿觉三焦之腑和心脏之处被一阳一阴两团真气所包裹,实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其实这气原是要他自修而成,且打通经脉实为不易,正常修炼之人都要耗时不少,长需数十年,短也要三两载。但王云飞体内阴阳二气自成,又极为雄厚,特别是他在服食“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初,就误打误撞冲破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中最难突破的任、督二脉,故而这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少阴心经于他而言,自是没什么难度,也省却了他重新练气的诸多麻烦。 程柯星见王云飞片刻之间便即练成了“八卦神功”第一层,惊愕良久,道:“这‘八卦神功’中有言,‘此一层,天资高者,两年始有小成,五年方能大成’,而你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第一层练了,看来天意如此,非要你学会这套功夫。”忙传授他第二层。这第二层是用自练的阳气,融合第一层所练的阳气打通足少阳胆经共四十四穴,再用自练的阴气融合心脏周围的阴气打通足少阴肾经各二十七穴。若单论足少阳胆经和足少阴肾经,与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少阴心经只是一足一手之别而已,难度实无二致,但要加上第一层所练之气就着实有些难度了。 那足少阳胆经起于眼外角,向上达额角部,下行至耳后风池穴,由颈侧经肩进入锁骨上窝。直行脉再走到腋下,沿胸腹侧面,在髋关节与眼外角支脉会合,然后沿下肢外侧中线下行,经外踝前,沿足背到足第四趾窍阴穴。其分支有三,一从风池穴穿过耳中,经耳前到眼角外;一从外眼角分出,下走大迎穴,与手少阳三焦经会合于目眶下,下经颊车和颈部进入锁骨上窝,继续下行胸中,穿过膈肌,络肝属胆,沿胁肋到气冲穴,横入环跳穴;一从足背临泣穴分出,到大敦穴止。至于那足少阴肾经,起于小指之下,斜走足心,出于然骨之下,循内踝之后,别入跟中,以上踹内,出腘内廉,上股内后廉,贯脊属肾,络膀胱。其直者,从肾,上贯肝、膈,入肺中,循喉咙,挟舌本。 王云飞按照口诀,又先后从体内各自取出一股气来,以“玄元功”驾驭两道真气的法门将先前练就的真气提出,引至这次要打通经脉的首穴位置,将二者轻松融合起来,只稍一用力,两道经脉自通。这前两层虽是“八卦神功”这套功夫最为简单的部分,但一般修炼之人绝无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可练成的,就如程柯星而言,此二层功夫,他也是练了近十年,内功修为才有所成绩。程柯星知王云飞体内的两道极强的真气于此甚为有益,不敢多耽,忙传授他第三层。 “八卦神功”第三层需要先自练一团阳气打通手阳明大肠经,再自练一团阴气打通手厥阴心包经。王云飞循着口诀,先是从气海之中提出阳气,运至次指指端商阳穴,沿食指二间、三间出合谷穴进入阳溪,又沿前臂桡侧五穴进入曲池、肘髎两处,经手五里、臂臑上肩,出肩髃、巨骨,会秉风,向上交会大椎,下入缺盆而止。又有一道气却从锁骨上窝上行到天鼎、扶突穴,通过面颊进入下齿槽,出会地仓,交会于人中,直至禾髎、迎香始停。这手阳明大肠经分左右,共计八十个穴道,络肺属大肠。 他手阳明大肠经既通,只觉大肠之内暖意融融,忙又引出阴气去打通手厥阴心包经两侧各九穴。这手厥阴心包经起于胸中,出属心包络,向下穿过膈肌,依次络于上、中、下三焦。它的支脉有二,一从胸中分出,沿胁肋到达天池穴后向上至腋窝下,沿上肢内侧中线入肘,过腕部,入掌中劳宫穴,沿中指桡侧出中冲;另一分支从掌中分出,沿无名指出关冲穴,交于手少阳三焦经。这条经脉在王云飞而言却也不难,不到一盏茶时分,一十八道穴位尽皆通畅,顿感心包四下罩着一重寒气。 第三层练罢,程柯星又再传授他第四层。这一层与第二层实有异曲同工之处,皆是自练真气之后,与前一层所练的融合,再打通经脉。这次要打通的也是足上的两条,一为足阳明胃经,一为足厥阴肝经,和第三层手上的两条相对应。那足阳明胃经各四十五穴,它起于迎香,挟鼻上行,左右侧交会于鼻根部,旁行入目内眦,向下沿鼻柱外侧,入上齿中,还出,挟口两旁,环绕嘴唇,在颏唇沟承浆穴处左右相交,退回沿下颌骨后下缘到大迎穴处,沿下颌角上行过耳前,经过上关穴,沿发际到额前。这条经脉分支有三,一从胃下口幽门处分出,沿腹腔内下行到气街穴,与直行之脉会合,而后下行大腿前侧,至膝膑沿下肢胫骨前缘下行至足背,入足第二趾外侧厉兑穴;另一从足三里穴分出,下行入中趾外侧端;又一从足背上冲阳穴分出,前行入足大趾内侧隐白穴。而足厥阴肝经常用腧穴,左右各十四,为大敦、行间、太冲、中封、蠡沟、中都、膝关、曲泉、阴包、足五里、阴廉、急脉、章门和期门。 王云飞提出真气,与前一层所练的气一结合,过不多时,两条经脉又被打通,一股阳气储到了胃里,一股阴气蓄进了肝中。“八卦神功”中,这三、四层为次易,于王云飞而言虽也不难,但修炼下来比之第一、二层仍是费了点儿功夫。他又依着程柯星的讲述,继续修炼,这一来却是比少阳少阴、阳明阴阙更难的太阳太阴。那第五层要打通手太阳小肠经共三十八穴和手太阴肺经各十一穴,穴道虽少,难度可丝毫不减半分,反而愈来愈难。 手太阳小肠经起自手小指少泽穴,沿手掌尺侧缘上行,出尺骨茎突,沿前臂后边尺侧直上,从尺骨鹰嘴和肱骨内上髁之间向上,沿上臂后内侧出行到肩关节后,绕肩胛,又向前进入锁骨上窝,深入体腔,联络心脏,沿食道下行,穿膈肌,到胃部,入属小肠。其分支有二,一从锁骨上窝沿颈上面颊到外眼角,又折回进入耳中;一从面颊部分出,经眶下,达鼻根部的内眼角,然后斜行到颧部。而手太阴肺经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下循臑内行少阴、心主之前,下肘中,循臂内上骨下廉,入寸口,上鱼,循鱼际,出大指之端。其支者,从腕后,直出次指内廉,出其端。此经共历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诸穴。 王云飞内出一股阳气,起少泽穴而经前谷、后溪、腕骨、阳谷、养老、支正、小海、肩贞、臑俞、天宗、秉风、曲垣、肩外俞、肩中俞、天窗、天容、颧髎,一直行至听宫穴止,虽然自己内力极盛,仍觉这条经脉不是十分好通。那程柯星看他修炼,只见他面色时而通红、时而如常,显是颇为不易,内心焦急自不必说。他修炼这一层共用了近二十年,仍是未能打通手太阳小肠经的诸穴,眼下着实盼着爱徒能冲破玄关。他不知王云飞早将任督二脉打通,手太阳小肠经再难,也难不过那任督二脉。 王云飞用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打通这条阳经,面色也恢复如初,让程柯星方始放下心来。王云飞不敢停歇,趁着体内余力未消之际,忙去打通那手太阴肺经,正是“手太阴肺十一穴,中府云门天府列;次则侠白下尺泽,又次孔最与列缺;经渠太渊下鱼际,抵指少商如韭叶。”有了方才的基础,这一经纵然不易,也很快打通,只是打通之时,他的脸直透蓝光,正是体内阴气积聚之象,待得这一层练毕,脸色才转为正常。手三阳经和手三阴经已成,王云飞只觉此刻体内的三焦、胆、大肠、胃和小肠之内各有一团热气,而心、肾、心包、肝和肺里却冷冰冰的。 程柯星看王云飞练成了“八卦神功”第五层,心下高兴,忽然又叹了口气,道:“飞儿,照你这练功的速度,想要练成这套‘八卦神功’当为不难,只是本门自韦祖师以来,还无一人能练成第五层,故而这六、七、八、九、十层的修炼口诀,也便没有人会刻意去看,为师当然也是一样。虽然为师知道第六层是要打通足太阳膀胱经和足太阴脾经,但是究竟如何打通确是不知,何况没见过那心法口诀,怎敢贸然传授于你,看来只有等你将来回到中原,去了白岳山八卦门,看了‘八卦神功’全套的心法之后,再行修炼了。” 王云飞应道:“是。”程柯星又道:“不过也没有关系,这套‘八卦神功’修炼不成,为师还有‘扭转乾坤’传授给你。这套‘扭转乾坤’是本门武功的第三部分,以阴阳二气为根基,需‘八卦神功’相辅助,是故必须在练成了‘八卦神功’第一层之后才可开始修炼。这‘扭转乾坤’有七层,以人体的公孙、内关、足临、外关、列缺、照海、后溪和申脉八穴为基点,凭阴阳二气幻化成八卦之形,移穴换宫、颠阴倒阳也都轻而易举,威力之大实难想象。”一面说,一面将“扭转乾坤”的秘要相授。王云飞静静细听,唯恐有所遗漏。 《易传·系辞上传》中有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乃八卦之由来。八卦共分乾、坤、巽、震、坎、离、艮、兑,代表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程柯星说人体的八穴可成八卦之形,和此也大有关联:那公孙穴属足太阴脾经,通冲脉,与乾对应;内关穴属手厥阴心包经,通阴维脉,与艮对应;足临穴属足少阳胆经,通带脉,与巽对应;外关穴属手少阳三焦经,通阳维脉,与震对应;列缺穴属手太阴肺经,通任脉,与离对应;照海穴属足少阴肾经,通阴跷脉,与坤对应;后溪穴属手太阳小肠经,通督脉,与兑对应;申脉穴属足太阳膀胱经,通阳跷脉,与坎对应。八穴各络一经、各通一脉,且又与八卦一一相对。 王云飞先按照师父指点,将这八处穴道一一找出,再以“玄元功”之法分别将阴阳二气送至所属的穴道,依着“扭转乾坤”的口诀暗中运劲,阴阳二气果然随着在体内流动。他欣喜万分,当下催动真气,渐觉周身之气已然全为自己所控制,气随心动自不在话下,“扭转乾坤”第一层便即练成。 这手功夫若换作旁人,没个十年八载是练不成第一层的,但是王云飞的“八卦神功”已经练完了第五层,加上他体内阴阳二气极为强盛,是以这“扭转乾坤”在他眼中也并不算难。他当下按照师父所授口诀,将“扭转乾坤”的余下几层也都练了,不觉间武功大进。他尚是孩童,机缘巧合之下学得无上神功,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程柯星道:“飞儿,这套‘扭转乾坤’,本门之中也就只有第六代掌门薛祖师练成了第四层,此外再无人能够超越,不过他练成之后的第三天便就去世了。你年纪还小,眼下内功又受了限制,待将来内功再进一重,这套功夫的威力自会倍增。” 他师徒二人只顾在“太真洞”中练武,不觉间已到了晚上,竟浑然不知。只听洞外有人吵道:“老大,太师父说这里是岛中禁地,千万进不得啊。”正是谢天鹏的声音。只听那房昭道:“不成,不成,我一日未曾吃饭,已经饿得不行了,他们还在这洞里不出来,我们岂不是要给活活饿死?”又听姜志道:“不进去会被饿死,进去了最多也就被一顿责罚,还是进去得合适。”房昭道:“老三都这么说了,你们两个别拦着我,让我进去找他们吃饭!” 王云飞和程柯星一听四鬼在洞外急着要进来,心中明白定是这好吃的“胖头鬼”真的饿了,忙起身出洞,谓四鬼道:“你们不必吵了,我们都听见了,这便赶回蓬莱阁去吃饭。”四鬼一听,无不高兴,一行六人即回到蓬莱阁中,将晚饭吃了。饭罢,程柯星谓王云飞道:“飞儿,你所练的‘八卦神功’中,已打通的诸条经脉会在你歇息之时于你体内有序运行,此乃‘八卦神功’和其他武功不同之处,不过却属正常之事,不需吃惊,你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为师继续传授你武功。”王云飞应了。 这晚早早睡下,到了后半夜将破晓之时,忽觉一道阴气自三焦开始,竟自己动了起来。这阴气走的是手太阴肺经,初时王云飞还以为是在做梦,梦中自己正在遵循师父指导来修炼这“八卦神功”的第五层,不过突然想到晚饭后师父的一席话,明白这正是体内的真气趁着自己休息之际在暗自运行,猛一惊醒,那道在手太阴肺经中运行的阴气也退回了三焦之处。他还不知道,修炼“八卦神功”,难的是打通诸条经脉,但是只要经脉一通,周身的阴阳二气便会于自己休息之时,按照一定的时辰、一定的顺序在自己体内流动,借以增加内功修为,实是比打坐运功更为有益。 这一醒也就没有再睡,于是端坐下来,闭目回想昨日师父教授的心法口诀,只觉得八卦门的武功确是比铁剑门的功夫玄妙得多,但却似是以纯内家的功夫为主,初学者内功大都不济,应敌之时难免会吃亏。而铁剑门则不同,铁剑门的武功注重内外兼修,即便内功不成,露几手拳脚功夫或是使几招剑法出来,一般人绝对难以近身,如此来看,初学之时倒是铁剑门的功夫要胜了。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随着时间的增长,修炼八卦门武功的人自必内功加深,那时这内家功夫可就比外家功夫要强了。不过又想:“铁剑门的武功内外兼顾,便没了这两个不足,虽不至于常胜,总还勉强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天白天,程柯星又将他带去“太真洞”,传授他八卦门的其他武功。程柯星道:“本门武功博大精深,单只学了前面这些,也足以令你立于不败之地了,不过你的底子与常人不同,有些功夫如不修炼,总是可惜。”右手食中两指朝上一指,问道:“飞儿,你看看这手功夫如何?”微一用力,洞中蜡烛的火苗顿时摇曳起来,如似遇了风一般。王云飞大感好奇,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武功?”程柯星道:“此乃本门武功的第四部分,叫做‘伏波功’,是一套凭借高深内力制敌的功夫,内功所及之处,就像水中波浪一般向外蔓延。为师刚刚只用了半分功力,若用十分,这洞中的书桌、书架一应物品,也都将损毁殆尽。” 程柯星一面讲,一面拉着王云飞坐下,续道:“不过这套功夫也有不足,便是损耗内力极多。如果‘八卦神功’修为不高,一来内力供应不足,二来消耗的内力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对修炼之人反有不利之处。而你的内功深厚,为师倒不担心,现在便传你这门功夫,只是切记不可胡乱使用,否则累及无辜,倒大违我辈习武之人的本心了。”王云飞应道:“是。”于是程柯星把这“伏波功”也传给了王云飞。 这功夫是借用“八卦神功”所修炼的阴阳二气来发挥威力,倒不难学,只一会儿功夫王云飞就学会了。其实八卦门的弟子中,但凡修炼这套功夫之人,约有半数以上都能练成,只是他们内功不高,是以从无人敢贸然使用。那程柯星见王云飞练成了“伏波功”,又道:“本门武功只剩下最后一部分没有传授给你了,只是这部分武功,自我太师祖、也就是本门第七代掌门曾祖师之后,便已不全,为师只得挑门中仅存的教你了。”王云飞想问为何八卦门武功会有残缺,却不等询问,程柯星已又开始说话了。 “这最后一部分,是本门的绝技,现下门中存有十五项,其中全本十三项,残本两项,你能学的也就是全本的十三项而已。本门的每一项绝技,单独而论,都是一门功夫,从今天开始,为师便将这每一项绝技相传于你,只盼你日后好生修炼。”领着王云飞去了“望郎崖”,将绝技中的“梯云纵”教给了王云飞。这“梯云纵”和铁剑门的“金燕功”一样,都属于轻功,考较的是一是内力,一是身法。那王云飞借着“天罡经”的经验,以雄厚的内力,不日练成。程柯星见王云飞只是将身轻轻一纵,便可跃出数丈之远,连连点头。 此后月余,程柯星又将“金光指”、“八卦乾坤腿”、“伏魔功”、“狂龙啸”、“螳螂臂”、“拂尘功”、“劈空掌”、“飞石功”、“老君手”、“通臂拳”、“无影脚”和“八卦掌”等其余十二项绝技全部授给了王云飞,王云飞闲来无事,也不着急,从头一一细练。那“金光指”是一门专用于点穴的功夫,需用纯阳真气或是至阴真气注入对方穴道,借此封闭其经脉,想要解穴,只能用和下手时相反的至阴真气或是纯阳真气才可,手法之特别,天下当绝无仅有。“八卦乾坤腿”是一门腿法,其中蕴含着八卦步法,因为修炼之时脚上要行八卦步,以八卦化五行、以五行变四象、以四象合阴阳,只有如此才行,腿法繁复,着实难学,是以王云飞学时也耗时不少。那“伏魔功”是用内力护体的功夫,只要内功足够深厚,学来倒也简单。至于“狂龙啸”,是用深厚的内力融于声音之中,与江湖上的“狮子吼”大相径庭,只是这门功夫需要阴阳二气相调,远比那“狮子吼”的威力要大。“螳螂臂”是一套臂法,顾名思义,便像螳螂的长臂一般,乃是杨成昔年观看螳螂捕蝉之后有感而创,无论直臂、曲臂,皆有招式。“拂尘功”是道者使用拂尘的特有功夫,自蓬莱岛太真祖师杨玉环以来,至八卦门历代弟子,多有道人,是以这套功夫颇受青睐。“劈空掌”是凌空对敌的掌法,共分三十六路,“虽不近身仍可迎敌”便是此套掌法的精妙。“飞石功”是投递暗器的功夫,八卦门是名门正派,用这门功夫倒不是为了做奸猾狡诈之事,而是高手过招,即使飞叶摘花亦可取人性命,故而这门功夫是高手的最爱。那“老君手”实是一门擒拿和反擒拿手法,正反各六路,平素里擒拿手法较为常见,反擒拿手法却鲜有人使用。“通臂拳”是一套拳法,刚柔并济,看似外家功夫,实是以内功修为为主。“无影脚”是一套步法和脚法融合的功夫,其步法可快速行进,脚法则无影无形,令人捉摸不透。而“八卦掌”是八卦门开山祖师韦正铭所创,以掌心劳宫穴为中心,将手掌分乾宫、坎宫、艮宫、震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八宫,内力由各条经脉运至掌中诸宫,则成了八卦掌力。 王云飞将这十三门绝技也全部学会,程柯星道:“本门绝技,除了那‘幻影刀’和‘重阳剑法’残缺不全,为师没能传你,其余的算是都教你了。只是你眼下练得还不够纯熟,日后闲来无事之时,当多多练习,功夫自会精进。”王云飞应声受教,忽闻掌风袭来,一定神,竟是师父程柯星开掌打向了自己。程柯星所使的正是“八卦掌”。这一遭着实出乎王云飞的意料,他不容多想,一个纵身跳开,算是躲过程柯星一击。 程柯星见王云飞躲开,道:“好小子,还算机敏,习武之人原该如此。”王云飞心下明白过来:“师父这是要试我武功。”只见程柯星一纵身劈下一招“劈空掌”来,忙迈起八卦步法躲了,以“八卦乾坤腿”出招程柯星,程柯星也用“八卦乾坤腿”还招。他师徒二人切磋,你攻我守,你守我攻,早将所学的八卦门武功尽数用了。不觉间斗了上百个回合,程柯星突然将身一欺,直逼王云飞攻去。王云飞不敢怠慢,手上一股阳气提起,送至双拳之上,回了句:“请恕弟子斗胆了。”双手一送,用“通臂拳”迎上,被程柯星用“老君手”拨开。王云飞知道程柯星这招“老君手”之后,势必会趁机抓自己手腕,自己理当等他抓住自己后再以“老君手”中的反擒拿手法挣脱,但是心下一想:“我能这般想到,师父自然也会先我一步想及,恐怕他早就有了别的打算,只等我进入他的圈套。”急忙将变拳为掌,跟着向上一劈。程柯星乍见这招,着实一惊,身子不自主地后仰,险些没能站稳。 王云飞见自己差点儿误伤了师父,连声赔罪。程柯星道:“不碍事,不碍事,你方才这招‘劈空掌’用得正好!”王云飞得师父夸奖,大是意外,只听程柯星说道:“方才的情形若是换了旁人,多半会任我去抓手腕,然后再用‘老君手’中的反擒拿手法挣脱,此也是常理,只是大大不如你这手变退为进的方式了。”王云飞道:“弟子修炼铁剑门的两套剑法之时,师父曾告诫弟子,‘但凡使任何兵刃、武功,都决不可拘泥于固有的招式,要将‘意’字溶于武功之中。武功招式毕竟是死的,然而人是活的,以死招敌活人,实是没有半分优势。但只要守住这个‘意’,不管形式如何变换,功夫的本质都还是不变的。’弟子不敢忘却,是以方才才会突然变招的。” 程柯星不住点头,笑道:“为师老来能收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弟子,实在是上天眷顾。需知天下武功虽有门派之别,实则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你能时刻记得这点,当真再好不过。”王云飞听师父说话,也不敢胡乱搭言,又听程柯星叹了口气。王云飞忙问道:“师父因何事叹息?”程柯星道:“以你现在的武功,为师也不是你的对手,看来为师也该潜心静修了,否则定会被人给比下去。”王云飞听师父话中之意,似有伤感,也不便多问,当下与师父同回到蓬莱阁中。 这晚吃饭之后,程柯星忽然谓四鬼道:“你们四个自入我门中以来,还未曾学过本门的武功,念在表现还算不错的份上,明日着你们的师父将本门内功修习的法门传授给你们,以示嘉奖。你们切记要好生修炼,不可怠慢,这于自己可是大有益处。”原来那四鬼自入了八卦门之后,时刻受到程柯星约束,再不敢胡乱作为,每日在岛中只是帮忙做些杂活。四鬼不知八卦门的“八卦神功”为天下玄门内功之宗,也不知修习这门功夫是何等的荣幸,只是怕违逆了程柯星的意思而成了“乌龟王八蛋”,故而皆道:“是,谢太师父,谢师父。” 程柯星又吩咐王云飞道:“飞儿,你明日就把‘玄元功’中导气归虚的法门先传给他们几个,等他们学会了,再教他们如何打通自身的手少阳三焦经。至于你,则还需自己勤加修炼你铁剑门的和本门的武功才是。”王云飞应了,程柯星续道:“从明天开始,为师要到‘太真洞’中闭关修炼武功,你是他们的师父,他们四个自然应由你严加约束,谁要是敢不听话,凭你现在的功夫,想要处置谁便处置谁,想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王云飞道:“是,却不知师父要闭关多久?”程柯星道:“为师这一闭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数年,不过再长也长不过六年,因为为师还有件大事要做,绝不敢误了时辰。” 蓬莱岛原先只有程柯星一人,也无旁人搅扰,故而他时时练功皆为闭关。但是自王云飞和四鬼来到岛上后,一切再不复从前,要安静地练功,非得寻个僻静地方闭关不可,是以程柯星才会作出这个决定。王云飞也不知程柯星口中所说的大事儿究竟是什么,他知师父既然不细说,定有他的道理,也就不问。程柯星道:“你定是想问为师是什么大事吧?”王云飞脸一红,虽没回话,却也算应了。程柯星笑道:“哈哈哈,这件大事若换作常人,那是百年难得一遇,可你们跟了我也便没什么稀奇的了,总之能经历一次绝对会大有收获,算是莫大的机缘了。” 王云飞和四鬼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程柯星识出,说道:“究竟这大事会是什么,那可天机不可泄露,等到六年之后的七月初九,你们便能知道了。”王云飞想:“师父长居在这蓬莱岛上,如何能预知会有大事发生,且还是在六年之后的七月初九呢?”百思不得其解。只听程柯星又嘱咐道:“你要记住,为师闭关期间受不得任何打扰,你只需安排他们将每日一餐送到‘太真洞’的洞口即可,至于岛中一应事宜,皆由你来处理。”王云飞也应了下来。 自此之后,程柯星便到“太真洞”中闭关去了,王云飞则按师父所说,传授四鬼“玄元功”和“八卦神功”,其余时间不是吃饭睡觉,定是到“望郎崖”去,将自己所学的铁剑门武功和八卦门武功从头至尾进行反复练习。那四鬼原有些武功的底子,且底子还不错,这“玄元功”只是八卦门武功的入门之法,对他们来说学来甚是容易,四鬼用了近一个月,也算是将它基本学会。但是修炼“八卦神功”需要打通周身经脉,而四鬼却于穴道几乎全然不知,学来倒是颇费周折,需得王云飞先教他们辨识穴位。人体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共计有三百六十一处正穴,他们四个从头学来,当真不易,单是认穴就用了大半年之久。幸好王云飞多有耐心,知道这是师父吩咐,不能违背,可是总算将穴道教会了四鬼,又得教他们熟识人体经脉,等到经脉也全部教会,已经又过了大半年,方始传授他们“八卦神功”中打通手少阳三焦经的法门。还好这四鬼都肯听王云飞的话,尽管他们并不想学,但是王云飞怎么教,他们便怎么学,从不敢对眼前这个小孩子师父有半分不敬,只是因为不想当“乌龟王八蛋”而已。五人就这么待在岛上,所幸无甚大事。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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