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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情归何处

作者:了夫 来源:了夫作品网


  王利锋再次重出江湖,如若传了出去自必会再引起中原武林不小的轰动,是以众人沿途防备甚严。这日经怀州行到温县,负责先锋探路的裴箸突然折回谓王云飞道:“帮主,大事不妙!”王云飞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裴箸道:“属下奉命先行探路,不料却听到丐帮弟子在谈论王四侠重出江湖的事,甚至知道我们要赶去汴梁,实令属下震惊。”王云飞奇了:“我们这一路来处处小心、万事提防,应该并无疏漏,如何我爹的消息会被外泄?”裴箸道:“这个正是属下百思而不得其解之处。”
  王云飞心道:“看来我们一行人中确实已经出了奸细。当初杨子玉和林忠素明明已被点穴抓住,却突然逃走,应该就是那奸细暗中助了他们两个。如今我爹并未被杀死的消息不胫而走,看来也是此人所为。”说道:“假如江湖中人都来找我爹的麻烦,我们确实也不太好应付。”裴箸道:“帮主,既是他们知道我们要去汴梁,我们何不就此返回铁剑门中,待得林道长备齐了药材,再叫单兄送回,岂不是更妙?”王云飞心想:“我们如若这时突然改变主意,那奸细定会再把这新的消息传将出去,届时他们追去铁剑门,仍是避免不了见到他们。”道:“不了,我们还去汴梁。我记得走黄河水路可到东京,等到了黄河,我们就换走水路。”裴箸应下,便先去了黄河码头安排。
  一行人雇了一艘大船沿黄河顺流而下,这下不必再担心会有江湖中人半路拦截,王云飞方始松了口气。不一日到得汴梁,众人从西北水门进入城中,刚刚行到横桥,就见单宏、林灵姜和张如晦三人站在桥旁的码头处。李恒道:“帮主,是林道长他们!”王云飞忙令船停在了码头。众人上了岸,那林灵姜和张如晦先是与众人见了礼。林灵姜又谓铁剑门众人道:“诸位,多年未见,别来无恙。”铁剑门众人这时才知林灵姜竟是百侠帮的弟子,着实感到吃惊。
  王利锋道:“当年道长亲上天坛山,助小儿延续性命,此恩此情更当感谢道长才是。”林灵姜道:“王四侠不必客气。想不到你二度失踪多年,竟仍尚在人世,着实可喜可贺。”谓王云飞道:“帮主,属下师徒二人已在这码头附近就地买了一座占地十亩的大宅,就等众位到了,好移居到那里。”王云飞道:“我爹身份特殊,加上又腿脚不便,还是道长考虑周到。对了道长,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走水路,而且还会路过这里?”林灵姜看了看四下,道:“帮主,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先移步到舍下再由属下向您详细禀明。”当下引着众人来到了那座新买下的宅子。
  那新宅门上挂着“夕云阁”三字的行楷大匾。王云飞读道:“‘夕云阁’,果然是个好名字!”林灵姜道:“帮主过誉了。”王云飞道:“原来这名字是出自道长之手。”林灵姜道:“日出夷山、夕照汴河,此乃‘汴梁八景’之中的‘夷山夕照’。不过这里邻近城西金水河畔,每天日落之时,美景丝毫不亚于汴河,故而属下才斗胆题下了这名字,命人挂在了门上。”
  入得院门,林灵姜即命人给众人安排了住宿,这便私下向王云飞禀明道:“帮主问属下为何会猜到你们将走水路经由横桥,属下不敢相瞒,因为属下听说王四侠在生的消息已被人泄露,料得不少江湖人士定将伺机来找他的麻烦,而帮主欲加躲避,走水路方是上上之选,故而想到了此间,于是早早买下了这宅子。”王云飞道:“道长果然料事如神。”忽然记起数月前安排在汴梁养伤的杨琇莹来,低声问道:“道长,那位杨姑娘伤势将养得如何?”
  林灵姜道:“属下有罪,还请帮主责罚!”说着跪倒在地。王云飞怕给人瞧见,忙将他扶起,说道:“道长这是做什么?”林灵姜道:“不敢欺瞒帮主,那杨姑娘被属下接到家里养伤,本是一切都好好的,谁料属下照顾不周,杨姑娘的伤才刚有好转,第五天就不见了踪影。属下派人四处找寻,至今仍是杳无音信。”王云飞心下立时担心起来:“她一个姑娘家,况且又身受重伤,到底会跑到了哪里呢?”想来想去,也是毫无头绪,于是问林灵姜道:“道长,那杨姑娘不告而别之前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林灵姜想了想,道:“倒也没有什么异常,杨姑娘只是每天都要带伤去属下宅中的花园看花。”王云飞奇道:“深秋之时尽是落花,杨姑娘去看花做什么?”林灵姜道:“属下也不知道,只是杨姑娘有伤在身,属下想她多出去走动走动于身子总算有益,倒也不敢阻拦。”
  他说完这话,忽然“咦”了一声,王云飞问道:“道长怎么了?”林灵姜道:“有桩事情属下需向帮主禀明,听下人们说,那杨姑娘每日都要在花园里吟诵严子重的《落花》诗。”这严子重便是唐朝诗人严恽,子重是他的字。王云飞脱口背道:“‘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连自己都忘记了。林灵姜自知杨琇莹的心思,只是众人早把王云飞与程晓晓当做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更加不敢在帮主面前多言,只得叹息道:“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王云飞闻言怔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吧,既然杨姑娘去意已决,道长你是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了的。”
  林灵姜应了,续道:“对了,帮主,数日前,有四个人自称是窦州杨门的弟子,竟找到了属下的家里,言称是来找他们的小师妹,也就是那个杨姑娘的。属下据实相告,不过他们却不相信杨姑娘早就离开了属下的家中,甚至扬言如果属下不放了杨姑娘,他们就要把属下是百侠帮弟子的身份告知官家。属下害怕这会误了帮主的大事,就先将他们几个擒下,囚在了家里。”
  王云飞道:“道长,那几位确是窦州杨门的弟子,都是晚辈的朋友,你还是把他们放了吧。”林灵姜惊道:“他们是帮主的朋友?难怪他们能找到属下的家,帮主放心,属下一会儿就安排人回去将他们放了,然后再把他们带来见帮主。”王云飞心想:“杨姑娘不知所踪,我这个时候与他们见面,也不知要作何解释。”说道:“先不必带他们来这里,只要好生招待就是了。”林灵姜应道:“是,属下谨遵帮主法旨。”
  过了些时候,众人都已被安排妥当,王云飞这便召集大家到大厅议事。王云飞道:“诸位,我们今来汴梁非比寻常,是以先跟各位约法三章,除了林道长和张大人之外,所有人想要离开这宅子,都得经过我的允许,便是几位师叔伯也不能例外。”潘胤祥道:“非常时期,自该非常对待,飞儿的话很有道理,潘师伯绝对遵命就是!”余人也都应下。王云飞又问林灵姜道:“道长,‘医仙’、‘药王’两位前辈要给我爹治伤,那‘续骨膏’和‘活血接骨丸’可都是极其重要之物,不知药材可有备齐?”
  林灵姜叹了口气,回道:“说来惭愧,属下正想向帮主请罪。诚如聂前辈所言,这些药中乳香、没药和三七确实不易找寻,属下等这两日几乎跑遍了京城所有的药铺,仍然没有找到。多亏了上次广平郡王送来过一包三七,眼下还剩了不少,正好可以一用。”王云飞听林灵姜的意思仍是有两味药无法配齐,不免大失所望。成无忧道:“道长,那赵官家富有四海,难道宫中也没有这两味药吗?”林灵姜道:“不瞒军师,贫道与宫里的一位御医素有私交,便私下里向他问过了这两味药,巧的是月前高昌回鹘的喝里可汗派王子毕勒哥出使来到汴梁,其向朝廷奉上的贡品里包括不少药材,内中就有这乳香和没药两味。”
  王云飞喜道:“道长既与那御医私交甚厚,何不求他帮忙带出一些来?”林灵姜道:“帮主有所不知,宫里的御医都属尚药局,而负责保管药材的则是御药院。御药院管事的是内侍省的宦官,属下身为朝廷外臣,因出于避嫌,故而与内官们都不太熟。”马正龙道:“既然道长要不出来,那我们就闯进皇宫,把这两味药抢出来!”吕先生道:“不可,本帮得帮主十六字训示,必须人人遵守,岂可再为非作歹?”林灵姜也道:“先生说得不错。不瞒诸位,我们要是潜入皇宫,料来偷来这区区的两味药并非难事,只是会因此送了上百人的性命。”王云飞奇道:“道长,这是为什么?”林灵姜道:“据说这两味药都产自极西之地,甚是珍贵,官家早就下了圣旨,命御药院好生保管,如有闪失,翰林医官院的所有人都得拿命来抵!”
  群雄皆骂道:“这狗官家好狠!”王利锋也道:“为治我的两条残腿,就要赔上上百条人命,实在是不值,若真是如此的话,我宁可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王云飞道:“爹你也不要气馁,总有办法值得我们去尝试。”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来,道:“这玉佩乃是那小郡王给我的,他说如果我有需要,就持此玉佩到东榆林巷肖家去找邹管家。那三七他尚且能帮我弄到,这两味药或许也能帮得到我。”问林灵姜道:“道长,这东榆林巷的肖家怎么走?”林灵姜给王云飞指了具体的位置,然后道:“帮主恕罪,以属下的身份实不宜陪您同去。”王云飞道:“这个我知道,这肖家我一会儿自己去就是了。”程晓晓等都要跟着同去,却被王云飞一一否了。王云飞道:“我爹他尚在这夕云阁里,大家都要留下来全力保护他的安全。”余人这才应道:“是。”王云飞又谓林灵姜道:“道长,你抓的那四个人,只盼能尽早放了。”林灵姜道:“帮主放心,属下早就派我那弟子回家去了,估计这会儿人已经被放了。”王云飞笑了笑,道:“如此就多谢道长了。”
  王云飞带着玉佩,依着林灵姜所指的路线出了夕云阁,直奔肖家而去。那榆林巷位于内城以东,距离夕云阁较远,是以王云飞行到那里之时,已耗了不少时辰。王云飞来到门前,只见这大门异常简单,只“肖宅”二字的匾额挂在门头,竟再无丝毫装饰,便与夕云阁都无法相提并论,若说这宅院与当朝皇子有关谁人能信?那大门口站着一个仆人,见王云飞上前,忙施礼问道:“这位大人可有什么事情?”甚是谦和有礼。王云飞取出玉佩,道:“在下有事求见邹管家。”那仆人接过玉佩,仔细一看,惊道:“原来是公子的朋友,快快跟随小人入院。”说着即还了那玉佩,引王云飞入了肖家。
  这肖宅之内一切都十分简单,似是普通人家一般。话说王云飞跟着那仆人却未径奔前厅,反而是绕到了后院。王云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下人是要带我去哪里呢?”未行几许,忽见不远处一个少年正在练功,另有两个年长之人侍立在侧。王云飞一惊:“那小郡王怎么也在这肖之中?”却见那小郡王赵构使着剑,倒也有模有样。二人行到近前,那仆人低声道:“公子,您的朋友来找您了。”
  赵构看了一眼王云飞,立时识了出来,忙收剑交给了身边的一人,谓那人道:“邹管家,我今天就先练到这里了,你带着师父先行退下吧。”那邹管家应道:“是。”把剑又交于那仆人手上,三人便都离去。赵构走到一石桌前坐下,也请王云飞坐了,又亲自给王云飞斟了茶。王云飞连声逊谢。那赵构道:“大哥不必客气。”饮了一口茶水,问道:“小弟以‘大哥’相称,不会太过唐突了吧。”王云飞道:“不会不会,只不过你贵为当朝皇子、堂堂郡王,称呼我为‘大哥’,倒叫我有些不敢当。”
  那赵构本已提杯到了嘴边,闻言却立时止住,缓缓将茶杯放下,道:“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瞒大哥,小弟在宫里之时,就见到大哥神功无敌,早有心与大哥结交,想求大哥指点指点小弟的武功。”王云飞道:“以郡王的身份,何须学习武功啊?”赵构道:“大哥只需称呼我‘兄弟’就是,不必见外。”又道:“当年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武功也是尤为了得,不过到了我父皇这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文皇帝。方今大宋北有辽金高丽、西有西夏吐蕃诸部、西南又有大理,各邦皆虎视眈眈之余,国中又有内患,我身为皇子,如果不思上进,将来一旦朝廷需要,又如何能替父皇分忧解难?”
  王云飞心想:“他所说的内患,应当是指我百侠帮在梁山泊上的众兄弟了。只可惜他身在皇家,否则定也是条江湖好汉!”回道:“武功高强之说,纯属虚言,不过我倒确实会点儿微末功夫,如果兄弟不嫌弃,日后得了机会,我必定传了给你。”赵构闻言大喜:“那就多谢大哥了。对了大哥,你今日突然带着玉佩前来找我,可是遇了什么事情?”王云飞道:“正是。”于是将自己所求之事说了。赵构道:“我也听说那药都是稀世奇珍,父皇早就下了圣旨,如无他的允许,御药院的掌事太监是绝对不会拿来给任何人的。”王云飞道:“如果求你父皇赏赐些许,可有把握?”
  赵构摇了摇头,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母亲出身微寒,我这个皇子也不甚得父皇喜爱,这件事实在是无能为力。”王云飞这时绝望已极,心想连这当朝的皇子都无法帮他集齐乳香和没药,看来一时是无法救治父亲了。哪知赵构又道:“不过办法倒也不是没有。”王云飞急问道:“到底是何办法?”赵构道:“小弟当初曾答应过大哥,有事但请找我,这话我若不说,又恐成了不信不义之人,可是如若说了,便成了妄议父君的不孝子臣了。”想了想,复道:“‘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小弟也只能提示大哥到这里了,若再多言,实不知……哎,究竟该如何去做,就看大哥的了。”
  王云飞知道这四句诗歌是晏叔原所作《生查子》词的上阙,其词下阙为“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写的是一个青楼女子的容貌,心下奇了:“他跟我说这四句词又是什么意思呢?”却怎么也猜不到这内中含义,心想:“本帮弟子中成军师、吕先生等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我不如返回夕云阁去,让大家一起来猜猜这话的含义。”当即与赵构辞别。赵构知王云飞身有要事,也不加挽留,亲自将他送出了肖
  话说王云飞快步而行,自闾阖门出了内城,便沿梁门大街奔夕云阁返回。其时天色已黑,王云飞行到城隍庙前,突然被两个从庙里冲出的男子撞上。他只顾快些赶回夕云阁去,是以全然没有防备。他看了看那二人,见他们都神色慌张,正自整理着衣物,二人得见王云飞,都立时向远处跑去。王云飞心下奇了:“这二人是怎么了,如何撞了我反倒跑了?”想着他二人的神情有些异常,当即止步看向了那城隍庙,心想:“不对,不对,莫非有什么事?”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这庙里……”想及此处,忙快步奔到庙门口处,只见庙内的石像前灯火正随风微微晃动。
  忽然觉得自己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竟原来是一件淡绿色的女子衣服,想到适才那两个男子的举动,心中暗叫不妙,快步入得庙内,映着火光隐约看见一个裸身少女躺在墙角下一动不动。他心中暗道:“糟了,适才那两个狗贼竟将这姑娘糟蹋了。”当即除下外套冲到前面,也不敢瞧她半眼,算是把自己的外套遮到了那少女的身上,不过她双腿内侧的血迹却仍叫王云飞不小心给看到。王云飞暗骂道:“那两个狗贼简直该死!”后悔自己适才没把他们抓住。
  他这时瞥见那少女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只木钗不放,却猛然一惊:“这木钗?”想起当初在辽国南京城中,那婆婆临终前交到程晓晓手上的木钗便与此一模一样,心想:“晓晓的木钗在白岳山被盗,怎会如此巧合出现在了这里?”看了一眼那少女,想看看这少女究竟是何许人也,哪知这一瞧惊得他险些跌倒在地,这少女却不是杨琇莹是谁?
  王云飞问道:“杨姑娘,怎么会是你?你……”蹲下来扶住了她,只见她也是一惊,跟着两行泪缓缓流下。自与王云飞分别后,杨琇莹日日回想旧时和王云飞在一起的时光,就盼能与他再见,正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此番得见,“犹恐相逢是梦中”,惊讶之余又低声问了句:“王大哥,真的是你吗?你没有死?”王云飞道:“是我,是我,我没有死。”心想:“她如何会这般问我?”看到她的情状,不觉更加后悔,心想:“如果我当初带着她一起去白岳山,只怕她也不会带伤逃离林道长的夕云阁,今天也更加不会被……”看着她手中的那支木钗,已然猜到程晓晓的木钗就是她盗来的,心想:“原来她也去了白岳山,只是我却于此丝毫不知。”连声道歉:“杨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便在此时,就听庙外有人说道:“几位师兄,这里有座城隍庙,我们今晚就先在这里休息吧。”王云飞闻言一震:“这声音好熟!”急转动脑筋,一时却也想不起来是何人。就听几个人应道:“好!”王云飞心下大急:“我和杨姑娘如此待在这里,若是给人看见,可如何能解释分明?”将衣服牢牢裹在了杨琇莹的身上,这便将她抱起,猛然间见她身下尚有那把扇子,也一并匆忙拾了,想要逃跑,可是这城隍庙只有前门,情急之下躲到了石像后面。
  忽听得一人叫道:“你们快看这衣服!”跟着就有人急道:“这是小师妹的衣服。”这一下王云飞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这说话之人正是杨文昊,心想:“原来是他们师兄弟四人,只是杨姑娘是他们的师妹,若是叫他们看见杨姑娘这个模样,那可……”跟着就听杨文昊叫道:“小师妹的衣服怎么会在这里?不好,小师妹她……”便听四人冲入了庙内。只听常德江道:“四师兄,这里有血迹!”杨文昊道:“难道小师妹已经遇了危险?”
  宋毅道:“四师弟不要担心,小师妹她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杨文昊道:“可是这叫我如何能放下心来?”柳程璋道:“这里血迹未干,小师妹的衣服又在,我想人应该走得不远才是。”宋毅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追!”他们四个都因太过心急,反倒忽略了庙中这石像后面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王云飞正好不想这个时候与他们相见,心中反而一喜。
  哪料他们四个刚刚走到庙门口,就听杨文昊说道:“林掌门?你怎么也在汴梁?”又听另一人说道:“老夫,老夫……你们四个没有听说王利锋尚在人间吗?”王云飞心头一震:“是林忠素那老贼?”想到他联合杨子玉杀了太师父梁浩然后构陷父亲王利锋,又害得崔浪受尽苦楚、母亲徐菀茹自尽,恨不能立时冲出去跟他拼命。却听杨文昊道:“什么?‘逍遥剑’王四侠没有死?”林忠素道:“不错,此事如今已经传遍了江湖,你们竟难道不知?”杨文昊道:“林掌门有所不知,晚辈师兄弟四人被奸人囚禁了起来,也是今天才被放出,是以于此事并不知情。”
  林忠素道:“原来如此,不知四位来到这城隍庙中所为何事?”又听一人道:“他们当然是来找他们的小师妹了。”王云飞心道:“是杨子玉!原来他跟林忠素都来了。”想着这二人与自己实有不共戴天之仇,自己此刻如若冲出,定可报了大仇。但他又看了一眼杨琇莹,见她颤抖着身子,蜷进了自己的怀中,似是怕得坏了,心想:“瞧杨姑娘这样子,应该是不想见到他们。她今天遇到这种事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就先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你们两个。”
  就听杨文昊奇道:“哦?这位前辈是如何知道的?”那杨子玉道:“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们四个都是窦州杨门的弟子。”四人自是人人感到惊奇。林忠素问杨子玉道:“杨大侠又没有去白岳山参加英雄大会,如何会认得他们?”那杨子玉“呵呵”一笑,却并未回答,而是问四人道:“你们既是要找小师妹,这又是要去做什么?”
  四人没明白杨子玉的话。杨子玉又问:“怎么,她不在这庙里吗?”杨文昊道:“不在这里。我怀疑小师妹她可能是遇到了危险。”杨子玉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显是又急又气。王云飞心下奇了:“杨子玉这是怎么了?”却听有二人冲到了庙前,却在门口处止步。林忠素道:“杨大侠,这衣服可是令千金的。”王云飞一惊:“杨子玉的女儿?”那杨文昊四人也都惊道:“令千金?”杨子玉并不应答,又进庙里一看,墙角地上竟满是血迹,道:“这,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忠素道:“杨大侠,看来令千金已经……”杨子玉吼道:“闭嘴!”显是并不愿听他说话。王云飞心中是大惑不解:“杨姑娘会是杨子玉的女儿?”见她这时手中仍牢牢握着那支木钗不放,突然想起那婆婆临终前所说的话,顿时眼前一亮:“那婆婆的女儿年纪与杨姑娘相当,莫非那婆婆的女儿就是这杨姑娘?”只听林忠素道:“杨大侠何须动怒,老夫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杨子玉怒道:“你再敢多说半个字来,我就要了你的狗命!”林忠素道:“杨大侠,如不是你今早点了令千金的穴道,她又如何会出事?”
  王云飞这才明白过来:“以杨姑娘的武功,即便是有伤在身也不至于被人侮辱,原来是这杨子玉点了她的穴道。只是,只是这杨子玉为何要点她的穴道呢?”却听杨子玉大怒道:“老东西,我都叫你闭嘴了,你却偏偏不听,那可不要怪我了,是你自找的!”说着就打了一掌过去。林忠素道:“好啊,你自作孽害了自己的女儿,反倒要来拿我出气,莫以为我林忠素就怕了你!”抽出宝剑直迎了上去。王云飞躲在石像后,透过缝隙向外看去,见林忠素不出所料,用的正是铁剑门的“天罡剑法”,而杨子玉则以天华帮的“排山掌法”与之相对,心想:“你们两个奸贼自相残杀,也好过我亲自动手了。”
  见二人一转眼斗了三十多个回合,杨子玉的“排山掌法”反倒不敌林忠素的剑法。林忠素道:“你们天华帮的武功可远不如铁剑门的武功厉害!”杨子玉道:“谁说的?老东西看我这招!”左掌在前攻出,右掌运力往左掌上一按,力道果然甚猛,竟逼得林忠素连连后退。王云飞心下不解,这功夫却并不是天华帮的“排山掌法”,也不是毒龙教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他先前更是从未见杨子玉使过。
  林忠素道:“你师伯有眼无珠,竟把自己辛苦所创的这套‘隔山掌法’传了给你,你拿它来对付自己人?”杨子玉道:“老东西废话少说,你先自求多福吧!”掌法连出,又向林忠素攻去。这一来林忠素已退到了墙下,他避无可避,当即将剑一旋,朝杨子玉挥去,所使的正是“七星剑法”里的“天玑剑”。这“天玑剑”有逢凶化吉之效,也正因为如此,林忠素才把杨子玉打退。杨子玉惊道:“你怎么会‘七星剑法’?”他尚不知林忠素不仅会这“七星剑法”,还在八卦门英雄大会摆了个“七星剑阵”。林忠素道:“老夫乃堂堂铁剑门第九任掌门,会这剑法有何稀奇?”又一招“天璇剑”使出,逼得杨子玉再次让了。
  他的“七星剑法”虽然玄妙,但是他学来尚浅,虽有心法口诀相依,毕竟这套剑法的实质精髓未能得人指点,使的也是破绽百出、不甚高明。杨子玉却看不出应付之法,被林忠素接连几招,就打得渐落下风。如此又斗得十来回合,林忠素正自得意,忽然杨子玉猛下一掌,震得林忠素的手一麻,连剑都扔在了地上。杨子玉笑道:“老东西,你连剑都握不稳,还怎么使剑法,岂不是丢罗大通的脸?”林忠素道:“你这是毒龙教的‘九毒噬魂功’?”杨子玉道:“正是。老东西,当年梁浩然他也是死于此招之下,我看你哪里能逃?”
  林忠素自知这武功的厉害,自己怎会是他的敌手呢,瞥见杨文昊师兄弟四人正在观战,急道:“四位,这杨子玉当年背叛中原武林,改拜在毒龙教冯昊天门下,你们身为窦州杨门的弟子,如今见他要害我,怎么仍旧坐视不理?”杨文昊等一听“杨子玉”三字,皆道:“原来他就是杨子玉?”林忠素道:“他使的是天华帮的掌法和毒龙教的武功,岂能有假?”杨文昊闻言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杨子玉,想不到我们师兄弟找了你这么久,今天却会在这里相见。你盗取本门至宝,识相的快把它还了给我!”
  杨子玉微微一笑,道:“你们若不提醒我,我倒还忘了。你们可是窦州杨门的弟子?”杨文昊没明白他适才明明说过自己是窦州杨门的弟子,这会儿反倒又问了一遍的意思,回道:“我们当然是窦州杨门的弟子,否则怎会找你索回本门的‘木易令’?”杨子玉这时摸出了一块铁牌,说道:“‘只认木易令,不论杨家人’,你们既都是杨门弟子,那便赶快奉我命令,杀了这个老东西!”四人见他拿的正是“木易令”,立觉为难起来:按理说杨子玉手持‘木易令’,身为杨门弟子无论如何也要听他号令,但此人的‘木易令’实是自杨家盗出的,四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拿不定主意。林忠素道:“杨子玉你好歹毒,竟想以此杀了我?看来你女儿遭人害了,也是上天给你的报应!”
  杨琇莹闻得此话,身子猛的一颤,手中的木钗即掉到了地上。这一下声音虽轻,但是却叫杨子玉听得一清二楚。杨子玉惊道:“石像后面有人!”身子一纵,一掌打下,霎时间那石像被打得粉碎,多亏王云飞反应极快,这才躲开。六人见躲在石像后的恰是王云飞和杨琇莹,无不大惊,待得见到杨琇莹被王云飞以衣服包裹着身子,更是一惊不小。
  杨文昊道:“王云飞,你竟敢这么对小师妹!”话音未落即已攻上,宋毅、柳程璋和常德江也都纷纷跟上帮忙。王云飞道:“四位误会了,这不关我的事!”可是四人一心认定杨琇莹已遭了王云飞的玷污,还哪容他解释?杨子玉道:“臭小子,我女儿冰清玉洁,你都敢糟蹋,看我不要了你的命!”说着也攻了上来。王云飞抱着杨琇莹与他们斗了几回,迫得他们一时不敢近前,解释道:“你们真的是误会我了?”怎奈五人无一相信,早将他团团围住。
  林忠素在旁观战,说道:“杨子玉,你女儿现在的身份可多了不少,除了是窦州杨门的弟子,也是铁剑门和八卦门的人,最好的身份那还得属百怪帮的帮主夫人啊。”说着竟大笑了起来。杨子玉大怒道:“老东西,你这是找死!”手一起,一掌打出,林忠素急忙迎上,二人双掌一对,各自退开。杨子玉惊道:“你这不是铁剑门的掌法!”林忠素“哈哈”一笑,道:“不错。”王云飞心下却奇了:“这掌法明明就是房昭他们四个所用的‘开山掌’,他如何会得?莫非是在北归途中,他骗房昭他们四个教给他的?”却听林忠素又道:“老夫是带艺投师,在铁剑门之前,恩师共有两位,江湖人称‘黄河二祖’的便是!”
  王云飞闻言心头一震:“你和那玉清道人是同门师兄弟?”林忠素道:“不错,只不过我拜师较早,十一岁就已入门,后来在十八岁那年奉师命改拜在罗大通门下之时,当时玉清还未入门,此中关系也不知他知与不知。”王云飞道:“你既是黄皓、何承的弟子,原该份属本帮才是。”林忠素道:“我却与玉清不同,他一心以二位恩师被裘百胜逐出百怪帮为由,要与百怪帮为敌,而我则不在乎这些。不过今时却不同往日了,你武功高强、又是百怪帮的帮主,我连同杨子玉杀了梁浩然、害了崔浪、逼死你娘,你如何能放过我?”谓杨子玉、杨文昊等人道:“我们共同的大敌就在眼前,不如先放下私怨,联手了结了这个臭小子,如何?”
  杨子玉眼见女儿杨琇莹就在王云飞怀中,想着自己的武功远不如他,如此刻不能倚多为胜,那除掉他的机会就小之又小了,说道:“这个臭小子糟蹋了我的女儿,今天必须得死!”杨文昊一听杨子玉说到杨琇莹为王云飞所玷污,怒火不由地更盛先前,急道:“我今天就先杀了你!”第一个攻了上去,余下五人也都乘机攻上。王云飞连道:“你们真的误会我了!”可是杨子玉、林忠素一心要取他性命,杨文昊师兄弟四人又误会他太深,他的话谁人可信呢?
  王云飞知道杨琇莹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这会儿都伤得极重,此事儿须不能叫杨琇莹来替自己开脱,但是几人紧追着自己不放,自己如何趁早脱离此地、带着杨琇莹前去疗伤呢?避开众人数攻,心下想着:“我这般防守下去,只怕天亮了都无法赶回夕云阁去。”当即打定了主意,出肘在柳程璋胸口穴道上一撞,又飞腿踢在了常德江右腿的足三里上,二人即先后无法动弹。杨文昊叫道:“大家小心些!”跳向右翼,与杨子玉的正面、宋毅的后面、林忠素的左翼互补,重新将王云飞给围住。
  忽然人影一晃,林忠素被人一脚踢开。王云飞一看,竟是林灵姜跃进了庙中,已经冲入垓心,站到了自己的身边。林灵姜道:“帮主,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帮主恕罪!少小姐、凌长老、成军师和吕先生等久不见帮主归去,心下甚是着急,命属下同‘笔剑双侠’、‘黑白子’、‘山西四魔’等共计二十多位兄弟赶来这里迎接帮主。属下先他们一步,他们也马上就到!”
  几人一听百侠帮二十多名弟子片刻即到,无不大骇。林忠素与百侠帮弟子一路同行北上,深知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实是难以应付,于是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万万不是他们的敌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想要怎样我可不管了。我先走了!”说着冲出城隍庙,已然逃了老远。杨子玉见杨琇莹被王云飞抱在怀里,气得想要立时杀了王云飞,可是王云飞武功极高,帮手又马上要到,无奈之下,只得恨恨地道:“这笔账我定会找你算的,你给我等着!”也匆忙逃去。
  杨文昊见杨子玉、林忠素已逃,又看了看柳程璋和常德江,自知一时绝对难以杀掉王云飞,道:“大师兄,小师妹的大仇,我便是豁出性命也会给她报的,寻回本门‘木易令’的事就拜托给你们了。”说着即朝王云飞打去了一掌。这一掌他使了生平全部的功力,哪知那林灵姜不等王云飞还手,拂尘一起,即将他打退。杨文昊道:“我连你的手下尚且敌打不过,也不知这仇何时能报?”王云飞道:“杨大哥,此中确有误会,你要是信得过我,大可以跟我先回夕云阁,我再找时间跟你解释。”杨文昊道:“你还想让他将我们囚上数日不成?”王云飞道:“我现在确有急事,既然杨大哥不肯信我,我只好日后再作解释了。”去寻回杨琇莹的那支木钗,谓林灵姜道:“林道长,我们先去与众位前辈会合吧。”抱着杨琇莹便往庙外走去。
  “慢着!”只听得杨文昊一声大喊,王云飞立时止步:“杨大哥还有什么事吗?”杨文昊道:“你要走可以,如何还不放了小师妹?快把她给我留下!”王云飞道:“杨姑娘现在受了重伤,需得马上延治。”杨文昊道:“这汴梁城中名医无数,有我在,我自会去找大夫给她治伤的,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林灵姜道:“天下医术名当第一者,谁人敢与‘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相比?眼下二位前辈都在夕云阁中,帮主这是要带杨姑娘去请二位前辈为她疗伤。”说着与王云飞跨步出庙。杨文昊四人站在庙中怔怔出神,久久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王云飞离开城隍庙后,见林灵姜引着他快步而西,问道:“道长,你走得这么匆忙,难道不与其他的前辈会合吗?”林灵姜道:“帮主今日已经传下命令,如无帮主允许,夕云阁中的其他人谁都不可离开半步,他们又怎会来这里迎接帮主呢。”王云飞恍然大悟:“道长方才是在骗他们!”林灵姜道:“惭愧惭愧,属下刚刚见帮主与杨姑娘受他们围攻,而杨姑娘身受重伤,帮主既要保护杨姑娘又要应付他们六个,如何能分得开身呢?属下情急之下,也只好骗他们一下了。”
  二人回到夕云阁。群雄见王云飞抱着裸身的杨琇莹,大都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种事事关杨琇莹的声誉,谁都不敢多言,只怕因此反而伤得杨琇莹更深。王云飞将杨琇莹抱进了屋内,将木钗和扇子还了给她,急命萧胜、聂仲二人连夜医治,又叫袁淑萱、宁如意、辛三娘、梅四娘等帮中女弟子贴身照料。李灵湘见杨琇莹充满绝望的眼神,心想这如花似玉的姐姐身遇不测、遭人玷污,既可怜心疼,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道:“王大哥,就不必麻烦别人了,杨姐姐还是由我来照顾吧。”王云飞素知李灵湘心思细腻,这些年来将俞贺轩照顾得无微不至,正是照顾杨琇莹的不二人选,当即应道:“那就辛苦湘儿妹子了。”
  群雄见此情状,尽皆叹气惋惜,便到大殿议事。杜鼎林问道:“飞儿,你此行可有拿到那两味药?”王云飞道:“二师伯不问,小侄也正想说此事。”将赵构也无法取来乳香和没药的事儿说了。众人听了,不免满是失望,心想如此这样可实在是无法为王利锋治伤了。却听王云飞又道:“不过当时那小郡王又说另有办法,只是这话原不该由他来说,否则他便成了妄议父君的不孝子臣了。”凌万忠问道:“帮主,那这小郡王可有相告啊?”王云飞道:“他跟我说了四句诗,是晏叔原所作《生查子》词的上阙,却坚称再不敢多言,叫我好生想想。可是我实不知他只说这四句诗的含义,就想着赶回来请大家共同参详参详。”吕先生道:“就请帮主把那四句诗说来与大家听听。”王云飞张口诵了,又道:“这只是此首《生查子》词的上阙,如何他却不连下阙一并说与我就不得而知了。”
  尚文清听罢,道:“这首词写的是一个娇美女子的容貌。”群雄皆想:“世间竟有这等人物?”林灵姜忽的喜道:“帮主,属下知道小郡王的意思了。”王云飞急问:“是什么意思?”林灵姜道:“小郡王的意思是,帮主若想取那两味药,不消得另找他人,只要去求这词中之人就是了。”王云飞疑道:“这词中之人?”林灵姜道:“正是,这首词下阙的末一句已道出了那人名字。”王云飞道:“‘不似师师好’,莫非是‘师师’?”林灵姜道:“此人姓李名师师,乃京城名妓,在这汴梁城中名声极盛,风头一时无两。”
  寇延枫道:“叫飞儿去找这妓女?不可,飞儿既是铁剑门弟子,又是八卦门门徒,加上他还是百侠帮的帮主,此等身份,怎能去找她?”林灵姜道:“寇二侠言之差矣,那李师师只卖艺不卖身,与秦楼楚馆中的妓女大大不同。据传她容貌出众,人风流、歌婉转,不仅弹得一手好琴,更是唱得一手好曲,好多名仕大家,诸如晏叔原、张子野、秦少游、周美成之流,都曾争相为她的小曲填词,一时之间,这李师师名动京城。”
  林灵姜所说的张子野、秦少游、周美成,即是张先、秦观和周邦彦,子野、少游和美成分别是三人的字。孟和尚奇道:“难道连帮主和那皇子小郡王都办不到的事,这个青楼女子就能办成?”林灵姜道:“这李师师却还真有这种本事。”钱八万道:“不可能,这药若想取来,需得官家答允,她难不成能叫官家把药送给我们?”林灵姜道:“钱老板有所不知,如今这汴梁城中,只怕就只有这个李师师能让官家把药给我们。”
  众人奇了,不知林灵姜所言为何。林灵姜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当今的官家与这李师师的关系异常亲密,他经常偷偷出宫去李师师的宅子与之私会,此事朝廷上下几乎无不知晓。”成无忧道:“按理说官家私会妓女纯属私密之事,如何会传得朝中人尽皆知?”林灵姜道:“说来也是一桩笑话。那个周美成久慕李师师之名,二人也算交情不菲,这一日周美成竟夜会李师师。不意二人刚聊几句,官家就突然驾临,吓得周美成慌忙之下钻入了李师师的床下。”徐浩道:“这官家也真是的,无故扰了人家兴致。”林灵姜道:“其实官家倒也不为别事,他早就与李师师暗中交往,只是当时却无人知道,这日正是因为朝廷新得了江南进贡的鲜橙,这才亲自送去给李师师品尝。周美成躲在床下,自是惊恐万分,怎么也想不到官家竟然早和李师师相识,他不敢出声,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就听李师师正与官家分食那橙子。终于挨到三更时分,官家将要离去,李师师嘱咐道:‘夜已三更,马滑霜浓,陛下万务小心。’待得官家去后,周美成立时自床下出来,乘兴还作了一首《少年游》的词来:‘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众人听得此间,尽皆笑道:“这词中所述,不正是那晚的情景吗?”林灵姜道:“正是。哪知不久之后,李师师一次在官家面前弹琴唱曲,却把这首《少年游》给唱了出来。当时官家甚是诧异,如何当晚李师师说与自己的话会被编成了这首词来,就问这词是何人所填。李师师不敢隐瞒,就照实说了,没想到第二天,周美成就被官家贬出了京城。自此,官家与李师师相好的事儿才为众人所知。”
  王云飞疑道:“这李师师既然颇得官家宠爱,想必寻常人也难以见到,却不知她能否助我一助。”成无忧道:“庄子说:‘众人重利,廉士重名,贤人尚志,圣人贵精。’却不知这李师师看重的是什么?我们倒是可以投其所好。”林灵姜道:“这个李师师得官家恩宠,自然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能入得了她法眼的东西只怕不多。更何况她与寻常女子相比,确实大大不同,只怕我们花再多的心思也不能让她甘心帮我们一帮。”话音一转:“不过那小郡王能这么和帮主说,想来还是有一定的希望的。”王云飞道:“无论是她肯否相帮,我都要一试。”问林灵姜道:“道长可知她的住宅在哪里?”林灵姜道:“就在内城皇宫旁的一处僻静之处。官家为方便与她幽会而不被人所查知,早派人在皇宫旁边给她买了处私宅。属下与这李师师向未谋面,倒是可以和帮主同去。”
  王云飞喜道:“如此甚好,有道长相随,我也便放心了不少。”这时潘胤祥低声问王云飞道:“飞儿,那杨姑娘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王云飞心想:“那杨子玉是在座不少人的仇人,我如若将杨姑娘是他女儿的事实公诸于众,恐怕有人会乘机找杨姑娘的麻烦。”又想:“即便他们碍于我的面子暂时不找杨姑娘的麻烦,但是若是知道杨姑娘是因被杨子玉点了穴道而被人糟蹋,也不会对杨姑娘有半分可怜之意的。”说道:“潘师伯,此事一言难尽,等日后得了机会再说不迟。”潘胤祥知道王云飞有意隐瞒,只好不再多问。
  王云飞又谓程晓晓道:“晓晓,有件事儿还得辛苦你一趟。”程晓晓道:“云飞哥哥想叫我做什么?”王云飞道:“如今不少江湖武士听闻我爹在生的消息,纷纷赶来汴梁,这夕云阁急需大量人手看护。”程晓晓不等他说完,急道:“云飞哥哥是想叫我去调本门开封分舵的弟子?”王云飞道:“不错,有了无极门弟子相助,我们这里更是如虎添翼。”程晓晓道:“好,那我连夜去找佟永军。”众人都担心她会遇到危险,留她次日天明再去不迟,但是程晓晓主意已定,任谁也劝不过来,王云飞只好派了袁淑萱和梅四娘护送她同去。
  这晚到了半夜,萧胜和聂仲二人禀明王云飞,说是杨琇莹的伤势虽重,不过只要安心将养,即可无碍。王云飞甚是高兴,向二人谢了,这便来探望杨琇莹。那杨琇莹躺在床上以泪洗面,什么话也不肯说,王云飞知这当口实不宜再出言安慰,只得悄声退出,谓李灵湘道:“湘儿妹子,杨姑娘就辛苦你来照顾了。”李灵湘道:“杨姐姐是王大哥的朋友,她如今这般遭遇,我,我……”泪水含在眼中,竟不能自已。王云飞道:“发生这种事我们谁都不愿,湘儿你也不必伤心。”李灵湘道:“我只是觉得杨姐姐她很可怜。”王云飞道:“是,所以这时候我们更得好好照顾于她。湘儿,我身上琐事太多,就劳你多多辛苦些了。”李灵湘道:“王大哥放心,我自会照顾好杨姐姐的。”
  凌晨丑寅相交,程晓晓带了上百人赶回夕云阁,王云飞一见这随行众人中,程如玉与“一侍、双差、三师、四姝、五卫、六仆”竟也都在其内,不由得奇了:“程姑姑,你,你怎么也来了?”程如玉却不答他,急着问道:“四哥他人在何处?”见王云飞一时没答她,便径入院中,自己找寻去了。王云飞也不知程如玉怎么突然赶到,一直感到奇怪,就听程晓晓说道:“云飞哥哥,是我偷偷将王四侠在生的消息派人告诉我姑姑的。她得知此事后,立即从盘龙山庄动身,恰好昨晚才到汴梁,只是却不知我们的下落,便先住在了相国寺中。正好我去相国寺找佟舵主,就把姑姑也一并带了来。”
  一个汉子这时向王云飞施礼道:“小人开封分舵舵主佟永军,见过王少侠!”露出袖口标记,正是艮卦的符号。王云飞道:“多蒙佟舵主及时赶来,还要请佟舵主多多费心。”佟永军道:“王少侠放心,小人得少小姐命令,便连夜召集本舵弟子前来相助。本堂的朱堂主获悉大小姐来到了汴梁,也已带着朱公子同河南分舵众弟子从洛阳往这里赶来,相信明晚即可到达。”王云飞一听无极门两大分舵的人都要来汴梁,心想有这么多人在一起,总不至于怕了别人,当下命人给无极门弟子安排下去休息。
  程晓晓这时问道:“云飞哥哥,我私自叫来了姑姑,你会不会怪我?其实姑姑她一直都放心不下王四侠,是以我一到怀州,就暗中找了本门真定分舵的弟子把信送去给我姑姑。”王云飞心想:“我们之中已经出了奸细,不仅偷偷放了杨子玉和林忠素,还故意把我爹在生的消息泄露出去,但我却相信这个人却绝不会是晓晓。”说道:“程姑姑待我爹的心思我也是理解的,又怎会怪你呢?”程晓晓粲然一笑,立时扑到王云飞怀中。
  天色将明,王云飞谓众人道:“我和林道长去见见李师师,就请诸位在此稍候,切记无我许可,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夕云阁。”众人无不应下,王云飞这才放心和林灵姜离开,入内城奔李师师的宅子去了。林灵姜在前引路,也不知走了多久,林灵姜忽然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二层阁楼道:“帮主,那里便是李师师的所在了。”王云飞见那阁楼地处幽僻之地,道:“那里倒是处好地方。”
  二人行近几步,忽听得那阁楼上琴音悠然而起,婉转连绵、仿如流水,实是悦耳至极。继续向阁楼走去,就听有个女子附曲唱道:“别馆寒砧,孤城画角,一派秋声入寥廓。东归燕从海上去,南来雁向沙头落。楚台风,庾楼月,宛如昨。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谩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醒后,思量着。”虽词多慨叹、曲亦感伤,然声音却甚是动人。
  一曲既终,二人正巧行到阁楼下,只听楼上一人说道:“我这里素不见外客,今天竟会有外人找到了这里,却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王云飞忙道:“在下王云飞,有事求见姑娘。”便听楼上那女子道:“姑娘?你唤我‘姑娘’?”王云飞知道这说话之人定是李师师无疑,但是没明白她问这话是何意,回道:“正是。那李师师道:“我瞧你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比我年纪还小,你竟叫我‘姑娘’?”王云飞心想这下糟了,自己说错了话,只怕是得罪了李师师,忙道:“是在下唐突了,请姐姐恕罪。”
  李师师笑了笑,道:“这‘姐姐’之名,我倒还真的当得。”问道:“我方才所唱小曲,不知二位可有听到?”王云飞道:“姐姐唱的应是王大人所作的《千秋岁引》吧?”李师师道:“你倒也知道不少。”王云飞道:“不敢当。方此正当深秋,偏巧与姐姐歌中所述的‘孤城画角,一派秋声入寥廓’一样,不知这首歌所唱的可也是姐姐自己?”李师师道:“哦?倒想听听你的见解。”王云飞道:“在下斗胆猜测,姐姐虽名动京师,但却并非东京人士。”李师师问道:“如何见得?”王云飞道:“燕儿东归、大雁南去,这本是说作者久客异乡、身不由己的。若此词说的恰好也是姐姐,想必姐姐也是许久未归故乡了吧。”
  李师师道:“不错,我本姓王,幼时丧父,这便被人贩卖到了京城,几经辗转之后落入娼籍李家。”她本是借王安石的一首《千秋岁引》叙叙自己的内心想法,不意竟被王云飞给听了出来,这时却突然不想多言,直接问道:“你不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还要冒险一来呢?”王云飞道:“在下要救治两个伤者,想请姐姐帮忙,是以才冒昧前来,叨扰之处,万望海涵。”李师师道:“救人?我又不是大夫,只怕找我也是徒劳。”王云飞道:“姐姐虽不是大夫,但是要救这二人却非姐姐不可。”李师师奇道:“哦?这倒是一桩奇事了,不知如何非要我不可呢?”
  王云飞道:“在下要救治的这两位都是为人所害,已然残废多年,如今他们有机会可以恢复正常行走,不过偏巧却少了两味必需的药材。”李师师道:“我这儿亦非药铺,自也难以相助。”王云飞道:“姐姐,听说今年高昌回鹘的王子毕勒哥出使大宋,所奉的贡品之中就有这两味药,被保管于宫中的御药院里。不过官家已严旨看守,旁人都无法取这药出来。”
  李师师道:“你想让我帮你拿药?”王云飞应道:“是,还望姐姐能帮在下这个大忙,大恩大德,自不敢忘。”李师师道:“世人知道我和官家的关系,就都争相来找我帮忙,昨天有人找我代他向官家求个一官半职,今天有人又找我帮他向官家赦免哪个的死罪,明天说不定还会有谁来求我做出什么事情来,我若是都一一答应了,只怕也无法办到,反倒落了个食言而肥的名声,若是有的答应、有的不答应,免不了又失了公允,权衡之下也只好谁都不帮了。”
  王云飞道:“姐姐,我要救的这两个人都是正人君子、磊落侠士,姐姐……”李师师不等他说完,即道:“我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人微言轻,如不是得到官家的宠幸,也不知会落得何步田地,怎救得了旁人?二位还是请回吧。”王云飞还待再劝,林灵姜道:“帮主,看来这姑娘执意不肯相助,我们多说无益,不如回去再另寻他法吧。”谓李师师道:“姑娘有所不知,其实以我们帮主的武功,若从皇宫大内之中取出那药来简直如探囊取物,只不过官家早下了圣旨,如果这药被人动了,翰林医官院的上百人将因此而死,我们帮主侠义为怀,实不忍为救两人反害了他人,这才来向姑娘求助。姑娘既然执意不肯帮忙,我们也就只好告辞了。”说着与王云飞转身离去。
  李师师惊道:“你们二位都是江湖侠士?”那林灵姜道:“不错。这位是我们百侠帮的帮主。”李师师道:“百侠帮?二位且先留步!”二人闻言止步。林灵姜道:“不知姑娘还有何赐教?”李师师道:“我少时患过重病,几已无药可救,幸得两位神医为我延治,这才去了病根,得以侥幸不死。我记得那两位神医就自称是百侠帮的弟子。”王云飞道:“难道是萧、聂二位前辈?”李师师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他们的医术简直神乎其神,便是宫里的御医,也没那等本事。”
  王云飞道:“普天之下,当以‘医仙’萧胜、‘药王’聂仲二位医术最为了得。姐姐,如今这二位前辈就在夕云阁中。”李师师道:“当真?既然二位真的是百侠帮弟子,看来这个忙我便无论如何也得帮了。”王云飞道:“姐姐如能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李师师道:“你也不必跟我客气。”问了那两味药的名称,又道:“二位这便先行回去,待今晚官家驾临,我必想办法让他赐了这药,明天即派人送到那夕云阁去。”王云飞和林灵姜连声称谢,这才离了那里,返回夕云阁去。
  二人走宫南大街,向西出了闾阖门,又路过那城隍庙,想到杨琇莹的种种,王云飞登时心中一凛。林灵姜道:“帮主,昨日那杨子玉和林忠素二人如何会与杨家的师兄弟四人同时出现在这庙里?”王云飞原本因杨琇莹之事尚未想及此处,这时闻林灵姜一问,忽然想道:“昨天杨子玉先是在这里点了杨姑娘的穴道,其后又与林忠素同回,难道他们两个一直都在这里藏身?”想到这里,当即奔向了那城隍庙里,却见庙内一片凌乱,正是昨日几人一番打斗所致。
  林灵姜也跟了上来,问道:“帮主,您这是怎么了?”王云飞道:“我想看看杨子玉和林忠素两个是否躲在此间。”不见有人,叹了口气,自满是失望。林灵姜突然指着墙角道:“帮主,你看!”王云飞顺指望去,只见墙角下倒卧着二人,心中一惊,忙快步上前,却见那二人的脸黑得发紫,胸口各是一个手掌印,已然气绝身亡。林灵姜道:“这二人显然是中了毒掌,莫非是杨子玉所为?”王云飞也正有此意,不过却百思不得其解:“杨子玉杀了这二人又是为了什么呢?”忽然又是一惊:“这,这不正是昨晚在庙外撞了我的那两个人吗?”仔细一看,想到昨晚依稀看到的两张面孔,果与这二人一般模样,心想:“杨子玉并未见过他们两个,就算想要为杨姑娘报仇,也不可能这么巧就把他们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王云飞怎么也想不明白,当下与林灵姜返回了夕云阁,早有程晓晓候在了门口。程晓晓见王云飞和林灵姜归来,急问情况如何。王云飞道:“她已经答应了我们,明日就会派人把药给我们送来。”程晓晓道:“那可太好了。云飞哥哥你是不知道,我姑姑她已经催了我几次,叫我找你问问结果。她要是知道王四侠的伤可以治了,定会十分欢喜的。”拉着王云飞向院中走进,又问:“对了云飞哥哥,你们是如何说服她的?”王云飞道:“这件事说来也巧,当年萧胜和聂仲二位前辈曾救过李师师性命,她这才答应帮我们一帮。”
  程晓晓道:“原来如此。”见王云飞命林灵姜去向众人传知此行的结果后,反而欲往杨琇莹的房间走去,忙阻止道:“云飞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王云飞道:“我去看看杨姑娘现在如何了。”程晓晓道:“好啊云飞哥哥,你刚回这里就要去看她,岂知王四侠现在双腿不便瘫在床上?也多亏得有我姑姑照顾。”王云飞道:“我爹他虽有伤在身,毕竟时日久了,至少我知道他安然无事,但是杨姑娘却并不相同。晓晓,这事须不能相提并论。”程晓晓道:“好好好,也不知你心里到底是念着她,还是念着别人。”王云飞忙道:“晓晓,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待杨姑娘和湘儿妹子都没有过非分之想。”
  程晓晓听得此言,立时大笑道:“云飞哥哥你紧张什么,我是和你开玩笑的。”王云飞道:“你竟然跟我开这种玩笑?”心想自己着实拿她没有办法,便要往杨琇莹的房间方向走去。程晓晓道:“云飞哥哥,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去找她们。”王云飞奇了:“为什么?”程晓晓道:“我听说那杨姑娘哭了一夜,直到辰时初才没了动静,估计是那时候方才睡下,而你那妹子也一宿没合眼,现下说不定也刚休息下呢,你就不要打扰她们了。”
  王云飞一想也是,道:“那我们就去看看我爹吧。”刚要转向王利锋的房间方向,忽然一个黑影冲出,持剑刺向了程晓晓。王云飞吓了一跳,忙出指一弹,将那剑弹开,才发现竟原来是俞贺轩。王云飞疑道:“小师叔,你这是做什么?”俞贺轩道:“这个妖女她,她杀死了湘儿!”王云飞惊道:“什么?湘儿妹子死了?”俞贺轩道:“我刚刚亲眼所见,哪还能有假?妖女,你杀死湘儿,我今天就是豁出性命,也要给她报仇!”持剑复又攻上,使的正是“天罡剑法”里的“英”字诀。王云飞道:“师叔且慢动手!”出手先将俞贺轩的剑夺下。
  俞贺轩道:“飞儿,这个妖女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你竟要这般维护于她?”王云飞道:“师叔,此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俞贺轩道:“湘儿她现在就躺在杨姑娘的房中,还能有什么误会?”王云飞道:“在杨姑娘的房中?”心想李灵湘死在了杨琇莹的房中,却不知杨琇莹可有大碍。却听俞贺轩道:“飞儿,你快拿我的剑把妖女杀了,替湘儿报仇!”王云飞道:“我,我……”看向了程晓晓。程晓晓道:“云飞哥哥,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俞贺轩道:“妖女,湘儿她单纯善良,好歹也唤你一声‘程姐姐’,你竟能下得去手?”
  程晓晓道:“她不是我杀的!”俞贺轩道:“妖女,事已至此你还在狡辩!”程晓晓道:“我与李姑娘无怨无仇,我为何要杀她?”俞贺轩道:“你怨我要把湘儿许配给飞儿,这才起了杀心!”程晓晓道:“我要是想要杀她,来汴梁的路上早就动手了。”俞贺轩道:“那时候无极门中只有你和那个受了伤的唐昊,你敢动手吗?现在你们无极门的弟子都尽数到了,你姑姑也带了人来,你自以为得了靠山,当然不比先前了!”程晓晓道:“我没有!”谓王云飞道:“云飞哥哥,我真的没有杀李姑娘,你要相信我。”
  王云飞道:“师叔,晓晓她不是那样的人!”俞贺轩怒道:“混账!湘儿因你而死,你还在这里包庇凶手?”王云飞道:“我没有,小师叔,可否容我先去看看湘儿的尸身,再作判断?”俞贺轩道:“你要替妖女开脱?好,好!我知道你们百怪帮人多势众,我也不是你的敌手,你既执意要护着她,谁人也奈你不得!”王云飞道:“小师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信得过小侄,我们便一起去看看湘儿,是非善恶自有定论。”俞贺轩道:“好,那我便让这妖女死得心服口服!”走在前头,引着二人往杨琇莹的房间去了。
  杨琇莹的房门口围了铁剑门、百侠帮和无极门的不少弟子,众人一见俞贺轩带着王云飞、程晓晓到了,纷纷让了一条路来。王云飞来到门前,见那门口处倒着一人,正是李灵湘,当即弯下腰仔细一看,只见她的后脑上有一处磕痕,血迹尚在,抬头看看那门,果如自己所料,道:“湘儿是被强力撞到了这门上,这才一击毙命的。”起身入屋,又见床下地上躺着一个人,却是那个辛三娘,胸口致命处赫然插着一支木钗,偏偏就是杨琇莹母亲的遗物,心想:“她怎么也被杀了,还死在了这里?”
  左右不见杨琇莹的踪影,王云飞急问道:“杨姑娘哪里去了?”众人皆说不知。王云飞心下奇了:“杨姑娘重伤在身,她会去了哪里?”看了一眼辛三娘身上的木钗,又想:“这木钗是杨姑娘母亲的遗物,她昨日那般遭遇尚且一直不肯离手,如今又怎会将这木钗丢在这里?”想到李灵湘、辛三娘均已丧命,暗道:“不好,莫非她遭遇了不测?”想着如不是杨子玉潜入夕云阁后打死了李灵湘和辛三娘,又救走了杨琇莹,那必是林忠素为了对付杨子玉,前来将杨琇莹给掳了去,急谓众人道:“本帮弟子何在?”百侠帮弟子齐道:“属下在,不知帮主有何吩咐?”王云飞道:“速召‘黑白子’、‘笔剑双侠’和王怀信来这里见我!快,快!”他如此这般着急,便是程晓晓都是少有见到,一时反倒叫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一时五人匆忙赶到,急问:“帮主,您急找属下等有何要事?”王云飞道:“杨姑娘遇了危险,需得五位同我一道离开夕云阁去找她!”众人皆奇了:“杨姑娘遇了危险?”王云飞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杨姑娘不是在杨子玉的手中,就是在林忠素的手里。”众人尚不知杨琇莹与杨子玉的关系,皆道:“这两个狗贼狠毒无比,杨姑娘落在他们手里,确实危险得很!”当即就有徐浩请命道:“帮主,属下愿往找寻杨姑娘的下落。”张兆通、单宏、“湖北七侠”、汪济先、赵刚等在场弟子皆要同去。王云飞道:“这夕云阁急需人手,大家不能都离开这里,但是我们又需要有人相助,不如就请‘子业先生’和汪前辈跟我们同去吧。”
  俞贺轩道:“飞儿,湘儿她就躺在这里,你难道不想先为她报仇?”王云飞道:“师叔,害死湘儿和辛三娘的凶手尚未查明,岂可因此胡乱杀人?”俞贺轩道:“什么叫尚未查明?这夕云阁守卫森严,怕也只有内部人才能作案。”王云飞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就是晓晓所为。”俞贺轩道:“她偷偷叫来了程大小姐,我都怀疑四师兄的事儿被泄露出去,就是她干的!”
  程晓晓道:“俞五侠,我敬你是云飞哥哥的师叔,不想跟你一般见识,这才一再忍让,你莫要胡说!”俞贺轩道:“怎么,你想连我也杀了不成?”佟永军见状忙护在了程晓晓面前,道:“俞五侠,我们少小姐敬你是长辈,你休要得寸进尺!”带着无极门弟子作势要动手。王云飞怒道:“都给我退下!”他这话运了内力,惊得众人立时退开。王云飞道:“如今我们大敌当前,大家岂能自乱了阵脚?”谓张兆通道:“张掌门,有劳你陕西十姓门的弟子代我先行安置湘儿和辛三娘,并通知凌长老、成军师和吕先生,务请他们主持此间大事,确保大家不再生事,万事等我找了杨姑娘回来再说!”张兆通道:“帮主放心,属下马上就办。”王云飞点头应道:“好,就请多多费心了。”
  王云飞安排妥当,将手中宝剑还给了俞贺轩,右手牢牢拉住程晓晓,谓尚文清、袁淑萱、洪天、周充、王怀信、徐浩和汪济先道:“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出发!”直奔大门而出。俞贺轩叫道:“飞儿,你带着妖女在身边,就不怕她在你背后暗下黑手?你迟早是要后悔的!”怎奈王云飞已带着程晓晓去了老远,还哪里听得到呢?
  出夕云阁行出不远,王云飞嘱咐几人要注意安全,这才各自分开去找杨琇莹的下落。程晓晓问道:“云飞哥哥,你要找杨姐姐那是你的事,为何还要带着我出来?”王云飞道:“我师叔要取你性命给湘儿妹子报仇,我总不能任他杀了你吧。”程晓晓顿觉心中暖意融融,道:“你难道就不怀疑是我杀了你的湘儿妹子?”王云飞道:“你知道不管是谁,一旦他害了我的亲人,我这辈子都会视他为仇敌,杨子玉如此,林忠素也是如此。我一直拿湘儿当作亲妹子,这一点晓晓你是知道的,你这么聪明,岂能做出那种傻事?”程晓晓道:“为了你,我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自是什么都能做得出的。”王云飞道:“我爹早就认可了你,况且我也已答应了程爷爷,等此间大事一了,就陪你回雁荡山去,你当然没有必要去害湘儿。”程晓晓道:“可我还是个穷凶极恶的妖女啊。”王云飞道:“那是我师叔气急才说的,当不得真的。”程晓晓一喜,见王云飞反而是愁容满面、愈发焦急,忙问道:“云飞哥哥,你准备去哪里?”
  王云飞道:“都亭驿是辽国使者的居所,那杨子玉效忠于辽国秦晋国王耶律淳,可能是躲到了那里去,我们不妨先去看看。”与程晓晓走了一遭,可是都亭驿中异常冷寂,哪里又有杨子玉的踪影呢?打听之下,得悉上次杨子玉在徽宗面前动武、徽宗以为杨子玉和耶律大石要行刺于他,就派了人前来这都亭驿捉拿他们,自此这里的辽人已经大都离去。程晓晓道:“云飞哥哥,你也不用着急,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就是了。”
  王云飞道:“你说得有理,不过我见不到她总是难以放心。她若是落在杨子玉手中我反而放心,不过林忠素眼下已跟杨子玉闹翻,杨姑娘要是被他掳去,反而就危险了。”程晓晓不知这其中缘故,就问王云飞是怎么回事,王云飞道:“晓晓,如今这件事儿我只对你说,切记要帮杨姑娘暂时保密。”程晓晓愈发奇了,应道:“好,不知是什么秘密?”王云飞道:“其实杨姑娘便是杨子玉和那婆婆的女儿。”
  程晓晓一惊不小:“怎么会是这样?”自是不敢相信。王云飞道:“如不是亲耳听杨子玉唤她作‘女儿’,又误认为是我伤了杨姑娘而要与我拼命,我也是不敢相信的。”程晓晓瞧他模样,显是十分担心杨琇莹的安危,道:“云飞哥哥,以杨子玉的武功,潜入夕云阁中打死李姑娘和辛三娘后掳走杨姐姐倒非难事,不过那林忠素武功平平,想要像杨子玉一样做到这些就难于上青天了,故而我断定杨姐姐可能是被杨子玉带走了,你也便不必担心。”王云飞道:“你有所不知,林忠素当年拜我太师祖门下之前,乃是‘黄河二祖’的弟子,是玉清道人的师兄,他敢与杨子玉动手过招,武功自不会太差。”
  程晓晓道:“如此来说,他也有可能是杀害李姑娘的凶手了。”王云飞道:“不错。如我所料不错,凶手不是杨子玉就是林忠素,旁人却是万万不能的。”忽然眼前一亮,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程晓晓问道:“云飞哥哥你怎么了?”王云飞拉着程晓晓道:“我们赶紧去城隍庙。”程晓晓奇道:“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杨姐姐会在那里么?”王云飞道:“这个我也不太确定,但是那里很有可能会留下些线索。”程晓晓一听到这里,也不再多问,与王云飞不一时到了城隍庙前。
  王云飞道:“晓晓,你紧跟在我的身后,千万要小心了。”二人入了庙中,程晓晓忽然“啊”的一叫,王云飞还当是她遇到了危险,吓得立时将她搂入怀中,待到确定下来无事,才问:“晓晓,怎么了?”程晓晓指着墙角下那二人的尸体道:“那里,那里!”王云飞道:“我早就知道了。”来到那尸体面前,只见这二人已被人用石像的碎石砸得血肉模糊、难以分辨。
  程晓晓这时问道:“云飞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云飞道:“便是这二人糟蹋了杨姑娘。”程晓晓问:“是你杀的他们吗?”王云飞道:“不是,我猜应是杨子玉杀的,不过他们终究是死有余辜。”心想:“这二人后被人砸成这般模样,应是杨姑娘所为,看来她的确回过这里。”四下里又看了看,再找不到其他任何线索,谓程晓晓道:“晓晓,我们换别处去找找看吧。”程晓晓应道:“好,这里有两个死人,乌烟瘴气的,我实是半刻也待不下去。”
  二人刚到庙门,忽见一人正自往这边赶来,皆是一惊:“林忠素!”那林忠素闻言一震,看看王云飞和程晓晓,当即拔足便奔。王云飞道:“老贼哪里跑!”纵身追去,耳听得身后程晓晓大叫道:“云飞哥哥务要小心啊。”可是这个大仇人就在眼前,他只顾疾追,还哪里顾得上回程晓晓一句话来?见林忠素朝南逃去,紧追不放,过得汴河又继续去追,直至天黑也没能追上。
  王云飞脚力虽快,然林忠素在城中穿梭于各个街巷之中,他一时反倒奈何林忠素不得。这时林忠素倚仗城中易于躲藏的优势,渐渐将王云飞甩开。行到城东南的蔡河宣泰桥附近,王云飞却再也找不到了林忠素的影子。他心想:“这老贼如此奸诈,我哪里能追的上他?”让林忠素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想到自己再难寻到他的踪迹,不免失望起来,当下往回寻找程晓晓。
  行到开封府贡院门口,突见一人自贡院中踉踉跄跄走出。王云飞心下奇了,黑夜之中这人的身影似曾相识,只是却无法辩出是哪个,当即驻足细看。待得那人走近,王云飞这一惊着实不小,却见那人不是汪济先是谁?忙奔上问道:“前辈,您这是怎么了?”汪济先道:“帮,帮主,您,您怎么会在这里?”王云飞道:“我白天遇到了林忠素,这才一路追他来此,可惜追了大半天,这老贼却不见了踪影。”又问汪济先道:“前辈,你怎么受了伤?”汪济先指着贡院内,道:“杨,杨,杨子玉就在这里。”王云飞道:“原来杨子玉栖身在此,那么将你打伤的也是杨子玉那狗贼了?”汪济先道:“他本要取我性命,幸好被我见机逃了出来。”
  王云飞心想:“林忠素只身一人,显然昨晚杀湘儿的并不是他,那么杨姑娘必然也和杨子玉同样在此。”问道:“杨姑娘她可在这里?”汪济先道:“在,在这里。帮主,那杨姑娘乃是杨子玉的女儿,是你的大仇人,你不值得为了她进去冒险啊。”王云飞道:“前辈,此中事情你并不了解,这杨子玉坏事做尽,却与杨姑娘无丝毫关系。”扶着汪济先进了贡院。
  贡院是开科取士之地,逢子、午、卯、酉年八月的乡试和逢辰、戌、丑、未年春季的会试都在这里会考,正巧这年是政和八年、农历戊戌年,这贡院春季刚刚举行过会试,此时恰无事少人。王云飞心想:“这里如此清净,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经汪济先指点缓步而入,直奔院后一座偏殿。汪济先道:“帮主,那杨子玉带了四个契丹武士,而属下重伤在身不仅不能助帮主一臂之力,反而会成为帮主的拖累。”王云飞道:“前辈无需担心,你是本帮弟子,我身为帮主更是不能将你抛下。”汪济先恨恨地道:“属下在白岳山犯下大错,帮主尚待属下如此,属下实是无地自容。”
  说话之间,二人已来到了偏殿。王云飞站在殿门口朝里一看,只见杨琇莹、杨子玉二人另有四个契丹武士都在殿内。杨子玉一见王云飞,忙起身道:“臭小子,你还真的是阴魂不散,我们躲到了这里仍是被你给找到!”这时那四名武士都亮出了兵刃,拦在了杨子玉的面前。王云飞先是问杨琇莹道:“杨姑娘,你可有大碍?”杨琇莹摇了摇头,却不说话。王云飞确定她无事,这便谓杨子玉道:“狗贼,你害人无数,又害得杨姑娘至此,我今天绝饶不了你!你受死吧!”将汪济先安置倚在门口,作势就要动手。
  杨子玉急一回身,已经用手扣在了杨琇莹的颈部,道:“你想杀我,那要看你有无这个本事!”王云飞道:“杨子玉,杨姑娘可是你的女儿,你竟如此人面兽心,想用她来威胁于我?”杨子玉道:“那又如何?我相信我的宝贝女儿完全有这个本事。”王云飞气道:“你!”想要再动手,就见杨子玉手上稍一用力,杨琇莹即喘不过气来,急道:“你莫要动手!”杨子玉笑道:“好,我不动手也无不可,只消得你自断了双臂,我就立时放了她!”
  王云飞道:“杨子玉,你若是条好汉,咱们两个一对一较量,不要把杨姑娘卷入进来!”杨子玉道:“你我交手数次,我不是不知道你的本事,单是你在白岳山上力挫‘青蛇三老’、大破‘七星剑阵’,我就更是知道不是你的敌手,与你一对一较量,岂非自取其辱?更何况我当年投靠毒龙教,在中原武林人士心中还哪称得上‘好汉’二字?”手上再一用力,王云飞急道:“好好好,我,我便自断双臂,你不要伤了杨姑娘!”不由得踌躇起来:“我若是如他所言自断双臂,自己难逃一死还则罢了,就怕我的这些亲人也会为这些奸人所害!”
  杨子玉见他迟迟不肯动手,催道:“快些,快些,你这是以为我不敢杀了她么?”立时加了力道,只见杨琇莹的脚尖几已离地,痛苦已极。王云飞忙道:“不,不敢!”杨子玉道:“臭小子,你也不想想,我师伯当年待我何等恩情,我尚且都杀了,她娘也是我派人毒死的,龙帮主、唐迅、朱冠霖、梁浩然、‘海外五圣’、马木生,他们都是我杀的。我杀了这么多人,多她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况且这个臭丫头的命是我给的,我想今天取回来也无可厚非!臭小子,你是想叫我立时把她的命取回来吗?”王云飞道:“我并无此意。”杨子玉道:“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自断双臂,我就真的不客气了!一……二……”王云飞听他数数,心中“砰砰”乱跳,心想:“杨姑娘是我挚友,当日在辽国南京城中还曾救过我和晓晓性命,我今日为她断了双臂,也算是报答了她!”当下提气到了双臂,忽觉身后命门、志室、气海俞三穴各被人用力一撞,正想回头去看,跟着胸口的膻中、鸠尾、巨阙、乳中四穴也被点中,当即“哇”的一口血吐出,身子再也忍受不住,便即坐倒在地。
  王云飞仔细一看,原来是林忠素从他背后突施偷袭,杨子玉则乘机点了他胸前的诸道大穴。就听林忠素道:“臭小子,你如今被我们点了七处死穴,五脏六腑俱已受损,必命不久长。”杨子玉道:“哼,如不是我诱他将真气提至双臂,断了他用‘扭转乾坤’的后路,今晚又如何能成功?”林忠素道:“是,杨大侠果然好计策!”却听杨子玉又道:“臭小子,想不到你中了死穴,竟还没死?”林忠素道:“这次他是必死无疑了,杨大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
  王云飞越来越觉得奇怪:“我中招被点了穴道,杨姑娘怎会如此无动于衷呢?”就见杨琇莹来到杨子玉身前,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杨子玉,我们已经助你抓了王云飞,这下你该遵照约定把‘木易令’还给我们了吧?”正是杨文昊的声音。王云飞心中一惊:“怎么会是杨大哥?难道杨姑娘她不在这里?”却听杨子玉回道:“帮我抓了他?他玷污了你的小师妹,你不是正想杀了他报仇吗?”杨文昊道:“我确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凭我们师兄弟几个之力,实是没有任何办法。”杨子玉道:“你倒也毫不掩藏。”踱了几步,又道:“你们窦州杨门日渐衰微,这‘木易令’根本不足以号令群雄,我留着实也无用。念在你们是我女儿的同门师兄,加上今天又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那块破铁就还给你们。”摸了摸怀中,纳闷道:“奇怪,那,那牌子哪里去了呢?”
  四名武士中走出三人,齐道:“杨子玉,你该不会是骗我们吧?”正是宋毅、柳程璋和常德江三人。杨子玉道:“我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决定把那‘木易令’还给你们,就绝对不会食言,只是这‘木易令’现在确实不在我的身上,我也不知遗失在了何处。”宋毅道:“好啊,杨子玉,你果然奸诈无比,竟想白白利用我们师兄弟四个,我们今日纵是拼得性命,也得取回‘木易令’!”说着抽刀相向,砍了过去。柳、常二人也都持刀跟上,杨文昊则空手打了上去。林忠素叫道:“你们几个先不要动手,这个臭小子的武功深不可测,要是迁延片刻,只怕他就自解了穴道,到时候我们都难以逃脱!”
  杨子玉听得此言,一想甚是有理,当即连出几招,将四人给点住。他的武功远在四人之上,是以轻松制服了他们。杨文昊道:“狗贼,你要杀便杀,不必废话!”杨子玉道:“我原本也不想杀你们几个,只是你们偏偏自寻死路,那就怪我不得了。”来到王云飞面前,道:“这小子乃心腹大患,先料理了他!”林忠素应道:“好!”二人正要一掌劈下,忽见王云飞连出两指,已经点中了他们的腹间。这一下剧痛难忍,二人各是一叫,便即跌向了后面,“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齐道:“你,你……”
  原来王云飞适才见二人要取自己性命,拼尽全力使出了两招“重阳剑法”,正中二人腹间的气海穴。这气海穴若被点中,中招者破气血淤,身体将立即失灵瘫痪,但是王云飞却不是用的寻常点穴功夫,而是以“重阳剑法”从二人的气海穴击穿了他们的腹部,二人伤得不免更重。他在死穴被点的前提下强行催动内力,此刻更是大吐鲜血,伤得也自不轻,见杨子玉和林忠素倒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说道:“你们两个作法自毙,这下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我总算是除了你们两个恶人,为那些枉死在你们手上的人报仇雪恨了!”
  杨子玉忽然一笑。王云飞奇道:“你笑什么?”杨子玉道:“我们虽免不了一死,但是你被我们点了七道死穴,谁会先死还尤未可知呢?”王云飞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听门口的汪济先“哈哈”一笑,跟着站起身来。王云飞喜道:“前辈,原来你没事。”汪济先道:“属下得帮主如此照顾,怎能有事?”王云飞道:“如此甚好。”杨子玉道:“于兄弟,你杀了他,这帮主之位就是你的了。”王云飞暗道:“于兄弟?”就听汪济先道:“好!”来到王云飞面前,道:“帮主心中定是有许多不解,属下本也想跟你说个明白的,不过你的武功太高,属下实在不敢耽搁半分,重蹈了他们的覆辙,这就先送帮主去与令堂王夫人重逢。”手一起,即朝王云飞面门劈下。王云飞确实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是眼下行将被杀,自己穴道被点,又受了伤在身,还哪能反抗?
  忽听得一声惨叫,王云飞仔细一看,竟是那另一个契丹武士持刀砍下了汪济先的右臂。汪济先抱着右肩满地打滚,胳膊也已飞出老远,鲜血更遍地都是。那杨子玉惊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那武士也不答话,来到汪济先面前,一刀砍落,汪济先登时身首异处。王云飞心下奇了,也不知这又是怎么回事,但他见这武士替自己杀了叛徒汪济先,料得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心下稍宽。
  那武士来到他的身前,低身问道:“王大哥,你没事吧?”正是杨琇莹的声音。王云飞道:“你是杨姑娘?”杨文昊等也齐道:“小师妹?”无不欣喜。那武士点点头,揭下面具,正是杨琇莹。杨子玉怒道:“臭丫头,竟然是你?”杨琇莹自也不理会。王云飞见她满脸泪痕,更显憔悴,忙道:“杨姑娘你放心,我的伤并不碍事,但是需要请你在我身上点上一点,助我解开穴道。”杨琇莹依言出左手食中两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王云飞忙暗运“扭转乾坤”的法门,终于恢复如常,谓杨琇莹道:“杨姑娘,湘儿和辛三娘被杀,你又失踪不见,可叫我好生担心。”杨琇莹只是在哭,却不回话。王云飞指着杨子玉,问道:“杨姑娘,可是他将你掳走,又杀了湘儿和辛三娘?”
  杨琇莹摇了摇头,道:“辛三娘是我杀的。”王云飞奇了:“你为何要杀她?”杨琇莹道:“她知道我的身份,今晨前去找我,说是想要叫我带她来找我爹,以助她救出玄虚子那个淫道。我坚持不许,她竟要强掳我出林宅,我就取出我娘的木钗将她杀了。”辛三娘与玄虚子私通的事儿,王云飞早就知道,这下听杨琇莹一说,才明白过来,道:“原来辛三娘也想学这汪济先?”杨琇莹道:“他不是汪济先。”王云飞又奇了:“他怎么不是汪济先?”杨琇莹道:“王大哥,你去摘下他的人皮面具,一看便知。”
  王云飞按照杨琇莹所言,摘下汪济先的人皮面具一看,这一惊着实不小,却见他恰是当初在白龙岭被辽人害死的“八面鬼”于通,道:“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杨琇莹道:“当初被‘青蛇三老’害死的是汪济先,于通贪生怕死,服了‘青蛇三老’的毒药,就易容成汪济先的模样,之后他又害死了汪济先,再易容成汪济先的样子,一直混在你们之中。”王云飞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我们之中的那个奸细就是于通!”杨琇莹道:“是,将王四侠在生的消息泄露出来的也是他。”
  王云飞道:“那他着实该死!”又问:“杨姑娘,那湘儿怎会被杀,你又是如何离开了林宅的?”杨琇莹哭道:“对不起,王大哥,我不能骗你,李姑娘是我不小心害死的。”王云飞惊道:“怎么会这样?”杨琇莹道:“我杀了辛三娘,担心你无法向帮中弟子交代,就想离开林宅,可是刚出房门,就撞到了李姑娘,她坚持不许我走,我稍一用力,就把她推到了门上,她竟……”说着哭得愈发厉害。
  王云飞知道李灵湘不懂武功,如何抵得了杨琇莹这无心的一推,连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心想这杨琇莹无心之失害死了李灵湘,归根结底还是得怪辛三娘和玄虚子二人。只见杨琇莹站起身来,说道:“王大哥,我爹一生作恶无数,你一家如今这般也都是他害的,我实在是对你不起。”王云飞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事都是杨……你爹干的,与你丝毫无关,你自不必介怀。”想上前安慰,杨琇莹却急退两步,道:“王大哥,我欠你那么多,你今晚为了,为了四师兄假扮的我却还宁愿自断双臂,这份情谊我杨琇莹受之有愧,此生也怕再难报答了!我害死了李姑娘,杀死了辛三娘,想必你也十分为难,那我今晚就给那些人一个交代!”横起手中的刀,径向颈间落下。王云飞急道:“杨姑娘,不要!”杨文昊等也都大叫不可。
  王云飞万万没能料到杨琇莹会自尽,虽立时用“擒龙爪”抓出,可是这一抓毕竟仍是迟了。王云飞奔上将她扶住,就听杨琇莹道:“王大哥,我要求你一件事,望你务要帮我办到。”王云飞哭道:“你说,你说,我都给你办到。”杨琇莹道:“这‘木易令’是我和我爹里应外合盗出来的,现已被我取回,就有劳你代我还了回去。”摸出一块铁牌,另有一把扇子,一齐交到了王云飞的手上。王云飞和杨文昊等人听她说这“木易令”是她父女二人联手盗出,也是一惊。便听杨子玉道:“臭丫头,我说这块破铁牌哪里去了,原来是你偷走了它!”怎奈王云飞和杨琇莹也不理他。王云飞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办到。”又听杨琇莹续道:“王大哥,这扇子是我的,如今就送给你了,也算是留了个念想。”王云飞将扇子摊开一看,正是画着少年男子背影、写着《感恩多》词的那把,道:“好,这扇子我收下了。”忙将那“木易令”和扇子一并收了。那杨琇莹这时满脸堆笑,似是极为欣慰,跟着缓缓闭上双眼,低声念叨着:“可怜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声音越来越低,这“知”字刚了,手即已落下。
  王云飞大哭道:“杨姑娘,杨姑娘!”可是杨琇莹已然气绝,还哪里能听得到?那杨子玉这时眼见爱女殒命,非但丝毫也不悲痛,反而大声笑了起来。王云飞怒道:“你这狗贼,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去世了,亏你还笑得出来,难道就当真冷血无情到极致了吗?”杨子玉道:“说到冷血无情,只怕你比我更甚千倍万倍!”王云飞没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胡说些什么?”杨子玉道:“我可没有胡说。‘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竟背起了晏殊的《蝶恋花》来。王云飞尚不知其中缘故,就听杨子玉道:“我当她为何要叹息之余还唱着这首词,要不是临死前吐露了真言,实不知她竟是这么个心思,早知如此就该早些杀了她,又怎会容她在我身边出卖于我?”
  这杨子玉此时对杨琇莹的态度与先前在城隍庙中实在是大大的不同,王云飞只当他临终前一番胡言乱语,只好不再搭理。他抱起杨琇莹,想要离开贡院返回夕云阁,杨文昊等叫道:“你要将小师妹和‘木易令’带去哪里?”王云飞心中悲伤至极,自是也不答应。哪知他刚要走出偏殿,忽见杨琇莹的衣服中掉落一块白布,不由得一惊:“这是什么?”弯腰拾起一看,只见布上血书“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八个字,与那扇子上的笔迹一模一样。这字是《诗经·郑风·风雨》中的一句,本是写妻子见到久别的丈夫后喜悦的心情。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杨琇莹的右手,果见她食指上尚有疤痕,知道这字正是出自杨琇莹手笔,料来是他二人汴梁重逢后杨琇莹在夕云阁中所作,联想到那首《感恩多》词和后附的小字,“海角天涯望断,怨别离。怨别离,化却相思,还待杨柳依”、“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蓦的里心头一震:原来杨子玉并非胡言乱语,杨琇莹钟情的那个男子、屡屡提及相思的那个男子,却不是自己是谁?而自己对这一切却都浑然不知,在自己心中他只把杨琇莹当作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想到这里泪水复又流下。
  过得片刻,王云飞终于拭了拭眼泪,好生收好那白布,便又站起身来,快步离开那里,也不顾杨文昊等人如何呼喊,待得去了远了,才凌空解了四人的穴道。他连夜赶回夕云阁,已到了后半夜,幸好程晓晓与其他几人都寻不得杨琇莹的踪迹,先一步返回。众人见杨琇莹已死,王云飞又万分悲伤,不免也心中难受,当下按照王云飞的吩咐将杨琇莹与李灵湘一一安置下来。百侠帮弟子不知为何王云飞不管辛三娘。王云飞道:“此人与南海的玄虚子私通,若不是因为她,杨姑娘和湘儿就都不会死了!”遂将辛三娘和玄虚子的事儿约略说与众人听了。群雄皆想,“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这辛三娘可算是因为一时欢愉彻底变了本性,不免惋惜。
  在灵前守了半宿,天色才明,王云飞也顾不得休息,叫林灵姜为杨琇莹和李灵湘二人选了墓址,准备择时安葬。林灵姜道:“帮主,如今各派人物都往汴梁齐聚,这里实非久留之地。依属下看,若是今日得了那两味药,帮主就赶紧动身离开京城,返回铁剑门去,再请二位前辈为王四侠、尹三侠和崔三侠一道治伤不迟。正巧属下为二位姑娘选的墓址就在城西,返回的路上即可将她们安葬。”王云飞道:“道长所言甚是,如今无极门山艮堂的弟子也未赶到,不知可是遇了危险。看来我们只有照道长说的做了。”
  未几,无极门山艮堂堂主朱羽笙父子带河南分舵弟子这才赶到。王云飞见那朱公子即自己上次来汴梁时侍奉在程不凡身边的朱长京,方知其中关系,而朱长京因早年之事缘故,见了程如玉更不敢看她半眼,王云飞却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那向天听说杨琇莹已死,也伤心得留下泪来。他的胳膊还是因杨琇莹而断,不想半年多不见,花样的少女就已遭了不测,反而多有自责。王云飞道:“向舵主,杨姑娘的事儿与你无关,何况你已自断了一臂,无须再自责。”这时程晓晓问朱羽笙道:“朱堂主,佟舵主说你们昨晚就该到了,怎么迟了这么些?”朱羽笙道:“启禀少小姐,小人得知大小姐到了汴梁,就立时向这里赶来,不想半路上遇到了丐帮的弟子,险些与他们动手打了起来。”
  程晓晓问道:“你们没什么事吧?”朱羽笙道:“少小姐放心,那丐帮的新任帮主钟相倒是条好汉,他始终都没让手下的弟子跟本门为难,只说要来探寻探寻他们的长老马木生是被谁害的。”程晓晓道:“那便好。”朱羽笙又道:“后来属下等就与他们一道赶来,这路上也是颇多波折,不过总还算是赶来了。”
  王云飞问道:“朱堂主,那钟帮主他们现在都到了何处?”朱羽笙道:“回禀王少侠,他们已经沿路返回洛阳总舵了。”王云飞奇了:“他们不想知道杀害龙帮主和马长老的凶手是谁了吗?”朱羽笙道:“他们已经知道是杨子玉所为了。”王云飞道:“他们如何会知道这些?”朱羽笙道:“我们一路东来,将到城西,偏巧遇见了窦州杨门的四个弟子。钟帮主他们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的杨子玉确在世间,那些人其实也都是杨子玉所害,与王四侠并无任何关系。眼下杨子玉与林忠素相勾结不成,已经为王少侠你杀死在汴梁城中,他们这才返程回了洛阳去。”
  王云飞心中反觉奇怪,按理说杨文昊他们四个应该南下才是,如何会选择西行呢?突然明白过来:“窦州杨门的‘木易令’尚在我手中,加上他们不知道我会将杨姑娘葬于何处,又寻不着夕云阁的位置,实不宜与朱堂主等人一道前来,这便想着去铁剑门等我。”又听朱羽笙道:“少小姐,王少侠,眼下丐帮已经知道了真相,钟帮主即派了各分舵弟子去周知各门各派,相信各派看在丐帮的份上,都不会再来与我们为难。”王云飞道:“如此甚好,我正担心无法应付他们呢?”这才都宽下心来。朱羽笙复道:“王少侠,不知贵帮之中可有一位姓尚名文清的兄台?”他这话一问完,尚文清即走出人群,拱手道:“在下便是尚文清,不知朱堂主有何见教?”那朱羽笙道:“见教倒不敢当,不过丐帮的钟帮主托在下向尚兄转达一句话,说是当初的陶庄之约他未敢忘记,现下既已证实马长老非百侠帮弟子所杀,他自己初当帮主大任,未必得闲能亲自拜访,如若尚兄得隙,还请屈尊去一趟丐帮洛阳总坛,将结拜一事了了。”
  群雄听说钟相意与尚文清结拜,心想丐帮号称中原武林正派第一大帮,眼下连他们的帮主都要与百侠帮弟子结拜,自是丐帮已经接纳了百侠帮,想到百侠帮背负数十年“邪魔外道”的名声,这会儿终为人所接受,当真是无不欢喜。朱羽笙又谓王云飞道:“对了,王少侠,那窦州杨门的杨公子拖小人给您带了份东西。”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交到王云飞的手上。王云飞听说杨文昊给他带了东西,着实一惊,打开纸来读道:“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这是先秦时代所流传下来的一首悼亡诗,出自《诗经·邶风》,名唤《绿衣》,乃丈夫写给去世妻子的,用以诉说怀思之情,王云飞知道这是杨文昊特意写来悼念杨琇莹的(按:朱熹《诗经集传》中记载:“庄公惑于嬖妾,夫人庄姜贤而失位,故作此诗,言绿衣黄里,以比贱妾尊显,正嫡幽微,使我忧之不能自已也。”因此古人认为这首诗是春秋时齐国庄公公主、卫国庄公夫人庄姜因失位而伤己之作,而今人一般认为是男子悼念自己的亡妻之作)。那杨文昊爱慕杨琇莹,此刻定然悲伤已极,自是早把杨琇莹看成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何况诗中的“绿兮衣兮”、“绿衣黄里”、“绿衣黄裳”,不正是杨琇莹平素里所穿外衣的模样吗?王云飞深知杨文昊是要委托自己代为向杨琇莹表达,于是将那纸送到杨琇莹灵前烧了。
  这天中午,皇帝的圣旨传到了夕云阁,果将乳香、没药赐了下来。众人皆想:“看来这李师师果然非同一般,她一出手,那官家竟以圣旨的形式赏下了这等名贵的药材。”程如玉见药材已经集齐,谓王云飞道:“飞儿,那便赶紧为你爹治伤吧。”王利锋接过话来,说道:“这个不急,二位前辈制药尚需时日,非旦夕之功可成,更何况飞儿早与我商议,说是要赶回铁剑门之后与三师兄、崔师弟一道治疗,我也觉得甚有道理,不如我们吃过午饭之后,即启程动身吧。”
  一行人自万胜门出了汴梁,在城西郊外一处山头将杨琇莹和李灵湘安葬了下来。那里邻近松林,相对较为清净,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众人都在坟前拜了几拜。王云飞谓林灵姜道:“道长,我们去后,还盼你能找个能人巧匠,为杨姑娘和湘儿各立一块石碑。”又实不知该在碑上怎样刻字,稍一沉吟,只得道:“便只刻上她们的姓名即可。”林灵姜应道:“帮主放心,属下定不负帮主所托。”
  王云飞伫立坟头怔怔出神,良久良久,直到听见有人唤道:“云飞哥哥,天色已晚,我们再不动身的话,今晚可就要露宿荒野了。”知是程晓晓在唤自己,这才缓过了神来。他再向二人拜了拜,诵道:“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即和众人向林灵姜辞别,这便车马同行向西而去。眼见夕阳渐红,微风掠过,一丝凉意竟涌上了心头。
  
(全书完)
  
  (按:王云飞、程晓晓、无极门、百侠帮等等诸事,《长生衣》中将续有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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