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机关算尽

了夫

  次日天色未明,慧觉方丈便即命人整装出发,向清云峰挺进,所幸一路安然无事,倒是大大出乎所料。卯时末,太阳还未露出,众人已行到清云峰脚下,但觉清云峰处山峦起伏、陡如笔挺,当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不禁一阵喟叹,心下均想:“此地地势险要,看来这一仗不是那么容易打。”虽有此想法,却也自信非常,想到毒龙教的种种恶行,尽皆誓要诛灭毒龙教,以除大患。慧觉和各派掌门商议,说是这一战恐怕需时日久,早就吩咐下去准备衣食,又命人在山脚下不远处安扎了营寨,以备使用。梁浩然心想这一战实是非同小可,而他最为得意王利锋这个弟子,怕他会有危险,于是将他找去嘱咐了一番,叫他不可鲁莽,最好待在自己身边,那样纵有不测自己也会及时相救。王利锋知道师父最为疼爱自己,回道:“师父放心,弟子今日只顾看住杨子玉,不叫他的奸计得逞,顺便探查一下本门天罡剑的下落,其他的事儿能不管就尽量不管了。”梁浩然手捻胡须,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徒弟当真是善解人意。”
  其时正值秋末,西北之地却已有了微微凉意,众人尽皆躲在营帐之内。慧觉等知道此战非同小可,早就和各大派掌门高手计议该当如何。这日刚刚吃过午饭,忽听得山上远远传来:“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响声愈来愈大。这是毒龙教的口号,说什么“香传十万里”,比他们的毒药“迷踪十里香”口气大了万倍,而“威震九重天”则更是如把牛皮吹上了天一般。众人皆知这是毒龙教应约到了,寻声望去,见清云峰主峰的险道之上,黑龙旗迎风飘舞,密密麻麻下来了两千余人,纷纷准备应战,不一时便在山脚下列了阵,只等敌人一到、慧觉一下命令就立时扑杀过去。待那伙毒龙教的人行近了一段距离之后,只见当中有个手执扇子的白衣男子,正是叶子明。看样子,那三十余人的武功似乎都不一般,想必毒龙教主冯昊天应该就在这三台轿子中。而王利锋不见彭文彦人在其中,心想:“看来这彭文彦确实是死了,否则他绝不会不跟着出来。”
  毒龙教众人一下山,就在靠着山的一侧也列了阵,口中依旧是“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的喊着,与各大派人士对峙。众人看得分明,那坐在右侧轿子中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弱书生,当年参加过永乐城一战的人几乎都识得,正是被梁浩然一拳打倒的武一南,他身边站有几人护着。右侧的轿子中,坐着的那人年龄似乎比武一南还大,体态略宽,看样子甚是恐怖,但是王利锋见叶子明就在他身畔侍候,已经猜到他定是叶子明和彭文彦的师父“越子龙”鲁继宏。而居中轿子中坐着的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者,须发早白,只见他右手向教众一挥,露出了六根手指出来,正是江湖人称“六指冯”的毒龙教主冯昊天了。毒龙教众见教主挥手示意,忙都住了口。
  那冯昊天运气于胸,朝这边喊道:“对面的是少林派慧觉方丈和丐帮龙帮主吗?”众人听了这话着实一惊,暗道:“这冯昊天中气充沛,内功果真深厚。”慧觉回道:“原来是冯教主,正是老衲和龙帮主等人。”其实在座诸人,也都是第一次与冯昊天见面,只是见了他的六根手指,这才确认了他的身份。冯昊天干笑了两声,道:“嘉宾远来,未曾远迎,当真是失了礼数,慧觉方丈和龙帮主等勿怪。”龙帮主道:“清云峰为河州属地,而河州又为我大宋国土,早闻毒龙教出自西域黑汗,冯教主这话似乎有喧宾夺主之嫌。”冯昊天道:“龙帮主此言差矣,河州原系吐蕃故有,非为汉地。”龙帮主道:“非也,河州本是汉地,只是当年一直为吐蕃木征占据,后我大宋王韶将军收复故地,连木征也甘心受降,得我朝皇帝赐名曰‘赵思忠’,冯教主这话可就不着边际了。”
  冯昊天不屑道:“夺人所物,据为己有,终究难脱强盗之嫌。这河州之地,还算不得是大宋所有。”龙帮主笑道:“冯教主这句‘夺人所物,据为己有,终究难脱强盗之嫌’真是令老乞丐喜欢。河州自古便为汉地,历史昭昭可寻,自战国时秦始,直至唐朝,无复有变。前朝宝应年间,河州故地为吐蕃占据,其后张议潮起事夺回,不料中原政权更迭频繁,复被吐蕃所占。依照冯教主所言,这河州原是我们汉人世居之地,即便被吐蕃短暂占据,也算不得是吐蕃的国土了。”中原群雄一听龙帮主这话,登时欢呼起来,只听傅天泓道:“龙帮主言之有理,再说了,我们不过是从别人手中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于理于法也都说得过去。”群雄更是一阵欢喜。
  冯昊天瞪大了眼睛,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只见武一南在他耳畔嘀咕了什么之后,才道:“这位想必就是八卦门的傅掌门了。”傅天泓道:“正是区区在下。”冯昊天道:“听傅掌门说话,立觉傅掌门内功精湛绝伦,天下鲜有敌手。”傅天泓道:“不敢劳冯教主夸奖。”冯昊天一捋胡须,道:“不过傅掌门和龙帮主似乎有所不知,老夫出生于上邽,实也为中原汉人。”这上邽,宋时为县治,属秦风路凤翔府秦州,亦在西北内地,为李姓望族,历史上汉朝的‘飞将军’李广、唐朝的开国君主李渊等,皆是源出此地,故而有‘陇西李氏’之称。傅天泓道:“冯教主既承认为汉人,老朽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了。”冯昊天道:“不敢,傅掌门请讲。”傅天泓道:“请问冯教主,你既是汉人,为何甘心加入西域黑汗的教派?”冯昊天道:“咱们汉人有部古书叫作《论语》,其中的《颜渊》一章便有这么一句话,‘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傅天泓道:“好,那么请问冯教主为何要相助西夏攻打大宋?”这话音刚落,立有不少人跟问道:“不错,当年一战,宋军伤亡惨重,不少江湖好汉纷纷送命,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冯昊天却不理会,“呵呵”一笑,道:“有些汉人不识好歹、不辨形势,死了也是活该。”慧觉问道:“冯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冯昊天道:“十八年前,西夏派三十万大军围攻永乐,你们可以想想,单凭永乐城的那几万兵马,能守得住几时?”众人一想也是,且不说人数上寡众立分,单是永乐城的水源就是一个大大的问题,永乐城实是撑不了太久的。冯昊天又道:“你们抵抗一分,便是离死亡近了一步,老夫当时前去帮助西夏,实也是暗示你们不要逞能。”武一南忙道:“不错,当时我设计困住了几派人物,就是想叫你们知难而退,但是又不想你们葬身在那林中,是以故意把傅掌门等八卦门弟子引入。不曾想你们非但不退,反而小觑了我们,终至酿成了惨祸。”
  柳陌昌勃然大怒,道:“真是混账已极!大丈夫死身报国那是死得其所,怎可眼睁睁地将国土拱手于人?何况西夏人何曾有知足之日,今日我们若让了他们一分,明日他们必会欺近五成。你们倘若真有报国之心,就该力荐敌军退兵,实在不成干脆杀得敌军一两大将,也好过如此助纣为虐、残杀同胞骨肉!”群雄听这话慷慨激情,尽皆叫好。冯昊天道:“逞匹夫之勇,终究难成大事。”这时傅天泓复道:“冯教主,且先不论这事孰对孰错,老朽还有第三个问题要请教。”冯昊天道:“傅掌门但问无妨,老夫必定知无不答。”傅天泓道:“好,那么请问冯教主为何要残害中原武林同仁?”冯昊天听了一怔,想了一会儿才道:“这话从何说起呀?老夫闭关两年,其间所有的事儿都是交由我这大徒弟武一南处理的,他素来不喜武力,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
  杨岱这时怒道:“真是狡猾无比的老贼!”冯昊天闻声一看,道:“这位定是天华帮的杨帮主了,久仰久仰。杨帮主这么气愤,是不是因为我这徒孙前去请贵帮弟子和衡山派弟子前来清云峰时,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得罪了杨帮主啊?”厉声谓叶子明道:“子明,都怪你得罪了杨帮主和虞掌门等人,还不快谢罪!”叶子明应了一声,便即躬身赔罪。杨岱浑不理会,道:“这件事儿是我一时大意,且怪不得别人。老贼,你说那些残害武林同仁的事儿不是你们干的,好,那我问你,十八年前在永乐城一战中无辜惨死的各派高手都是谁杀的?三年前宁州城西三村六寨千八百条人命的惨案又是谁干的?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想来也是出自你们毒龙教之手。还有……”正要一一列举,武一南急忙接过话来答道:“十八年前的事儿,我们也听说当年贵帮的萧帮主、少林派的玄明大师、铁剑门的罗掌门等尽皆惨死,八卦门的程掌门失踪至今,却不知普天之下谁人武功如此了得,能敌得过这么多的高手。而宁州城西三村六寨的惨案是何人所为,我们也不得而知。至于什么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我们就更不明所以了。”说到后来,似乎言辞恳切、极力反对。
  杨岱道:“先师等人的惨死,定是西夏兵重重围堵,再加上你们从中阻挠所致!至于宁州城西三村六寨的案子,当时我们已经查明应系你们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所为。而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一事,嘿嘿,铁剑门的尹三侠已经被救出,也不怕你们继续抵赖!”冯昊天急道:“杨帮主,老夫听你所言似乎并无确凿的证据,这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啊。”众皆一怒,明知此事毒龙教逃脱不了干系,可是要说什么却也当真是说不出来。就在这时,突闻一声:“我亲眼所见,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吧!”一人挺身出来,正是恒远镖局戚恒远的三弟子崔文龙。冯昊天一愣:“你是哪一位?”崔文龙一指叶子明,道:“在下便是江陵恒远镖局总镖头的弟子,当时他和他师弟用毒残杀李家村和我镖局众人的时候,我都是亲眼所见,这总不会有假了吧。”
  叶子明一句话也不说,只听那鲁继宏道:“这位小兄弟,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可知本门最厉害的毒是什么啊?”崔文龙道:“‘西域香’,有谁不知是‘迷踪十里香’?”鲁继宏道:“不错,那我再问你个问题,你的武功和我这个徒弟比起来,孰高孰低啊?”崔文龙道:“我,我自是敌不过他,否则何以眼见他害死了我师父和师兄等人却无力相助?”鲁继宏道:“这便是了,江湖上都说我们毒龙教是邪魔外道,若是我们真的去杀人,焉能留你一个活到今日?你再想想,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以至于你定是认为我们杀了你的师父师兄?”苏松德这时抢出吼道:“胡说八道,当日我师弟被你们追杀,身受重伤,试问他在生死面前,这种种一切刻骨之事又岂能记错?”叶子明道:“这位兄台,非是我高傲无礼,倘若我与你这位师弟对招,他绝对不会受伤,因为恐怕他早已丢了性命。”看着崔文龙道:“你说你当时被我打伤,今日怎么又好端端地待在这里?”
  崔文龙道:“当时我被少林派的玄安大师派一位小师父送到少林寺,经慧觉方丈等各位大师延治,已然痊愈。”叶子明道:“少林派的玄安大师,莫非他当时也见到了我要杀你吗?那就请玄安大师出来指证,他若真的这么说,我敬他是得道高僧,自然会俯首认罪,听凭大家处置。”王利锋听到这里,心想:“这叶子明当真也是狡猾至极,他明明已经把玄安大师、慧义大师、了尘和了然二位师傅都杀害了,现下还这么来说,自是不担心他们能出来指认他的罪行了。”只听少林派的慧岸道:“哼,玄安师叔、慧义师弟和了尘、了然二位师侄都已被你和你那师弟害死,你难道不知吗?”叶子明道:“这事儿好生奇了,慧义大师武功高强,玄安大师更是了得,试问我小小晚辈岂能敌得过他们?大师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他们,也不知是意欲何为?”
  王利锋听这叶子明等毒龙教一众矢口否认,已知他们在极力狡辩,心想:“他们定是因为我方人多势众,加上我们昨日在谷中大败了他们,现下士气大减,不敢与我们正面相对,这才欲要把责任推开,以叫我们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哼,这伙人坏事做尽,死到临头就绞尽脑汁为自己的罪行开脱,当真是可恶。”朗声说道:“慧岸大师和崔兄、苏兄所说,均并无半分虚言,我可以给他们作证。”提剑走出人群,续道:“当日你和你师弟彭文彦追杀崔兄,就是我最先发现,其后才是玄安大师等相继赶到。叶子明,你们毒龙教早就是坏事做尽,却难逃天下群雄这么多双眼睛!”
  那冯昊天一惊,随即道:“小伙子,你就是铁剑门的‘逍遥剑’王利锋王四侠?”王利锋道:“正是在下。”冯昊天连连点头,道:“果真是少年英雄、英勇不凡。你走上前几步,叫老夫仔细看看。”王利锋未及说话,只听有人说道:“锋儿小心,千万不要相信了他的鬼话!”正是梁浩然的声音。梁浩然情知这冯昊天没安好心,待得王利锋走近定会猛下杀手,担心王利锋中计,急忙喝止,跟着走出人群,拦在王利锋身前。冯昊天道:“哦?你是他的师父吗?”只见那武一南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冯昊天又道:“原来你就是梁浩然,铁剑门的掌门人,哈哈,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正要找你们算账呢,不想你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梁浩然听得明白,这冯昊天定是也因为自己当年打了他徒弟武一南一拳,以至于他要找自己算账,道:“十八年前这个武一南对我师父出言不逊,我便出手教训了他一下,你想今日找我报这个仇吗?我梁浩然也不怕你!”说着抽出宝剑,准备应战。冯昊天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若不想铁剑门从此鸡犬不宁,这便和他在我面前自刎谢罪,我一定不会找你们铁剑门第三个人的麻烦。”说着指了一下王利锋。梁浩然道:“真是好笑,打你徒弟的是我,与我徒儿何干?何况我铁剑门未必就怕了你们毒龙教。”冯昊天道:“与你徒儿何干?你当真不知道吗?你打伤了我徒儿,致他终身残废,你的这条命我非得取了不可。”
  梁浩然一惊,心想:“我当年只不过是打了他一拳而已,怎会致他终身残废?莫不是毒龙教定要与我铁剑门为敌,所以就编出了这个理由来?”只听冯昊天又道:“至于你的这个徒儿,他竟连我冯昊天的徒孙都敢杀,比起你来更是该死!”众人皆是一惊,谁也不知冯昊天这话何意,就连王利锋也是没听明白。王利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子明从旁接过,道:“什么意思?我师弟跟你对掌,结果他内力远不及你,被你逼得身中‘五毒神掌’剧毒,解药又给八卦门的柳陌昌抢去,以至没能赶回清云峰就死了。”他这话一出口,群雄当真是一惊不小,不少人皆道:“那个彭文彦不是杨子玉所杀的吗?”王利锋则立时明了,暗道:“看来程如玉的纸条儿上所说的不假,杨子玉撒谎骗人,其实就是毒龙教的奸细,只是我还不知彭文彦其实是被我所杀。”
  忽听得有人大喊道:“杨子玉哪里去了?”原来刚刚叶子明的话一说出来,天华帮那些不相信杨子玉的人,如西门楚羽、郭梓祥、马进和裘陌白等,便知道他是在欺瞒众人,想要揪他出来一问究竟,哪知四下里也找不到他的踪影。武一南“哈哈”一笑,道:“你们不必找了,现下杨少侠已是本门的紫宸堂堂主了。”只见杨子玉在武一南身侧出现,却是无人晓得他是何时跑过去的。王利锋心想:“原来彭文彦一死,杨子玉就被提拔当上了紫宸堂堂主,看来冯昊天等人对他甚是倚重。”但听得群雄一阵大骂,都说杨子玉丢人现眼、认贼作父、可耻已极。天华帮众弟子骂的最为凶狠,可谓是无所不骂,而杨岱早先最为信任这个弟子,一直有心庇护,这时见他果真投了毒龙教,真是又悔又气,悔的是自己不该包庇纵容弟子,气的是经他这么一闹,天下群雄都得说天华帮执法不严、又出了不肖弟子,有辱江湖大派的威名不说,自己恐也难作一派宗师了,忙问道:“子玉,师父待你不薄,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子玉回道:“师父,武龙使对弟子青眼有加,刚入教中便即委以紫宸堂堂主之职。师父常教导弟子说,要知恩图报,武龙使如此恩德,弟子自是要谨遵师命以报大恩了。”杨岱气极,心想自己养育他近二十年,他却不报师恩,反而投了魔教来害自己,当真无颜去见天华帮的列祖列宗了。但是反过来一想,杨子玉和王利锋齐名,他的前途本是一片大好,如此冲动地加入了毒龙教,莫不是受了什么威胁、不得已而为之?问道:“子玉,是不是他们对你下了毒,逼迫你加入他们的?”杨子玉道:“师父不要胡思乱想,武龙使和鲁龙使待弟子恩重如山,岂会逼迫于我?而且刚刚冯教主也说了,他要把他的武功全部传授于我。教主武功盖世,师父你是远远不及的了。”杨岱更是气愤,心想自己真应该一掌毙了这个不肖徒儿,可是冯昊天武功奇高,自己一人之力断非其敌手,只有让他多活一会儿,待得众人击溃了毒龙教,再杀他不迟,免得叫群雄嘲笑自己,朗声说道:“哼,你这个不肖弟子,自今日起,你与我天华帮再无瓜葛了,我们师徒情分就此恩断义绝!”
  冯昊天谓杨子玉道:“杨堂主,用不着再跟这老儿废话!”杨子玉应了一声,冯昊天道:“听说你和那个王利锋江湖齐名,你便出阵帮我取了他首级回来。我们这些人中,恐怕也就只有由你出阵最适合不过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人说我们以大欺小了。”杨子玉应道:“是。”转身出阵。王利锋一惊,心想:“我虽和他齐名,但是我的武功终是高他一筹,他要取我性命谈何容易,莫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只见杨子玉走出两步,喝道:“王利锋,哈哈,教主让我取你首级,你敢出来跟我一战吗?”王利锋正要出手,杨岱止道:“王四侠,你且退后,让我先来清理门户!”便欲出阵。他心想杨子玉好不容易离开了冯昊天,那可是杀他的大好时机,是以自荐迎战。杨子玉道:“杨帮主还是先等一下,等我完成了教主交付的任务,自会亲和杨帮主一战的。”杨岱一愣,心想:“他的武功为我所授,尚且敌不过王四侠,今日怎么如此自信又要来与我单挑呢?”怎么也想不明白。
  梁浩然低声谓王利锋道:“他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为师担心他会把你引向冯昊天身边,那时候冯昊天突下杀手,可就大大不妙了。”王利锋道:“弟子知道,只在这里跟他周旋,谅他也伤不了我。”梁浩然道:“不错,你和他江湖齐名,如不应战终会遭致江湖人士的笑话,可是出战了又是危险异常,为师好生放心不下。”这时傅天泓、陈云科和慧觉等人悉数靠近,皆道:“王四侠只管迎敌便是,我们帮你提防着冯昊天等人偷袭。这个杨子玉太过可耻,你切记不要伤他性命,捉住后交给杨帮主处置就是。”王利锋心想有这么多高手保障自己的安全,那自是有惊无险,当即欣然应了,出阵谓杨子玉道:“杨子玉,你要杀我却也难上加难。”杨子玉道:“是吗?试试便知。”似乎极其自信,说着凌空一掌打来,直奔自己胸口袭来。王利锋知道这是天华帮历代相传的“排山掌法”,不容小觑,当即抽剑一挺,用的是“天罡剑法”中“捷”字诀的一招。
  杨子玉刚刚所使的那招叫“排山倒海”,本是力道极猛,陡见王利锋挺剑来砍,急忙收手躲过,回手一招“顺水推舟”就势化去了王利锋的剑招,跟着复又逼近。王利锋也知道杨子玉武功虽不及自己,但是自己想要胜他却也要多费一番周折,是以耐心应对,忽然剑势一转,改用了章草笔体下的“损”字诀。这一十三招如行云流水,直击得杨子玉连连后退,不敢出掌化解,待得招数用罢,杨子玉猛然见到机会,将身一跃,欺近王利锋身前,左手一探、右手一勾,想要抓王利锋右腕,顺势夺了他的七星剑来。王利锋已识得他的意图,剑旋于臂,跟着抽出手来,将身一跃,自上抓住剑柄,一套“机”字诀已经使出,向下狠狠一劈,用的是唐代李邕的行楷书手法。这套“机”字诀剑法共有一十五招,那杨子玉倒也非庸类,全部给他躲开。
  又拆了三十余招,二人依旧是伯仲之间、不相上下,须知王利锋只是一直在用“天罡剑法”与之相对,最为厉害的“七星剑法”还未使用。杨子玉忽然向后纵身,出掌示意暂停。王利锋一愣,只得收手,只见杨子玉满脸惊愕,听他问道:“你前天晚上吃饭了没有?”王利锋不知道这一战与前天晚上吃没吃饭有何关系,道:“休得多言,你若自知敌不过我,赶快过去向杨帮主认罪。”杨子玉道:“我会打不过你,笑话!”右掌凝力,靠在左掌之上便向王利锋打去。王利锋只觉得这一攻掌风凌厉,似比先前更盛,想要举剑出击已然不及,左手“呼”的一声跟出,两掌相对,各自后退了数步。王利锋只觉自己手掌丝毫不痛,但是左臂和肩头却是一阵麻木,不知杨子玉这一招是什么名堂。只听杨岱吼道:“杨子玉,原来你早就偷学外派武功,是不是?”王利锋猛然醒悟,暗道:“原来这一招不是天华帮的‘排山掌法’,难怪力道不一样了。”
  杨子玉也被王利锋的身后内力所震,这时道:“哼,杨帮主现在这么说,其实也是对的,我已是毒龙教的弟子,这武功自是算是外派的。”略微一顿,道:“这一招确实不是‘排山掌法’,却是你们天华帮的武功,名叫‘隔山掌法’。”转头问王利锋道:“你现在是否觉得左臂和肩头疼痛不安?”王利锋一惊,也不回答,只听杨岱道:“混账,本门何来‘隔山掌法’这么一门武功?”杨子玉道:“你不知道,那也难怪,其实这门掌法是你的好师兄、我的好师伯卜宜洲所自创。”杨岱惊叫一声,只听杨子玉续道:“他在侯公祠面壁,闲居十余年,最终自悟了这么一套掌法出来。”杨岱道:“师兄他传给了你?”杨子玉道:“没错,他听说你对我甚是喜爱,而我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名声,何况我比起其他的天华帮弟子聪慧一些,再加上他自己并无传人,就把这门武功尽数传给了我。”杨岱道:“都怪我瞎了双眼,对你这般信任,反倒害了师兄他把自己辛辛苦苦所创的武功,传给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杨子玉道:“杨帮主这么说,我还是要多谢一下你呢。”大声对王利锋说道:“这套‘隔山掌法’,顾名思义,就是不直接打击中的地方,重点在力道的使用上。我们刚刚对了一掌,虽是手相接触,但是伤的却是你的左臂和肩头。”他哪里知道,王利锋的“天罡经”修炼得甚是了得,这区区一掌倒是没有令他受伤。王利锋道:“既是卜前辈所创的神功,自是了得的了,我也不敢怠慢,这便改用‘七星剑法’讨教几招。”杨子玉听了“七星剑法”,心头暗暗吃惊,忽又转忧为喜,道:“那我便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身子向前一倾,逼向王利锋去了。王利锋侧身一躲,就着杨子玉袭来之势回剑刺去,使得正是“七星剑法”的第六剑“开阳剑”。这“开阳剑”实是借力打力的剑法,王利锋知道杨子玉的“隔山掌法”力道尤猛,不敢硬拼,是以用这一剑对敌。
  杨子玉大骇,只觉王利锋这一剑转瞬之间就变化了数十种招数,轻易化去了自己的掌力不说,还逼得自己无法进招,当真难以匹敌,无怪当年罗大通号称“罗七剑”了。转眼又打斗十数回合,叶子明忽然叫道:“杨堂主,你们已经打了八九十个回合了,怎么还没有取下他的首级?”王利锋一愣,暗想:“武功半斤八两之人,若是光明正大地比试,即便是斗上几日几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负,他武功尚且不如我高强,想要这么快就取我性命,真是痴人说梦。”却听杨子玉一边进招,一边回道:“这,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似是尤为纳闷。王利锋也不理会,继续用“开阳剑”与杨子玉相斗,那杨子玉又怎能敌得过玄妙无比的“七星剑法”呢?他一个大意,王利锋见机会来了,挺剑便刺,忽然想到各派掌门要他留了杨子玉性命,以便交给杨岱处置,忙剑锋一偏,刺中了杨子玉的左臂。只见他衣服立时裂开,鲜血从衣服中流出。
  王利锋剑下留情,在场诸人无一人看不出来,纷纷大声喝彩不说,还都夸王利锋做得对。杨子玉铁青着脸,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自是懊恼已极。想他和王利锋齐名,疏不料还要王利锋剑下留情,岂非耻辱一般?只听武一南问道:“杨堂主,你不是说已经按照我的吩咐都做好了吗,怎么你还是没能敌过王利锋呢?”杨子玉捂着伤口,咬着牙说道:“我确实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做好了。”王利锋听了这话,心想:“他们果然是有了什么阴谋。”想得正出神,忽听有人大叫:“王四侠小心!”猛然一回头,竟是杨子玉袭来了一掌。原来,杨子玉十分怨恨王利锋打败了自己,更看不惯他以名门正派自居,极想找机会一雪前耻,可是王利锋的武功高出自己一些,要胜的希望不大,眼见王利锋一个不留神,也不顾自己的伤口兀自在流血不止,腾出右手就是一掌打去。王利锋只当杨子玉被自己留下了一条性命,已然战败,疏不料他会恩将仇报对自己突施偷袭,待得得人提醒时,这一掌已经打到了自己身前,躲避已是不及了。
  忽听得杨子玉“哎呦”一声大叫,跟着就是“扑通”一声。王利锋着实大惊,仔细一看,原来杨子玉被人打倒在地,至于究竟是何人暗中相助自己,却不得而知。他正想抱拳相谢一番,只听那冯昊天吼道:“什么人暗中偷袭?”双手往轿子上一拍,跟着腾空飞起,向自己这边疾飞而来。王利锋大骇,情知自己的武功绝非冯昊天敌手,只想如何躲避才好,突觉一个人影晃过,但听得“啪”的一声便如龙吟一般,那人和冯昊天两掌相对。王利锋只能看到那人背影,也不知他是谁,只见他一席灰袍在身。那冯昊天一掌被接,急忙向后一个筋斗翻转落地,跟着一掌打向那人,那人身子一倾躲开,不料冯昊天这掌“醉翁之意不在酒”,虽是打向那人,实是要避开那人打向王利锋。王利锋只当是有这名高人相助,哪里料到冯昊天会突然打向自己,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跟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一口鲜血随即喷出。
  群雄登时涌了上去,把王利锋围住,以防敌人再度出手加害,同时立有高手出手封住了王利锋的周身大穴,将他扶下坐好,傅天泓则运功为他疗伤。梁浩然甚是担心,只是在问王利锋如何,陈云科一搭脉,道:“梁掌门放心,多亏了王贤侄把贵派的‘天罡经’修炼得好,他内功深厚,加上冯昊天刚才这一掌的力道被那位前辈消去了不少,不至有性命之忧。”梁浩然略觉宽心,这时林忠素喝问道:“冯昊天老贼,你是江湖前辈,何以要对这个孩子痛下杀手,今日天下英雄尽数在此,你岂不是贻笑江湖吗?”冯昊天道:“哼,自古成王败寇,谁贻笑江湖还不一定呢。”转头谓那人道:“你是什么人?”那人也不理会,径自走到王利锋身边,谓傅天泓道:“我来给他看看。”傅天泓虽不识得这人,但知他刚刚出手相救王利锋,绝非坏人,而且若非他消了冯昊天的掌力,王利锋恐怕小命不保了,忙撤了掌。只见那人拂起王利锋左手,先是搭了他的脉,然后单手相对,便以内力助其疗伤。
  王利锋初觉五脏俱痛,苦不可当,待得傅天泓为自己疗伤时,只觉得两股真气一冷一暖轮流在自己体内游走开来,慢慢的痛感渐消。这会儿傅天泓被那老者替下,王利锋觉得这老者所输的真气与傅天泓颇有不同,说到老成,当属这老者,但是单论内力而言终是傅天泓略胜一筹。想不到他大伤面前,居然还有心思琢磨谁人的内功高强。那老者道:“收慑心神,不可胡思乱想。”王利锋一怔,随即照做。忽听得慧觉的声音说道:“冯教主堂堂前辈,又是一派掌门,居然对一个少年痛下杀手,真是罪过。听说冯教主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无敌于天下,老衲情知不是冯教主敌手,但是仍要请教。”只听冯昊天道:“慧觉方丈虽是一派之主,但是武功却非少林第一,老衲倒是想要见识一下贵派的十八罗汉阵。”
  慧广道:“冯教主好大的口气,竟然想直接挑战敝派的十八罗汉阵,你可知那十八罗汉阵是什么?”那武一南接口道:“十八罗汉阵是贵派威力最为厉害的阵法,由贵派身居达摩院、罗汉堂的十八位‘玄’字辈高僧亲自坐镇。”群雄一听,登时大惊,暗道:“少林派这十八位‘玄’字辈高僧人人武功极高,就是慧觉方丈等都犹恐不及,十八人合而为一,天下实是决无敌手了,这冯昊天的武功究竟能高到什么境界,竟敢出言挑战?”慧广道:“我这十八位师叔伯的武功,单是一人而言,世上能与之匹敌者实为罕有。”冯昊天道:“这一点老夫清楚得很,不过老夫就是那罕有之人,今日定要一试。”
  群雄无不大惊,不少人均想他这是自找死路。那少林十八位“玄”字辈高僧齐看向了慧觉,听凭方丈安排。陈云科道:“方丈大师,这冯昊天如此自信,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诡计?须得小心才是。”慧觉道:“可是我这十八位师叔所组成的十八罗汉阵威力无穷,纵是他武功再高,也未必就能破阵,倒是不妨一试。”梁浩然道:“我也看这一战他们的胜算为零。”慧觉道:“那就叫他见识一下敝派的武功也好。”转头谓十八僧说了,十八僧纷纷出了人群,列了阵,把冯昊天围在垓心。冯昊天道:“刚刚我出手打了那个小子,你们都说我以大欺小,现下十八位少林高僧同时与我对阵,这总算扯平了吧。”趁人不意,“呼”的一掌向玄生打去。玄生身子微侧,使出“菩提手”来挽手去抓冯昊天手臂,冯昊天急忙抽出手来,速变为爪,抓向了玄澄。
  玄澄见冯昊天袭向自己,向后一纵,双掌前推,使的正是少林“伏魔掌法”中的“蛙式双推”。这时玄法、玄义、玄方、玄度四僧纵上当空,由上直垂下来,拳掌腿齐使出来。冯昊天双手迎上,凭力道往上一顶,四僧被他内力所震,向后退开,玄宁旋即使出“拂明指”点向冯昊天腰间。就在这时,玄定的“断龙掌”也斜劈向冯昊天后背。冯昊天当真了得,眼见玄法等四僧被震开之时,就已料到自己身后空虚,必有人会乘机攻击,早就将身一跃,这样轻而易举避开了两攻。玄生出手更快,大喝一声:“看招!”手又是一挽,掏向冯昊天腋下。玄生的“菩提手”是他生平最为得意的一项绝技,他料想这一攻即便不成,冯昊天也必会用两手招架,这就给了其他众僧进攻之机。那玄心、玄度已明其意,玄心“呼呼”两掌,使的正是少林绝技“大金刚手”,而玄度凝力于拳,用的是“偏花拳”绝技。二人随后攻至,冯昊天大骇,先是反玄生之道而行之,让步避开,跟着一招“九毒噬魂功”打向了玄度,一脚踢向了玄心。
  玄中知冯昊天那掌狠毒,怕玄度有失,出指点向冯昊天那掌掌心。这一招是“大智无定指”中的招式,专门迎面挫人穴道。冯昊天急中生智,身子一旋,换手又是一掌“五毒神掌”打来。玄福旋衣跟来,但觉他的袈裟如铁铸一般,其实那是内功使然,这门功夫叫做“袈裟伏魔功”,玄福修炼娴熟,功力着实惊人。冯昊天情知不敌,忙收手一跃,凌空“***”连续数掌,分向玄方、玄法、玄光、玄恩、玄宁五僧而来。玄方当即施招,用“左右穿花手”破了一掌,玄恩也施展开“因陀罗抓”将这一掌轻易化解,玄法则用“双圈手法”与冯昊天对了一个回合,而玄光衣袖一拂,用了“少林破衲功”迎敌,唯独玄宁的“拂明指”不敢力敌,只得闪身躲避。不过冯昊天这一掌也终被化了,原是那玄褚、玄义和玄隆三僧一起施招,反倒迫得冯昊天自动收手。
  玄隆所使的功夫叫“十二擒龙手”,为擒拿手法中的绝技,而玄义使的是叫“少林怀心腿”的腿上功夫,玄褚则是以“般若掌”见长,三僧皆是武功了得。冯昊天几次施招不成,心下暗暗大怒,忽闻脑后掌风已至,右手急忙出击,原是玄柱一招“震山拳”打来。玄柱见冯昊天回招,忙收了手,那玄宁随即又是一指点来。冯昊天料得他这指法不可与自己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相敌,一招迎头击去。就在这时,玄予用“波罗密手”顶住,玄福的“加沙伏魔功”跟着也击了过来。冯昊天闪过了玄福一击,变掌为拳,跟玄予对了一下,那玄予力道尚不及他,被他震后两步。这时,玄度和玄覃齐齐迎上。玄覃使的是少林派的“龙旋掌法”,和玄度的“偏花拳”都是力道尤猛,冯昊天哪敢力拼,将身一纵,跃出圈中,道:“且慢!”
  群雄都知道冯昊天一人难敌少林派十八高僧,只是他先前夸下了海口,这时又忽然不打下去,当真大是不明。此刻那老者也已为王利锋疗伤完毕,缓缓撤下掌来。王利锋睁开了双眼,只见眼前这人六十来岁年纪,不知是谁,便有气无力地向众人道:“多谢老前辈和各位前辈救命之恩。”那人在他肩头轻拍了两下,道:“你受伤不轻,不要多说话。”王利锋点点头,只听冯昊天问杨子玉道:“杨堂主,那个王利锋跟你打了那么多招也没事儿,我就已有所怀疑了,现如今这几个老和尚也安然无事,你还说按照吩咐做了,这该当如何解释?”杨子玉甚是惶恐,道:“教主,属下确实是按照武龙使的吩咐,在初二那天下午把那药下在了众人做饭用的水里,绝无人有所察觉。”众人一听,尽皆大怒,心想这杨子玉居然要暗中加害群雄,当真该杀,想到他说自己早已得手,又着实大惊。
  王利锋心想:“我当日下午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呢?是了,定是有人从房顶越过,大家都出去查看时,给了他可乘之机,当真该死。”顿觉自己误了各大派的大事,恐怕又要害不少人丢了性命,悔得连自刎谢罪的心都有了。那老者似乎察觉到了王利锋的心思,只是向他摇了摇头。只听武一南道:“那药乃是我精心调制,你若当真按我吩咐做了,绝不会毫无收效。”冯昊天也道:“看样子我是高兴过头了,以至于早早把解药给了你。”王利锋听杨子玉、武一南和冯昊天这话,觉得他们的药似乎确实下了,但是却没有发挥效用。杨子玉道:“不可能,属下下了药那是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的。”鲁继宏从旁问道:“可是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那老者“哈哈”笑了两声,走到冯昊天面前,道:“毒龙教的人果真非同一般,老夫也算开了眼界。”冯昊天道:“你笑什么?”那老者也不说话,只顾在笑。杨子玉道:“莫非是你从中搞鬼?”那人道:“若非我相助,你焉能那么顺利地把药下到了大家做饭用的水中,你竟然说我搞鬼?”在场众人无不大惊,也不知这老者是善是恶。杨子玉疑道:“你说是你帮了我?”那老者道:“当然,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很是犯愁吗?老夫暗中帮你,你理应谢我才是。”杨子玉道:“难道当日从屋顶走过的就是你?”那老者道:“不错。”杨子玉道:“那我明明把药下了,怎么会突然间没了效用?”
  那老者一笑,竟不答话了。冯昊天已猜到了这事儿八成和他有关,喝问道:“我刚刚问你是谁,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那老者道:“我是谁?”只是这么一问,忽然朝冯昊天就是一掌推出。冯昊天大骇,这一变故当真是大大出乎所料,急忙运力欲要接掌,只听得这掌掌风如龙吟虎啸一般,眼看要逼近自己,忽然却没了力气似地,才明白过来这一掌只不过是虚发而已,用来吓人还行,实无半分威力。将身子一正,道:“你骗我,你到底是谁?”那人仍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这时武一南惊叫道:“师父,如果弟子所料不错的话,这一招应是南海派不传神功‘龙功九式’里的‘啸龙蒲牢’。”那人似乎一惊,冯昊天疑道:“‘龙功九式’?”武一南点点头。
  群雄也都是大为震撼,须知这“龙功九式”乃是南海武林数百年来的神功绝技,凡是修习此门武功的,大都跻身为当世武林的高手之列。那人点点头,谓武一南道:“你竟然识得老夫的‘龙功九式’,确是难得。”慧觉一听,心想这“龙功九式”实为南海派历代掌门才可修习的上乘武功,莫非这老者就是南海派的掌门人吗?立即上前两步,向那老者深施一礼,问道:“前辈可是南海派的郝掌门么?”疏不料那老者摇摇头,道:“那是我的师兄,老夫姓甄名伯坤。”一些江湖阅历丰富的人当时都暗自纳罕,心想这套武功除了南海派的掌门之外,向不传第二人,这老者是南海派掌门郝翁子的师弟,怎么也会使那“龙功九式”的绝技呢?当真是大大的不明白。
  武一南道:“原来是‘海外五圣’之一的甄老前辈,晚辈久仰大名,今日有缘一见,实是欣慰。”众人一听,当真是无不震撼,须知这“海外五圣”,乃是居于中原以外、海岛之中的五个世外高人,近年来声名正盛,实不亚于六大派的掌门,甚至屡屡传出他们的武功更加的高深莫测,只是无人知这‘五圣’是哪五人,亦无人知道他们居于哪五岛。那老者甄伯坤也是一惊,道:“你这书生当真了得,竟连这个也知道?”武一南笑道:“晚辈不光知道前辈您是‘海外五圣’之一,还知道这‘五圣’之名的兴起,亦不过是源于十三年前的海外会战。”甄伯坤道:“不错,当年老夫等五人在海上不意相逢,谁知互生了误会,不惜大打出手,哪料大战了七天七夜,依旧是胜负难分。正所谓是不打不相识,我们五人从此定下十年之约,每隔十年便聚到一起比试一场,看看谁的武功更高。不曾想我们这一战被一些渔民亲眼所见,于是他们回到中原就四下宣扬,将我们传成了‘海外五圣’。可是老夫却有一事不明,我们五人的身份,理应是无人知晓才是,你又是如何知道老夫便是其中之一的?”
  那武一南道:“不瞒前辈,十三年前江湖上开始盛传‘海外五圣’的时候,晚辈还当是什么人浪得虚名,无故编出个故事来相欺于天下英雄,于是就借助本教的势力到处查访。都说‘五圣’出自海外的五个岛屿门派,当时晚辈就从南海诸派开始一一详查,可是到了最后,也只查出当年南海派的前辈您曾和贵派郝掌门之命出过一次海。晚辈猜想,以郝掌门的武功,名列这‘五圣’之中自不在话下,但是他领导南海群雄,绝不会有兴致去和其余‘四圣’比武,料来也就只有前辈您或有这个可能。果然细查之下,发现前辈您自出海之后真气大损,回南海派后调息了有大半年之久,估计就是当时五圣会战之故。只是前辈竟会使‘龙功九式’,倒是出乎了晚辈所料。”
  群雄听武一南的话,均想这毒龙教能查人于此,当真可怕,对武一南的聪慧却倍感钦佩。甄伯坤拍手叫好,道:“你说得虽然没能全对,不过能知道这些已是十分了得的了,只可惜你早已投了毒龙教,不然叫老夫先遇到你,定会收你为徒。”冯昊天听二人说话,已猜到这甄伯坤不太好对付,忙道:“甄伯坤,你南海派既然远在南海,为何要来参与中原武林之事?”甄伯坤道:“毒龙教又何在南海了,还不是怂恿青蛇派把南海武林搅得鸡犬不宁?”原来青蛇派为恶南海,毒龙教可是出了不少的馊主意,冯昊天当即被反问得无言以对。杨子玉这时道:“那我当时明明已经把药下在了水里,你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换了?”甄伯坤道:“我其实根本没有换水。”杨子玉道:“不可能。”武一南却道:“莫非前辈把我的解药盗去了?”甄伯坤道:“你这书生着实是聪明,不错,我确实盗了你的解药。”
  群雄这才宽心,心想自己原来并未中毒龙教的毒。武一南道:“可是前辈何以会未卜先知,料到我们会派杨堂主下毒,而提前把解药盗去呢?”甄伯坤道:“哈哈,老夫也不瞒你,当初姓叶的这小子和他那个师弟等人围攻天华帮和衡山派众人,其实我就躲在暗中观看,这个姓杨的小子贪生怕死、向你们毒龙教讨饶投降,我也是看在眼中的。”王利锋等一听,心想:“原来这位甄老前辈就在暗中,那我们其实是不会受到任何危险的。”只听甄伯坤续道:“后来他跟你们的人回到了清云峰,我便一路跟踪,也到了峰顶。当时你和你师父还有师弟接见了这小子,跟他密谋如何投毒之事,我全都给听见了,想不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指冯’,竟然没有察觉半分,真是好笑。”
  冯昊天一愣:“什么,你也在那厅中?”竟然不信。原来,这“龙功九式”的第八式名唤“游龙负屃”,乃是轻功中的一种,甄伯坤仗着轻功绝顶,自是不怕人发现。他也不回话,续道:“老夫一听你们的毒计,心想这要是叫你们给得逞了,不仅是中原武林,就怕天下也要给你闹得大乱,当即断定绝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就偷了你的解药,便跟着这姓杨的小子下了山。哪曾想,这位‘逍遥剑’王四侠对他防得太紧,他倒一时难以得手。老夫当时就想,如若是此计不成,将来只怕你们毒龙教又想出什么更厉害的计谋,那时说不定更加难以应付,倒不如将计就计,叫你们先把药下了,以为已万事俱备,定不会再图他法,岂不是落得痛快。于是我就故意装作是你们毒龙教派去打探消息的细作,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这便给了这姓杨的小子可乘之机。等到他以为自己大事已毕,我就又去把解药全部投放在了他下毒的水中。”
  慧觉等人一听,齐齐施礼:“若非前辈出手相助,中原武林免不了一场浩劫。”甄伯坤道:“各位不必客气,毒龙教的种种恶事,老夫皆有所耳闻,这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这时柳陌昌问道:“甄前辈,那么昨晚在谷口相救我们的,莫非也是您?”甄伯坤摆摆手,道:“那倒不是,不过这一切老夫都看在眼中,是一个小姑娘把那毒龙教的弟子打死的。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然能练就这种以指为剑的绝技,真是难得。只是,她的这门功夫似乎练得并不甚好,貌似哪里出了差错。”群雄一听这话,登时傻了眼,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一个姑娘暗中帮助了自己。王利锋想:“一个姑娘,莫不是无极门的程如玉?她一路跟来了这里,千方百计也要送我三件礼物,倒是极有可能在暗中助我。可是她年纪尚轻,就能有此功力吗?”
  又一想柳陌昌所说的“重阳剑法”遗失之事,心想:“柳师叔说这门功夫早已遗失了一半,世上绝无人可以练成,倘若有人当真武学修为极高,或可从半部剑谱中修炼出一点儿功力来。那甄老前辈说她貌似哪里出了什么差错,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无极门抢了这半部秘笈之后胡乱修炼而至的呢?”想到这里,只听那冯昊天忽道:“哼,你们这些人自居名门正派,其实最是奸猾狡诈不过,今日我毒龙教不敌你们人数之众,我冯昊天自认败了,可是心中却是死也不服。你们都凭良心而论,倘若是单打独斗,谁又会是我的敌手?”少林高僧皆是谦谨之人,向不喜虚名,立有几位“玄”字辈高僧人站出来说道:“冯教主所言非虚,单打独斗,老衲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冯昊天道:“高僧不愧是高僧。”转头为甄伯坤道:“甄伯坤老儿,你坏我好事,这笔账我本该和你算算,可是今日毒龙教遭逢大难,我冯昊天只怕也活不长久,否则定要讨教讨教你的‘龙功九式’。”甄伯坤笑道:“其实老夫也早就想试试了。”右手一伸,道:“请吧。”冯昊天心下暗喜:“那‘龙功九式’确是江湖绝技,可这老儿不是南海派掌门,想来这套武功他也不过是学了些皮毛而已。别人都忌惮他武功了得,不敢与他对招,说不定他的武功极是一般,也未可知。就算他武功当真不菲,难道我的武功还会及不上他?瞧今日之势,毒龙教危在旦夕,我若把他拿了,一来众人惧我武功,必不敢来战,二来我以他相要挟,众人都最重义气,还愁他们不会听我吩咐退兵而还吗?如此一来,毒龙教之危立解。”想及此处,“呼呼”两掌就向甄伯坤面门打去。
  甄伯坤迎头直上,使的是“龙功九式”的第一式“破龙囚牛”。这一式专门直破敌招,便是武功再高之人的进攻,也是无所不破。冯昊天急忙手势下切,想绊住甄伯坤双臂,不料甄伯坤就势一格,跟着一掌打来。原来甄伯坤这一招是“龙功九式”中的第六式“断龙赑屃”,纯是以力断招,最是凶狠不过。冯昊天大骇,抽出双掌向后一退,算是躲开一掌,跟着就见甄伯坤纵身飞近,忙一招“九毒噬魂功”送出。甄伯坤情知这招厉害,复又一招“破龙囚牛”将招拆破开来。冯昊天见一招被破,敌人已近身数尺,一个跃身跳到甄伯坤身后,飞脚踢来。甄伯坤回头以掌相迎,将全身内力集于一处,掌脚相接,甄伯坤用力一推,冯昊天一个筋斗已然落地,但觉刚才甄伯坤的手掌一顿,便似他周身被罩住一般,难以下招。他哪里晓得,甄伯坤这一招用的是“龙功九式”第二式“震龙睚毗”,是一门以内力护体的功夫。
  几招下来,冯昊天已知这甄伯坤绝非庸类,着实不好对付,心想自己当用绝招以对,速战速决才好,当即接连使出自己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进攻。只是那甄伯坤见招拆招,应付的也都游刃有余。须知南海派历代弟子其实鲜有在中原闯荡,是以这江湖之人只知道“龙功九式”厉害非常,却不知到底威力如何,当下无一不是屏住呼吸、驻足细看,但见这二人一守一攻,精彩绝伦。冯昊天是毒龙教教主,威震江湖已久,而那甄伯坤是“海外五圣”之一,身负“龙功九式”绝学,二人武功高强自都不在话下,实该列当世之一流。这二位高手,一善一恶,在清云峰脚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打近二百个回合,自始至终也没人占过上风,始终都在僵持。
  众人看得兴起,只见冯昊天一掌数招“五毒神掌”打向甄伯坤,甄伯坤急忙一个纵身,用“游龙负屃”的轻功避开。冯昊天以为甄伯坤胆小,便道:“你若有胆,就空手接我一掌试试!”双掌齐使,暗运“九毒噬魂功”的内劲向甄伯坤打去。甄伯坤道:“接你一掌,又何足惧?”掌上运力,伸手来接。这两掌一对,二人纷纷后退了两步。冯昊天道:“够胆!”旋腿一扫,甄伯坤一跳避开,回手一拳打向冯昊天胸口。这一拳用了“狂龙嘲风”的力道,甚为威猛,冯昊天伸手去格,却见甄伯坤另一手已变掌打来。他急忙身子微侧,算是躲过,只见甄伯坤回臂扫至,急忙一弯腰,跟着后腿一蹬,算是逼得甄伯坤退开。
  甄伯坤这一站定,右手一划,一招“噬龙狴犴”便即打去。须知这“噬龙狴犴”为“龙功九式”的第七式,是这九式之中最为恐怖的一招,招式所及之处,可以凭风杀人。冯昊天觉得这掌掌风凌厉非常,情知不可力敌,正欲闪躲,哪知道甄伯坤出招极是迅速,根本不容他躲避。他心想:“想不到这老儿倒是有点儿厉害,他既不叫我躲开,我何不就势送他一招‘五毒神掌’呢?”担心重蹈彭文彦的覆辙,故而用尽全力,将掌一迎,料定甄伯坤必会中招。两掌相对,果然甄伯坤的内力不及冯昊天深厚,反被震退了数步,方始站定。冯昊天大笑道:“甄伯坤老儿,你已经中了我的‘五毒神掌’,普天之下非我解药不能救你。”群雄一听,当真吃了一惊,却也是怒从心起。
  毒龙教众弟子听冯昊天这么一说,尽皆欢声雀跃。甄伯坤一动不动,却见冯昊天示意教众住口,然后谓慧觉等门派人物道:“慧觉方丈、龙帮主,咱们做笔交易如何?”龙帮主疑道:“冯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老乞丐当真听不明白。”冯昊天道:“龙帮主,今日各大派围攻清云峰,此刻来看,毒龙教自是难保,但是众位不要忘了,老夫到现在可还没有使用本教的‘迷踪十里香’呢。”略顿片刻,续道:“不过老夫也不想多伤人命,只想请慧觉方丈和龙帮主带领天下英雄就此返回,老夫自当为甄老英雄解毒,绝不食言,不知几位以为如何?”他这会想要求众人退兵,是以又称呼甄伯坤为甄老英雄了。
  慧觉等甚是迟疑,心想此来原是要围剿了魔教,如此无功而返,实是说不过去,可是,江湖中人最重义气,这甄老前辈眼下身有危险,正派之士岂能不救?当即各大派掌门聚在了一起,纷纷议论开来。王利锋暗暗叫骂,心想:“这奸贼好不狡猾,这么卑鄙的手段也能用出,着实可恶。”忽见甄伯坤身子一震,朗声说道:“老夫从未中毒,何须要你来解啊?”毒龙教众人大骇,明明眼见教主使出了“五毒神掌”,居然他还会无事,当真出奇。冯昊天惊道:“你,你这到底是真是假?”甄伯坤道:“冯教主的‘九毒噬魂功’不是可以化人内功嘛,不过那终究是邪派的武功,与人有损。老夫的‘龙功九式’里也有这么相似的一式,叫做‘化龙螭吻’,但是这招却是专门用来化去别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的,和冯教主的武功比起来,那是正派得多了。”
  原来这式“化龙螭吻”为“龙功九式”的最后一式,其实当修炼此招之人内功极高之时,完全可以凭借自身功力,就如吞物一般化掉他人的功夫和内力,和“九毒噬魂功”近似一样,因而这九式之中,实是为此最毒。但是甄伯坤的内力却稍稍不及,所以叫他化人功力,尚且不能。群雄一听,顿时宽心,只听冯昊天道:“原来你这老儿真有两下子,既然你的‘龙功九式’不如老夫的‘九毒噬魂功’这般,老夫便要尝试一下这套功夫的滋味!”说着便施展出“九毒噬魂功”来,打向了甄伯坤。那甄伯坤跟他又斗了数十回合,突然原地站定,也不闪躲,只是伸手凌空一接。冯昊天吓了一跳,万想不到他竟然明知自己的“九毒噬魂功”可以化去他的内力,仍是不躲不闪。
  甄伯坤伸手接住了冯昊天的一攻,暗运“回龙狻猊”的法门,将冯昊天打来的这一招化成内劲,在自己周身经脉走了个来回,猛地向坐在一旁的鲁继宏打去。原来他对武一南颇为钦佩,是以才对鲁继宏下手。这一招是“龙功九式”的第五式“回龙狻猊”,可以接住对方招式再回击给对方,乃是整套武功里最为玄妙的一式。鲁继宏大骇,将身一纵,成功躲过,只见他方才坐过的轿子瞬间粉碎开来,亏得叶子明躲得及时,不然也难以幸免。这鲁继宏可谓是深得冯昊天真传,武功也是了得,他见甄伯坤偷袭了自己,心想是他偷袭在先,自己便就出招,谅天下群雄也不能再说自己师徒以多欺少。想及此处,翻身就冲了上来。傅天泓一见,身形晃处,已拦在了他身前,道:“让我来会会你!”
  鲁继宏抽掌便打,只见傅天泓将手一挽,扯住了他的手臂。这一招出自八卦门绝技中的“老君手”,鲁继宏急忙拳头紧握,冲向傅天泓胸口。傅天泓用八卦门绝技“螳螂臂”一格,随即又挽手而来。这“老君手”讲求的巧劲儿,越是刚猛的招式,就越容易被它化解。鲁继宏的功夫学自冯昊天,自是刚猛一系,被傅天泓几个回合下来,就缠得抽不开身了,瞬间已处劣势。十八年前,武一南在永乐城时就曾说过,这冯昊天最犯愁的其实是八卦门的武功,只因八卦门的“玄元功”、“八卦神功”、“扭转乾坤”和“伏波功”等玄妙繁复、难以应付,此刻傅天泓还没有使出这些最厉害的武功,鲁继宏就已应付不来了。
  冯昊天和甄伯坤继续拼斗,依旧是难解难分,陡见弟子处于下风,便要抽身相助,可是甄伯坤死守不放,真是心急如焚。叶子明见师父貌似不敌傅天泓,大喝一声:“师父,我来助你!”一个纵身上前,林忠素闪身出来,拔剑将他拦下,说着也打了起来。就在这时,毒龙教教众突然喊了起来:“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喊了数句,纷纷向群雄涌来。慧觉大是意外,忙下令进攻,清云峰脚下登时成了战场,一场大战便即展开。梁浩然担心王利锋伤势,护在他身畔,待有敌人来袭便即一一屏退,却不主动出手。只听四下里厮杀声不断,不少人也是片刻之间就横尸就地。
  各大派人数甚众,毒龙教区区两千人左右,哪里敌得过群雄呢?本来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甚是了得,为中原群雄所忌,疏不料毒龙教这次时到此刻,竟仍未使出这毒香出来,群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那武一南身体残疾,无法行动,加之他又不会武功,故而被那毒龙教的几名好手护着,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得分明,只见毒龙教弟子片刻之间只剩下不到三成,情知这一战必败无疑,忙大叫道:“师父不可恋战,咱们快撤退!”冯昊天哪里肯从?他招招狠毒,誓要了甄伯坤性命,可是二人武功半斤八两、不相伯仲,着实难分上下。群雄眼见毒龙教弟子瞬间所剩无几,心想已胜券在握,几位掌门高手纷纷围了上来,和甄伯坤一道围击冯昊天。
  冯昊天以寡敌众,又岂有胜算?他勉强和群雄打了十数招,陡见这几位之中,要属陈云科年纪最轻了,虽不认识他,心下却想:“瞧他年纪,武功应当不如其他几人,我既伤不了那甄伯坤老儿,何不再把他给擒了,以解我毒龙教之危?”想到这里“九毒噬魂功”连连使出,只打陈云科一人。他哪里晓得,这陈云科年纪虽轻,武功却是不凡。陈云科如今已经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华山派掌门人,昔年陈景元传位之时,便即觉得他武功将来必将出众,只是当时他年纪尚轻,故而这永乐城一战,陈景元也只是号召了其余各群雄,却唯独没有令华山派前去,如此也叫华山派损失最小。只见这时陈云科拂尘甩出,招招破解冯昊天进攻。冯昊天数招不成,仍是不肯罢休,陈云科突然抽出手掌,用了华山派世传的“阴阳无极功”。冯昊天见势大吃一惊,急欲后退躲避,不料自己身后的甄伯坤就在这时一招“噬龙狴犴”打中了他的后背。冯昊天一口鲜血登时吐出,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跟着瘫软下来,显然受伤不轻。
  武一南大叫道:“师父!”却见鲁继宏和叶子明分别被傅天泓和林忠素缠住,无法分身来救冯昊天不说,怕是自身也难保了。那鲁继宏和叶子明闻武一南大叫一声,立时分心,就在这时,傅天泓突然一招“八卦掌”打向他胸口。鲁继宏终究也算是武功极高之人,此刻身处险境却又立时镇定,先是用手格开傅天泓的一攻,跟着一招“五毒神掌”使来。傅天泓真气使处,已用了“扭转乾坤”的神功,鲁继宏只觉这一掌就要打中,突然便不知怎么了,那掌再也不受控制,向侧击去。傅天泓抢在这时,拳中运力,又是一招“通臂拳”使开,正好打中了鲁继宏的腋下。鲁继宏受了重伤,也倒在了地上。
  林忠素的武功尚不如王利锋高明,因而来说也是高不出叶子明太多,虽将他缠住,却也伤他不得,这时见鲁继宏也被打伤,便谓叶子明道:“你师父和太师父都已身受重伤,多打无益,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得好。”叶子明一怔,便即站定不动。只听慧觉谓冯昊天道:“你们毒龙教坏事做尽,这也是你应有的报应。阿弥陀佛。”冯昊天嘴角流血,也不说话。群雄甚为高兴,万想不到已经搭好营帐准备长久一战,竟然这么轻易就胜了,多亏了甄伯坤的功劳。众人心中欢喜自不必说,也不管还有些许毒龙教余孽兀自顽固挣扎,当下便纷纷商议要如何处置冯昊天和鲁继宏一众。忽听得有人大叫一声:“‘迷踪十里香’来了,看香!”一股白烟便即散将开来。群雄大骇,立有人吼道:“小心剧毒,快把嘴捂住,不要呼吸!”众人纷纷照做。
  白烟弥漫,但觉得蓦地里先是一个人影窜出,也看不清他相貌如何,只见他飞一般抢到冯昊天身边,出掌疾向四周群雄一扫。群雄大骇,此刻只顾屏息掩鼻,又不知来人是谁,哪里敢去接这人出招?纷纷后退几步让了。却见那人也不急攻,忙将冯昊天挟住,跟着拔腿就跑。只听他跑出数步,说道:“快把鲁龙使也救走!”正是杨子玉的声音。只听叶子明的声音应了声是,跟着也已跑去。杨岱大怒,可是此刻不敢呼吸,也只得让他跑了。稍过片刻,四下里完全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白烟方始散去,群雄只见毒龙教弟子已经一个不剩,全部逃跑。这一下真是气坏了群雄,立有人破口大骂,说是毒龙教太过奸猾,又说杨子玉好生可恶。柳陌昌这时指着清云峰上的狭窄山路叫道:“大家快看,他们正往山上跑呢!”
  虞子卿道:“冯昊天受伤不轻,毒龙教弟子又伤亡不少,此时正是追击的好机会,不如咱们追吧。”慧觉稍有迟疑,心想这清云峰小路极是难行,连毒龙教弟子都山上不易,各大派如要进攻,一旦中了敌人埋伏,后果不堪设想。见他犹豫不决,林忠素道:“我看虞掌门说得有理,毒龙教现下已是瓮中之鳖,只会束手待缚。”慧觉道:“这话倒是有理,只是老衲担心我们不知峰顶情形,恐遭了埋伏暗算。”甄伯坤道:“方丈大师这一点倒不必担心,老夫到过峰顶,于那峰顶情形也算是知道一些,我可以为大家带路。我曾听那书生说,他们毒龙教本有五千教众,但大半都散居各地,峰顶和这周边一带总共加起来亦不过三千余人而已。如今各大派蜂拥而来,实是来不及征调,故而才叫那姓杨的小子向大家下毒。昨夜在谷中毒龙教已有一千多人被诸位诛杀,只剩下的两千人看样子今日是全部下了山来。毒龙教倾巢而出,现下却只有区区不到三四百人,估计就是想要埋伏,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们。”
  群雄为之振奋,却听甄伯坤续道:“此时正是绝佳的进攻良机,不过这条山路极是难行,估计行到峰顶怎么也要半天时间,眼下天色将黑,不如明早再行上山,也为时未晚。”杨岱疑道:“若是给这些妖人一夜时间,恐怕他们恢复了势气,只怕于登山有所困难。”甄伯坤道:“这个不用担心,那个冯昊天和他的徒弟都是重伤在身,性命堪虞,已不足为患。”慧觉一听甄伯坤这话,当真是打定了主意,道:“如此就全依甄前辈之言便是。”即令群雄退回营帐休息,又令丐帮弟子清理战场。待得退回帐中,众人畅谈起今日之胜,无不高兴,只是梁浩然见爱徒受伤,颇有担心。那陈云科素来于医道颇有研究,这时取出了华山派独有的“千金丹”给王利锋服了。此丹据说可以延至百病,对内伤之人尤有好处,铁剑门众人连连称谢。
  又一日天明,慧觉召集群雄,号令齐向清云峰顶进发,只是担心毒龙教还会负隅顽抗,故而派诸位高手当先而行,这样即便是敌人突袭,诸位高手亦可凭借高深武功一一化解。梁浩然知王利锋受伤不轻,又担心将他安置在峰下营帐之内歇息,毒龙教散居各地的弟子若此时前来增援,不免危险万分,于是叫杜鼎林、寇延枫全力保护王利锋也跟着上山。这清云峰小道确是不易人行,最宽处也只可容四人并肩,可是登峰又无他路,唯有艰难攀爬。行了半日,幸在毒龙教并无人埋伏,群雄已到了山顶平地,只见眼前一座庄院建在当中。甄伯坤道:“这便是毒龙教之所在了。”
  说也奇怪,这正门之处却无一人。柳陌昌道:“这里如此冷清,当真好生奇怪,莫不是毒龙教又施了什么诡计?”龙帮主道:“大家小心,别中了敌人的袭击。”众人依言听了,接连向庄院走去,哪知刚进门不久,就发现不少横尸于此,看这装扮,显是毒龙教的弟子。陈云科道:“毒龙教的弟子怎么都死在了这里?难道是毒龙教发生了内乱?”众人也想不明白,疾奔这当中的大殿而去,一入殿门,但见地上尸体无数,有人全身黑紫,有人面目狰狞,当真极为可怖。众僧齐打佛偈。崔文龙见这些人的死法和恒远镖局众人相似,便道:“瞧这样子,这些人应是中了‘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而死。”众人大骇,梁浩然道:“说不定是毒龙教弟子知道在劫难逃,是以一片混乱,而导致如此死伤。”杨岱急道:“那冯昊天和杨子玉等人都哪里去了?”
  丐帮四大长老这时传下命令,着人四下查看冯昊天等人踪迹。慧觉道:“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咱们各派之中几乎都有人失踪,眼下除了铁剑门的尹三侠,其他人的下落尚不得而知,这事儿多半就是毒龙教所为,顺便查看一下此处可有地窖暗牢之类的地方。”丐帮弟子应了。过不多时,有弟子来报,说是发现了武一南就在武功坊中。群雄跟随而去,先是穿过大殿,再是经过殿后长廊,来到了武功坊门前。这一路上虽距离不远,却也又发现了数十人毙命于此。守在武功坊门口的丐帮弟子见群雄纷至,径自退下,那领路的推开房门引众人进去。群雄一入,登时惊呆,只见一人头发凌乱地坐在地上,正自低声哭泣,就是武一南无疑。在他面前的地上,还横躺三人,却不是冯昊天、鲁继宏和叶子明是谁?原来这三人皆已身亡。群雄知道这冯昊天和鲁继宏受伤不轻,死了倒不怀疑,只是这叶子明如何丧命,却不知为何。那武一南见群雄皆至,突然指着群雄道:“都是你们干得好事!”
  慧觉道:“阿弥陀佛,冯教主害人终害己,罪过罪过。”武一南道:“现下我师父、师弟、师侄也都死了,你们还想要我性命是不是?”向四周扫了一圈,陡见梁浩然站在其中,不禁“哈哈”大笑两声,道:“何敢劳驾诸位动手,我自行了断就是。”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径往自己腹部刺下。甄伯坤本就惜才,特别是他对武一南的聪明尤为欣赏,猛地见他欲图自尽,大叫:“不可!”一招“狂龙嘲风”便即掠去,但闻“当”的一声,武一南手中的短刀就被打落在地。武一南翻眼一看甄伯坤,道:“难道我连死你也不许吗?好!”只一个“好”字刚脱口,就见他双手撑地,急向墙头撞去。甄伯坤本以为他既无兵刃,势必不会自杀,哪料他既蒙死志,便往这墙上一撞,登时毙命。
  苏松德和崔文龙这时纷纷暗念:“师父,大师兄,你们的大仇终于得报了。”各派之人但有被毒龙教谋害的,也都默念为他们报了仇。不一会儿,丐帮弟子回报,说清云峰上已无一个毒龙教弟子踪迹。杨岱道:“不可能,杨子玉那个畜牲还没有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丐帮弟子一听,只得下去继续找寻。过了良久,苗大仁进来报告说发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和杨子玉穿着很像。杨岱道:“白衣,毒龙教弟子都没有穿白衣服的,那应该就是杨子玉了,他在何处?”苗大仁道:“在文成坊中。”当下带着群雄赶去。杨岱此刻最恨杨子玉,心想非要第一个杀了他不可,否则自己一世英名可就彻底毁了,第一个冲到文成坊一看,见地上有几具尸体,模样和先前所见的毒龙教弟子一样,模样皆甚是骇人,相貌也难以辨清。群雄一看,原来那白衣男子也在其内,竟然死了。天华帮弟子皆道:“这人相貌和其他人一样,也都难以分辨,不过身材和穿着倒是跟杨子玉那个狗贼并无分别,想来是毒龙教发生了内乱,他也未能幸免。”
  杨岱暗觉失望,心想杨子玉这个叛徒不是自己亲手所杀,真是便宜了他。一抬头,才发现这间文成坊四周墙上挂着的都是些字画,看上去笔法甚是俊秀,但却毫无劲力,想是那不懂武功的武一南书画的,说道:“这里应该是个书房。”虞子卿道:“既是书房,说不定可以从这里查出他们毒龙教为恶江湖的一些端倪。”众皆称是,当下便在文成坊中四处开始搜查。这文成坊确是武一南的书房,其中有一个满是书籍的书架,还有一张添着文房四宝的桌子。虞子卿不管他人四处翻看,径奔那书桌走去,顺手拾起桌子正中央的两个本子,见第一本正面上写着“教史新辑”,第二本正面上写着“一南手札”,忙谓众人道:“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闻声聚来,纷纷接过一看,龙帮主道:“这本《教史新辑》应当是记录毒龙教历史的,至于这本《一南手札》,可能是那个武一南的笔记。”陈云科道:“贫道只听说这毒龙教是西域黑汗的教派,究竟为何会在西域没落而东迁来此,倒是毫不知情,或可从中一看究竟。”接过那本《教史新辑》,仔细读了下去。原来,这毒龙教创教始祖乃是二百多年前因吐蕃赞普朗达玛灭佛而被迫逃出吐蕃的西藏密宗修炼者,名叫多吉。当时多吉为躲避吐蕃官兵的追捕,一路向西北而逃,行了大半年才到天山南麓。当地广袤千里,遍是沙漠,多吉迷路不知去向,被困其中险些丧命,幸被一位名叫庞特勤的回鹘人所救,疏不料这庞特勤是回鹘十五部的首领。多吉万分感激,誓要拼死报恩,庞特勤知多吉修炼西藏密宗武功,功力惊人,自也甚为倚重。
  唐文宗开成五年,庞特勤在多吉的帮助下,率回鹘十五部进入七河地区,并突厥葛逻禄部,建立了黑汗政权,世称喀喇汗王朝,庞特勤便是我们所说的毗伽阙·卡迪尔汗(按:七河地区即今伊克塞湖附近,楚河、塔拉斯河一带。关于黑汗王朝的创立,历来有不同说法,《喀喇汗王朝史稿》说庞特勤是这一政权的始祖,但是据穆斯林史籍记载,喀喇汗王朝的创建者是毗伽阙·卡迪尔汗。不少汉文史籍因此推测这二者实为一人,但是此说法尚无定论)。庞特勤以多吉功大,奉为国师。当时黑汗国内教派林立,百姓多为萨满教徒和拜火教徒,也有一些摩尼教徒与佛教徒,庞特勤担心汗国开国之初不好统治这些教派,就令他开派创立了卫龙教,意为“保卫大汗”。这便是毒龙教的起源。多吉既是国师,武功又高,毒龙教自被尊为众教之首,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毗伽阙·卡迪尔汗在位二十七年去世,其长子巴兹尔继承汗位,治巴拉沙衮,是为阿尔斯兰汗;次子奥尔古恰克治恒逻斯,为副汗(按:喀喇汗王朝实行双王制,由汗族长幼两支分治,幼支为副可汗。恒逻斯即今哈萨克斯坦江布尔)。阿尔斯兰汗早逝,由于其子萨图克年幼,故其弟奥尔古恰克在国师多吉的支持下接任了汗位,并续娶了长嫂,收养了萨图克。
  当是时,附属于波斯阿拔斯王朝的塔希尔王朝灭亡,哈里发命纳斯尔·伊本·艾哈迈德为河中地区总督,统治其地。唐昭宗景福元年,纳斯尔之弟伊斯玛仪·本·艾哈迈德以布哈拉为首都,正式称“埃米尔”宣告独立,建立了萨曼王朝,并于次年发兵进攻黑汗(按:哈里发是指穆罕默德去世以后,伊斯兰阿拉伯政权元首的称谓;埃米尔是阿拉伯国家的贵族头衔,这里可译为国王)。其时多吉年迈病重,他虽武功高强,仍是难以率众抵御萨曼王朝的阿拉伯大军,致使首都恒逻斯被占,一万黑汗战士阵亡,奥尔古恰克的原配妻子和上万人尽数被俘,多吉也在护城时力尽被杀。
  多吉死后,其弟子布拉图姆继任国师之位,并护送奥尔古恰克迁都喀什噶尔,继续与萨曼王朝抗争。这时萨曼王朝中有一位王室成员纳赛尔·萨曼尼因王朝内部纷争外逃避难,来到了黑汗的地界。布拉图姆以为这是与萨曼王朝斗争的绝好机会,于是建议奥尔古恰克对这位落难王子予以庇护,奥尔古恰克以为是,于是留他居住在阿图什。纳赛尔·萨曼尼是阿拉伯伊斯兰教的虔诚信仰者,他在阿图什期间,与阿尔斯兰汗之子萨图克关系非常要好,并劝导年轻的萨图克皈依在了伊斯兰教之下。须知当时黑汗与萨曼王朝正值战争之际,私入伊斯兰教实是黑汗百姓的大忌,故而他从不敢在人前暴露自己信奉穆斯林的事实。
  萨图克乃先汗之子,按理说是黑汗未来统治者的不二人选,不过奥尔古恰克立储之时却想让他自己的孩子继承将来的汗位,这件事叫萨图克与叔父的隔阂不断加深。萨图克幼年丧父,错失汗位之余又曾亲眼目睹国家惨败在萨曼王朝之下,早生了富国强兵的决心,这会儿眼见复位无望,又恐遭到奥尔古恰克的残害,于是仿照萨曼王朝古拉姆近卫军的模式组建了忠于自己的近卫军,秘密将他们发展成伊斯兰信徒。奥尔古恰克派人对萨图克的一举一动都进行监视,幸好萨图克聪明无比,每次都能巧妙地避开,实力也愈发强大。
  萨图克依托纳赛尔·萨曼尼的伊斯兰教众和自己的近卫军,纵然实力再强,仍是无法与卫龙教相提并论,于是萨图克暗中会见了布拉图姆。布拉图姆也认为奥尔古恰克立储的行为与多吉的本意相违背,同意举卫龙教之力助萨图克登上汗位。在国内近卫军与卫龙教的里应外合和国外萨曼王朝军队的响应之下,萨图克于喀什噶尔发动武装政变,杀掉奥尔古恰克,成功夺取政权,即为布格拉汗。萨图克·布格拉汗即汗位后,宣布伊斯兰教为黑汗的国教,并迫使王公贵族和属民改宗伊斯兰教。念在布拉图姆及卫龙教在王朝的创立和这场政变中皆功勋卓著,加上卫龙教教众人数众多、武功高强,恰逢新汗立足未稳、国中的顽固派又驻巴拉沙衮反对新汗,故而不敢妄加得罪,仍是对卫龙教委以重任,这汗国传授武艺之事,便悉数交由卫龙教负责。当时黑汗上下流传着“信清真,练卫龙”的说法,意思就是说他们信仰的伊斯兰教,但是所练的却是卫龙教的功夫,可见在萨图克·布格拉汗之初,黑汗国中卫龙教和伊斯兰教几可齐名。
  在布拉图姆和卫龙教的相助下,萨图克·布格拉汗完全取缔了顽固派,统一黑汗,并且发兵萨曼王朝,一举收复了奥尔古恰克时期被侵占的汗国重镇怛罗斯。这一切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卫龙教传授国人武艺,使得黑汗兵力大增。不过自布拉图姆去世后,黑汗国内相对稳定,新任的卫龙教教主于军功上毫无建树,信仰穆斯林的萨图克·布格拉汗也就不再重用卫龙教了。如此过得几十年后,卫龙教中突然出了一个名叫巴尔赫的武学奇才,他根据本教历代相传的武功,融合自身的参悟,终于创造出了“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两套神功来。当时黑汗在几代统治者的经营下,实力大为增强,便在此时萨曼王朝又出现了内乱,巴尔赫于是提议乘机对萨曼王朝用兵。他当时位微言轻,几经周折才得以把建言传达到统治者耳中,幸在被最终采纳,他本人也被委任随军同行。这一来,巴尔赫凭借“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两种狠毒的武功大败波斯萨曼王朝的军队,黑汗也完全占领了萨曼王朝的都城布哈拉,自此这两种武功方为人所知。当时西域的人都称呼卫龙教为毒龙教,概是因为两种武功太过狠毒的缘故,这一称谓便是从那时流传下来的。但是毒龙教武功精深,实是太利于正在加紧扩张的黑汗王朝,故而毒龙教备受统治者的青睐,地位又复如初。在毒龙教的辅佐之下,黑汗王朝灭萨曼王朝,俘虏了国王马利克二世,又灭了于阗,终于达到了王朝鼎盛。
  自毒龙教成立以来,除了多吉之外,教中弟子皆为西域的突厥人和回鹘人,而且毒龙教也只是活动在西域地区,是以中原武林无人晓得这一门派。直到宋真宗年间,黑汗优素福·卡迪尔汗遣使罗斯温等向宋纳贡,罗斯温便带了毒龙教一名名叫库耶尔的弟子同来,中原武林才知道了毒龙教一说。原来,当时罗斯温向宋真宗大夸他们黑汗国中的毒龙教是何等厉害,言外之意是嘲笑赵宋无人。宋真宗心想天朝上国不可输了蛮夷小国,于是叫人请华山派的第一代掌门、“明月教主”陈踏法来跟库耶尔比试。陈踏法武功高强,“阴阳无极功”更是了得,而库耶尔是巴尔赫的徒孙辈,尚是教中普通一员,如何能敌过一派宗师呢?罗斯温羞愧难当,便带着库耶尔立即返程,心想这一遭当真耻辱。不过库耶尔却不这么想,他想汉人在武学修为方面确实远比西域人要厉害,于是在返归途中搜罗了不少汉人典籍,还收留了一个汉族孤儿,取名阿什勒。那阿什勒便是冯昊天的师父。
  库耶尔回了黑汗之后,想到那陈踏法武功之高强,实是钦佩万分,自己在勤修武功的同时,还不忘终日参研汉人典籍,倒是从汉人典籍中无意间发现了在西域大漠之中有一种稀有的“混沌草”(按:此草记录于玉龙雪山万恶门的《毒经》之中,当年黄巢便曾用此草所提炼的“大漠一花香”欲加害孙志通和柳婉儿,详见拙作《仙海蓬莱传》),于是遍走荒漠终于寻得,并从中提炼出了剧毒“迷踪十里香”来。此香一出,西域武林大为惊骇,无人不惧怕毒龙教。这一来他为毒龙教立了大功,加上他武功出众,自是毒龙教教主之位的不二之选。宋仁宗庆历元年前后,黑汗分裂为二,有西汗和东汗(按:西汗为阿里后裔,通称阿里系,领有河中地区及费尔干纳西部,以撒马尔罕、布哈拉为都城;东汗为哈仑·卜格拉汗后裔,通称哈仑或哈散系,领有怛逻斯、白水城、石城、费尔干纳东部、七河流域和喀什噶尔,以八剌沙衮为政治、军事都城,以喀什噶尔为宗教、文化中心),以库耶尔为首的毒龙教便支持东汗一系。
  两系汗国彼此间互相攻伐,并引外部势力为助,内部也是内讧不已,多亏了毒龙教仗着“九毒噬魂功”、“五毒神掌”和“迷踪十里香”,东汗一系才得以保住。至此时,毒龙教渐渐地也被中原武林人士所熟知,“西域香”更是成了毒龙教的代名词。后来冯昊天的师父阿什勒继任了教主之位,东汗内部本是极力反对,但见阿什勒自小在黑汗长大,早与黑汗子民无甚分别,所做之事更是与东汗有益,便也不再追究。阿什勒共有三个弟子,老大是大宋汉人冯昊天,老二是西夏党项人仁多零丁,老三是正宗的东汗回鹘人。东汗本想将来阿什勒会传位给老三,疏不料他死后继位为教主的却是冯昊天。东汗内部纷纷反对,都说毒龙教是黑汗可与伊斯兰教齐名并肩的大教派,不能由汉人再行担任教主之职。
  冯昊天只有武一南、鲁继宏两个弟子,且都是大宋汉人背景,将来继他之后接任毒龙教教主之位的也必是这两个弟子中的一个,如此由汉人掌管毒龙教确实不符东汗统治者的利益。冯昊天心想自己在东汗已经无法立足,可是他武功既高、威名又盛,这口又气着实难以咽下,于是杀死了自己的三师弟,带着门人教徒东来西夏投奔仁多零丁。其时恰逢宋夏永乐城之战,毒龙教便跟着参与到了其中。众人听陈云科读这段历史,终于得知毒龙教是如何起源又是为何要离开黑汗东来,而陈云科读到自己太师父陈踏法之时,更是想不到他也会被记载在毒龙教的历史当中。
  杨岱道:“这本《教史新辑》之中倒是没有提及他们毒龙教是如何为恶的,不过这个冯昊天竟然连自己的师弟都杀,实是凶残得很。”众人皆以为是,杨岱续道:“不如咱们再看看那本《一南手札》吧,那应该是武一南的日记,或许其中会有记录。”那《一南手札》此时已回到虞子卿手中,虞子卿点点头,把本子打开,先挑了一段读了。原来当年梁浩然拳打武一南之后,武一南受伤着实不轻,强忍着疼痛出了永乐城后不久便即晕倒,幸被鲁继宏接应救回。冯昊天忙为爱徒延治,可是武一南所受内伤太重,冯昊天便用内功帮他疗伤。疏不料武一南不会武功,在冯昊天为他疗伤之际只顾想着如何报仇而心神不定,终至自己体内真气乱窜、成了残废。
  梁浩然听到这里,心想这武一南若非毒龙教弟子,说不定可为中原武林做不少好事,再怎么说他的残废都和自己有关,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种悔意。只听那虞子卿又继续往下读,文中提到当时武一南残废之后,冯昊天勃然大怒,誓要杀了铁剑门弟子为爱徒报仇,于是和仁多零丁计议如何破城。却发现,当年仁多零丁不惜伤亡地轮番攻城,和此大有关系,至于后来西夏用水冲垮了永乐城城墙,也是他们临时商定之计。当时永乐城城破之后,玄济曾着三队高手分别护送徐禧、李舜举和曲珍出逃,这玄明、萧阳、罗大通和李舜举确都是冯昊天等毒龙教弟子连同西夏兵合力杀死的,可是却没有提到程柯星和徐禧的下落。梁浩然、杨岱和少林诸僧听到此处,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这凶手如今已死,大仇总算得报,而傅天泓和柳陌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梁浩然又想:“师父他们被害身亡,实也是怪我当年所为。”
  那虞子卿又挑了几段读了,说的都是毒龙教在中原所做的种种恶事,其中三年前宁州城西三村六寨千八百条人命的惨案真是毒龙教干的,为的是能在宁州开设分舵。而关于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却是只字未提。傅天泓道:“真不知这本手札所书是真是假,当年家师和徐大人全无所踪,他们的下落这里却没有提及一字,莫非他们都尚在人间?”林忠素道:“倘若程老前辈还活着,绝不能至今杳无音信。”群雄也都这么来看。慧声道:“但是说这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若不是毒龙教所为,老衲倒是不信。看来眼下也只能等尹三侠醒了。”
  梁浩然这时问道:“虞掌门,你看这本手札之中,可有提及到敝派的天罡剑?这把剑是本门历代掌门的佩剑,当年先师被冯昊天害死,这柄宝剑也跟着一道遗失,不知是否被毒龙教夺了去。”虞子卿应了一声,便把那本《一南手札》仔细翻了一遍,可是从头到尾也没有找到“天罡剑”三字。他怕梁浩然不信,又递给梁浩然查看,梁浩然也没有找到。这时杨岱道:“梁掌门,我帮你看看。”梁浩然伸手递过,杨岱拿在手中,每一页都倍加仔细查看,查到最后,果如梁浩然和虞子卿一样没有找到。他本就心中有怨,此时白白浪费了好些时间,更是气愤,大怒道:“什么鬼东西,竟然找它不到!”将《一南手札》用力一掷、丢在一旁。哪知杨岱掷书力道不小,那本《一南手札》登时散开。
  忽听得赵不韦叫道:“咦?那是什么?”奔上前去,在那《一南手札》的散页中一拨,拾起了封皮,却见这厚厚的封皮当中有张纸条儿露出了一半,当即取了出来,将纸条儿交给了师父虞子卿。虞子卿摊开纸条儿,读到:“‘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惊闻违命侯极富收藏,名玩书画、金银珠宝,比比皆是,金陵城陷前曾命黄保仪焚毁,保仪心有不忍,悉数埋藏地下,此中秘密为铁剑门第四代掌门陶仲和所获,现分藏于五宝之中。”
  群雄都是一惊。梁浩然道:“胡说八道,本门五宝皆自洪政祖师传下,岂会因陶祖师而有什么秘密?”原来这纸条儿上写的,是说铁剑门五宝之中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关乎一个大宝藏。那“一经”,指的便是铁剑门的“天罡经”了,而“两诀”指的是铁剑门的“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至于“双剑”指的是铁剑门的天罡剑和七星剑两柄宝剑。这首诗的意思是,铁剑门的五宝都是从洪政时传下来的,皆不是凡品,因为五宝中藏着南唐后主李煜所留下珍宝的秘密(按:重光是李煜的字,违命侯是他降宋后被封的爵位)。群雄之中立有心术不正之人心下盘算着,这铁剑门五宝可都是稀有之物,得到手中不仅可以练就绝世神功,还可以把李后主留下的大宝藏找出,那时一辈子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说,吃穿也自不愁了。
  他们虽不知这武一南如此一说其中有什么缘故,但想到铁剑门五宝关联重大,自也不辨真伪了,只见文成坊内登时静了下来。梁浩然已觉察到有所不对,似乎众人之中不少都在注视自己,就像要逼问这五宝的下落一般,心想:“定是武一南恨我当年伤他,如今各大派又围剿了毒龙教,他便留下这张纸条儿来,死了也要害我们铁剑门。”陈云科则想:“《道德经》言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恐怕中原武林要从此多事了。”坊内寂静了片刻,傅天泓突然道:“这武一南果真了得,临死也要反咬铁剑门一口,编出这种鬼话来害他们,诸位莫要信了。”慧觉也道:“阿弥陀佛,傅掌门说得不错,既然冯昊天等人已经仙逝,咱们还是就此退回山下吧。”群雄这才道:“不错,不错,全听慧觉方丈吩咐。”跟着下了山。慧觉等人慈悲为怀,临去前将毒龙教众人全部火化,这才离去。
  梁浩然一回到营帐内,心中隐隐不安,当即召集众门人来,低声道:“当年我打伤了武一南,他至死也要害我们一次,今日竟然编出了那么一个谎言,恐怕我们铁剑门以后的日子不会像以前那般了,大家千万小心才是。”众人应声受教。林忠素道:“师兄,本门的天罡剑可是遗失已久了,如今经武一南这么一闹,他日传将开来,恐怕江湖之上必定会有不少人要抢夺这柄宝剑,甚至连锋儿的七星剑和本门其余三宝也有被抢的可能。”梁浩然道:“不错,这样一抢夺,不仅本门的宝物无法找齐,还会累得不少英雄丧命。”杜鼎林道:“他们若是信了武一南的话,也非是什么英雄了。”王利锋道:“二师兄说的是。那师父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梁浩然道:“今天在武一南的笔记中我们并没有看到天罡剑的任何记述,可见天罡剑应该没有落到毒龙教的手里。”
  王利锋道:“师父是说天罡剑可能丢在了永乐故城?”梁浩然道:“正是。依我的意思,咱们得先派人去永乐城找寻,万不能叫天罡剑落入他人手里。”杜鼎林道:“师父和师叔自是不能前去了,四师弟又受了伤,还是由弟子去吧。”寇延枫也说应由他前去。梁浩然道:“你们两个都不能去,现下这七派之中就有人想要抢夺本门的天罡剑,若是派你们前去,他们定会跟踪,到时候来个坐收渔利。”林忠素道:“那师兄想派何人前去?”梁浩然道:“这个我自有安排,到时候还请师弟跟我好好配合一下才是。”林忠素应了。梁浩然续道:“只是这事要苦了锋儿。”王利锋道:“为了本门,也为了江湖免起纷争,弟子不会觉得苦的。”梁浩然点点头,道:“此事若成,我们铁剑门上下,甚至是整个中原武林,恐怕都得感激你呐。”王利锋连称不敢。
  这日在清云峰脚下休息了一晚,次晨甄伯坤说自己闲云野鹤一般,在这营帐之中实在是呆不惯,眼下大事已成,便即离去,众人苦苦相留,依然未果,只得连声逊谢。那慧觉知王利锋受伤不轻,下令又休整了一天,这才往河州城赶回,到了河州,尹茂通原来已醒了几日。梁浩然等甚是高兴,只是他四肢筋脉已断,想来必将落得终身残疾,不免有些失意。群雄听闻尹茂通已醒,纷纷前去探望,齐问他当年在郑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各派中皆有英雄无故失踪。哪知尹茂通却道:“各位前辈,晚辈当时因为喝了胡老英雄家的酒水,突然不省人事,是以这一切究竟是何门何派所为,实是不知。”杨岱问道:“尹三侠,那你们究竟被关在何处,应该知道吧?”尹茂通道:“那牢中漆黑一片,连日夜也分辨不出,身处何地自也毫不知情。”
  群雄一阵喟叹,不免万分失望。当晚,少林派、丐帮、华山派和八卦门一起启程返回,梁浩然则以尹茂通、王利锋伤重,说要延后数日再走,天华帮和衡山派却说也要休整几天。群雄互相辞行。傅天泓走到梁浩然身边,低声道:“梁掌门,这天华帮和衡山派似乎对贵派的五宝格外地感兴趣,还请小心为上。”梁浩然道:“多谢傅掌门提醒,这一点我也瞧出了不对。”便即作别。果然,梁浩然等铁剑门弟子呆了数日,天华帮和衡山派也跟着住着,丝毫不提返回的事情。这日梁浩然道:“通儿和锋儿的伤势已有好转,我们就让他们乘着那辆马车,这也动身吧。”杨岱道:“正好我们也要启程,不如同路如何?”虞子卿道:“你们都走了,留我衡山一派又有何趣,我们也走吧。”三派便即一齐离了河州。铁剑门众人皆知这两派别有心思,早已怒不可遏,可是掌门有命在先,不得无礼,是以也不敢吐露。
  这日已到渭州华亭,按理说衡山派早当折路南行,可虞子卿却丝毫无意。林忠素忍耐不住,问道:“虞掌门,此回衡山,应当作别了吧?”虞子卿一怔,道:“何人向林大侠说起我要返回衡山了?我姐夫戚总镖头在李家村被毒龙教所害,为少林派安葬在那里,我这便是要赶去祭拜。”铁剑门众人一惊,均想他们这是奔着本门的五宝去了,见梁浩然连使眼色,也不再说。行到陕州夏县,距离当日启程之日已过了一个多月,杨岱忽道:“梁掌门,现下已过了这么久,王四侠的伤势应该无碍了吧。老夫这一路回来已有一个多月,可也没能见他一面。”梁浩然疑道:“哦?小徒的伤势如何,老夫也不清楚。”杨岱奇道:“这怎么可能?梁掌门日夜照顾,岂会不知?”梁浩然道:“杨帮主这是什么意思?小徒根本就没有跟我们回来。”将马车的帘子一掀,只见当中坐着两人,一个是尹茂通,另一个则是穿着王利锋衣服的铁剑门弟子,王利锋当真不在其中。杨岱、虞子卿观察了月余,一直以为这车中的就是王利锋和尹茂通,岂料到梁浩然会有此一招,不觉大惊。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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