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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王利锋留在了恒福客栈,独自运功调息,见师父等人皆已离去,吩咐客栈小二买了匹马,又担心自己的七星剑太过显眼,也包裹了起来负于背上,径向永乐故城行去。原来当日梁浩然和林忠素等计议,令王利锋前去永乐城寻找遗失的天罡剑,跟着联合众门人使出了这招“金蝉脱壳”之计,轻而易举地让王利锋避开了天华帮和衡山派众人。王利锋身中冯昊天的一掌,伤势着实不轻,但仍是不敢耽搁半分,加紧赶路,这日终于到了永乐故城,但见当年辛苦经营的边防重地,此刻已经荒废。十八年前,西夏攻破此城后,以为此城实为边患、不可久留,于是即行拆除。王利锋为之感到惋惜,心想当年若能保住这里,只怕西夏早已不复了。 忽然之间隐约听得一个女子唱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似乎距离自己尤远,不过声音却可以听得。王利锋心下奇了:“什么人会在这附近唱歌?”四周望了望,也不见有人,又想:“莫非是我听错了?”想到自己的父母便是在这城中为西夏人所杀,亏得师父梁浩然将他救下,他才会有今日,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当即跪倒在残垣断壁之上痛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就听身后有一女子的声音柔声问道:“你怎么了?”王利锋一愣:“这声音好生亲切,就似在哪里听过一般。”急忙擦拭眼泪,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站在自己身后,臂上挽着的竹篓中放着几株名叫远志的草药。王利锋见她容貌清秀,穿着极是朴素,想是这附近的人家,说不准适才唱歌的也就是她,起身说道:“我不碍事。”那女子一笑,道:“什么事这么想不开,一个大男人居然也跪在这里哭,好不知羞。”说着朝王利锋做了个鬼脸。王利锋也是一笑,道:“在下让姑娘见笑了。在下的父母本来都生活这座城里,后来永乐一战大败,他们也都被西夏兵杀死了。现如今我孤身回来,是以悲从中来,忍不住就哭了。”那女子似乎也略有伤感,道:“原来你的父母早先也是住在这永乐城里的。”叹了口气,续道:“想不到他们也都被西夏人害死了,真是比我还可怜。” 王利锋听她这么说,忙问道:“莫非姑娘的家人早先也生活在永乐城中?”那女子道:“不错,我的生身父亲也是被西夏人给害死的。”王利锋道:“当年西夏人和毒龙教一道,害死了我们的亲人,算来诛灭毒龙教也算是为他们报了大仇了。”心下略感宽慰。那女子疑道:“毒龙教?”王利锋道:“是啊,难道姑娘也听说过这毒龙教吗?”那女子点点头,道:“我义父他时常提起这个毒龙教,总说当年若非毒龙教帮助西夏,大宋也不至伤亡惨重,更加不会把永乐城也陷了。”王利锋道:“姑娘的这个义父,难道也是永乐城中的人吗?”那女子点头应了,忽然说道:“我不能再跟你说了,我义父他病重在家,我得快些回去给他煎药。”说着把竹篓一举,让王利锋看其中的远志。王利锋道:“在下也有要事,姑娘请便。”望着那女子向东去了。 时值十月临末,天气愈发寒冷,狂风呼啸,卷着黄沙迎面扑来。王利锋也自不管,在永乐故城找寻了大半天,也没有天罡剑的半点线索。转眼间日下西山,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云层渐厚,飘下了雪花来。他心想自己怎么也须得找个地方先行安定下来,再找天罡剑不迟,放眼四下一望,也不见有什么村户,暗道:“看样子,这里方圆一带是没有什么客栈的了,今晚恐怕要受冻挨饿了。”想到自己重伤未愈、食宿无门,当真凄凉之至。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这里若无人居住,那个姑娘又是哪来的呢?我也一路向东,说不定能找到有人住的地方。”想及此处,上马向东赶去,可是行了十里多地,也未发现一户。其时天色已黑,大雪越下越大,王利锋本就受伤,加上衣服单薄,一股寒意登时笼罩全身。他正想着自己恐怕要冻死在这里不可,陡然见到一户人家依山而建,屋中火光正明,显是还未将歇,大喜之下当即奔近。 渐近那户人家,只听得屋内有人在“咳咳咳”地咳着,显是病得不轻,直咳了数十声才停下来,跟着一位老人家的声音说道:“孩子,你去睡吧,我不碍事。”说完复又咳起。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不行,义父,你怎么也得把这药喝了。”王利锋大喜,听这声音正是白日所见那女子无疑。只听那老者道:“不用,这药采的颇为不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能喝的,何况现在外面下了大雪,这雪一降下来,想要再找这药可就难上加难了。”说着继续咳个不停。王利锋想:“这老人家病得如此之重,若要耽搁,恐有性命之危。”催马又近了几步,忽听得屋内那女子惊道:“谁?”原来是马出了动静被她听见。王利锋忙翻身下马,道:“在下有伤在身,雪夜无从投奔,想请行个方便。” 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王利锋看得清楚,正是白日所见的那个女子。那女子乍见王利锋,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怎么是你?”王利锋道:“是啊,我初来此地,无处投宿,不曾想行到这里发现了一户住处,竟是姑娘的家中。”那女子道:“你说你受了伤?”王利锋道:“不错,在下一个月前被奸人所伤,至今未愈。”那女子急道:“这么晚了,想来你也没有吃饭,何况外面如此寒冷,你快把马拴在那边,先进屋里来吧。”王利锋谢道:“多谢姑娘。”便即照做。一进屋中,顿觉暖意融融,只见这屋子分里外两层,外屋的炕上躺着一人,约莫五六十岁年纪,头发花白凌乱,不住咳嗽。王利锋在那女子引荐之下,知道这老者正是她的义父,先行施礼。那老者一面咳嗽,一面道:“不必多礼,请坐。” 王利锋在桌旁坐下,忙又起身问道:“老丈收留大恩,当真无以为报,却不知老人家贵姓?”那老者咳了几声,道:“我姓许,言午许。”王利锋道:“原来是许老伯。”许老丈道:“公子贵姓?”王利锋道:“小人姓王。”许老丈点点头,道:“王公子不必拘礼。老朽身患重病,不能招呼,你请坐就是。”跟着又咳了起来。王利锋应声坐下,这时那女子已进了内屋,从中端出一壶热水来,道:“天气寒冷,王公子先喝杯水暖暖身子吧。”给王利锋倒了一杯,王利锋谢了之后喝了数口,当真是暖遍全身。那女子又取出了两个馒头放在桌上,道:“这四周荒无人烟,家中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王公子先将就着解了饥饿就是。”王利锋又谢了,心想这姑娘长得美丽、人又善良,着实难得,也把馒头吃了。吃过之后,那女子又道:“家中不曾来过客人,也没有足够的地方,只有一间下屋、一处柴房,今晚只得委屈王公子在下屋之中将就一宿了。我刚刚送了火盆去,应该不会太冷。”王利锋道:“今晚若非老伯和姑娘收留在下,我怕就会被冻死在野外,何敢说什么委屈?”那女子莞尔一笑,进内屋去了。 王利锋正待去下屋歇息,又觉得这老者不知何故会咳得无休无止,忙凑近前去,道:“许老伯,您咳得这么厉害,似乎病得不轻。”许老丈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碍事,不碍事。”王利锋道:“老伯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否让我给您搭一搭脉?”许老丈疑道:“莫非王公子也懂得医术?”王利锋道:“那倒不是,不过小人自小修习武功,于这搭脉倒是略知一二,也不知能不能对老伯有所帮助。”许老丈又咳了两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劳王公子费心了。”王利锋道:“老伯若是嫌小人不懂医术,小人倒是可以去请个大夫来。”许老丈道:“王公子有所不知,这里方圆几十里也没有个村落,何来大夫?”王利锋惊道:“难道老伯的病都是挺着过来的吗?”许老丈道:“倒也没有挺着,老朽粗通医道,自己便开了副药方,可是这里根本就无药店可以抓药,便也只能由小女到上山亲去采了。” 王利锋心想:“原来今日和那姑娘相见,她竟是去采药,这一行就是十多里地,可是真心苦了她。”只听那许老丈又道:“王公子像是累了一天,刚刚听你说你也有伤在身,请恕老朽照顾不周,更不敢劳你费心,还是请去下屋歇息吧。”王利锋一听这话,心想自己终究是客,主人既是不愿,总不能拂了他的意,忙道:“那老伯好生将养,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差遣就是,小人这便告退。”转身去了下屋,但见这下屋之中存了些米粮,想是这父女二人囤积留用,屋子也没有床,只是当中地上铺了个厚厚的垫子,垫子旁又放了一个火盆,盆中炭火正旺。王利锋不由得心头一喜,暗道:“这姑娘是最善良不过。”解下背上的七星剑,坐在火盆边的垫子上,闭目运功疗伤。 不知不觉已到了后半夜,王利锋突然听得那女子在屋外问道:“王公子睡着了吗?”忙睁开眼来,道:“还没有。”那女子道:“今夜太过寒冷,料得公子房中炭火已经燃尽,所以给王公子送床棉被过来。”王利锋急忙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屋外寒风怒吼,卷着鹅毛大雪也飞进屋来,忙伸手接过被子,谢道:“有劳许姑娘了。”那女子先是一惊,跟着一笑,然后道:“王公子不必客气,你有伤在身,还是早些休息吧。”转身便即回屋。王利锋站在门口,但听得寒风之中夹杂着许老丈的咳嗽之声,急道:“姑娘且慢!”将被子放回屋中即跟了出去。那女子一怔,回头问了句:“公子还有事吗?”王利锋道:“听老人家的咳嗽声,似乎病得不轻,不知许老伯这病有多长时间了?” 那女子道:“也有将近一年了吧。”王利锋惊道:“一年?怎么拖了这么久?”那女子眼中含泪,低声道:“是啊,拖了这么久也是没有办法的,这里没有大夫,就算有,我们也没有银子去请。好在义父早年曾读过一些医书,这便自己开了张药方,其中部分的药材,因为先前义父曾有采集,家中存有些余货,至于没有的,则由我每天上山去采。”王利锋道:“听许老伯说,想集齐这些药,似乎颇为不易。”那女子道:“是的,我今日去采的远志,就是极为稀有之物。眼下家中的药都已用尽,又逢降了大雪,义父他知道这些药实是难以集齐,是以无论如何也不肯把这最后一剂药喝了,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喝。”王利锋道:“老人家倒是很犟的脾气,却不知这药方之中还有些什么药材?”那女子道:“除了远志,还有茯苓、五味子、炙麻黄、细辛、干姜、白芍、陈皮、炙甘草和清半夏,一共十种,眼下家中都已没了。” 王利锋暗暗记在心中,然后道:“许老伯的病还是需要好好休养,该喝的药千万不能耽误,许姑娘还得多多相劝才是。”略微一顿,续道:“眼下天色确实不早了,姑娘你身子单薄,可别冻坏了,也早些休息吧。”那女子点点头,这便回身去了,王利锋看得清楚,她的泪水尤在眼中。王利锋也回到了下屋之内,他将棉被裹在身上,感觉确实温暖了许多,心下想着:“这姑娘如此心地,当真天下少有。我刚刚看她说到许老伯的病情之时,眼中含着热泪强却忍不哭,可见她对这义父感情颇深。我与她不过今日初识,她尚且能如此待我,我如何不能尽心帮她一帮呢?何况这老伯病势如此之重,一旦耽搁,恐有性命之忧,因此我决不能坐视不管。”想到这里,复又负起宝剑,悄悄出了屋子,把马牵出,生怕搅扰了父女二人,待得走出了老远,这才纵身上马,雪夜之中飞速疾驰,往东而去。 一路上尽是山路,加上又逢雪夜,积雪也愈发加深,当真极是难行,待得丑时当中,大雪才终于停下。亏得一路上有雪相映,虽是身处黑夜之中,依然可以看得到前行的道路。行了足足两个时辰,王利锋赶到了米脂,在城中终于寻了一处药店,可是不巧的是,其时天色未明,那药店还未开门纳客。王利锋心想许老丈的病势不容耽误,情急之下用掌力劈碎了店门,抽身进去,在药店中依着自己所记的药方上的十种药材,逐一查找,将所有的药材全部凑齐,这便打包一并带走。临行前,他想这药店老板也不容易,于是留下了三锭银子,估计还上药材的价钱和店门的损失已是几倍有余了,这才纵马沿着原路返回。 他加紧催马,只觉得已天越来越亮,哪知行到一多半路时,坐下的马突然一声嘶叫,跟着倒在了雪中。多亏王利锋机灵,只是身子一纵便即稳稳落地。原来这匹马往返米脂,几个时辰便已跑了百里余路,且路上皆是深深的积雪,此刻早就筋疲力竭。王利锋暗叫一声:“可恶!”想着自己手中的药对许老丈而言可是非同小可,眼下坐骑被累得脱力瘫倒,如何才能快些赶将回去?思索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徒步赶回。他此刻身受重伤,加上一夜未眠,这三四十里的雪路更是艰难至极。但他仍是怕许老丈不肯喝药而加重了病情,心想自己若把这些药材送了回去,许老丈定然会放心地把那治病的药喝了。想及此处,一个纵身,使出了铁剑门的“金燕功”来。 一路踏雪而归,行到许老丈家门口时,已是晌午时分。许老丈父女乍见王利锋归来,大是惊愕:“王公子这是去了哪里?”那女子也是喜形于色,道:“我们只当你不辞而别了。”王利锋此刻只觉全身无力、胸口伤处剧痛难当,忍着答了句:“我赶去了米脂城,给许老伯抓了药回来。”将手中装药的袋子一举,不意身子再也忍受不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就此昏了过去。待到醒来之时,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见一个女子坐在自己身边,正痴痴的望着自己。那女子正是许老丈之女,她见王利锋醒来,羞得满脸通红,跟着吱吱唔唔道了句:“王公子你终于醒了。”王利锋尚觉得晕眩不止,道:“我,我这是在哪?”那女子已侧过头去,虽然不看王利锋,依然柔声道:“公子不记得了吗,你在我家中啊。” 王利锋一看自己原是躺在许老丈的炕上,翻身便欲起来,哪知胸口立时痛感骤增,当真难以承受,不由得叫了一声。那女子闻声回头一看,见他手捂胸口正要坐起,急忙伸手去扶,道:“王公子不要乱动,你身受重伤,那天晚上又一夜未眠,往返于米脂行了那么远的雪路,早已累得几近虚脱,还是好好休息吧。”王利锋疑道:“那天是哪一天?”那女子道:“王公子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王利锋一听这话,当真吃了一惊,心想:“我此来原是为了寻找天罡剑的下落,哪知却昏迷了这么久,岂不有所耽搁?”拿起身旁的七星剑就要下地辞行。那女子不肯,可是又哪里能挡得住王利锋呢?就在这时屋外进了一人,说道:“王公子旧伤未愈,那晚又消耗了不少力气,以至于内伤加剧,与又添新伤无异。你执意要走,难道是不要命了吗?”说着轻咳了两声。 王利锋一看,原来这人是许老丈,但见他已可以下地行走,咳嗽得也减轻了许多,想来病情有所好转,便道:“原来是许老伯,您的病情可好些了吗?”许老丈道:“多亏了王公子的药,老朽的病已好了多半。”王利锋顿觉欣慰,道:“如此小人也就放心了。”许老丈道:“王公子这是什么话,‘小人’、‘小人’的挂在嘴边,可不是要折煞老朽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也不许说那种话。”王利锋道:“是是,那也请老伯不要叫我什么‘王公子’了,我草字‘利锋’,您叫我锋儿就是。”许老丈点头应道:“好。”指着他的女儿谓王利锋道:“锋儿,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老朽所收的这个义女其实并不是跟着老朽姓许,而是姓徐,闺字‘菀茹’,‘ 菀柳’的‘菀’、‘柔茹’的‘茹’,年已十七。”王利锋一听,登时从脖子到脸都跟着红了起来,心想:“初初相识,许老丈便把义女的闺名和芳龄俱都相告,着实有些冒昧。”想到自己还曾称呼她为“许姑娘”,又觉暗暗好笑,但是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如此称呼她时,她会先是一惊、再是一笑。 王利锋道:“‘有菀者柳,不尚息焉’,‘ 柔则茹之,刚则吐之’,原来徐姑娘的名字出自《诗经》。”暗想:“这许老丈能取出这样的名字来,倒像极了饱读诗书之士。”许老丈道:“老朽胡乱给义女取的名字,哪有想过什么其他出处?倒是锋儿你谬赞了。”转而问道:“不知锋儿你年岁几何?”王利锋道:“不巧我刚好痴长了徐姑娘一岁。”徐菀茹笑道:“那我以后便称呼你为王大哥了。”王利锋点点头。许老丈这时道:“对了锋儿,你受伤很重,我给你煎了药,你先喝了。”说着跟那徐菀茹把王利锋按在炕上坐下,自己去端了药进来。王利锋甚是踌躇,但是想了想还是喝了。许老丈见他喝了药,甚是高兴,问王利锋道:“锋儿,你方才定要离去,可是有什么要事吗?”王利锋想这二人都是最善良不过的乡民,对自己又是这般地好,说了也是无妨,答道:“我来到这里,实是要寻找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对我而言至关重要,非得找到不可。”徐菀茹道:“现下四周都是厚厚的积雪,你又要到哪里去找呢?”王利锋一时语塞,倒也当真答不出来。 许老丈道:“锋儿,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利锋道:“老伯但说无妨。”许老丈道:“你身受重伤,实在是不宜太过拼命,再重要的事儿其实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你说是吧。你一定要记得,不论如何千万不可义气用事,更不能一意孤行,要多听他人的劝告,只有这样才能免遭不少麻烦。”王利锋听得出来,许老丈这是在告诫自己,要听他和徐菀茹的话好好养伤,然后再去寻找天罡剑,千万不能自己认为自己的伤势无碍就不顾一切要离去,否则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麻烦,也未可知,心想:“老伯这话倒是完全有理,实是出于对我的一番好意。”当下认真细听。只听许老丈又道:“老朽年轻一点的时候,就曾因为太过糊涂,对别人的话全然听不进去,什么事儿都是一意孤行,结果,结果酿成了永远弥补不了的大错,就算老朽悔恨终身,亦无用矣。” 许老丈说这话时言辞恳切,待得说完又是连声叹息,显是这件事儿成了他的生平憾事。只听他叹息数声,又道:“眼下大雪封地,你就算要去找那件东西,恐怕十有八九也要无功而返,不如就安心待在这里把伤养好,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再去寻找你要找的东西不迟。”王利锋听了这话,心想:“要我等到明年春天,这如何能等得下去?只怕各派英雄离了河州之后,武一南编造的谎言就会传遍江湖,那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赶来这里寻找这柄天罡剑呢。但是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现在立即去找天罡剑,大雪之中就能找得到吗?”思来想去,觉得许老丈说得不无道理,于是答应下来,一切先把伤养好再说。 许老丈和徐菀茹见王利锋答允,当真无比兴奋,于是把王利锋安置在许老丈的炕上养伤,每日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转眼间又过了半个多月,王利锋的内伤也已好了不少,许老丈的病情则几乎痊愈。这日晚间三人正在吃饭,忽听得远远有人说道:“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找了这么久只找到了这么一户不起眼的人家,料来也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了。”三人皆是一惊。王利锋隐隐觉得不安,示意二人不要作声,起身到门口一探望,见来人有四,都是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的汉子,其中一个人身子矮小、没有右眼,右手提着一把砍刀;第二人高高瘦瘦,背着张弓,腰间带着十数支羽箭;第三人身材高大壮硕,握着一对铁锤,似乎力大无穷;最后一人满头青发,两手空空。王利锋暗道:“这四人似乎都身怀武功,只是他们是不是为了天罡剑而来,尚不得而知。” 只听那个独眼人道:“终究是天无绝人之路,能有个地方吃点东西住上一宿、不用挨饿受冻已是不错了,老三你还挑肥拣瘦的干嘛?”那个拿着铁锤的高大汉子道:“二哥这话倒是不错,就怕他们连吃的也没有了。”王利锋不顾他们谈话,急忙回到桌前,谓二人道:“这四个人是善是恶,也不得而知,若是他们和我是一个目的,都是为了找寻那件东西而来,那可就遭了。”许老丈问道:“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竟然这么多人都要来找它。”王利锋道:“这件东西其实是本派历代相传的宝物,多年前不意遗失,一直以来也未找到。江湖上有个奸贼,他害人无数,在临死前又想陷害我们,就留下了四句话,言道:‘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意思是说这件宝物中藏有一个关于李后主留下的大宝藏的秘密。天下英雄听了这个说法,不少人都确信无疑。” 许老丈听王利锋背完那四句话,登时眼前一亮,问道:“锋儿,莫非你是铁剑门的弟子?”徐菀茹一听义父突然这么问话,也是一惊。王利锋吓了一跳,心想这老伯不过是普通的乡民罢了,如何会知道江湖之事,急问道:“老伯您是怎么知道的?”许老丈道:“这个你暂且不必知道,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铁剑门的弟子?”王利锋听这一问,心想:“这老伯父女若也是图谋本门的五宝,恐怕他们早就看过了我的七星剑了,绝不会至今仍不知情,可见他们在我昏迷之时根本就没动过我的七星剑。试问这样的为人,怎么会是坏人呢?就算他们真的心存恶意,如今又来了四个江湖中人,眼下我大伤未愈,也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他既要我证明自己的身份,我就证明一下又有何妨呢?”想到这里,解下后背的包裹打开,一柄七星剑露在桌上。 徐菀茹惊道:“这柄剑……”许老丈也笑道:“不错,不错,这就是铁剑门的宝剑。”右手抚摸着剑柄上的七颗金星,似乎甚是得意。王利锋问道:“老伯究竟是何人,怎么对本门的事儿这么清楚,莫非也是……”想要说他也是图谋铁剑门的五宝之人,哪知还未出口,就听那四人之中的一人说道:“我们兄弟四人路过宝地,两天不曾吃喝,现下实是饿得坏了,恳请主人家赏点吃的。”原来四人已经到了大门之外。许老丈低声道:“锋儿你放心,老朽绝无恶意,你此来要找的那件东西也都可以着落在我的身上,现下须得先应付了外边的这几个人。”又谓徐菀茹道:“茹儿,你把你王大哥的这柄宝剑收了藏在内屋,莫教这伙人瞧见,否则大事不妙。”王利锋听他安排得当,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只得先依了,让徐菀茹把剑包上带进了内屋。 这时那许老丈迎了出去,却并未引进屋来,只是在门口说话。王利锋谓徐菀茹道:“徐姑娘,我担心这伙人或许会识得我,你能帮我找件衣服换换吗?”徐菀茹道:“这个没有问题。”去翻了一套猎户的衣衫和靴帽出来,道:“这是义父的衣服,你赶紧换了。”说完回身内屋。王利锋忙换了衣衫,只听许老丈道:“几位远道而来,若是不嫌弃的话,本该相留,只是老朽家中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供四位居住。”那高高瘦瘦的人道:“我看你这里还有几间屋子,怎么能没有地方?”许老丈道:“那里一间是柴房,一间是放米的下屋,留几位在那里住下,实是委屈极了,老朽还当真不敢。” 拿铁锤的那人道:“你若是不敢,就把这间好一点的屋子留给我们住,你家人去下屋柴房不就好了。”许老丈迟疑了一下,那独眼人道:“三弟,这位老伯如肯收留,已是感恩不尽,你怎能如此无礼呢?”转身谓那高高瘦瘦的人道:“大哥,咱们就先将就一宿吧,有个地方住,总好过被冻死。”那高高瘦瘦的人点点头应了。独眼人道:“老伯,那就请你安排我们在下屋住下吧。”许老丈想要拒绝,可是又不知如何出口,只得应了,将四人引进了下屋。王利锋待在屋内,心想:“这四人多半不是正派之士,可不能让他们看出了我的身份。” 只听得许老丈在下屋中喊了句:“锋儿,快给四位客人拿些吃的来。”王利锋应了句:“是。”把桌上的馒头拿了几个去了下屋,分给四人。他此刻已经换了衣衫,就是许老丈也险些没有认出。只听那拿铁锤的人道:“这是什么破玩意,没有好吃的东西吗?”许老丈道:“不好意思,这方圆一带也没有个村落,老朽家中也就只有这些吃的了。”那青发人道:“老三,就你事儿多,有的吃已经不错了,乖乖吃了吧。”拿铁锤的人哼了一声,也只得吃了。这时高高瘦瘦的人问道:“你家中有几人?”许老丈道:“一共三人,这位是小婿。只因小女不便出来相见,还乞勿怪罪。”王利锋一惊,但是立即明白过来许老丈这话的意思:只要他说自己和徐菀茹是夫妻,自是可以同在一起商议如何对付这些恶人了,这四人也自必不会怀疑。 那青发人道:“这些人终究不如咱们江湖中人痛快,繁文缛节,委实不爽。”许老丈低声“嗯”了两声,道:“几位吃过之后就在这里歇息吧,老朽也不打扰了。”那四人似乎也不领情,许老丈便带着王利锋回了上屋之中。王利锋道:“这几个人武功似乎不一般,若是我没有受伤,或许能抵得一段时间,但是现如今也只能加倍小心了。”许氏父女连连称是。这晚纷纷睡下,半夜之中王利锋忽听得下屋之中四人在聊天。其实那四人说话声音甚小,但是王利锋自小就修炼“天罡经”,内功修为极不一般,自是听力甚佳。只听得那拿铁锤的人说道:“大哥,你说这都是真的吗?”那高高瘦瘦的人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这消息是从清云峰上传出来的,多半不假。” 那独眼人道:“‘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十八年前,铁剑门的掌门罗大通在永乐城被毒龙教杀死,这柄天罡剑就此失了踪迹。就算那二十八字所言不实,咱们得了这柄宝剑,也不吃亏。”王利锋大吃一惊:“这伙人果然是奔着天罡剑来的。”只听那青发人道:“可是眼下大雪封地,想要找这天罡剑也不知从何下手,看来也只得等到来年春天了。”那个拿着铁锤的人道:“来年春天,就怕这户人家不肯留咱们住那么久。不如,咱们这就去了结了他们,以后就安心住着,岂不妙哉?”独眼人道:“你这老三好没良心,人家今晚收留了我们,你就要去杀了人家,依我看咱们还是明晚再动手,也算报了今日之恩。”王利锋听他们谈话,着实是一身冷汗,心道:“这伙人如此丧尽天良,真是可恶。” 只听那高高瘦瘦的人道:“若要我们等到明年春天也无不可,只怕那时候前来找这天罡剑的人可就说不上有多少了。”拿铁锤的人道:“老大你怕什么?江湖上的人但凡听到咱们百侠帮‘山西四魔’的,无不是闻声丧胆,谁敢跟我们抢。”王利锋更觉吃惊:“原来这四人是百怪帮中的‘山西四魔’。”只听那青发人道:“谁敢跟我们抢?哼,抢的人这便来了。”王利锋一听,果真是有人来了,一共六骑,正往这边赶近。过不多时,便听大门口有人问道:“主人家都歇息了吗?我们路过宝地,想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许老丈便要起身,王利锋急道:“老伯不要动,我出去看看情况。”将衣帽着好,佯装打了个哈欠,道:“今晚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前来投宿。”把屋门一开,但觉大门口火光通明,原来来人均提着火把。 大门口有一人道:“大哥,我们赶了半夜的路,当真累得很,希望你行个方便。”王利锋仔细一瞧,这一下一惊不小,见这六人之中一个是天华帮的西门楚羽,一个是衡山派的朱冠霖,剩下的四人也是两派各有两人。王利锋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在河州时天华帮和衡山派就都对铁剑门的五宝非常得感兴趣,是以师父师叔才会使计让自己独自前来永乐故城,如今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是追来,怕被他们识出,哪里还敢直视,忙道:“那边的下屋被四个客人住下了,现下还有一个柴房闲着,六位要是不嫌弃,只管住就是了。”话一说完,忙回身屋中将门反锁,躲在门口观看。 西门楚羽奇道:“哦,听刚刚这位大哥说,这里今晚还有人来过,却不知是谁了。”“山西四魔”一听,纷纷出了屋,道:“是我们,却又怎样?”六人一见四魔,却不相识,但看他们相貌已知不是善类。西门楚羽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我们能同在此地借宿,就是一种缘分,何不交个朋友?”青发人道:“想要交个朋友,亦无不可,我有个问题,你可得老实回答。”西门楚羽道:“是,请问。”青发人道:“你们可也是为了一样东西而来?”六人尽皆大惊。那青发人见六人惊异之象,已知结果,道:“果然不是一路的,还想交个朋友,真是可笑。” 朱冠霖道:“难道四位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的?”那独眼人道:“不错。”朱冠霖道:“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件东西,怎么能说不是一路的呢?”拿铁锤的那人道:“这件东西只能是我们的,其他人谁想要这件东西,就是与我们为敌。”朱冠霖道:“四位好大的口气,却不知如何称呼?”拿铁锤的那人道:“百侠帮‘山西四魔’便是我们。”朱冠霖道:“百怪帮我倒是听说过,百侠帮和‘山西四魔’是什么却不知道。”他话音刚落,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箭穿在了自己的束发之内,不觉大惊,心想这一箭只要稍微向下略偏一点,非要了自己的性命不可。 王利锋看得清清楚楚,这正是那个高高瘦瘦之人搭弓而发,极是迅速,心想这人箭法竟如此高明,实属罕见。那人放下长弓,道:“这一箭是教训你方才无礼。”朱冠霖怔怔不敢说话。西门楚羽道:“我们无意与四位为敌,方才这位朱兄若有得罪之处,我代他向各位请罪。”那高瘦之人道:“你这话还像点儿样子。”西门楚羽道:“还想请教四位尊姓大名。”拿铁锤的道:“说出来可不要吓坏了你们。”指着方才射箭之人道:“这位是我们老大‘擎天柱’顾钊。”指着独眼人道:“这是我们老二‘独眼龙’栾永臣。我是老三‘鬼见愁’马正龙。”指着青发人道:“他是老四‘青毛怪’罗铭宇。怎么样,你们怕了没有?” 西门楚羽听这几人名号,心想他们既是百怪帮的“山西四魔”,量来不好对付,此次西来可是受了师父重托,本就无意再树强敌,可是又不好回答那“鬼见愁”马正龙的问话,只得不答,道:“久仰,久仰。”跟着谓朱冠霖等五人道:“此地似乎别无他处,咱们今晚就先在这里歇息一宿,明早即行赶路。”五人点头称是,便欲向柴房走去。那马正龙见西门楚羽不理自己,怒道:“臭小子,我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抢到六人面前,两把铁锤横在当下。西门楚羽掌上运力,“砰砰”两声把铁锤尽数隔开。马正龙吓了一跳,道:“臭小子,胆子这么大,原来根本就没有吓到你们!”举锤又要砸下。 顾钊行动甚捷,把马正龙拦了下来。马正龙急道:“老大,我要教训教训这小子,你这到底是帮谁呢?”顾钊道:“你要教训,等你二哥把话问完了不迟。”马正龙道:“这小子会点儿功夫,我非叫他在我手上吃点儿苦头不可,老二,你有话快问,可别耽误我的好事。”栾永臣也不理会,上前两步问西门楚羽道:“你是天华帮的弟子?”西门楚羽暗暗吃惊,实不知这是福是祸,点了点头,道:“尊驾是从何而知的?”栾永臣到:“你刚刚用的‘排山掌法’,我曾见过你师兄‘玉面书生’杨子玉使过。”西门楚羽道:“杨子玉,他已经不是本门弟子了。”栾永臣惊道:“什么,他已不是天华帮的弟子了?”西门楚羽道:“不错,他贪生怕死,向毒龙教投降反过来陷害我们,死有余辜。” 栾永臣道:“你说杨子玉不光被逐出了天华帮,现下还死了?”朱冠霖抢道:“这个我可以作证,他在清云峰上被冯昊天用‘九毒噬魂功’所杀,真是报应得好。”栾永臣道:“你们不是说他投靠了毒龙教了吗,那冯昊天又为何要杀他。”朱冠霖道:“像冯昊天那种人,怎么想的谁又会知道。”栾永臣点点头,道:“不错,可是冯昊天杀死了杨子玉,于我而言终是报了大仇,但这仇非我亲手所报,终成憾事。”朱冠霖道:“他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你?”栾永臣道:“哼哼,我的这只右眼便是他给毁的!”朱冠霖指着马正龙笑道:“他不是说你绰号叫作‘独眼龙’吗,瞧你应是成名已久,以杨子玉的年纪,断非是他毁了你的眼睛后你才有了这个外号,这倒好生奇了。” 罗铭宇道:“你当然不知道实情了,我二哥的这只右眼生来就患有眼疾,什么东西都只能看到个影子,便与独眼无异,这才有了‘独眼龙’这个外号。”马正龙听罗铭宇也来说话,急道:“婆婆妈妈的好不麻烦,还让不让老子打架了。”众人根本就不理会他,只听西门楚羽道:“既是这右眼天生有疾,又何谈被杨子玉毁了。”栾永臣道:“我的这只右眼纵是有病,可也还算没瞎。当世之中有两个神医,都是医伤、治病、解毒的高手,他们居住在山东的仙王峰上,一个是‘医仙’萧胜,一个是‘药王’聂仲,都是本帮之中的弟子。”王利锋暗暗心惊,这“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他都曾听说,二人在江湖之上也是鼎鼎大名,万不想竟也甘心入了百怪帮。 只听栾永臣续道:“这二人用了十数年时间,终于在四年前替我找到了治眼的良方,飞鸽传书要我赶去仙王峰治疗。我当时兴奋无比,便马不停蹄从山西出发,不料到了山东,竟然碰到了杨子玉这个小贼。他当时喝了点儿酒,竟然出言讥讽我身材矮小,我便跟他打了起来。谁知道这小子年纪虽轻,武功却是了得,单凭我一己之力着实胜不了他。我当时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少只右眼,又不能长久跟他耗下去,何必缠斗,当即示意罢斗。哪知这小子知我右眼看不清东西,说道:‘看不清东西的眼睛,还要它作甚?’出手向我偷袭而来,趁我不意将我擒拿,残忍地毁了这只眼睛。”众人听到这里,无不觉杨子玉过分。栾永臣又道:“我眼睛被毁,就是‘医仙’和药王’医术再高,也是回天乏术。自那起我便发誓,这辈子如不报了此仇,我栾永臣誓不为人。” 西门楚羽道:“这件事儿当时闹得很大,师父知道后雷霆震怒,将那个狗贼发落到后山的侯公祠面壁思过,想来师伯也是因此才把自创的‘隔山掌法’传了给他。”马正龙道:“既然那个杨子玉已经死了,这大仇也算报了。来来,臭小子,该我们比试比试了。”就要和西门楚羽动手。栾永臣道:“老三,杨子玉虽死,但我这口气焉能这么咽下?他终究是天华帮弟子,眼下天华帮的六名弟子就在眼前,我不能视而不见。你退下,先由我来领教一下天华帮的绝学吧。”朱冠霖道:“我们三人是衡山派弟子,和天华帮实无半点关系。”他知道“山西四魔”武功高强,西门楚羽等势必不敌,是以先撇清关系以图自保。马正龙道:“这可不行,老二,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顾钊和罗铭宇齐止道:“老三,这是老二的私事,跟你无关,赶紧退下!”马正龙无奈,愤然退了两步。 栾永臣一旋砍刀,向西门楚羽劈去,西门楚羽一跃避开。他心中也是惧怕,毕竟这人曾和杨子玉打成过平手,自己哪能敌过。另两名天华帮弟子这时围将上来,同西门楚羽一道和栾永臣缠斗。王利锋躲在屋内偷看,却见四人斗得愈发紧张。他心想:“瞧他武功,就算我没有受伤,想要以一敌四,就是拖延半分也绝无可能,看来我低估了对手。”这时那许老丈和徐菀茹听到外面打了起来,也都悄悄起身出来,蹲在王利锋身畔观看。许老丈低声问道:“锋儿,听他们说这三人是天华帮的,天华帮都是好人,你不去救他们吗?”王利锋暗自纳罕:“这许老丈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连天华帮也知道。”回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本门的宝剑而来的。” 只见外边打了数十回合,那两个天华帮弟子全部身中砍刀倒下,只剩下西门楚羽一个人还在力拼,但是王利锋看得明白,这西门楚羽的武功远不如栾永臣,恐怕终难幸免。他心想:“我铁剑门和天华帮同是六大派之一,眼下他们遇到百怪帮凶多吉少,而我却在这里观望,哪里又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所为呢?”转头谓徐菀茹道:“徐姑娘,这人虽然可恶,到底是出身天华帮,和本门渊源不浅,我不能见死不救。有劳你帮我把剑拿来。”徐菀茹却很担心,道:“可是你若出去,恐怕那些坏人绝不会放过你的。”王利锋道:“这一点我早就有想过,一会儿我出去后救下那人就会向东跑去,把其余的坏人也都引走。你们父女俩最好连夜逃了,再也不要回来。”将身上的银两尽数掏出,放在了地上。 徐菀茹看看义父,见他点点头,也不敢违拗,叹了口气便即回屋取剑。王利锋接过宝剑打开了包裹,将布丢在一边,道:“二位多多保重!”正欲起身,忽听得“啊”的一声大叫,跟着一个黑影向门边压来。王利锋叫道:“快退开。”只见一人重重地撞到屋门上,将门砸的粉碎,多亏三人行动较快,这才没有受伤。王利锋抢上一看,这人正是西门楚羽,原来方才被栾永臣一脚踢飞,撞到了门上,忙伸手相扶。那西门楚羽痛不可当,陡见有人搀扶,内心甚是欣慰,正欲相谢,见王利锋手中的宝剑剑柄上七颗金星映着火光不停闪耀,却不是七星剑是什么?他登时大惊,仔细一瞅王利锋的面貌,终于认得出来,又大叫一声:“王利锋,是你!” 王利锋暗叫:“糟糕!”这时屋外七人一听,也无不大惊。顾钊道:“是哪个王利锋,可就是铁剑门的‘逍遥剑’王四侠么?”西门楚羽不答,趁机伸手往七星剑抓去。王利锋见他突然夺剑,倒也始料未及,忙挥手一扫,将西门楚羽打开,才发觉他虽然中了一招,但是受伤却不重。西门楚羽一众此行正是分别受了杨岱和虞子卿之命来西北寻找天罡剑和王利锋下落的。杨岱和虞子卿虽是一派宗师,但对于武一南留下的几句话却都是深信不疑。杨岱想,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本是和王利锋齐名的,眼下他投了毒龙教后被杀而死,倒也理所应当,只是相比之下铁剑门的王利锋未免就落得了更好的名声。他很不甘心,饶是那杨子玉能和王利锋齐名,非是因为天华帮的“排山掌法”之故,而是因为他修习了自己师兄独创的“隔山掌法”,可见铁剑门的武功却有高出天华帮之处。他想若能夺了铁剑门五宝来,于天华帮日后的发展大有益处。 虞子卿则是真的看中了铁剑门的剑法。当日河州城外,王利锋用“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打得彭文彦毫无还手之力,虞子卿便十分惊愕,他想衡山派是剑术名派,但是在江湖之中的地位却远不如六大派,如果得了铁剑门中的精妙剑法,他日光大衡山一派自非难事。这杨岱和虞子卿各有算盘,所以才会从河州开始就跟着铁剑门一路行走。那日梁浩然料得王利锋应该已经到了永乐城,想来这伙人也追赶不上,于是掀开了车帘给天华帮和衡山派看个明白。杨岱和虞子卿见王利锋不在其内,俱皆大惊,这便分别派了西门楚羽和朱冠霖先行西来找寻。西门楚羽和朱冠霖一行不巧刚刚返回西北,天降大雪,六人是又饿又冻,幸得见了这许老丈的住处,不意王利锋也在其内。 西门楚羽知自己一人断难从王利锋手中抢到七星剑,急忙冲出屋子。罗明宇也问道:“喂,这里面的王利锋就是拿着七星剑的那个吗?”西门楚羽心想:“王利锋武功不弱,而这个‘独眼龙’又要取我性命,不如让他们两相残杀,我则坐收渔利。”看了一眼朱冠霖,又想:“他们衡山派虽有三人,却也未必敌得过我,到时候我抢了七星剑,就是大功一件。”点头道:“不错,那把七星剑就在他的手中。”顾钊道:“找不到天罡剑,找到七星剑也是一样。”。罗明宇到:“老大不要忘了,这个王利锋可是铁剑门的掌门继承人,他修炼过‘天罡经’、‘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就是活生生的‘一经两诀’,再加上这柄七星剑,‘双剑’之中又得其一,不知不觉五宝就已凑齐了四宝。” 马正龙喜道:“既是这样,咱们还不快动手?”举起一双铁锤,径奔屋门去了,向着里面狠狠砸下。王利锋大骇,谓许老丈父女道:“二位退后!”横剑一挡,立觉手臂发麻,退后两步,暗道:“这个‘鬼见愁’果然力气甚大。”那马正龙被他一格,也没能得手,大叫道:“这个王利锋的武功倒是不得了。”栾永臣道:“‘逍遥剑’王四侠在江湖上的名头可比咱们兄弟还大,自是不可小觑。”顾钊道:“既是这样,你们三个一起对付他,我在这看着这四人,免得叫他们白白占了便宜。”三人齐声应了,分向屋门逼近。 王利锋见他们逼近,心想:“我若是以一敌三,恐怕要误伤了这父女二人。”回头低声道:“你们二位好生保重,我去把他们引走!”许老丈一把将他拉住,道:“锋儿,凭你一己之力,若能守住此门,便无需离去。”王利锋一愣,也不知这话是何意,只见这时三人已经欺到门口了。王利锋来不及想许老丈的话,使出“天罡剑法”来与三人打斗,他身处屋中,虽然剑法使得不开,但是门口甚小,三人也近不了身。打了三十多个回合,那朱冠霖忽然笑道:“可笑,可笑,想要进得屋中,又何须走门?”三人恍然大悟,栾永臣道:“老三,你从窗户进去,咱们前后夹击,量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王利锋一听这话,着实紧张起来。只听马正龙应了句,便即退开。忽然他大叫了一声,然后道:“这房子上遍是机关,想害死老子不成。”王利锋心下暗喜:“原来许老伯的话是这个意思。”已知他受了伤。栾永臣和罗明宇听马正龙说话,也都后退去查看他伤势。这时许老丈低声到:“此处近山,老朽担心会有猛兽来袭,是以把这房子建的格外坚固,又在这房子上设置了无数机关,想不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王利锋笑了笑,却见徐菀茹也是分外高兴。徐菀茹低声问道:“王大哥,你的伤势无碍吧。”王利锋到:“没什么事儿,总之不能让外面的人看出来,否则可就大事不妙了。”徐菀茹点头称是。 忽听得“嗖”的一声,王利锋反应极快,闻声即知是顾钊发箭而来、直奔徐菀茹而去,忙伸手一揽,把徐菀茹抱开,算得躲过。徐菀茹吓得心脏砰砰乱跳,可是想到王利锋把自己抱住,却也羞得满脸通红。那顾钊见一箭不中,随后又连发**,都被王利锋躲过,尽皆钉在屋内的墙上。顾钊大怒道:“这小子甘愿做缩头乌龟也不肯出来,他日传扬出去,岂非贻笑江湖。”王利锋有伤在身,明知他在言语相激,也不理会。那朱冠霖道:“堂堂王四侠此刻有美女在怀,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岂会顾得那么多?换做是我,宁可死在温柔乡中,也不愿被别人这般杀死。” 王利锋听他这话,忙把徐菀茹放下,心想:“这朱冠霖真是卑鄙至极,先前他不顾朋友死活而自求活命,那是不讲义气,此刻又帮着邪魔外道来激我出屋,更是没有江湖道义可言。何况他这么胡言乱语,对我一个男子汉而言倒是不打紧,若是传将出去这徐姑娘可如何做人啊。”那许老丈知朱冠霖才到不久,不知屋中还有自己,心想这么说下去于女儿终是不妥,挺身到了门口,大声说道:“老朽只当天华帮的弟子都是好人,殊不料却非如此。你既然不是天华帮的,想来还不如他呢。”指了一下西门楚羽。就在这时,顾钊又射来一箭,直奔许老丈而去。王利锋急道:“小心!”提剑去挡。可是那许老丈不会武功,加上他年龄又大,岂能躲开?未等王利锋剑到,一支箭已经刺中了他的腹部。许老丈惨叫一声,被顾钊那箭所带的力道逼近了屋中,直靠在了墙上,跟着才瘫坐下来,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徐菀茹乍见义父血流不止,当真一惊不小,又见他毫无知觉,不知是死是活,哭道:“义父,你没事儿吧。”想要为他止血却不知从何下手,无论如何呼唤他也不应,抬头一看,见王利锋探头出屋,正自查看敌人动静,哀求到:“王大哥,求你救我义父。”王利锋见八人并未靠近,略微宽心,急忙回身去看许老丈伤势,只见他尚有呼吸,只是昏迷而已,再细一看,原来那箭没入腹部已近一半,多半是刺穿了脾肾。王利锋也不敢把箭取出,出指在他伤口周围连点数下,封了几处穴道,一来稍减其痛楚,二来也免得他失血过多。徐菀茹兀自在哭,边哭边问:“王大哥,义父他没事儿的,是吧?”王利锋眼见许老丈伤情甚重,心想这就是换了一个习武的高人,只怕十有八九也是性命不保,可若是实言相告,又怕徐菀茹会极为伤心,只得道:“许老伯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你放心,一切有我。”徐菀茹听他这么说了,自是毫不怀疑。 只听得那马正龙道:“这小子害我受伤,非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不可。”又听朱冠霖道:“不,我也不知道那屋子会有机关。”马正龙道:“我管你知不知道,老四,你替我把他扔到屋顶,看看会如何?”朱冠霖道:“不要,不要,我替你们想个办法,给你们把那把七星剑弄到手如何?只求你们别惩罚我。”栾永臣道:“公平交易,可以考虑,你有什么办法?”朱冠霖道:“咱们放火烧屋,不怕他不出来。”罗铭宇道:“不成,倘若将他烧死了,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何况大火一起,若是有人也为了要这几件宝贝,不就把他们也引来了吗?”朱冠霖道:“放火要是不可,咱们就死守这里,他能在里面待得了一时,待不了一世,还愁他不出来吗?”顾昭道:“这个主意不错,所有的米粮都在这下屋里,他要是敢跟咱们耗下去,咱们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夺来四宝,要是他现在就出来,弄不好咱们还会有所损伤。好吧,那就先留你们四个一条小命,不过谁也不准逃跑。”栾永臣道:“大哥,留这几个人就怕会生什么乱子。”顾昭道:“不,对付这王利锋,或许还用得着他们,现在还杀不得。你好好看住他们,莫要让他们逃走了,否则可就走漏了风声。” 王利锋一听,心想这几人一时之间也不会来攻,但听得栾永臣开始安排那四人如何如何,总之就是不可逃出院子半步。这时许老丈悠悠转醒,低声道:“锋儿,你还记得我晚饭时曾经说过,你此来西北要寻找的那样东西,全都可着落在我的头上吗?”王利锋道:“老伯确实说过,只是小侄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许老丈道:“那也难怪。”谓徐菀茹道:“茹儿,去内屋把那东西拿来吧。”徐菀茹应了,摸黑进了内屋,不一会儿捧了一个长盒出来,递于王利锋手里。王利锋端在手中,觉得这长盒之中装了什么物事,可是突然之间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这盒子我似乎在哪见过。”霎时眼前一亮,想到的竟是自己当日在洛阳城内遇到一蒙面女子,她就曾拿着一个长盒,自己还拿过那长盒,手感和这个丝毫不差,惊道:“莫非当日的那女子就是徐姑娘你?” 徐菀茹道:“王大哥在说什么?”王利锋道:“我曾遇到一个女子带个长盒,和这个一模一样。”跟着将当日所见诸事一一说了,直听得徐菀茹大惊。待得王利锋说完,徐菀茹道:“原来当日救我的就是王大哥你。不错,你所见的那个拿着长盒之人就是我。”王利锋大感疑惑,忙问原因。许老丈道:“你先看看这盒中的东西,我再说不迟。”王利锋照着做了,只见这长盒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柄和自己的七星剑极为相似的宝剑,剑柄处雕着一个八卦,正是自己日夜所思要寻找的天罡剑。他兴奋地险些大叫出来,道:“这就是本门失踪已久的天罡剑,却不知老伯从何处寻得?” 许老丈摇了摇头,道:“并非是我寻得的,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王利锋道:“莫非是受我太师父临终所托?”许老丈并未回答,只是道:“唉,我命不久长,照实跟你说了就是。其实我并不姓许,徐禧才是我的本名。”这话一脱出口,王利锋和徐菀茹同时一惊。徐菀茹道:“义父,我是您从小养大的,您不是一直就姓许的吗,什么时候又有了别的名字?”那徐禧道:“我在遇见你之前,本是叫徐禧的。”王利锋道:“难道老伯您就是当年手创永乐城的朝廷大学士徐禧徐大人吗?”徐禧点点头,道:“不错,那正是我。十八年前因为我,不知有多少人在这永乐故城送了性命,我又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算老天对我不薄。” 王利锋道:“师父常说,十八年前永乐城一战,大宋朝廷和中原武林伤亡惨重,江湖方面我太师父、少林派玄明大师和天华帮萧帮主全部丧命,八卦门的程掌门则失踪至今。至于朝廷方面,当时王湛、李浦、吕整三位将军裸跣逃脱,算是留得性命,而李舜举、李稷、高永能等皆死难,至于大人您则和程掌门一道不知所踪。当时同样还下落不明的就是曲珍曲总管,不过据闻他为一位高人所救,还传授了神功,后来解围泾原、安定三州,战功赫赫,甚得神宗皇帝倚重。”(按:《宋史·徐禧传》中载:“戊戌夜大雨,城陷,四将走免,禧、舜举、稷死之。”然有说法亦称徐禧自永乐城一战后去向成迷、不知所踪。小说取其后者,实与正史不符,纯系虚构杜撰)徐禧道:“曲总管得先帝倚重,确因有功,我一有罪之身还被追封,只觉羞惭万分。” 王利锋知他自责,只得宽慰道:“大人当年曾派人前去求援,朝廷也降诏令张世矩等将军援救永乐城,若是各路援军悉数赶到,也不至于城陷。”徐禧道:“张世矩等人远水救不了近火,真正能帮得上永乐的,也就只有沈括、李宪和种谔三人。当时沈括被西夏军牵制而不得抽身,至于李宪,他确已率大军来援,只可惜将近永乐却发现西夏军甚众,未敢深入便即撤去,而种谔嘛,他便是因与我有隙,这才故意推脱、见死不救的。”说到这里,一时激动,竟触动了伤口,直痛得“啊呀”一叫。王利锋心知当年种谔确有公报私仇之嫌,但他手下实也无可用之人,这会儿徐禧心有怨愤,自己更不宜多说,于是问道:“徐大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乞告知。” 徐禧痛感稍减,缓缓回道:“你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当年罗掌门和程掌门二人护送我出了西门之后,行不多远就遇到了西夏兵的伏击。他们二位武功虽高,但是带着我同数百人苦战,谈何容易?那一战打了大半天,终于把大部敌军杀退,哪知突然之间又冒出个毒龙教的人来出手偷袭了罗掌门。罗掌门受伤不轻,那个毒龙教主也被程掌门打退,可是罗掌门却因中了毒龙教主的‘五毒神掌’命在顷刻。罗掌门要我和程掌门无论如何要把这天罡剑交还给铁剑门,终究还是毒发而死。”王利锋心想:“冯昊天那恶贼现下已死,太师父的大仇也算得报了。”徐禧又道:“程掌门于是又护送我折而向东,哪知走了不到半天,又遇到了毒龙教的弟子围堵我们。程掌门说这一战很是危险,叫我带着这把剑先走,由他拦住敌人。我一想自己就算留下,反而也是拖累,就照着他的话做了,不曾想到最后连程掌门也无故失踪了。” “我当时和程掌门分离之后,独自东逃,一路上无比自责,曾数次想要自尽,终是因为想到了罗掌门的重托才给放弃。这天晚上,我躲在树林里休息,内心自是惶恐难安,生怕被西夏兵抓住,不料后半夜忽然听到有女子在哭。我原本还道是前来索命的女鬼,以为是我一念之差害了她的性命,她化作厉鬼也不饶我,不料竟是个人。我详询之下,得知她本是良家女子,相公在永乐城一战中为救他而被西夏兵残杀致死,连说她自己孤苦无依实无去处,只能去死了。说着便即哭晕。我曾略通医术,给她一查,所幸无碍,原是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却还并不知情。等她醒后,我把这消息据实相告,她这才抛却了求死之心。我本来害人不浅,可是眼见这女子举目无亲、流落荒野,我实在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带她继续东行,直到听得难民说西夏大军已经拆了永乐城离去,这才安心。这日到了此间,我们发现这里原有一处小房,只是太过破烂不堪,便即在此又起了两间屋子,算是安顿下来。” “她有孕在身,需人照顾,我想罗掌门的临终所托只好等等了。她见我对她照顾甚周,心存感激,说要我做她这个孩子的义父,将来由这孩子为我养老送终,以示报答。我本有一子,可我想到自己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又有何面目去见世人呢?只怕这事儿被犬子得知也会令他蒙羞。想到这里,便下定决心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以真面目示人,将来与这孩子为伴,也别有一番乐趣,当即偷偷把徐字的音一改为许,欣然答允。一晃数月匆匆即过,等到孩子出生那日,不想竟是难产。此处方圆一带本就无大夫可寻,而我又是男子,种种之事皆有不便,她到底还是生下了孩子,却不幸而死。可怜我与她日日相处,到头来也不曾问过她和她相公的姓氏,所以在后山那座坟的石碑上就没敢写字。至于给这孩子如何取名,也着实难倒了我,思量再三,我最终便以自己的本姓‘徐’做了那孩子的姓氏。” 王利锋道:“当初的那个孩子,就是徐姑娘了。”徐禧点点头。徐菀茹听他讲述,忍不住留下泪来,十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义父讲述自己的身世。徐禧复道:“当时茹儿还小,我又已抱了不再示人之心,心想那罗掌门的宝剑只有先放在我手中了,等到我死之后,茹儿恐无人照料,那时再让她带着这把剑去铁剑门,铁剑门上下自会感激她的,说不定会好好待她,了却我的心愿。就这样过了十多年,自去年冬开始,我突然患了病,直到今年夏都是愈发严重。我担心自己挨不过此劫,这才叫她带着剑去铁剑门,不想她受了蒙骗,反倒去了洛阳。到底是她牵挂于我,自离了洛阳后便没有去你们铁剑门,匆匆返回了家中。”王利锋道:“原来当日徐姑娘不辞而别,还另有隐情。” 徐禧道:“锋儿,我恐怕挨不过今夜,可是总有一事却放心不下,要相求于你。”王利锋道:“徐大人但有所命,无不遵从。”徐禧道:“昔日的徐禧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你还是叫我许老伯吧。”王利锋应道:“是,老伯有何吩咐?”徐禧道:“我这义女身世可怜,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跟我也是吃尽了苦头,我最怕自己死后她无人照顾,恐将死不瞑目。你出身正派、为人善良,我想只有把她托付于你照顾,自己才会放心。”王利锋看了徐菀茹一眼,又看看屋外火光正明,心道:“眼下我自身难保,如何能照顾得了她呢?”徐禧道:“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王利锋道:“不,不是,小侄只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周,反而有负老伯所托。”徐禧松了口气,笑道:“能有你这句话,我,我心甚慰。茹儿,从今日起,义父便,便将你交给王大哥照顾了,你,你要听他的话,好,好,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徐菀茹哭道:“不,我只要义父能安然无事。”徐禧抚摸她的头,低声道:“义父,义父现在痛得厉,厉害,真的,真的是不成的了,你,你一定要听,听……”下一个字还没说出,那手已经从她耳旁滑落下来。王利锋急道:“许老伯,许老伯。”一触鼻息,已然断气。徐菀茹大哭不已,王利锋道:“徐姑娘请节哀,咱们要是这么伤心,恐会给外面那几人可乘之机。”徐菀茹道:“义父都死了,还怕他们打进来吗?”王利锋道:“咱们要是也死了,谁来给你义父报仇啊?”徐菀茹一听也是,当即伏在徐禧身旁呜咽不止。 外面的八人听徐菀茹说“义父都死了,还怕他们打进来吗”,都道是王利锋又使了什么诡计,当然不敢贸然前进。王利锋见徐菀茹伤心,自是不敢再劝,把天罡剑收了放在一边,忙盘膝门前坐下。他开始打坐练功,心想这样一来可以养神复伤,二来亦可防敌突袭,实是一举两得。那八人当真也不偷袭,只等将王利锋饿得几乎要昏过去时再冲进去抢夺七星剑。不知不觉天已大亮,王利锋睁开眼来,见徐菀茹伏在自己肩头兀自在睡,心想她因徐禧之死哭了一夜,定是又困又累,这时许是刚刚睡去,是以不敢稍动一下,唯恐把她惊醒。抬头又看看外面,见“山西四魔”等八人全部坐在地上,有人正自闭目养神。 忽听得马蹄声声,渐行渐近,王利锋侧耳一听,共有四骑。罗铭宇道:“不好,有人来了。”四魔纷纷操起兵刃起来。这一有动静,徐菀茹也登时惊醒,见自己靠着王利锋左肩,不由得一阵脸红,忙问王利锋:“王大哥,到底怎么了?”王利锋道:“又有人来了。”徐菀茹“哦”了一声,不再问话。果然过了不久,就听有人叫道:“那里有马匹,定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催马更近前来,王利锋一瞧,见这四人都提着长刀,年长的那个约有四十余岁,胡须很长,还有一个三十六七岁上下,一个三十三四岁左右,最小的也就三十出头而已。那四人刚到大门口,就听顾钊道:“原来是你们四个,难道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的吗?” 四人纵下马来,进了院子,那年长的长须人道:“你们‘山西四魔’可以来,难道我们龙头寨的人就不可以吗?”王利锋暗暗记在心中:“他们是龙头寨的,却不知有何来历。”只听顾钊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件东西已为我们兄弟四人所得,胡寨主来晚了,真是不巧。”那姓胡的道:“哦?你们已经得到手了?”似乎不信。他身旁的那个三十三四岁年纪的人道:“既然你已经拿到手了,那我们就是抢也要抢过来。”栾永臣道:“王有义,你敢!”那三十三四岁的人王有义道:“我有何不敢?自从帮主暴毙而亡,六大长老又失踪其四,现在早就无人掌管刑堂了,谁能奈我何?”王利锋心想:“听他这话,似乎他们都是百怪帮的。”罗铭宇道:“可你不要忘了,咱们的鲁长老可是帮主之位的不二人选,难道他还管不得吗?” 那姓胡的道:“罗老四,你可真会说笑,当年裘帮主突然暴毙,却也留有一个遗腹子,我们的风长老可是说要设法找回公子,由他继任帮主的。”罗铭宇道:“裘公子当时尚在襁褓就被人掳走,至今已有二十七年了,现下仍是下落不明,恐怕早已遭遇了什么不测。哼哼,你们的风长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自己做帮主吧。”那三十六七岁的人道:“公子突然被掳走,说不定就是你们鲁长老指使人所为。”顾钊道:“朱天峰,休得胡说八道,我们还说是风长老干的呢。”那朱天峰怒极,道:“‘擎天柱’平素里话可不多,‘鬼见愁’却是个话痨,今日正好反了,莫不是临死之前大反常规么?”顾钊道:“到底谁死,还说不定呢。”张弓直对准朱天峰。 王利锋见百怪帮起了争执,心想:“江湖上都说这百怪帮弟子为了争夺帮主之位互相残杀,看来一点儿也不假。”低声谓徐菀茹道:“徐姑娘,一会儿他们打了起来,我们就一起趁乱逃出去。”伸手拉住她的手。徐菀茹点点头,又觉得害羞起来,突然一声“天——下——无——敌——手——”传至,惊得顾钊立时放下了弓箭。王利锋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五个人一人喊出一字。那姓胡的道:“青州五虎门的人也来凑热闹了。”顾钊道:“胡寨主,不管你我之间恩怨如何,究竟我们都是百侠帮弟子,咱们先行共同应付外人,再一并算账,你看可好?”那姓胡的道:“好,我胡某人听你的便是。”顾钊赞道:“胡寨主果然爽快!” 果然一行五人骑马而至,停在了门口。王利锋一瞧,见都是三十多岁的汉子,却没带兵刃。那五人下马进来,齐笑道:“你们帮中弟子怎么又要自相残杀吗?”栾永臣道:“这个不劳你们五虎门关心。”居中一人道:“我们兄弟倒也并不关心,你们要打只管继续,我们只是在此等人而已,绝不插手。”“山西四魔”和龙头寨八人面面相觑。顾钊谓居中那人道:“田兄,我们都久仰青州龙虎门田、夏、吴、狄、寿五位的大名,深知五位都是山东响当当的好汉,何况百侠帮和五虎门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恩怨,我们‘山西四魔’和龙头寨也想和五位交个朋友。只是此地实是再无容留他人之处,五位要是等人,还请换个地方可否?” 王利锋一听那话,暗道:“原来这五人分别姓田、夏、吴、狄和寿,难怪他们要喊什么‘天——下——无——敌——手——’了,这正是他们五人姓氏的谐音。”其实,这青州五虎门向来都有五个出类拔萃的高手,被称为“五虎”,历来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人物。眼下这五人正是那现任的“五虎”,大虎叫田轩,二虎叫夏奕成,三虎叫吴文广,四虎叫狄冲,五虎叫寿千秋。只听居中的田轩道:“我们刚刚已经喊了‘天——下——无——敌——手——’了,我们的人闻声片刻即到,你要我们换个地方,岂不是要他们白走一遭了吗?”朱天峰低声谓余人道:“就怕他们五个无意要走,假意拖延时间。”姓胡的低声回道:“不错,这‘五虎’行事一向只有他们五人,岂会又等别人?咱们也别管那么多了,他们既然不走,咱们八个就一起上。”余人点点头,姓胡的第一个抽出长刀迎头劈去。 那二虎夏奕成大叫道:“胡彪,你胆子真是不小!”闪身上前来格,余下四虎一见那胡彪已经动手,跟着也来援夏奕成,“山西四魔”以及龙头寨余下三人纷纷上前阻住了四虎,十三人立时打了起来。王利锋大喜,谓徐菀茹道:“徐姑娘,等他们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咱们再走不迟。”徐菀茹点点头,忽然指着西门楚羽四人道:“他们四个还在那里呢。”王利锋恍然大悟:“哎呀,我差点儿给忘了,不错,我现在重伤未愈,怕不是他们四人的敌手。”低头沉思脱身之计,但听得外边十三人斗得正酣。想了良久,王利锋仍未想出什么好办法,抬头一望,五虎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也没有兵刃可使,却未落下风,心中暗叹这五人虽只有三十多岁,功夫却不一般。 王利锋回头谓徐菀茹道:“徐姑娘,一会儿我设法缠住他们四个,你带上这柄天罡剑奔出去,骑马向东而逃,我随后跟来。”徐菀茹道:“不成,你身上有伤,敌不过他们的。”王利锋道:“纵是敌不过他们,却也未必就输了他们啊。”徐菀茹道:“还是不行,义父已经去世,你可不能再有什么危险了。”王利锋听她言辞恳切、饱含深情,不禁一阵喜意,道:“正是你义父已经不在了,我答应过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不能叫你受我连累。你听我话,你能逃出去,把这天罡剑送回铁剑门,再把我这里的情况告诉我师父,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徐菀茹道:“不,我已无依无靠,难道你也不要我了吗?”王利锋安慰道:“不是,我们两个能逃出去一个,总好过都死在这里。”徐菀茹道:“叫我一个逃出去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起跟着死了算了。” 王利锋听她每一句话都是眼中含泪,心想:“她最亲的人已经离她而去,眼下唯有跟着我她才不会受人欺负,可是她若不走,非得跟我死在一起不可,那我可就辜负了她义父的临终所托了。”正自想间,突然两个人影晃进院子,一条长鞭已经缠住了朱天峰的长刀上,又一把砍刀抵住了马正龙的一双铁锤。王利锋定睛一看,当真是大吃了一惊,但见后来的两人,一个穿着宽青袍,一个身穿格布衫,正是当日在河州恒福客栈前来给自己送三件礼物之人。他心想:“这二人也来了,难道是奉了程如玉之命也要夺去本门的天罡剑吗?”确实想不明白,只见这二人一个长鞭直甩,一个砍刀乱挥,“山西四魔”和龙头寨四人哪还敢近前,纷纷退了开来。 罗铭宇道:“二位到底是谁?为何要来多管闲事?”那格子衫男子收回砍刀,谓龙头寨年纪最小的男子道:“史可辉,他们几个不认识我们,你难道也忘了吗?”那史可辉道:“史某出身安化,自然知道‘梅山双英’解永和龙铭为梅山群雄的首领。”余人一听,无不大惊,须知这梅山土地广袤(按:《宋史·梅山蛮传》记载称,“上下梅山峒蛮,其地千里,东接潭,南接邵,其西则辰,其北则鼎”)、匪蛮无数,这“梅山双英”为群雄之首,自必了得。那穿格子衫的解永道:“你果然还识得我们。”栾永臣道:“两位莫非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吗?你们脚步倒是快得很,这么快就到了这里来。” 解永和龙铭也不理会,谓五虎道:“大小姐马上就到。”五虎齐声应了。王利锋也是一惊:“什么,那程如玉也来了?原来他们都是无极门的人。”闪身靠在一旁,生怕被程如玉看见。只听胡彪道:“难怪两位要帮助他们五个,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外有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他们都在这里。”王利锋急忙探头出去,见说话之人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似在前探路,她身后另有一个女子,脸色惨白、形容消瘦,似有病态,正是当初在洛阳朱宅见过的程如玉。除了这二人之外,还有一十三人,紧随程如玉其后的是三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其中一个王利锋当初在河州城外的山上偷偷见过,正是程如玉的那个黄师父。王利锋心想:“那么剩余的两个,定是一个姓冯,一个姓佟了。” 在这三人后面,还有四个带着剑的女子,最左边的身着青衣,第二个身穿绿衣,第三个着着黄衣,最后一个穿着白衣。但见这四女一模一样,都只有十七八岁而已,显是一母四胞胎同时所生。王利锋暗暗吃惊,心想:“世上竟有四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如不以衣服区分,恐怕无人可以识出。”在这四女之后,另有六个仆人,穿着皆是一样,手中分别带着不同的箱子包裹。一行十五人走进院来,青州五虎齐齐向程如玉施礼,道:“参见大小姐。”程如玉道:“你们起来吧。对了,他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好像打了起来?”那田轩道:“回大小姐,这些人都是百怪帮的,他们不许我们兄弟在此等候大小姐等人,是以动手打了起来。” 程如玉道:“既是百怪帮的,就让他们先走吧,裘帮主曾与本门有旧,我们也不想跟他的门人弟子过不去。”马正龙道:“真是好笑,这里是我们先来的,该走的可是你们!”只见那个黄姓男子身子一晃,欺到了马正龙身前,“**”两个嘴巴打了下去,马正龙还未缓过神来,就听那黄姓男子道:“好大的胆子,敢跟我们大小姐这么说话!”“山西四魔”和龙头寨及西门楚羽众人吓了一跳。顾钊道:“还未请教诸位高姓。”那黄姓男子也不回话,说着将自己的左袖口轻轻挽起。众人大骇,只见那袖口处清清楚楚地绣着个一个花色的“圭”字。王利锋心想:“这伙人果如傅师伯所言,都是‘无极老魔’的无极门弟子。”朱天峰惊道:“你是无极门的?” 就在这时,除了程如玉外,余下诸人无一不是挽了袖口,但见那黄、冯、佟三人都绣了个花色的“圭”字,而五虎和“梅山双英”绣的是个黄色的“圭”字,至于那老妇人和四个女子绣的是个花色的“土”字,而那六个仆人绣的是个黄色的“土”字。王利锋看得明白,心想:“这些人里,那三人是程如玉的师父,是以辈分最高,而那六个仆人辈分就很低了。”只听史可辉道:“原来梅山群雄也都投靠了无极门,真是想不到啊。”王有义道:“我们也想不到青州五虎门也加入了无极门。”突然,那罗铭宇依次指着那老妇人、“梅山双英”、黄冯佟三人、四女子、青州五虎和六个仆人,惊叫道:“一侍、双差、三师、四姝、五卫、六仆。”连退了两步,复又指着程如玉道:“她,她,难道就是无极门的程大小姐吗?” 顾钊等和龙头寨诸人跟着惊叫一声:“什么?她就是程大小姐?”只听那老妇人道:“不错,这位就是我们的大小姐。”余人无不害怕。原来,这程如玉是程世华最为喜爱的女儿,程世华就命专人加以服侍,且各有分工,江湖上便传开,称服侍她的这些人为“一侍、双差、三师、四姝、五卫、六仆”。所谓“一侍”,就是程如玉的贴身侍婢,那老妇人便是,姓钟,是以人称她为“钟婆婆”;而“双差”,就是专门为程如玉差遣办事的,“梅山双英”便是;至于“三师”,就是负责传授程如玉武艺的师父,那姓黄姓冯姓佟的就是,分别叫做黄承明、冯建礼和佟旭海;而“四姝”,就是负责陪伴程如玉的玩伴,那穿青衣的叫春姑娘,穿绿衣的叫夏姑娘,穿黄衣的叫秋姑娘,穿白衣的叫冬姑娘;说到“五卫”,就是程如玉的五个护卫,青州五虎便是;而“六仆”,就是帮程如玉干活的仆人,分别叫阿福、阿禄、阿寿、阿吉、阿财和阿庆。王利锋见罗铭宇说到“四姝”两字时指着那四个女子,恍然大悟:“原来当初程如玉说的是‘四姝’,而不是‘四叔’。” “山西四魔”和龙头寨诸人眼见无极门势大,自是不敢得罪,皆生了将七星剑夺来相赠之心,以求程如玉宽恕。朱天峰躬身道:“程大小姐大驾光临,小人等有失远迎,还乞恕罪。”这龙头寨在江湖上虽然名声不菲,和无极门又非一派,然几十年来百怪帮群龙无首、自相残杀,早已远远不及无极门的势力,是以朱天峰会如此客气。程如玉却不理会,白了他一眼,道:“我叫你们走,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就在这时,朱冠霖道:“既然程大小姐有命,我们这便告辞!”急忙转身就走。他本就在想办法脱身,可是实是敌不过“山西四魔”,突然有这么个机会,岂会放过?胡彪道:“且慢!”“嗖”的一箭射出,刚从朱冠霖耳边飞过,朱冠霖吓得立时止步。佟旭海谓顾钊道:“怎么,我家小姐的话你也要违背?”顾钊急道:“诸位莫要误会,这几个人是天华帮和衡山派的,他们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叫他们……”本想说叫他们这般离开大为不妥,却听程如玉疑道:“你说什么?他们 几个是天华帮和衡山派的?” 顾钊道:“他们确实是天华帮和衡山派的弟子。”西门楚羽和朱冠霖等心中暗叫不妙,就听程如玉道:“我听本门弟子回报,说是你们天华帮和衡山派为了争夺铁剑门五宝,一路跟随铁剑门东回。你们既然有意与铁剑门为敌,那,那便是也要与我为敌了。”西门楚羽道:“大小姐明见,我们可始终不敢与无极门为敌啊。”程如玉道:“本门机宜司早就查明了一切,又岂会有假?”谓冯建礼道:“冯师父,你看我们怎生处置他们几个为好?”冯建礼道:“依属下之见,不如叫他们自己决定生死。”王利锋心下奇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就听程如玉道:“冯师父妙计,这样也省得我们动手了,就按你说的办。”冯建礼应道:“是。” 他走上前两步,谓西门楚羽和朱冠霖等人道:“大小姐慈悲,如此这般要了你们几个的性命,只怕你们也会不甘,这便给你们一个自决生死的机会。不过你们几个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到底谁有这个机会就看你们自己的了。”王利锋心下暗惊:“原来他的意思是叫他们几个自相残杀。”西门楚羽和朱冠霖自也明白了这点,均想无极门人多势众,他们眼下给出这么一个活命的机会,实是半分也讨价不得。朱冠霖心想:“我衡山派先以三敌一,待得杀了西门楚羽后,我再料理了他们两个,最后得以活命的就是我了。”不免洋洋得意起来。西门楚羽则想:“我虽一人应付他们三个稍稍吃亏,但也未必就会输了给他们,似乎还是颇有胜算的,只是就怕这程大小姐到时候说话不算话,我仍是必死无疑。”想到程如玉适才提及铁剑门的话,又想:“这个程大小姐似乎也为铁剑门五宝而来,不如,不如我先让他们无极门和百怪帮自相残杀,再伺机逃去。”朗声说道:“程大小姐此来西北,可是为了那件东西?” 程如玉道:“什么东西?”西门楚羽道:“程大小姐没有听说过‘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这四句诗吗?”程如玉一笑,道:“那都是武一南临死前为报私仇,故意留下这几句话意欲挑起武林纷争,从而构陷铁剑门的,只有你们这些傻子才会当真。”说完这话,又自语道:“不过这其中有桩事情怕是连铁剑门弟子也未必知情,这个武一南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倒也难得。”西门楚羽也不知程如玉后面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吃了个闭门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再也说不下去。屋中的徐菀茹听了程如玉这话,低声谓王利锋道:“这位姑娘倒是明白事理,天下人如果都是这样,哪里还有这些坏人?”王利锋勉强笑了一下。这时朱冠霖似乎明白了西门楚羽话中之意,道:“程大小姐若是不信,眼下这把剑和它的主人都在屋中,不如……”话未说完,程如玉惊道:“什么?他就在屋中?”看向了百怪帮众人。胡彪道:“不错,那个王利锋就在这里,这屋子满是机关,他又守着门,我们根本打不进去。”程如玉哪里管他说话,向屋子这边走近几步,向里张望,却看不见王利锋的身影,喊道:“四哥,你当真在里面吗?” 徐菀茹一惊:“四哥?”转头谓王利锋道:“王大哥,你们认识?”王利锋道:“这事儿说来话长,日后我一并说与你听。”心想自己此后定会遭到不少江湖中人的围捕追杀,这徐菀茹跟着自己实是凶险万分,听刚才程如玉那话,似乎他们不是来找天罡剑的,若是自己求她照顾徐菀茹,许会答允,朗声说道:“不错,我就在里面。”闪身站到门口。程如玉大喜,道:“太好了,四哥,我找了你这么久,不曾想会在这里相见。你,你出来吧。”王利锋道:“叫我出去,也无不可,还有一事要相求于程姑娘。”程如玉道:“我知道是什么。”谓众属下道:“你们还等着干什么,这些人要害我四哥,将他困在屋子里,马上给我杀了他们!”二十一人得令,齐向“山西四魔”、龙头寨众人和西门楚羽等击去。 王利锋吃了一惊,眼见三十四人就打得难解难分了,那程如玉兀自在指挥,不许留下一条性命。王利锋心想:“这无极门真是邪门得很,实在是不能把徐姑娘就这么送入火坑,否则我可是大大对不起她义父的临终嘱托了,还是想办法先逃出这里,再设法安置她不迟。”见众人打得正酣,当真是天赐良机,不禁喜上心头,趁着众人不意,忙取出天罡剑,将双剑负于背上,拉住徐菀茹的手道:“快走!”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子,直奔大门口而去,将徐菀茹用手一推送上了一匹马,自己跟着纵身跃上,二人同乘一骑,也不管院中的战况如何,向东疾驰而去。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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