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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利锋听那弟子吞吞吐吐的,已料得定是云飞异症复发,不容细问,疾奔玉皇阁而去。众人也都随后跟来。未到阁前,只闻云飞大叫之声不绝,徐菀茹的哭声也夹杂其中。王利锋快步奔进玉皇阁,但见云飞站在床上,浑身通红,显是十分痛苦。他知云飞此刻身子滚烫得很,也不敢贸然出手,只得伺机寻法再点昏了他,可是一时竟也不知如何下手。这时余人也都一一跟来。梁浩然惊道:“师弟,你看飞儿这是怎么了?”林忠素也不回答,冲到云飞身前,伸手去拉云飞的左臂,欲要搭脉查看。王利锋大叫道:“师叔小心!”林忠素不明其意,心下一怔,这手还是触了上去,顿觉火意逼人,一股气直往自己体内冲来。他大吃了一惊,急忙收手退开。 众人见林忠素手臂颤抖,着实骇人。梁浩然问道:“师弟,你怎么样?”林忠素摇摇头,道:“无碍。”谓王利锋道:“锋儿,飞儿体内的这股气倒是强劲至极。”王利锋点点头。寇延枫道:“师父,你说飞儿体内真气极盛,恐怕我们众人联手也未必及得上,这句话弟子可不太相信,不如咱们合众人之力,试试如何?”林忠素道:“延枫你不知飞儿体内这气的厉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利锋道:“弟子倒有个想法,眼下怕是唯有点昏了飞儿,要不然我们真是无法控制。”林忠素道:“好好,咱们点昏了飞儿,再尝试合力压制他体内的真气。”梁浩然大喜,这时剑柄一指,点在了云飞的穴道之上。云飞应声倒下,再次昏睡过去。 林忠素再次走到云飞身畔,心中满是担心,生怕自己触手摸云飞的脉搏时会重蹈覆辙,不料一碰云飞身体,才发觉他体温已然骤降下来。林忠素趁机摸一下云飞的脉搏,却仍是跳动有力,道:“师兄,可以开始了。”梁浩然道:“好,咱们大家合力为飞儿医治。”众人皆应了,由王利锋在前,梁浩然和林忠素其后,除了尹茂通和徐菀茹之外,人人手、背相靠,合力把真气推向云飞体内。岂料云飞体温虽然正常,体内的真气却兀自未消,这时变作一股寒气逼来。林忠素惊道:“‘寒冰真气’!师兄,这个和‘寒冰真气’好像。”梁浩然应了。余人也都感到一股寒气逼入自己体内,怎奈除了王利锋之外,都是内功修为不够,尚不得说出话来,唯恐泄了真气,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王利锋道:“我数一二三,大家一齐撤了掌,以免被飞儿的真气所伤。”梁浩然道:“好。”便依着王利锋所说一齐撤掌下来。徐菀茹哭着问道:“难道飞儿当真无法可救吗?”林忠素道:“飞儿的病势很怪,但却并非无药可救,眼下他的体温已经正常,暂时无碍,容我再想想其他办法。”王利锋拉住徐菀茹,也安慰道:“师叔说想想办法,那就一定想得出来,茹妹你不要过分担忧。”转头谓林忠素道:“那就有劳师叔了。”林忠素道:“锋儿,你们夫妇二人只管好生照顾飞儿,一有异样,先点了他的昏睡穴,再派人去告诉我一声。”王利锋应了。于是梁浩然、林忠素率人出了玉皇阁去。 辗转过了两日,林忠素也没去告知王利锋有无找到治疗云飞怪症的方法,王利锋情知这病难治得很,一面安危徐菀茹说师叔定会想到办法,一面心下暗暗着急,也不敢向林忠素询问。他正自内心着急,梁浩然到了,问道:“锋儿,飞儿的病情如何?”王利锋如实说了:“这两日来倒无异样,只是一直这样昏睡,几日不曾进食,熬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梁浩然道:“我和你师叔这两日来一直在我的长生殿中查找医书,目前虽未曾找到良法,但是相信不久就可以找到。”王利锋道:“师父师叔的大恩大德,弟子真不知该何以为报。”梁浩然笑道:“傻孩子,飞儿是我的徒孙,救他也是保我铁剑门的血脉。” 王利锋和徐菀茹满是感激。就在这时,黄子谦在玉皇阁外问道:“王师兄,掌门师伯在这里吗?”王利锋道:“是黄师弟啊,师父在这。”黄子谦应了一声,忙进来,说道:“启禀掌门师伯,有一位道长自称是‘温州通叟’,前来求见。”梁浩然和王利锋皆疑道:“‘温州通叟’?”王利锋问道:“师父,这个‘温州通叟’到底是什么人?”梁浩然手捻胡须,道:“‘温州通叟’,为师倒是未有耳闻。”黄子谦道:“王师兄刚回铁剑门,这个‘温州通叟’会不会是为了王师兄和本门五宝而来的?”梁浩然道:“这个也有可能。”黄子谦道:“那不如不见这个人,岂不是更好?”梁浩然道:“不,还是见见,却也无妨。” 黄子谦道:“师伯,孔师兄和杜师兄已经派人前往各大门派送信,明年二月十八之约时也不久,和王师兄有关的事儿,权且留到二月十八不迟。”梁浩然道:“这个‘温州通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着实凑巧得很。子谦,你吩咐弟子招呼‘温州通叟’上山,再去长生殿找你师父,叫他去三清大殿,我就见见这个‘温州通叟’,看他到底来意为何。”王利锋道:“师父,此人恐怕来者不善,弟子陪你前去。”梁浩然道:“也好,他要是为了你而来,你就先跟他解释一番。”王利锋应了。于是黄子谦退去,梁浩然则和王利锋去了三清大殿。 梁浩然、林忠素和王利锋在三清大殿等候。过了片刻,一道人在铁剑门弟子的引领下进入殿内。三人皆是一凛,但见这道人三十五六岁年纪,手执一根拂尘,步履轻轻,有如仙人,轻功之高自是不在话下。这道人一见梁浩然等三人,面露微笑,忙向梁浩然施礼道:“后生晚辈林灵姜拜见梁掌门。”梁浩然和林忠素相视一下,让他坐了,道:“道长自号‘温州通叟’,原来俗家竟是姓林。”那自称林灵姜的道人道:“贫道姓林,字通叟,温州永嘉人。方才贵派弟子问贫道名姓,贫道大胆,才称自己为‘温州通叟’,其实也并非贫道的什么名号,倒是让梁掌门见笑了。” 梁浩然微微一笑,转而问道:“温州远在浙海,道长不远千里来到王屋山,到底所谓何事?”林灵姜道:“贫道此次前来,绝无恶意,梁掌门不必担心。”林忠素道:“无极门便在浙海,据说温州即是无极门之所在,城东大罗山上又有无极门下的青龙门,道长不会是他们派来的吧。”林灵姜道:“林前辈有所不知,贫道少时就不满无极门的所作所为,不惜远走他乡,幸得东坡先生不嫌,曾侍在门下。”梁浩然惊道:“哦?道长竟为苏先生高足?”林灵姜道:“不敢,不敢,东坡先生确是古今难得一见的文豪,贫道能为书僮,已是三生有幸,岂敢再自奉先生门徒?”林忠素哈哈一笑,道:“听闻当今朝中的高俅高大人也曾做过苏先生的书僮,道长与高大人算得上是同门了。” 林灵姜道:“高俅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谋害忠良,实是为人所不耻,若不铲除,大宋天下迟早要葬送在他这等奸臣贼子的手中。实不相瞒,贫道周游地方,就是想精研道法,待得有朝一日步登朝堂,可以与他们为敌。”梁浩然暗暗赞同,道:“道长既是周游地方,为何会到我这铁剑门来?”林灵姜道:“贫道惊闻贵派的‘逍遥剑’王四侠重出江湖,特来一见。”梁浩然道:“敝派已经许下承诺,待到明年二月十八,将于铁剑门宴请天下英雄,将小徒的有关事情说个明白。道长提前光降,不知又有什么要请教的?”林灵姜道:“贫道昨日在洛阳听贵派的两名前去少林派送信的弟子说,王四侠的公子得了异症,难坏了各位,贫道不自量力,自以为粗通医道,想来一看究竟。” 王利锋心下一惊:“不知他是不是要以飞儿要挟于我,可得小心了。”说道:“道长竟然为了犬子,特来铁剑门,真是感激不尽。”林灵姜道:“这位定是王四侠了。哈哈,贫道也不过是好奇心起,想来看看令公子的异症究竟如何而已。”林忠素这时低声谓梁浩然道:“师兄,这个姓林的道人真的会好心相救飞儿吗?”梁浩然低声回道:“他只身一人来此,即便有什么坏心思,怕也逃不出我们铁剑门,如此来说不妨一试。”林忠素点点头,朗声说道:“不瞒道长,老夫几日来在掌门师兄的长生殿查看医书,至今也无半点儿头绪。道长既然慈悲,锋儿,还不快快引路。”王利锋应道:“是。” 一行四人到了玉皇阁,云飞尚且昏睡。王利锋谓徐菀茹道:“茹妹,这位道长能救飞儿,我们特带他前来。”徐菀茹喜道:“真的吗?”向那林灵姜拜谢。林灵姜道:“王夫人请起,贫道且先试试。”说着走到云飞身畔,搭了搭脉,顿时满腹疑云,道:“小公子体内生了两股真气,都是极强得很,贫道也是从所未见。”梁浩然道:“道长可有相救之法?”林灵姜道:“梁掌门,小公子体内的两道真气,怕是当今天下无人可以压制。”林忠素问道:“道长信心满满而来,难道就无办法吗?”林灵姜也不答话,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取出一粒黑色药丸来,又拿出一个青色瓷瓶,取出一粒褐色药丸来,一齐送入云飞口中给他服了。众人见他加以延治,也不打扰。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林灵姜道:“应该可以了,梁掌门,这下再合咱们四人之力,尝试把小公子体内的真气压制到丹田之内,您看可好?”王利锋疑道:“道长不是说飞儿体内的真气,当今天下无人可以压制吗?”林灵姜道:“我刚刚给小公子服的药,黑色的名叫‘百转还魂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褐色的名叫‘活经通络丸’,有助于通经脉、归真气。令公子体内真气正盛,本是不宜压制的,但是经我的药丸之后,我相信合我们四人之力,应该就可以压制得住了。”梁浩然道:“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动手。”说着四人一齐运功,往云飞体内输入真气,只觉得云飞体内的真气初时极盛,慢慢也就被抵住了,跟着顺着经脉退回丹田之中。过得了多半个时辰,云飞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四人才同时撤了掌力。 王利锋和徐菀茹同时跪下拜谢林灵姜。林灵姜回礼,道:“二位不必客气,贫道只是救醒了小公子而已,他体内的异症,却没有根治。”梁浩然道:“飞儿已经醒来,真气也已凝聚于丹田之内,这怎么还没有根治呢?”林灵姜道:“小公子患此异症的本因,许是源自什么稀有毒物的缘故,虽然暂时聚于丹田之内,但是时日一久,恐再复发。贫道以为当世之中,也就只有‘医仙’萧胜和‘毒王’聂仲二人可以将其根治,只是不知他们能不能急人之难了。”王利锋道:“道长怎知是稀有毒物?”林灵姜道:“从小公子的脉象来看,看似中毒却又非中毒,他体内忽生了两道真气,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了。”王利锋道:“道长果然神通广大,不瞒道长,犬子便是吞服了一只蜈蚣和一只蛤蟆之后,才患上了如此异症。” 林灵姜满脸惊愕:“难道是‘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王四侠,那蜈蚣可是通体赤红,犹如火焰一般?”王利锋道:“不错,正是。”林灵姜又道:“那么那蛤蟆则是全身雪白,如薄冰一样了。”王利锋道:“道长莫非亲眼见过?”林灵姜道:“这正是‘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令公子如此奇遇,真是千年难有。”梁浩然道:“道长所说的‘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究竟是何许物事?”林灵姜道:“这‘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为当世稀有的毒物。‘千年火蜈蚣’可存活千年之久,是至阳至热之物;‘百年寒冰蚕’有百年寿命,是至阴至寒之物。若是单拿出一种来,可谓是天下奇毒,除了用另一种来解,否则无药可救。” “这二者虽然相互克制,确是相辅相成,谁也分不开谁,必须要同时生存,否则不成对出现,不到七日必死无疑。小公子误服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体内两股真气也便是由此而来了。”林忠素道:“听道长所言,原来我当初所想,竟真是这般。”林灵姜道:“前辈也早已料到此节?”林忠素道:“那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道长,既然知道了病因,飞儿的病总该有救了吧?”林灵姜摇摇头,道:“以贫道的微末功夫,想救小公子还是难于上青天。”取出怀中的两个瓷瓶,道:“梁掌门、林前辈,这瓶中的两种药物,可保小公子性命到来年三月,眼下既已知道病因,如何救人还请多多费心。”王利锋接过药瓶,躬身答谢。 林灵姜道:“王四侠不必客气,贫道不能如愿救人,实是惭愧已极,也不敢在此多加叨扰,就此告辞。”梁浩然相留道:“道长何不住在山上,以备恭询?”林灵姜道:“梁掌门抬爱,贫道感激不尽,只是身有要事,不敢多耽。”说着便即离去。王利锋这时打开瓶子,见两种药物各是四粒,想是每月各服食一粒,方可延云飞四个多月的性命,但是这位道长究竟是好是坏、是善是恶,终不得而知。梁浩然道:“这位道长救醒了飞儿,倒是了得。师弟,眼下就有劳你查找一下关于这‘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的记录,寻找根治飞儿的方法。”林忠素应了。梁浩然又道:“我所居住的长生殿中典籍有限,师弟你可到紫微宫通明殿去看看。”王利锋听在心中,不禁满是感激,须知这紫微宫数百年来除铁剑门掌门外,从无其他弟子去过,梁浩然为了救云飞,竟破例让林忠素前去,可见他对王利锋和云飞的喜爱。 话说铁剑门上下得知云飞转醒,无不前去探望。云飞霎时间多了众多师叔、师伯和师兄,着实认花了眼。过了几日,云飞的身体已无大碍,可以正常行动,王利锋便带着他在王屋山各处游走,有时梁浩然也会亲自带着这个小徒孙四下游玩一番。日子倒也过得很快,这日正是春节,铁剑门上下张灯结彩、一片欢腾,热闹的场面自是不必多提了,而徐菀茹则带着云飞待在玉皇阁中静静地看外面忙活。傍晚,梁浩然和林忠素带领“梁门五子”和“林氏四秀”这九大弟子前往迎恩宫的祖师殿拜祖之后,这才赶回阳台观庆祝。路上,梁浩然低声问林忠素道:“师弟,关于那‘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可有找到什么记录?”林忠素道:“回禀师兄,通明殿中典籍无数,想要找到颇不容易。”梁浩然道:“也是,明日我和你一道去找。”林忠素应了。 这日盛宴,一直到了深夜,众人方始散去。王利锋回到玉皇阁,徐菀茹道:“四哥,师叔到底找到救飞儿的方法没有?”王利锋道:“师叔一直没说,许是还没找到。不过茹妹你放心,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相信师父和师叔一定会找到救飞儿的方法的。”徐菀茹虽然担心云飞的病势,但她素来相信王利锋的话,自是深信不疑了。果然,初一一早,王利锋携妻、子去长生殿向梁浩然拜年,得知梁浩然已经去了通明殿,心下略略宽心,知是师父也去帮助师叔找救云飞的方法了。 梁浩然和林忠素终日待在紫微宫的通明殿中,半个多月也没出来,王利锋料得是通明殿内典籍无数,查找起来甚是麻烦耗力,怎奈身份有别,否则真想上去帮助师父和师叔。这日是云飞生日,铁剑门上下大多都来道贺,又送了礼物,王利锋一一回谢。俞贺轩道:“四师兄何必客气,飞儿都九岁了,我们还是第一次给他过生日呢。”将腰间长箫解下,送给云飞作为礼物。王利锋道:“小师弟这可不行,你号称‘玉箫剑’,这玉箫可是你的随身信物,岂可送给旁人?”俞贺轩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小侄儿喜欢些什么,但是一份小小礼物终是要准备的,这管玉箫送给了他,也不是给了旁人。”问云飞道:“飞儿,这个礼物你可喜欢?” 云飞道:“师叔的东西,飞儿当然喜欢。”欣然接过。王利锋道:“飞儿,这管玉箫对你师叔来说,意义非凡,他今日送与了你,此份情义,可不能忘却。”云飞应了,心想铁剑门上下众多师叔伯们送了这么多礼物给自己,唯独小师叔这份礼物最是珍贵无比,心下自然对小师叔增添了不少好感。这日日已西斜,铁剑门弟子几乎都已来过,可是唯独不见梁浩然和林忠素的影子。云飞道:“爹,娘,太师父这半个多月以来,我一直也没有见到他,不知去了哪里?”王利锋道:“你太师父和太师叔有要事要处理,所以你没有看见他们。”云飞道:“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来到这里后第一个生日,想要和太师父一起过。”他深知太师父待自己甚好,是以和梁浩然极为亲近。王利锋道:“你太师父许是太忙了,所以没有赶来给你过生日。”云飞哭道:“不,爹爹,我还是要太师父也来陪我过生日。” 王利锋顿觉好生为难。这梁浩然前去通明殿,那是为了寻救云飞的方法,但是云飞哭着要梁浩然陪过生日,自己又不便上山去找师父。正不知如何解决之际,只听有人说道:“飞儿九岁生日,太师父焉能忘记啊,这可不回来给你过生日了吗?”正是梁浩然的声音。但是王利锋侧耳一听,似乎来人不少,绝不止梁浩然一个,果然一入阁来,竟还有林忠素和“梁门四子”、“林氏四秀”等人,心下不禁想道:“几位师兄弟都已来过,师父怎么又把大家都叫了来?莫非另有事情?”却见云飞一见梁浩然,喜道:“太师父,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爹爹说你有事处理,是真的吗?”梁浩然道:“是啊,我和你太师叔这半个多月来真是好忙,但是飞儿的生日太师父还是要来的。”说着抱起云飞,又坐了下来。 王利锋和徐菀茹忙向梁浩然和林忠素行礼问好,然后问道:“师父师叔带着众师兄弟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却见梁浩然满脸喜色,只顾逗云飞。林忠素笑道:“锋儿,我和你师父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待在通明殿中查找典籍,希望能找到救飞儿的方法,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你师父给找到了。”王利锋和徐菀茹大喜,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见其余众师兄弟也是喜形于色,皆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显是梁浩然和林忠素并未向他们透露。梁浩然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递给了王利锋,道:“锋儿,茹儿,你们看看这个。”王利锋双手接过,和徐菀茹一起看。这本书纸质泛黄,显然年代甚远,再看封皮,上面写着“洪氏手札”四字。 梁浩然道:“这本书是洪政祖师当年亲手所写,记录的是他老人家毕生的经历。”众人奇了,尹茂通问道:“师父,莫非洪政祖师曾经做过大夫,他老人家知道如何治这‘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梁浩然道:“那倒不是。哈哈,这事儿说来真巧,洪政祖师的义兄,也就是蓬莱岛孙志通孙大侠,当年曾经也误服过这‘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洪政祖师听孙大侠说过,就记在了这本手札之中。”崔浪道:“蓬莱大侠既然也服食过这两样东西,那究竟是如何治好的呢?”王利锋这时也已找到了手札中记录的地方,道:“按照这里面记载,说是孙大侠曾经遇到一个老前辈传授了一套武功,随即体内两股真气便就为己所用了。” 杜鼎林道:“难怪都说当年的蓬莱岛孙大侠武功卓绝,就是当时的天下‘七绝’,尚有人不是他老人家的敌手,莫非就是因为他利用了体内的这两股真气的缘故?”林忠素道:“这手札中记录着,孙大侠也曾跟洪政祖师说过,自从他体内这两股真气行运自如之后,内功大进不说,还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把蓬莱岛的全套武功给练成了。”潘胤祥道:“却不知那位老前辈传授给孙大侠的武功是什么?若是我们知道了,就可以求来这套功夫,叫飞儿修习了。”寇延枫道:“大师兄你难道忘了,十年前攻打清云峰时,八卦门的柳前辈曾说过,蓬莱岛孙大侠的武功共分四派传下,其中唯独他们八卦门得到了大部真传,这套武功想是就是现在八卦门的哪套武功,也未可知。” 王利锋道:“照洪政祖师这本手札中所写,当年那位老前辈传授给孙大侠的武功名叫‘青龙剑法’。”往下又看了几行,大喜道:“洪政祖师说,这套‘青龙剑法’,孙大侠曾经传授给了他,并被他老人家改良成了‘天罡剑法’,那么也就是说,本门武功便可以助飞儿控制体内两股真气了。”梁浩然摇摇头,道:“锋儿你有所不知,洪政祖师当年学的这套‘青龙剑法’只是剑招,心法却没有练过。你再往下读读,就知道能控制‘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所生这两股真气的,其实是那套心法。”王利锋往下读了读,果是如此,不禁大感失望。 孔润羲道:“师父师叔,那么那套有用的心法,应当是在八卦门了?”林忠素道:“我看一定是。师兄,现下能救飞儿的,恐怕只有八卦门了。八卦门的傅掌门、柳二侠跟本门向来交好,这个忙,我想他们一定能帮。”梁浩然道:“铁剑门和八卦门累世交情,我也认为他们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样吧,师弟,由你坐镇山中,这门中大事,悉数交由润羲处置,我则带着飞儿亲去白岳山一遭,求傅掌门相救飞儿。”王利锋道:“师父不可,您堂堂掌门之尊,岂可亲自去向别派求助?”梁浩然道:“飞儿是我徒孙,何况傅掌门和我的交情,就算是求他帮忙,又能算得了什么?” 林忠素道:“师兄,那位林道长留下的药,足可保飞儿性命到三月。眼下二月十八还有一个月就到了,我相信八卦门也一定会准时赴约的,我们何不等到傅掌门到了,再行相求不迟?”梁浩然道:“可我总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林忠素道:“师兄若是觉得不妥,不如由你亲自书信一封,再派人前去白岳山,交到傅掌门手上。傅掌门见了你的亲笔信,我相信他定然也会重视。”梁浩然恍然大悟道:“师弟所言有理。贺轩,你的轻功最好,这件事儿就由你办了。”心下极为得意。那云飞听在耳中,只知道自己自从吃了那蜈蚣和蛤蟆之后,体内痛楚难当,想是十分难治,自己亦已命不久长,但见众人此刻宽心的模样,已知自己的异症可能即将会被治好。 话说梁浩然回到书房后,写了一封信,交到俞贺轩手中。俞贺轩知道此事关系到小云飞的性命,半分也不敢耽搁,当即骑马南行,奔八卦门所在地白岳山去了。此后数日,铁剑门上下全在筹备英雄大会的事儿,倒是忙得很,但是梁浩然仍是百忙之中抽出些时间去陪云飞玩。云飞得太师父偏爱,铁剑门上下全部看在眼中,以至于众人私下里都说,这铁剑门的掌门之位将来必先是王利锋的,其后就是王云飞的。王利锋每每听到这种话,心下总是很不痛快,在他而言,能陪着徐菀茹和云飞幸福地生活下去,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什么掌门之位,在他眼中早就无法跟这相比较。而且,他早就想让师父把自己的七星剑收回给大师兄孔润羲。 这天梁浩然又来陪云飞玩,云飞问梁浩然道:“太师父,这天坛山附近,我大都已经去过,唯独这峰顶却还没有。当初爹爹曾教我背过一首诗,叫作‘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峰顶这么高,倘若站在上面,岂不是将左近的事物一览无余了吗?太师父,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王利锋吃了一惊,喝道:“飞儿不得无礼,这山顶乃是本门禁地,不能说去便去!”梁浩然道:“锋儿,你不必太过苛责,正所谓‘童言无忌’,飞儿年幼,尚不知这些规矩,问问也是无妨。”心下一想:“飞儿这孩子,我真是太喜欢了。林道长说他靠那几粒药物,最多也就能活到三月,眼下也不知道八卦门的心法能不能救活他的性命,倘若我们救不活他,我可不知要多伤心。” 又一想:“飞儿想去山顶,但是山顶为本门禁地,自洪政祖师以后,再无人去过,就是掌门也不可以,这个规矩实不宜在我手中被打破。可是,飞儿他有这么个愿望,我若不帮他实现,真是寝食难安。”思量半晌,忽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山顶禁地,我无权领他去看,但是紫微宫却是可以。”转头说道:“飞儿,你爹爹说得对,山顶的禁地,就是太师父也不可以去,但是本门的紫微宫距离山顶最近,虽是禁地,太师父却可以带你去走走。”王利锋暗暗吃惊,梁浩然待他向如亲子,亦不过因为传授‘七星剑法’之故才领他去过数次紫微宫中,每次都是只待在德馨坊而已,其余地方从不敢踏足,想不到梁浩然竟然愿意带云飞前去。 王利锋又想到铁剑门弟子暗中的那些言论:“师父喜爱飞儿,那自是他的福分,可是如此下去,门中弟子胡言乱语,恐影响我和大师兄的感情。”跪下施礼,道:“师父不可对飞儿太过溺爱。”梁浩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利锋道:“门中弟子见师父偏爱飞儿,已是议论纷纷,这样下去不是太好。”梁浩然道:“我喜欢自己的徒孙,关他们什么事儿!”扶起王利锋,道:“锋儿,你放心,这门中大小事情,有师父处理,你用不着多心。”王利锋竟不知何言以对。这晚,梁浩然带着云飞去了紫微宫,便住在德馨坊里,次日在紫微宫中待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来。 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转眼间二月十八邻近,可是俞贺轩此去白岳山送信已过了二十多天,却是杳无音信,梁浩然等心下不禁隐隐有些担忧,道:“贺轩去了这么久也没有回来,莫非是路上遇到了歹人?”那俞贺轩武功不高,这一点铁剑门上下尽皆知情,而且眼下除了无极门、百怪帮和青蛇派之外,就是几大名门正派也都冤枉王利锋杀了人,更有不少心术不正之人意图借机夺取铁剑门五宝,恐怕那些人会在半路上打俞贺轩的主意。王利锋道:“八卦门的傅师伯知道这其中的关键,许是担心小师弟会有危险,是以留他住下,估计二月十八会带他一块儿回来。” 梁浩然点点头,心想倒是有这个可能,可是这毕竟是一己之猜度,真假难辨,要是俞贺轩有了危险而尚不得而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他仍是不敢尽信,吩咐弟子下去四下打探。这日到了二月十三,丐帮四大长老和河北唐家堡的唐晖忽然派人上山奉上了拜帖。梁浩然道:“丐帮离此最近,来得倒是好快。”接过拜帖,仔细一读,见拜帖上所说的话倒是极为妥当,丝毫也无一点儿无礼之处。孔润羲紧张道:“师父,丐帮和唐晖的拜帖上到底说了什么?”梁浩然道:“没有什么?润羲你是担心他们会有所刁难?”孔润羲道:“正是。”梁浩然道:“他们倒是客气得很,只怕别有阴谋。” 孔润羲道:“师父放心,这些人眼下都被我们安排住在了山下王屋城中的祥云客栈,他们能有什么阴谋?”梁浩然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贺轩至今未归,我担心他是被丐帮弟子抓去了。”孔润羲道:“丐帮四大长老绝不会这么做。”梁浩然道:“石、宋、马、卢四位长老的为人我倒是信得过,但是丐帮之中难免有不肖弟子,这些人可是会这么做的。”孔润羲安慰道:“师父放心,我们派出去的弟子虽然还没有小师弟的消息,但是只要傅掌门他们到了,小师弟如何也便知道了。”梁浩然心想也是,但是担心总是不可避免的,谓孔润羲道:“润羲,你即刻启程,先到王屋城中接待各派掌门,安排一切事务。”孔润羲应了,便即照做。 此后数日,梁浩然知王屋城内杂事颇多,于是派杜鼎林、寇延枫前去,助孔润羲招呼前来的众客。几日间,少林派、华山派、天华帮、衡山派和八卦门等门派先后呈上了拜帖,显是他们已然到了。各派在拜帖中措辞极为有礼,尤其是傅天泓,更是直言王利锋必是受了奸人的冤枉,他绝对相信王利锋绝非杀害丐帮龙帮主、唐老拳师、卜宜洲、朱冠霖等人的凶手。傅天泓还说,俞贺轩送去的信他已收到,待得将王屋城中诸事安排妥当,自会先一步上得王屋山来,提早将八卦门的内功心法授予小云飞,以助他脱此困厄。王利锋和徐菀茹都十分宽慰,复问关于俞贺轩的消息,不料梁浩然却说傅天泓再无提及。 他十分担心俞贺轩,谓林忠素道:“傅掌门他们也已到了,贺轩却没有半点儿消息,多半是遇到了什么不测,这可如何是好?”林忠素道:“师兄不必担心,对方若是抓住了贺轩,定是要用来威胁我们交出铁剑门五宝,想来他现在并不会有什么危险。”黄子谦也道:“师父说得不错,掌门师伯但请宽心,我们铁剑门的弟子,他们是不敢妄加得罪的,俞师弟此刻定然安然无恙。”梁浩然想了想,道:“对方来者不善,这事儿远非我当初所想,我们可不能大意,需得想个办法应付才是。”王利锋道:“师父,对方到底是谁,我们尚不得而知,眼下唯有按兵不动,观察一下各派的动静。”尹茂通道:“可是各派弟子都在王屋城中,就算是他们当中有人抓了小师弟,也不会把小师弟藏在王屋城里。” 潘胤祥道:“我就怕不是这几派弟子抓了俞师弟。”林忠素道:“胤祥,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是无极门、百怪帮或是青蛇派的人所为?”潘胤祥道:“弟子只是这番猜测而已。如今各大派已经都来了,他们若是抓了俞师弟,定会在此刻跟我们把话摊开,再拖延下去终属无益。”崔浪道:“当初王师兄在永乐之时,便已遇到过这百怪帮和无极门的人,看来确实有可能是这三派所为。”黄子谦道:“要是那三派也觊觎本门之物,我们倒是不易应付。”梁浩然长叹一声,道:“都怪我当年一时激愤,致令武一南恨我入骨,临死也编出个理由害我们。”林忠素道:“师兄且请放心,我铁剑门两百年的历史,不是那么容易被颠覆的,要是那三派敢来,我们何不把矛头指向他们?” 梁浩然为之一振,道:“师弟这话,令我茅塞顿开,不错,如今各派来找锋儿的麻烦,若是这三派也来的话,各派自是会先把锋儿的事儿放下。”他被林忠素一言点醒,着实心头大喜,心想就算俞贺轩被那三个邪派所抓,他们欲要用俞贺轩威逼铁剑门,那么他的性命自是暂时无碍,何况到时候群雄齐心,也可把俞贺轩抢回。他忙又去张罗着英雄大会的事儿,想在英雄大会上轻松应付各派人士的刁难。 次日是二月十五,这天上午,傅天泓带着大弟子吕清羽来到天坛山拜会梁浩然,顺道也为了云飞一事。梁浩然喜道:“傅掌门亲来,老夫实不知该何以为报。”傅天泓道:“梁掌门客气了,王四侠公子的事儿,‘玉箫剑’俞五侠已和老夫详细说过了。”略顿一顿,续道:“俞五侠前去给我送信,竟然至今没有归来,想来是被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抓了。我猜这些人意欲用俞五侠要挟贵派,他一时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梁掌门宽心就是。哼,这些人明着是为了王贤侄而来,其实不少人是要趁机夺去贵派的五宝的,老夫来时已和我师弟商议过了,凭着贵我两派的渊源,倘若有人敢为难铁剑门,我八卦门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梁浩然喜道:“有傅掌门这句话,老夫欣慰之至。实不相瞒,我铁剑门上下也早已做好迎接各派的准备,只是贺轩他突然失踪,倒令我们霎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傅天泓道:“这个无妨,如果我所料不错,抓俞五侠的人定然会在十八当天现身,到时候我们联手,不愁救不出俞五侠来。”梁浩然谢了。傅天泓又道:“对了,王贤侄,你的小公子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王利锋忙道:“是,是,犬子尚在玉皇阁中休息。傅师伯,弟子这便带你去。”在前引路,把傅天泓、吕清羽带去了玉皇阁。梁浩然等知道傅天泓要向云飞传授八卦门的练功法门,他们不便在旁,是以跟傅天泓寒暄了几句,就在三清大殿等候。 王利锋引傅天泓和吕清羽进了玉皇阁,叫徐菀茹、云飞拜见了傅天泓和吕清羽,便道:“傅师伯,我与茹妹有事要办,先行告退。”转身谓云飞道:“飞儿,你要听太师伯的话。”云飞应了。傅天泓道:“锋儿,你们夫妇两个用不着回避,小飞儿不是我八卦门弟子,本门的功夫我是不会传授给他的。”王利锋满脸紧张,心道:“傅师伯不传授飞儿八卦门的武功,那他的病症可如何治得?”傅天泓似乎看出了王利锋的心思,忙道:“锋儿你放心,我虽不传授飞儿武功,但是却会传授他一套心法,这套心法只是本门导气归虚的法门而已,便就是被你学得了,也没有什么。” 王利锋不敢违拗,便即侍立在侧,只听傅天泓道:“我八卦门的武功,最为根本的便是内功,以‘八卦神功’驰名天下。凡是修炼了这套‘八卦神功’的,体内都会生出一阴一阳两股气来,我们称之为‘阴阳二气’。不过这‘阴阳二气’天生就是相互排斥,初时还不打紧,待得修炼者内力增强,这股排斥的力道也会随之增大,暗中对修炼者的身体产生诸多隐隐的伤害。我八卦门祖上曾有不少人五六十岁便即丧生,其实也都是修炼了‘八卦神功’之后体内积聚了戾气的缘故。”他捋了捋胡须,复道:“听说飞儿自服食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后,体内便即产生了这一阴一阳两股极强的真气,其实和修炼‘八卦神功’颇为相似。” 王利锋奇道:“可是飞儿为什么会反应如此强烈?”傅天泓道:“我八卦门祖上的修炼者往往都是循序渐进的,是以会毫无察觉。但是飞儿他体内突然生出这两股极强的真气,一下子自是无法承受。”王利锋道:“那这种情况该当如何解决?”傅天泓道:“敝派祖上曾自创过一套‘八卦掌’来,试图以此来化解这‘八卦神功’中的戾气,但是蓬莱岛的孙志通孙大侠却认为此法行不通。他昔年也曾经误服过‘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当时他体内生了这两股真气乱冲乱撞,若非得到一位老前辈传授一套心法,恐也难以活命。他认为这套心法或对化解本门‘八卦神功’的戾气有用,于是把这心法加以改良,成了敝派导气归虚的不二法门,便是本门现在的‘玄元功’了。” 这套“玄元功”,当年冯昊天也曾有所担忧,他却不知这套功夫其实只是一种导气归虚的法门,却不是一门厉害的武功。王利锋听了傅天泓的讲述,当真是极为高兴。傅天泓道:“锋儿,我这就把这套‘玄元功’传授给小飞儿,只是他太过年幼,我怕他不能理解,只盼你在旁记着,到时候也好说给他听听。”王利锋连声逊谢。傅天泓又道:“这‘玄元功’只适用于驾驭两股或多股真气,你们铁剑门的内功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你用了反而有害无益。”王利锋明白傅天泓话中的意思,忙应了。当下,傅天泓将这“玄元功”的心法口诀全部教给了云飞。“玄元功”共有八百来字,那云飞倒是聪慧,傅天泓只教了三遍,他已能从头到尾背下来了。 王利锋心中也在记这“玄元功”的心法,他心下已然明了,觉得这套心法的口诀和铁剑门“天罡经”中关于内功修炼的心法确是大不相同,心想:“这套口诀从头至尾都是在教如何同时运用两股气息,何时用这一股,何时再用另一股,何时同时使用,如何分心驾驭,确实十分高深。”那傅天泓见云飞记忆超群,喜道:“飞儿记性极佳,古来罕有。”心道:“我八卦门有史以来,从未有飞儿这等际遇的,倘若他能拜得我八卦门门下,他日定可如昔日的蓬莱岛孙大侠一般,鲜有敌手。”可是明知这孩子将来必是承继父位,为铁剑门一派掌门的,便也没有说出。 傅天泓又谓王利锋道:“锋儿,你这下要好生教飞儿照这口诀修炼,切记不要急于求成,我相信以他的聪慧,自可将体内的真气为己所用。”王利锋道:“多谢傅师伯。”又叫云飞叩谢。话说那梁浩然得知傅天泓把“玄元功”尽数传给了云飞,更是感激,说什么也要宴请傅天泓。傅天泓道:“我这次从王屋城来此,恐怕遭人非议,说贵我两派暗中勾结,是以偷偷出来,并无外人知情。眼下既已没有我的事儿了,须得尽早赶回城中,免得被人发觉。”梁浩然等不便多留,只得道:“那就三日后再见。”和傅天泓、吕清羽辞别。 王利锋送别傅天泓师徒后,回到玉皇阁,将“玄元功”口诀中的第一段解释给云飞听了。那第一段口诀不到一百字,在云飞看来自是生涩难懂,幸好王利锋是武学奇才,且他武功既高,这文字在他眼中倒也不算什么。云飞在父亲指导下,依言尝试着将丹田之中的两股真气缓缓提出,复又压回丹田之内,初时那真气兀自有向四周乱窜的架势,幸好这“玄元功”玄妙,又有王利锋从旁指点,倒也没有什么。须知这两股气一出一进看似简单,但依云飞的情形,实是千难万难,他足足练到晚间这才能勉强做到把真气一进一出。王利锋和徐菀茹满脸堆笑,知道云飞这下是真的有救了。 一家三口沉沉睡去,半夜里,王利锋忽然梦到在英雄大会上,群雄纷纷指责自己杀了龙帮主等人,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都无法让群雄释疑,反令众人齐齐围攻于他。这种情形,他平日里不知想过多少遍,早就下定决心与群雄据理力争。他始终坚信邪不胜正,若在现实生活里,倒也不惧怕,可是偏就在这梦里,反倒让他不知该当如何。他口中呼着:“这是有人诬陷于我!这是有人诬陷于我!”陡然转醒,见徐菀茹坐在自己身旁,正柔声说道:“四哥,你做了恶梦?”王利锋点点头,道:“我梦到各派英雄都诬陷我杀了人。”徐菀茹道:“我当日在谷中听崔师弟说这十年间的种种事情,就已猜到会有今日。” 王利锋道:“他们诬陷我,我倒不怕,只是怕连累了师父师叔和各位师兄弟。”再看一眼徐菀茹和熟睡着的云飞,续道:“也怕连累了你们母子。”徐菀茹伏在王利锋身畔,道:“四哥,若是没有你,我怕也难活到今日。你放心,到时候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和飞儿都会在你身边。”王利锋心道:“我可不愿意让你们母子以身犯险。”也不说话,隔了良久,道:“我猜诬陷我的那个恶人十八那天也必到场,说不定小师弟的失踪跟他也有莫大的关联。茹妹,我明早就去找师父,跟他研究个方法,争取既把小师弟救出来,也把那个恶人找出,还我的清白。” 徐菀茹见王利锋霎时间兴奋起来,也很是高兴。次日天色未明,王利锋早早起来,竟奔长生殿去了,不料刚到门口,就有一弟子说道:“掌门昨晚便去了迎恩宫了。”王利锋心下一奇,随即想到:“后天就是二月十八了,师父定是去了玉皇殿休息,待得明日祭拜祖师,再去召开英雄大会了。”这便回身出了阳台观,向山中的迎恩宫赶去。入了宫门,左右不见有弟子,心想:“师父屏退了这里的所有弟子,却不知有什么打算。莫非他老人家尚在休息而怕人搅扰?”想到这里,再也不敢贸然进入,乖乖站在门口等候。过得片刻,依旧不见师父影踪,又想:“这宫门口距离玉皇殿尚有些许距离,许是师父不知我到了,否则定会遣我进去,可是我该不该就这么走进呢?” 正自犹豫之际,忽见一个黑影从祖师殿旁的廊道里闪出,见到站在宫门口的王利锋后立时跃身上了屋顶,朝着玉皇殿的方向去了。王利锋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身着一袭黑衣,带着面罩,不知其长相,但见他纵身一跃便即上了屋顶,显是功夫不弱。他大喝一声:“是谁!”拔步入宫,到了祖师殿门口,也是将身一跃,飞了上去,四下再一看,已不见那黑衣人的影子。他兀自纳闷:“究竟是什么人敢闯入我铁剑门呢?瞧那人身手,绝不是我铁剑门的弟子,难道这人是奔着本门五宝而来?”想到这里,却见七星剑还在自己手中。他跳到地上,想道:“不对,此人似乎对我铁剑门的情形了如指掌,他见我躲在宫门口,就往玉皇殿的方向逃去,却又是怎么回事儿?” 想到玉皇殿,他叫了一声:“糟糕!”原来他想到梁浩然尚在玉皇殿中歇息,这黑衣人往宫内跑去,若是梁浩然不知情由,恐遭此人的暗算。他拔步奔向玉皇殿,到得殿门口,忙喊了句:“师父,您醒了吗?”连叫两声,也无人应答。王利锋心下急了,不容多想,推开了殿门,见殿中静悄悄的,地上却一片混乱,各种书籍满地都是,显然被人翻过的模样。他心中一凛,已察觉到有所不对,一面走进,一面说道:“师父,弟子有事儿求见。”却是依旧无人应声。 王利锋不敢放松警惕,缓缓拔出七星剑来,向梁浩然的卧室走去。这一到门口,登时惊呆,却见一人躺在卧室之内,一动不动。那人胸口一个伤口,流的血此刻全部凝了,却不是梁浩然是谁?他大叫一声:“师父!”奔了过去,放下手中宝剑,扶起师父,发觉师父浑身冰冷,已经死去多时。他满是悲恸,放声痛哭,不经意间抬头却见那墙上用血写着“乾元殿颂”四个大字,心中又想:“《乾元殿颂》是前朝诗人王勃的作品,这杀人的手法和十年里被害的其他六人一样。”抓着七星剑站起身来,运力吼道:“狗贼,这把七星剑就在我手中,有种你便来夺!” 他这声音浑厚无比,传出了老远,在山谷中回荡不绝,可是那黑衣人仍是没有出现。他料得那黑衣人仍在这玉皇殿周围,于是走出殿外,想四下查找一番,哪知刚走出殿门,就见林忠素带着孔润羲、潘胤祥、崔浪和黄子谦来了。那林忠素一见王利锋持着宝剑站在殿门口,问道:“锋儿,你刚刚那一吼,到底发生了什么?”潘胤祥也道:“是啊,王师弟,我看你在这迎恩宫中竟然敢如此持剑,定是有了什么事情。”王利锋道:“我,我发现了一个黑衣人,他,他……”想到师父被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孔润羲道:“四师弟,这个先不要说了,我找师父有急事要禀报,特从王屋城赶回。师父他在哪儿?”见王利锋脸色有异,已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奔到殿中,见梁浩然已死,惊叫了一声:“师父!”便即大哭起来。 林忠素和潘胤祥、崔浪、黄子谦四人闻声进入,也都跪伏在地痛哭。孔润羲忽的站起,冲出殿外,问王利锋道:“四师弟,师父待你怎样?”王利锋吃了一惊,忙答道:“他老人家待我有若亲子。”孔润羲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忍心下手杀害他老人家?”王利锋一怔,急道:“师父是被一个黑衣人所杀,这个黑衣人眼下就在这迎恩宫中,我们现在搜查,定可将他抓住。”孔润羲冷笑一声:“别再胡说八道了,师父胸口那剑,不是你刺的又会是谁?”这时林忠素师徒四人也已出来。王利锋道:“大师兄你真的是误会了,我今早来找师父,却发现了一个黑衣人,于是跟进来,发现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遇害了。” 黄子谦道:“王师兄,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王利锋道:“黄师弟,我说的千真万确,若是有半分虚假,教我不得好死!”见几位师兄弟都不相信,便看向了林忠素。林忠素也不说话,一面摇头,一面长声叹息。王利锋含泪道:“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岂会忘恩负义,犯这天地不容、背叛师门的弑师大罪?”潘胤祥道:“王师弟,是不是掌门师伯要你交还七星剑,你却不肯,和他老人家发生了争执,所以才会失手一剑刺死了他老人家?”王利锋怒道:“胡说八道!”崔浪道:“大师兄,我看这个不可能,我听说当初王师兄主动交出这柄七星剑,掌门师伯都没有答允。”潘胤祥道:“毕竟现在情况不同了,后天就是二月十八了,这柄剑倘若继续留在王师弟手中,自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必争之物。” 崔浪似乎不信,道:“王师兄的为人,我清楚得很,绝不会如大师兄你所说的那般。”潘胤祥道:“三师弟,我这么说,已是客气的了,他刚刚吼道:‘狗贼,这把七星剑就在我手中,有种你便来夺!’那自是他杀了掌门师伯后,向掌门师伯示威。”王利锋暗暗叫苦,心道:“原来我骂那黑衣人的话,竟被他们误会是我对师父所说。”说道:“潘师兄,小弟人品如何,你们都是知道的,师父他却非我所害。”潘胤祥道:“只怪我们瞎了眼睛,竟不知你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之人。不错,你是入门早于我们,武功也是最高,就连我师父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莫要忘了,如今我众你寡,想逃出这里,却也难上加难。”说着拔出宝剑,指向了王利锋。 王利锋道:“我又没杀师父,逃出这里做什么?师叔,大师兄,这杀害师父的凶手就在迎恩宫中,料来尚未逃走,咱们先四下搜查一番,莫教他趁机逃了。”林忠素道:“你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是难以分辨。锋儿,你说你没有害你师父,若是真的,你敢放下手中的七星剑,跟我们回去理论吗?”王利锋盎然道:“弟子当然敢了。”心想师叔这话显是给足了自己余地,沉冤昭雪实有可能,伸手将七星剑递了过去。林忠素忙接过宝剑,道:“锋儿,你若答允,这便让你的几个师兄弟将你押回去,终究你的嫌疑未脱,咱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示意余人将王利锋押住。王利锋也不反抗,任由潘胤祥和黄子谦用剑将自己扣了。孔润羲碍于掌门继承人的身份没有出手,崔浪则是不相信王利锋会是凶手,但是想了想,还是拔出宝剑围了上去。 王利锋道:“师叔,大师兄,眼下我已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但是那个黑衣人还请派人加紧搜查一下。”林忠素道:“锋儿,你口口声声说黑衣人,那好,我先问你,当今世上能够取你师父性命之人,又有几个?”王利锋不明其意,回道:“算来没有几人。”林忠素又问道:“便是少林派的慧觉方丈、八卦门的傅掌门、天华帮的杨帮主他们,能杀了你师父吗?”王利锋到:“一对一的动手,却也不易。”林忠素道:“没错,你师父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也算是罕有敌手,单是与我相比,就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了,试问一个黑衣人又岂能杀了他呢?”王利锋惊道:“师叔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孔润羲道:“四师弟,你怎么还在狡辩?以师父的武功,区区一个黑衣人岂可近他的身?定是他极为信任之人乘他不备,暗施偷袭,一剑刺入他胸口,这才要了他老人家的性命!”王利锋道:“大师兄仍是不肯相信于我?”孔润羲:“你做出这种事儿,要我怎么相信你?哼,谋害恩师,依照门规如何,你自己心里想必比我更清楚。”王利锋心头一震:“看样子,他们是断不信我了,我可不能束手待缚,任那凶手逍遥法外,如此师父大仇难报,岂不辜负了他的抚养之恩?可是我若要离去,恐他们会难为茹妹和飞儿。”说道:“师父被害,我也伤心不已,眼下真凶尚未归案,可不能让我当这替死鬼。” 林忠素道:“锋儿,你若是真有悔改之意,便无需多言狡辩。”王利锋道:“此事确和弟子无关,弟子又怎是狡辩了?师叔,你若信得过弟子,这便立即派人搜查,不到半个时辰,真凶自可落网。”林忠素道:“锋儿,你担心妻儿,不想她们受此牵连,是以一再为自己开脱,这一点师叔明白。你放心,杀师父的是你,与你妻儿无关,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二人,不叫她们受半点委屈。你这下也该放心了吧,乖乖认罪便了。”王利锋听林忠素说不会为难徐菀如和云飞二人,忙道:“师叔一言九鼎,说不会为难茹妹和飞儿,弟子自然信得过,但是师父确非弟子所杀,弟子如何认罪?”掌上运力,向外一震,三把宝剑纷纷散开,王利锋一个闪身,冲出了几步。 原来王利锋听林忠素说不会为难徐菀如和王云飞之时,已经打定主意:“此番僵持下去定会叫那黑衣人趁机逃脱,那么师父的大仇可就难报了,我可顾不了那么多,须得先逃出去,待得活捉了黑衣人,自可回来洗脱我的罪名。”这才挣脱开来。潘胤祥怒道:“你,你敢拒捕!”长剑一挺,刺向王利锋腰间。王利锋手中无剑,斜身一躲,回手挽住潘胤祥手腕,欲要用力逼他交出手中长剑。就在这时,黄子谦剑锋刺来,王利锋手一松,将身一跃,才算避开。王利锋口中叫道:“大家快住手,咱们自相残杀,可便宜了那黑衣人。”可是二人兀自不肯罢手。孔润羲道:“王利锋,时至如此,你还在胡言乱语,看招!”顿时剑气逼人,向王利锋袭去。 这一剑充满杀气,王利锋赤手空拳,哪敢硬拼,唯有闪避。他看得清清楚楚,孔润羲使出的这招,正是“七星剑法”中的第一剑“天枢剑”。孔润羲后被立为铁剑门的掌门继承人,他会这套剑法倒不足为奇。须知这“天枢剑”变化繁复,加上孔润羲出招迅捷,王利锋也不知孔润羲接下来该如何变换招式,是以一时反占了下风。斗了好一会儿,林忠素及三名弟子都在观战,王利锋忽觉孔润羲出招已不复先前了,大感诧异,心道:“我已经不敌大师兄这‘天枢剑’了,倘若他此刻变成使用‘天璇剑’向我步步紧逼,或是用‘玉衡剑’连出奇招,我是非输不可,可他为什么仍是从头使用一遍‘天枢剑’呢?” 王利锋却不知道,孔润羲修习这套“七星剑法”很晚,加上他资质远不如王利锋,是以学到此时,也不过只学了一剑“天枢剑”而已。林忠素等人见孔润羲攻势渐缓,说道:“大家一起上,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他!”说着举起七星剑刺向王利锋,跟着潘胤祥和黄子谦也都出招。王利锋大骇,情知自己手上无剑,焉能敌过他们众人联手,掌上生风,用“天罡经”中的掌法护住自己门面,跟着使出那些拳脚功夫应付围击。铁剑门是以剑法见长的门派,虽然“天罡经”中记载了不少掌拳腿脚之类的功夫,但是这些功夫亦不过繁杂之项而已,和“天罡剑法”、“七星剑法”比起来,自是难以匹敌。 就在王利锋步步后退之际,只听崔浪喊道:“看剑!”一剑刺向王利锋左腿。王利锋将身一侧,用脚踏住了崔浪的剑,却见崔浪剑背一挺,从王利锋脚下抽了出来,跟着斜向上砍去。王利锋右手一探,挽住崔浪右手手腕,想要从他手中躲过宝剑。哪料崔浪突然将剑一转,径向他自己的颈处挥来。王利锋此刻的手尚挽着崔浪的手腕,这力道却非他所发,但是在众人看来,却是王利锋扣住崔浪脉门,将剑旋了回来。王利锋暗暗心惊:“他这是什么意思?”却见那剑在距离崔浪脖子寸许的地方忽然挺住。只听崔浪说道:“你,你要杀我,那便杀好了,不要以为可以用我威胁师父他们。” 王利锋随即会意:“崔师弟这是在帮我?”只觉崔浪握剑的手臂渐渐松开,自己忙运力握住那把剑,道:“师叔,大师兄,师父惨死,大仇不能不报!”孔润羲道:“你,你休要伤了崔师弟,什么都还好说。”王利锋道:“大师兄放心,崔师弟与我无怨无仇,我何苦要害他?只要大家今日不再为难我,我自也不会伤及崔师弟。”孔润羲不敢做主,看了一眼林忠素,林忠素却不说话。王利锋续道:“我今日得罪了诸位,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只盼他日抓住了真凶,再向各位请罪。你们接好了崔师弟!”话音刚落,人影一晃,已经没过了玉皇殿屋顶,再无了踪迹。潘胤祥则接住了崔浪。 王利锋的“金燕功”天下罕有敌手,是以他越过玉皇殿、跳出了迎恩宫宫墙、钻入了山中,而旁人却追尤不及。他心中满是恐慌,也不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他找了处藏身之所,躲在巨石之后,一般人倒不易察觉。他心想:“那个黑衣人定然还在这迎恩宫中,也不知他会从哪里逃走,天下之大,我又如何能找得到他给师父报仇。”又一想:“我自此逃脱,这铁剑门恐怕再难回来,也不知茹妹和飞儿会过得怎样。”心下终有不忍,想到自己身负大仇,如不能沉冤昭雪,说不定还会落得天下群雄的无辜谩骂,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会抬不起头来,两行热泪便即流出。 他躲在巨石后良久,运功听得铁剑门中弟子四下搜查,已知定是在查找自己下落,心想:“现在山中戒严,我若要逃走,真是千难万难,还是等到天黑再想法吧。”倚在石后,闭目养神,终于挨到了天黑,正欲起身下山,忽听得一人越出迎恩宫宫墙来。王利锋定睛细看,真是又喜又恶,喜的是自己要找的那个黑衣人便是此人,恶的是眼见杀自己师父、害自己被冤枉的那个凶手就在眼前,自己却不敢立时冲出去跟他拼命,唯恐被铁剑门的人察觉后,他们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反而误会更增。 王利锋见那黑衣人往山中走了,也不知他要去往何处,心道:“待我逃得远了,再动手抓了你不迟。”忙跟了上去。那黑衣人在山中行了老远,绕到了崖边,四下望了望,不见有人,便即顺着一条绳索下了崖。王利锋吃了一惊,这里他从未来过,也不知此间还有这样一个悬崖,心想:“原来这黑衣人竟是从这里上的山,想我铁剑门守卫如此森严,这一着倒是大大出乎我之所料。”跟到了崖边,见那山崖极是陡峭,虽然不及自己当初所在的绝谷之深,但也高得可以,就是轻功再厉害之人,不借外力也绝对难以上来。 他定了定神,抓起了那条绳索顺着而下,到了山脚,黑衣人已无了踪影,幸在这谷中只一条小路通向外面。他手中握着那绳索,心道:“这里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一条绳索?那黑衣人从此上山,绝对没有那个本事能把这绳索系在上面,看来系这绳索的定是山上的人。”一想到这里,登时虚汗直冒:“莫非铁剑门中有人和这黑衣人勾结?”这念头一出,着实一惊不小:“不,不会的,铁剑门弟子人人侠义为先,又有谁会联合这黑衣人害了师父性命?可是若非这样,那黑衣人如何把绳索系在崖上又解释不清楚。不管了,只要抓住那黑衣人,一切自都会迎刃而解了。”忙出谷去追那黑衣人。 王利锋奔出谷去,离铁剑门已越来越远,依旧不知那黑衣人到底何去何从。其时正是他向南而行,到得傍晚,竟不知不觉到了王屋城外。他心下想着:“那黑衣人十之八九是在这城里,可是如今各大派的人都在这城中,他们大都误会是我杀了龙帮主、卜老前辈等人,要是见了我,我可是百口莫辩。”幸好腰间有点儿银子,拿了从一户农夫那里买了套衣服换了,扮成一个游侠进了城去。这王屋城是铁剑门为天下英雄安排住宿之所在,数日来不少英雄豪杰悉数来此,他扮作江湖游侠,自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更何况他这一换装,旁人倒也不易识出。 王利锋行了整整一日,已然饥饿难耐,一进城便先寻了处面馆吃了碗面。那面馆的小二倒是客气,以为他也是赶去参加铁剑门英雄大会的,跟他说了不少关于铁剑门的事儿。王利锋倒并不在乎,只是心下想着:“那黑衣人此刻定也是和各派英雄一道,栖身在祥云客栈里。只是祥云客栈眼下高手如云,我该不该一去呢?”思量再三,终于拿起了剑,往祥云客栈的方向奔去。他心中满是担心,就怕自己被各派英雄发觉,那可就大事不妙。终于行到祥云客栈,发现客栈周围遍是丐帮弟子,心想自己要是进去,一旦被发现,那可就再难脱身了。找了处隐蔽一些的地方,暗中观察客栈里的情形。 忽觉有人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王利锋大骇,料得是被人给发现了,回手便去抓那人手腕。此时天色已黑,回头也看不清来人长相,只是隐隐约约共有三人。却听一人小声说道:“王四侠不要惊慌,我们并无恶意。”王利锋听那人这么说,心下更是惊了:“这人居然识出了我的身份?”手上功夫不停,仍是向其中一人抓去。那人掌上运力,使劲一挣,便即开脱。王利锋大骇,伸手欲抽宝剑,不料另有一人用力将剑柄紧紧按住,口中低声说道:“王四侠切莫再动手,小心被这客栈中的人发觉!” 王利锋一愣:“听这话的意思,来人似乎并无敌意。”手上的力道便撤了。只见那三人齐向前几步,走到王利锋身前,王利锋一看,却是程如玉的三个师傅,疑道:“怎么是你们?”那佟旭海道:“王四侠,我家小姐得知你到了这王屋城中,特邀你前去一见。”王利锋道:“她又是如何知道我来了这里?”黄承明道:“我家小姐神通广大,你在那面馆吃面之时,她便已知道了。”王利锋心想:“定是你们‘一侍、双差、三师、四姝、五卫、六仆’中的哪个识出了我,再告知了她。”道:“我为什么要去见她?”冯建礼道:“这次王四侠却是非见我家小姐不可,你难道不想知道‘玉箫剑’俞五侠的下落吗?” 王利锋道:“原来小师弟失踪至今,竟是落在你们手里。”想到三师兄尹茂通便被无极门折磨的伤残情状,心下更是骇然,忙问道:“你们将小师弟如何了?”黄承明道:“王四侠毋须着急,俞五侠一切安好,现在也在这王屋城中。”王利锋道:“那你们快带我去见他。”他说的是要去见俞贺轩,但是黄、冯、佟三人却以为是见程如玉,齐道:“是,是。”忙在前引路。转了几个街角,绕到了祥云客栈斜对面不远的一处院落前止步,那院落大门紧闭。佟旭海轻声在大门上敲了一下,稍顿一顿,再敲五下,最后又敲了三下,大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梅山双英”解永和龙铭。 解永和龙铭齐道:“三位师傅回来了。”见到王利锋在三人身后,忙又向他施礼,跟着引四人入内,随即关了大门。王利锋跟着五人进了正厅,只见居中上首坐的是程如玉,那钟婆婆和春夏秋冬四位姑娘都侍立在侧,下首客位坐着一人,正是失踪了的俞贺轩。俞贺轩一见王利锋入内,起身喜道:“四师兄,你真的来了,这位程大小姐跟我说你也到了王屋城,我尚且不信,不料却是真的。”王利锋道:“是啊,我确实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俞贺轩道:“我被坏人抓了,幸好得程大小姐相救。”王利锋心想:“原来小师弟果是被坏人抓了,这才没有及时赶回铁剑门。” 王利锋看了一眼程如玉,见她容貌虽然依旧,却是沧桑了不少。程如玉柔声道:“四哥,想不到我还能再见你一面,便是立马死了也心甘了。”王利锋知道程如玉对自己的情义,眼下却不好多言其他,只是道:“多谢程姑娘救了我师弟。”程如玉道:“你用不着谢我,我也是得知他是你的师弟,才会出手相救的。”言外之意,是说倘若俞贺轩不是他的师弟,也不会救他。这一点王利锋岂会听不懂,他转头谓俞贺轩道:“小师弟,究竟是什么人抓了你去?”俞贺轩道:“这事说来话长,我那日送信到了八卦门,在返回途中,路经寿州时,听说当地不少妇人和少女都被一个自称为‘子业先生’的淫贼侮辱了,小弟一时激愤便去找那个淫贼算账,不想小弟武功低微,不是那个淫贼的敌手,反被他擒住,受了好一番折辱。幸好遇到了程大小姐一行人将我救了,否则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四师兄你。” 王利锋喃道:“‘子业先生’,‘子业先生’,却不知这个‘子业先生’到底是何来历。”程如玉道:“‘子业先生’徐浩是百怪帮的弟子,一个不折不扣的采花大盗。四哥你博学多才,竟难道猜不出吗?”王利锋听到这里,立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南北朝时期,刘宋第六个皇帝名叫刘子业,他在位期间,荒淫无道,实是古来罕有,竟将自己的亲姑姑新蔡公主纳入后宫并夜夜要求侍寝,还与自己的同母亲姐姐山阴公主刘楚玉**通奸。他姐夫何戢明明知情,却也不敢明言,刘子业嫌他碍眼,干脆将何戢也杀了。他还令宫女**嬉笑,若有不从,一律处死。更有甚者,这位皇帝曾叫侍臣右卫将军刘道隆**自己亲叔叔建安王刘休仁的生母杨太妃。刘子业淫乱残暴,其时皇族官宦女性,鲜有得脱者。那徐浩自号“子业先生”,自也是如刘子业一般的人物了。 王利锋道:“我被困绝谷十年,却不知中原武林又多出了这么个‘子业先生’。”程如玉道:“他亦不过是百怪帮长老风不破的徒孙而已,本就是个淫邪浪子,风不破在时尚不敢如此胡作非为,没想到四年前风不破一死,他师父凌万忠只顾争夺这帮主之位,对他更失了管束,他便四处奸淫良女,愈发无法无天,两年前在徐州半月便犯了十桩大案,使得当地官府大为震动,一时传将开来,已令不少人闻风丧胆。去年四月,他到了顺昌,七日之间又犯了六件案子,这下辗转寿州一个半月,更有不少妇人少女惨遭侮辱。”王利锋恨恨地道:“此等恶贼,着实留他不得。” 俞贺轩道:“但是这个淫贼的武功却是当真了得,一般人倒是不易将他制服。”看了一眼程如玉,复道:“只是程大小姐既已将那淫贼擒了,何以还放了他一条生路?”程如玉道:“他们已故的帮主裘百胜与本门有旧,我不好杀他的徒子徒孙。”这话王利锋当初在永乐故城之时倒也听过一次,却不知道这所谓的“有旧”究竟是什么含义,心道:“‘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这四派甘与中原正派为敌,想是相互之间都有交好的约定。昔年在清云峰攻打毒龙教之时,甄老前辈便说这毒龙教怂恿青蛇派为祸南海武林,许是这两派暗中交情不菲。如今程如玉又说她不便杀百怪帮弟子,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王利锋也不想再去猜度,问俞贺轩道:“小师弟,你既已到了王屋城,何不去祥云客栈找二师兄他们,而却待在这里?”俞贺轩道:“客栈中有人诬赖是你杀了丐帮龙帮主那些人,这些人定都不怀好意,我和程大小姐等人留在这里监视他们,去了反而不妙。”王利锋听了这话,心道:“此处距离祥云客栈极近,却又十分隐蔽,程如玉在此竟是为了监视客栈里的人,那么他们难道要对这客栈里的人不利吗?”想到当年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一事,当真是不寒而栗,惊道:“程姑娘,你们这莫不是要……”黄承明似乎识出了王利锋的意思,道:“王四侠放心,我家小姐听说王四侠你重出江湖,又得知贵派将于二月十八召开英雄大会,宴请天下豪杰,解释这十余年来的种种疑案,她担心有人会害你,是以带了人来,欲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这程如玉对王利锋的心思,王利锋真是再明白不过。俞贺轩这时问道:“四师兄,这城中有不少人要害你,你怎么不待在王屋山,反倒来了这里?”王利锋心头一惊:“他这么问,我又如何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呢?”道:“小师弟,我的为人如何,你是清楚的,那么我的话,你信是不信。”俞贺轩被王利锋这话当时问得懵懂,道:“四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话我当然是信了。”王利锋叹了口气,却不说话。程如玉问道:“四哥,莫非铁剑门发生了什么事儿吗?”王利锋点点头,道:“没错。”转头谓俞贺轩道:“小师弟,我何尝不知此地于我而言,那是十分危险,但是若非情不得已,我也不会深入这险地了。” 俞贺轩急道:“四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师父派你来的吗?”王利锋摇摇头,立时眼中含泪,道:“师父,师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俞贺轩和在场众人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俞贺轩道:“什么?四师兄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程如玉也道:“四哥,你难道疯了,竟然如此说自己的师父?”王利锋道:“我说的是真的。”说着便将自己这一天的遭遇一一说了。俞贺轩听师父已死,悲从中来,痛哭不已。那黄、冯、佟三人和“梅山双英”也都难以相信,皆道:“梁掌门一派宗师,什么人能有如此本事,上铁剑门取了他的性命?” 王利锋道:“那黑衣人能沿着那条绳索上得天坛山,我猜或许是本门之中有人跟他暗中勾结。”龙铭道:“不错,我龙铭虽然武功不济,但是这使长鞭的功夫也算还可以,要想把绳索抛上山崖上谈何容易?没人暗中相助,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儿。”俞贺轩道:“四师兄的话,我自是深信不疑,可是我铁剑门的其他弟子之中,又有谁能做出这种事儿呢?”王利锋道:“其实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无任何证据。”程如玉道:“照四哥所说,杀了梁掌门的定是这个黑衣人无疑。他杀了梁掌门之后,在屋中到处找寻什么东西,然而却是无功而返,不料恰巧撞见了四哥你。” 俞贺轩道:“既然那个黑衣人就在这城中,我们便去告知二师兄他们,请各派英雄帮我们加以搜查,何愁找不到凶手?”程如玉道:“不可,他们若是得知梁掌门被杀,当然也会怀疑是四哥所为,到时候非但找不到那个凶手,反而害得四哥他又被误会,凶手趁乱一逃,再找可就难了。千万不可打草惊蛇。”王利锋道:“程姑娘说得极是。小师弟,我现在嫌疑难脱,在真凶没有抓住之前,铁剑门是万万回不得的。你四嫂和飞儿眼下尚在铁剑门中,虽然师叔说绝不会为难他们母子二人,但是我就此一去,他们定然毫不知情。我想求你两件事儿。”俞贺轩道:“四师兄但说无妨,小弟纵是拼得性命不在,也必做到。” 王利锋道:“倒也不必那般。这第一件事儿,我想求你回铁剑门后,跟你四嫂把实情说了,叫她带着飞儿好生待在门中,我捉了那凶手后自会回去见她,叫她不用担心。”俞贺轩道:“这个简单,我回铁剑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跟四嫂说明这个。”王利锋又道:“这第二件事儿,于你来说也不知有无困难。八卦门的傅师伯已将那套‘玄元功’的心法口诀授于了飞儿,但是飞儿年幼,尚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俞贺轩道:“小弟武功低微,怕不能给飞儿解释,但是四师兄你放心,我会想方设法求师叔他老人家解释给飞儿听的。这事儿始终与飞儿无关,我相信他定然不会牵及到飞儿的。”王利锋道:“如此可就多谢小师弟你了。”俞贺轩道:“四师兄不必客气。” 便在此时,正厅门口冲进一人,王利锋一看,正是青州五虎门的四虎狄冲。程如玉问道:“可有什么发现?”狄冲急道:“小姐,我们在东巷发现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探听祥云客栈的消息。”王利锋一听是黑衣人,忙道:“黑衣人?”狄冲道:“正是。”程如玉道:“四哥,会不会是你要抓的那个凶手?”王利锋道:“我看极有可能。”转头谓俞贺轩道:“小师弟,那两件事儿就拜托你了。”叫狄冲带路去追。狄冲得程如玉示允,这才带着王利锋出厅去了。程如玉见王利锋远去,道:“不成,我此来便是为了给四哥解围的,倘若四哥此去抓那个黑衣人遇到了危险,而我又不在他身边,岂不是白走一遭?俞五侠,你好生待着,我也去了。”跟着冲出厅去。 王利锋在狄冲引路之下出了院门,终于到了东巷,见其余四虎正在和那黑衣人缠斗,不及多想,长剑抽出便即跃上。那黑衣人本被四人围攻,已然自顾不暇,陡见强敌忽至,更是一惊,忙回腿一扫,一个纵身,跳上了墙角,朝北逃了。王利锋见他背影和自己在迎恩宫中所见一模一样,更加坚信他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哪里肯放过他,脚上凝力,“金燕功”随即使出,耳听身后的五虎及程如玉等人也纷纷骑马跟来。那黑衣人的轻功倒也高明,以王利锋的武功尚且追不上他,但是那人想要挣脱追赶,却也不能。出了王屋,王利锋依旧跟着那黑衣人向东疾追,将到济源,那黑衣人竟突然折而向北。其时程如玉等人的身影已渐渐远去,但是他们仍不放弃,加紧疾追。 一口气再追出了五十多里地,又一日也早已转黑,程如玉等人因马的体力之故,都先后寻不得踪影了。那黑衣人突然驻足,道:“好俊的轻功,‘逍遥剑’王四侠失踪十年,武功却是半分未减,反而进步如斯,果真是名不虚传。”王利锋听他声音略粗,绝非自己所熟识之人,但是听他话中意思,他不仅仅认得自己,还知道自己十年前武功如何,当真不知何故,道:“阁下却也不赖,居然能上天坛山铁剑门中杀了我恩师,然后嫁祸于我,真是不简单啊。”那黑衣人笑道:“梁浩然自以为收了你这么个徒儿,就可以傲世武林,还处处加以包庇,宁可与天下英雄为敌,也要护你周全,哈哈哈,我却偏不叫他如愿。”王利锋怒道:“狗贼,我师父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如此加害?”黑衣人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他因你而神气的模样。” 王利锋道:“你这狗贼,如此说来,这十年间被害的众人,也是你的所为了?”那黑衣人道:“不错,加上你师父梁浩然,一共七条人命,都是我干的。”王利锋道:“你为什么要嫁祸给我?”那黑衣人道:“嫁祸于你?这话从何说起?”王利锋道:“你每杀一人,便会留下几个字,这些字的共性便都和‘王’有关。”那黑衣人道:“字是我留的不假,但却不是我嫁祸于你的,而是天华帮的马进。”王利锋一想当初崔浪的话,确是马进最先找到这些字的共性,然后说是自己杀的人。他想了想,道:“不管是不是你嫁祸于我,你杀了这么多人,害死了我师父,这大仇我是非报不可。”拔剑刺去。 他使的这剑正是“七星剑法”中的“天枢剑”,是以剑光一闪,满是杀气。那黑衣人两手空空,自是不敢力敌,忙开始闪躲。王利锋的这招“天枢剑”已练得十分了得,岂会给他逃躲之机,剑锋一转,直逼黑衣人周身要害而去。黑衣人眼见不敌,突然双掌齐出,一股掌风朝王利锋面门打来。王利锋吃了一惊,不想眼前这黑衣人的内功虽不如自己,却也如此高深。他瞧得清楚,这黑衣人的功夫是纯刚猛一系。但见黑衣人掌力加重,很快就将自己的“天枢剑”化解开来。王利锋情知自己的“天枢剑”纵是了得,但在黑衣人如此刚猛凌厉的掌风之下,怕也难占上风,于是旋身扫剑,换了一招“天权剑”。 “天权剑”是“七星剑法”中的第四剑,讲求的是以柔克刚。黑衣人乍见王利锋招式变缓,心下一惊,不料无论自己如何出掌,都被王利锋的剑势化去,近不了王利锋的身前不说,还迅速处于了下风。王利锋甚是得意,心想:“我可不能一剑取了他性命,须得把他活捉,带回铁剑门去向师叔和大师兄他们解释。”待得“天权剑”使罢,宝剑斜劈,变成了“天罡剑法”中的“伤”字诀。这“伤”字诀用的是张旭的狂草,旁人绝难识出,黑衣人不得已连退两步,躲过了王利锋这十三招的进攻。 黑衣人见王利锋剑势再变,料得是他换了招式,趁机站定脚步,右手圆圆一划,左掌便欲往王利锋的右臂下探入。王利锋吃了一惊,这一招当年在河州城外,那彭文彦曾用来对付过他,是“五毒神掌”中的“送炭入怀”,眼前的黑衣人如何会使?忙将身一跃,宝剑就势一切,那黑衣人立时撤掌闪身急躲,这便从王利锋剑下逃脱,回手一掌又向王利锋后背袭去。王利锋自当年和彭文彦那一战之后,已知这招之后要再一掌“五毒神掌”跟来,心想眼前这人内功虽高,却不如自己,正好借机向对付彭文彦那样将他制服。回手一掌迎去,使出了全部力量,不意和那黑衣人掌一接触,只觉手上发麻,体内真气不由地外泄。 王利锋忙气沉丹田,想阻止真气外泄,却哪曾想那道真气根本就无法控制,体内反而又从丹田之中生出另一股真气在周身经脉中游走,心道:“遭了,这真气源源不断地外泄,我设法阻止,反倒再生一股起来,终是没有半分用处。”已料到凭借自己的功力无法挣脱开来,惊道:“你这,这是……”黑衣人笑道:“不错,这正是‘九毒噬魂功’。”王利锋大骇,心想这“九毒噬魂功”既可化人内功、耗人精力,又可摄人心魄、扰人神智,自己眼下反受制于人,再过得些时候,恐将命丧其手,师父的大仇也就没法去报了。想到自己将死,最担心的是徐菀茹和王云飞,特别是云飞小小年纪,就饱受两股真气的折磨,以后那“玄元功”的心法也不知有无人能解释给他听。 想到此间,突然眼前一亮:“傅师伯说这套‘玄元功’只适用于驾驭两股或多股真气,我刚刚一提气,体内便多生了一股真气,岂不是正好可以用这‘玄元功’吗?”当下依那口诀缓缓再次提气,将体内的两股真气分别驾驭起来。其实,黑衣人吸走王利锋的那道真气本是极其强盛的,但是这“玄元功”偏就是专门驾驭那些极强的真气,是以王利锋此刻运功反而将体内的真气控制地极是得当。黑衣人本当再过片刻,王利锋必会被他吸干真气而死,那曾想到王利锋从傅天泓那听到的“玄元功”竟然在这危难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黑衣人眼见无法用“九毒噬魂功”取他性命,大是意外,不得已收了功力。王利锋心道:“毒龙教十年前便已被灭,这人居然会使‘五毒神掌’和‘九毒噬魂功’,难道会是那时候幸存下来的吗?不可能,清云峰上绝对不会再有毒龙教弟子活下来。”又一想:“按理说其后丐帮剿灭毒龙教的宁州分舵后,这天下就应该再无毒龙教弟子了,莫非这人真是毒龙教幸存下来的?是了,是了,他为了报灭门之仇,是以先杀了龙帮主,又杀了天华帮卜老前辈等人,还费尽心思诬赖是我所为,好引起天下英雄与我铁剑门的冲突,届时天下大乱,他打的如意算盘便也成功了。” 黑衣人道:“想不到你这十年里竟然练成了如此奇功,连‘九毒噬魂功’也伤你不得,看来你集齐了五宝之后,从宝藏中还意外得到了一份武功秘笈,与我所猜想的真是不谋而合。”王利锋心道:“看来这个毒龙教弟子也不知武一南的那话是假的,武一南的心计之深,怕是无人可及了。”道:“胡说,敝派五宝之中何曾有了什么宝藏?”那黑衣人道:“你不肯说,也便由你,早知你已经拿到了那宝藏,我何必去相信他的鬼话?”王利锋听了懵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黑衣人道:“我被人愚弄,实是活该。王四侠,你一定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杀了梁浩然的吧?”王利锋道:“不错。”黑衣人道:“好,我便告诉你,其实单凭我一人之力,如何能上得了铁剑门去,还是多亏了铁剑门中一个人相助。” 王利锋真是一惊不小,尽管他也曾这番猜测过。他忙问道:“到底是谁?”黑衣人道:“嗯?有人来了。”王利锋侧耳一听,果是身后有人,是一个女子,口中兀自在喊:“四哥,你在哪儿?”正是程如玉的声音,看样子马上就能赶上,只是黑夜之中看不到这边而已。王利锋道:“你到底怎样才肯说?”黑衣人道:“那个就是无极门的程大小姐吧,我这话只肯对你一人说,却不能让她听见了。”王利锋道:“好,那你低声说了就是。”上前几步,走到那黑衣人身前,突觉肩头一痛,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先是喷出,跟着身子就飞了起来,径往山下跌落,才知黑衣人另一侧竟是一个悬崖。他不禁满是懊悔:“我真是大意,竟然会轻信此人,还放松了警惕。”可是为时已晚。他大叫了一声,身子再也控制不住,就此坠了下去,耳畔响的却是黑衣人的大笑声。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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