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死里逃生

了夫

  俞贺轩和徐菀茹都是大惊,回头一看,果是二师兄“忠义剑”杜鼎林,身旁尚有六名铁剑门弟子在侧。俞贺轩拔出手中宝剑拦在前面,谓徐菀茹道:“四嫂,你快带着飞儿逃走,不要管我!”杜鼎林带着六名弟子奔出客栈,道:“小师弟,你不必紧张,放下剑来。”俞贺轩道:“二师兄,你们是来抓我们的,难道我会不知吗?”见徐菀茹原地不动,又催徐菀茹逃跑。杜鼎林道:“小师弟你误会了,不错,我确实是奉了掌门师叔之命前来抓你们的,但是对于四师弟杀害师父一事,我却有诸多怀疑,总觉得他的为人决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儿来。”
  徐菀茹一听这话,心下甚是感动,道:“二师兄,四哥确实没有杀害师父,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杜鼎林道:“可是这件事儿是掌门师叔和大师兄亲眼所见,大师兄一向和四师弟交好,他也是不会冤枉四师弟的。”俞贺轩道:“二师兄难道还不相信吗?四师兄从铁剑门逃出后,也来了这王屋城中,他眼下去追那个杀害师父的黑衣人,也没有音讯。”杜鼎林道:“哦?你见过四师弟了?”俞贺轩点点头,杜鼎林又道:“只可惜我当时不在山上,不知门中情形,但是听大师兄所说,四师弟口中也是反复提及这个黑衣人,看来四师弟的话不似有假。”
  俞贺轩道:“二师兄,四师兄何曾说过假话?”杜鼎林一想也是,道:“小师弟,你还是把剑放下。”俞贺轩看了一眼余下六名弟子,显是心有余悸,杜鼎林笑道:“小师弟,这六人都是愚兄的弟子,是自己人,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俞贺轩一想:“我辈弟子之中,除了四师兄之外,就属二师兄的武功最高,他若要抓我,岂不早就出手了?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四嫂和飞儿又不会武功。”收了宝剑,道:“二师兄,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几个?”杜鼎林道:“这个……我原本也就不相信四师弟会杀师父,这个事儿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飞儿他打伤了掌门师叔,这就……”
  王云飞听杜鼎林这么说,急道:“他冤枉我爹,他是坏人!”杜鼎林道:“飞儿不得胡说,你太师叔和太师父一样爱你,你怎么能如此无礼?”王云飞素知这位二师伯正直,不敢多言。俞贺轩道:“二师兄,飞儿他身有异症且尚未根治,当世之中出了八卦门的傅掌门和柳二侠等人,再就是四师兄可以救他,此外再无旁人,你今日要带走飞儿,小弟万不容允,还乞勿怪罪。”再次拔出宝剑。杜鼎林道:“小师弟,掌门师叔叫我带回飞儿,正是要设法相救的。”俞贺轩笑道:“二师兄你还被蒙在鼓里吧,飞儿得四师兄传授了本门的一经两诀,师叔和诸位师兄要抓他回去,这才是此中关键。”
  杜鼎林不甚聪慧,听俞贺轩一说,想来倒有几分道理,道:“你说得有理,但是飞儿的病之所以能治到今日地步,师叔的功劳着实不小,可见他断然不会害飞儿的。”俞贺轩道:“不瞒二师兄,小弟带着四嫂和飞儿出逃,正是要设法和四师兄会合,这样才能救飞儿一命。若是飞儿返回了铁剑门,一旦有所耽搁,后果由谁来负才好?”杜鼎林点点头,犹豫了半晌,道:“没错,就算四师弟真的杀了师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这事儿也牵连不到飞儿身上,总不能叫飞儿跟着受累。小师弟,四弟妹,你们带着飞儿去找四师弟吧,如果一时找不到四师弟,最好往白岳山的方向去追,八卦门的傅掌门和柳师叔此刻正往回走,你们要是加紧赶的话,很快就能追上,这样总不至于耽误了飞儿的病情。”
  俞贺轩和徐菀茹听杜鼎林的话,心下甚是感动,齐齐称谢。杜鼎林道:“这些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掌门师叔派了寇、崔、黄三位师弟也在到处追捕你们,这一路上你们可要小心了。”俞贺轩道:“可是二师兄,你放了我们,若是被师叔得知,会不会……”杜鼎林道:“无碍,一来愚兄的这几个弟子不会出卖我,二来师叔早说过,四师弟的事儿与你们无关,也不让我们伤害你们。”徐菀茹道:“二师兄,四哥是被人所陷害,或许天坛山上会留下什么证据,还望你从中多加详查,还我四哥清白。”杜鼎林道:“这事关师父的大仇,我必会好生探查,要不是四师弟所为,我必力证他清白,若是确是四师弟干的,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
  徐菀茹心头微微一震,也不再说,当即和俞贺轩、王云飞离去。三人先到了祥云客栈对面的那户院落,依旧没有一个人影,俞贺轩道:“四嫂,四师兄说他抓了黑衣人,必会回来跟我会合,眼下天色已晚,咱们不如在此等候。”徐菀茹道:“一切就依小师弟你的。”在俞贺轩的安排下带着王云飞去休息了。一入卧室,只觉室内香气萦绕、装扮别致,似是女子深闺。猛一抬头,忽见墙上挂了一幅字,写着:“‘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如玉闲书《减字木兰花》一首。”
  徐菀茹所学不丰,尚不知这词的意思,但看那“如玉”二字,才知这里原是程如玉的卧房。然王云飞自幼得父亲王利锋教诲,于诗词算得上颇有了解,知道这作者乃因孤独而思念意中人,故有此作(按:此词名唤《春怨》,作者朱淑真乃南宋朝女词人,此中出现此词并引为程如玉作实与史实不符)。他母子二人倒也不再理会这此中之意,忍耐担心王利锋安危,半夜方始睡去。次晨还未醒来,朦朦胧听见有人大声说话:“沈镖头,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你不是说……”另一人道:“这,这,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属下的人亲眼看见他们来到这里,断然不会看错的。也许,也许他们什么时间又走了,也未可知。”
  徐菀茹心下不禁满是惊愕,心想:“是不是来捉我们的?”示意王云飞不要出声,就听外面先一个说话之人说道:“走了?我已经派人去向朱堂主汇报了,这事儿万一不实,朱堂主定会降责,到时候你也逃不了。”只听那姓沈的镖头道:“向舵主息怒,属下绝无相欺之意。”那姓向的舵主“哼”了一声,就在这时,只听有人惨叫两声,跟着就有厮打声传来。徐菀茹吓了一跳,王云飞低声道:“娘,是不是小师叔跟他们打了起来?”徐菀茹道:“声音确是从他的房间那边传过来的。”就听那向舵主道:“怎么回事儿,咱们过去看看!”一行人都奔厮打声那边去了,听声音似乎人数不少。
  王云飞道:“娘,小师叔遇到了危险,咱们去救他吧。”徐菀茹道:“我们娘俩自身难保,你却想着去救别人,真有你爹的风范。好,就依你所言,倘若没有你师叔的帮忙,我们也怕难以逃脱过别人的追捕。”母子二人奔出房间,直奔俞贺轩的房间而去,未到门口,就听那个沈镖头说道:“向舵主,属下的手下就是看见这个人跟着大小姐一起来到这里的。”向舵主疑道:“是他?他就是大小姐的朋友?快,快放了。”听这话意思,显然俞贺轩已经受人控制。只听俞贺轩道:“原来你们都是无极门的弟子。”那向舵主道:“这位少侠是大小姐的朋友,我们刚才太过鲁莽,得罪之处,还望勿怪。”
  俞贺轩道:“一场误会而已,你们程大小姐与我有恩,兄台不必见外。”徐菀茹一听这话,看来俞贺轩并无大碍,料来这伙人倒无敌意,带着王云飞走到门口一看,屋内共有二十余人,其中两人像是有伤在身,正是方才俞贺轩打伤的。屋内众人这时乍见徐菀茹站在门口,无不大惊,那向舵主突然向徐菀茹施了一礼,说道:“属下河南分舵舵主向天不知大小姐驾临属地,有失远迎,还乞大小姐降罪!”跟着掀起左袖口露出了一个艮卦的符号。余人也都纷纷行礼,同时把左手袖口艮卦的符号露出。那艮卦符号是无极门山艮堂的标识,显然这些人都是山艮堂的弟子。
  无极门中有个规矩,所有人凡是遇到本门弟子,都会在行礼时把这标识露出给对方看,以便对方清楚地识别出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些人都没见过程如玉,听别人说程如玉到了王屋城,这便纷纷赶来求见,不想却遇见了徐菀茹,就误以为她是程如玉。徐菀茹已然会意,急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所说的程大小姐。”那向天顿觉尴尬,道:“原来您不是大小姐,刚刚有所冒犯,请不要介怀。”徐菀茹粲然一笑,拉着王云飞走到俞贺轩身边,问道:“小师弟,你不碍事吧?”俞贺轩摇摇头,道:“四嫂不必担心,我不碍事。”转身谓向天等人道:“向舵主,我们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便欲离去。
  向天道:“这位少侠且慢!少侠既是大小姐的朋友,必知大小姐的所在,还请少侠相告。”俞贺轩道:“程大小姐身在何方,我可不知,不好意思。”沈镖头道:“可是少侠曾和大小姐一众待在一起,怎么会不知大小姐去了哪里?”俞贺轩道:“程大小姐原来确是也在这里的,但是她突然带着其余众人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向天道:“既是这样,我们也就不便打扰了,少侠请便吧。”俞贺轩施礼道了别,与徐菀茹母子出了院落离去。徐菀茹问道:“小师弟,咱们到底该去哪里呢?”俞贺轩道:“四嫂,我昨晚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听二师兄的话,带着飞儿去追八卦门的傅掌门去为上。”徐菀茹大表赞同,于是三人往南行去。
  行出王屋城不到三十里,到了长泉镇,三人找了一间茶馆,这便坐下歇息。长泉镇位于黄河东北岸,那茶馆旁恰有一小小码头,停了数艘小船。忽听得旁边有人说道:“咦?这不是‘玉箫剑’俞五侠吗?”正是杨岱的声音。俞贺轩吃了一惊,一看果是天华帮弟子在这茶馆休息,手已按住宝剑,心道:“糟糕,天华帮誓要抓住四师兄,眼见抓不到他,就想抓了四嫂。今日遇到了他们,岂非羊入虎口吗?”那杨岱已看出了俞贺轩的心思,笑道:“俞五侠不必紧张,听说俞五侠失踪了好些时日,不想竟在这里相遇,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来来来,我们一起喝杯茶如何?”
  徐菀茹不识天华帮众人,低声问道:“小师弟,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俞贺轩低声回道:“他们都是四师兄的死对头。”仍是坐着不动,苦思逃脱之计。马进见俞贺轩毫不理会,怒道:“我师父好意相请,俞五侠竟然这般无礼,是欺负我天华帮无人吗?”与数名弟子纷纷上前围上。俞贺轩大骇,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天华帮与我铁剑门的关系,恐怕还没到可以坐在一起喝茶的地步。”马进道:“你不说,我倒还忘了,我师伯就是死在王利锋的手上,如今王利锋逃得无影无踪,正好抓了你来顶替。”便要动手拿住俞贺轩。
  王云飞一听马进提及父亲名字,大叫道:“我爹没有杀人,他没有杀人!”杨岱等一惊,道:“原来你就是王利锋的儿子。”走到跟前仔细打量,不住点头。俞贺轩暗叫不妙,这么一来天华帮非抓住徐菀茹和王云飞不可。裘陌白道:“林掌门突然受了重伤,我听一名铁剑门的弟子说就是这个孩子打的。”马进道:“王利锋失踪十年,定是把自己的生平绝学传给了他,否则他小小年纪如何能打伤林掌门?”郭梓祥道:“就算他真的学了什么绝世武功,也不至于打伤了林掌门,恐怕传闻有误,不宜轻信。”裘陌白道:“三师兄,宁可信其有,他老子杀了我们的师伯,抓了他回去,也是好的。”
  杨岱点点头,道:“不错,有这孩子在手,不愁王利锋不来。”伸手欲抓王云飞。徐菀茹抱紧王云飞,道:“不准碰我儿子。”杨岱一听,喜道:“原来这位就是王夫人,正巧,咱们一并抓了。”俞贺轩拔出宝剑一扫,道:“你们敢!”马进道:“我们这么多人,如何不敢?”掌风袭来,直奔俞贺轩去了。俞贺轩仗剑一击,打退了马进一掌,跟着就见裘陌白一掌打至,忙一个跃身翻出人群。那马进、裘陌白二人急忙跟出,三人便即打了起来。俞贺轩的剑法本就不精,加上此刻以一敌二,又要心中挂念着徐菀茹母子的安危,自是敌不过马、裘二人了。但他既然决意要带徐菀茹母子去见王利锋,自是拼尽全力,虽说敌不过马、裘,却也叫二人奈何他不得。
  只听杨岱在旁叫道:“俞五侠,这管玉箫是你的吧?”俞贺轩一听,回头看了杨岱一眼,却见徐菀茹母子已被天华帮弟子扣住。那王云飞大叫道:“快把那箫还我!”杨岱好不理会,谓俞贺轩道:“俞五侠,眼下人都在我的手上,我劝你还是不要抵抗为妙。”俞贺轩受他威胁,立时原地站定不再动手,道:“你们放了四嫂母子,有什么事,我一个人负责就是。”杨岱道:“久闻铁剑门的‘逍遥剑’和‘玉箫剑’情义深重,今日一见,倒是所言不虚。只可惜我们要找的是王利锋,非用这两人不可,俞五侠的好意,我们只有心领了。”一捋胡须,下令众门人带着徐菀茹母子离去。俞贺轩急道:“不行,今日你们不放了四嫂母子,休想离去!”马进笑道:“俞五侠,铁剑门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嘛,单是我和小师弟二人,你都无必胜的把握,今日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只听得远远传来一句:“谁说铁剑门的功夫不怎么样?”众人寻声一望,只见王屋城的方向远远走来一行人,约有四十来人,当先的三人正是铁剑门的杜鼎林、寇延枫和黄子谦。杨岱一见铁剑门众人追来,心知自己要带走徐菀茹母子虽然不难,但也要跟这些人费些周折,说道:“原来是‘忠义剑’杜二侠、‘冠英剑’寇二侠和‘青锋剑’黄四侠。哈哈,铁剑门武功冠绝天下,刚刚小徒顽劣,胡言乱语,三位不要放在心上。”寇延枫道:“杨帮主说这话就客气了。”略微一顿,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想向您请教一二。”
  杨岱道:“寇二侠有话但问无妨。”寇延枫道:“是。按理说杨帮主您回天华帮理应往东走才是,可这里却是王屋城以南,不知您如何会在这里?”杨岱道:“老夫南来,亦不过是和三位有着同样的目的。”杜鼎林道:“杨帮主此话似乎有些不实,我们此来是为找寻敝派师弟,而您却是为了本门的五宝吧。”他向来不甚聪慧,所以想什么就说什么。杨岱一愣,随即道:“杜二侠真会说笑,我们本来定在二月十八在铁剑门共议王利锋杀人之事,可是他居然外逃,我师兄的大仇不能不报,我们料来他南去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才会南下找他。”
  杜鼎林道:“杨帮主身为一帮之主、堂堂宗师,既然认定卜老前辈是我四师弟所杀,怎可抓了她们母子抵罪呢?”杨岱道:“杜二侠此言差矣,我们抓她们二人,只是想用她们来引王利锋现身。”寇延枫道:“杨帮主,王利锋弑杀恩师,已被逐出本门,你若能先我们一步将他抓住,怎生处置敝派都不会过问。不过这两人再怎么说都是我铁剑门弟子,一来她们不曾犯有什么过错,二来贵帮未得本派允许,如此贸然抓人,着实有失妥当。”俞贺轩心想:“还是想办法让你们争斗,我再从中设法救出四嫂母子。”叫道:“不错,三位师兄,四嫂母子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天华帮手上。”
  寇延枫斜眼看了俞贺轩一下,道:“今日不只是她们母子二人我们必须带走,俞师弟你擅入本门禁地,也得跟我们回去向师父请罪。”俞贺轩不知该当如何解释,只听杨岱“哈哈哈”笑了起来。寇延枫问道:“杨帮主因何大笑?”杨岱正色道:“寇二侠,你们和俞五侠的事儿是铁剑门的私事儿,老夫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但是,她们两个是王利锋的妻儿,现在落在本帮手中,你们说要带回铁剑门去,岂不是太不把天华帮放在眼中了吗?”寇延枫道:“杨帮主,你们天华帮既非官府衙门,又不是土匪强盗,擅抓无辜之人恐怕于理不通吧。”
  天华帮弟子听寇延枫如此和杨岱说话,无不愤怒,皆欲出手打斗,铁剑门弟子自也不会善罢甘休,拔出手中宝剑作势要打。黄子谦道:“杨帮主,贵我两派人数悉敌、胜负难料,何况你又是江湖前辈、一帮之主,难道你就想在江湖上留下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吗?”杨岱不屑道:“那又能怎样?你们先掌门去世不过几日,新掌门又负伤在身,看来对你们是少了管教,老夫今日就代林掌门先教训一下你们!”说着掌风“呼呼”,打向了寇延枫。寇延枫大骇,旋剑一扫,可是那杨岱的“排山掌法”甚是了得,掌风便如滚滚江水般涌来,寇延枫的剑法纵是再精,也尚不能跟杨岱的掌法相提并论,唯有连连后退。
  杜鼎林和黄子谦一见寇延枫不敌杨岱,齐齐出剑相助,郭梓祥、马进和裘陌白见状,跟着便欲围上助阵。杨岱吼道:“你们都给我退下!”他自负辈分较高,如若对付三个晚辈还要自己弟子相助,传出去确有以大欺小之嫌,何况俞贺轩和其余的铁剑门弟子虎视眈眈,只等混乱一起,就抢走徐菀茹母子,是以他有意让自己的弟子们留在原地看住徐菀茹母子两个。俞贺轩确实是想让双方混战起来,到那时他们打得难解难分,自己就救出人来逃跑,如此方有较大的胜算,可是不料却被杨岱识破。
  只见杨岱以一敌三,一个“排山掌法”招招逼人,三个“天罡剑法”玄幻莫测,当真是打得精彩。杜鼎林和寇延枫都是铁剑门第二代弟子中的好手,杨岱虽然老道,但是以寡敌众,总是有些困难,渐落下风。转眼间四人斗了七十来个回合,杨岱已然被三人的“天罡剑法”打得力不从心了,心中虽想让自己的弟子出手相助,却又怕被人嘲笑武功不济,他的那些弟子们又恐师父见责,而无一人敢上前出手。杨岱正自着急,忽听得有人说了句:“你们这帮不肖弟子,师父都被人家三个打得几乎无还手之力了,你们还在这里看热闹,真是混账东西!”
  四人听这人似乎是外人,寻声一看,原来不远处一个茶桌前坐着一个四十三四岁上下的壮汉,那壮汉黝黑的脸,桌子上放着一根扁担,看样子他已经观战有一段时间了,料来来者不善,忙都收手罢斗。俞贺轩心头一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我却没有察觉到?”只听杨岱道:“我,我看他们三个是小辈,只想考校一下他们的武功,还没有拿出真的本事呢?”那壮汉一笑,将含在口中的茶水喷出,道:“久仰天华帮杨帮主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所传不虚。”话音一转,续道:“人家都说我的脸皮又黑又厚,这黑我不否认,但是说到厚,跟杨帮主相比真是有所不及了。”
  杨岱大怒,天华帮弟子也是无不气愤,又要围上。杨岱示意弟子不要轻举妄动,上前两步,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跟我天华帮如此过意不去?”那壮汉道:“杨帮主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今日也是第一次和杨帮主相见,何来什么过意不去?”杨岱道:“看来阁下也非一般人物,今日是定要跟我天华帮为难到底了。”那壮汉道:“不瞒杨帮主,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的三个同伴,刚刚看你们比试,也只是就事论事说了一句而已。”杨岱道:“就事论事?听阁下口气,似乎也懂武功了,好,老夫今日就会你一会!”说着便要动手。
  那壮汉急道:“杨帮主且慢!且慢!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平时用来打打野猪、野狗的还好用,哪里会是你的对手呢?”众人皆听出这话显然是在骂杨岱,俞贺轩等均觉暗暗好笑,唯独杨岱大怒。他吼道:“看掌!”一招“排山掌法”已经打去。那壮汉瞪大眼睛,道:“来真的?”提起桌上的扁担一挡,杨岱回手再攻,那壮汉身不离凳,单手拿着扁担防守,杨岱无论如何也打不到那壮汉一下。俞贺轩心想:“这人武功显然不弱,却不知是谁?难道又是程大小姐的无极门弟子?”
  杨岱打了数招,仍是打不到那人分毫,心下愈发气愤,忽然只觉自己的手臂一震,跟着身子连退多步,待得站定之后抬头一看,见桌子旁又多了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三十七八岁年纪,只左耳吊个耳环,手中握一根铁杆;另一个男的儒生打扮,手拿一杆判官笔,约有三十六七岁;而那女子也就三十多岁模样,左手携着一把宝剑。杨岱也不知这三人是何时出现在自己眼前,更不知道是谁出手接了自己一掌,但是已知道那人掌法必定奇高。只听那吊耳环的男子谓坐在凳子上的那个壮汉道:“黑脸兄,你居然有此雅兴,在这儿跟天华帮帮主玩,哈哈。”四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那壮汉道:“闫兄说笑了,我今日总算是遇到了劲敌。”那儒生奇道:“哦?黑脸兄的武功如何,我还是知道的,我刚刚接了这位杨帮主一掌,看来他的武功平平无奇,算不上是黑脸兄的什么劲敌。”那壮汉道:“文清兄有所不知,我说的不是武功,而是脸皮。”那女子道:“黑脸大哥的脸皮之厚,那是众所周知,你竟说这位杨帮主的脸皮比你的还厚?我们可都不信。”那壮汉应道:“我怎会说谎呢,这是真的,他刚刚明明被铁剑门的这三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竟然说自己有意相让,真是恬不知耻。”那儒生道:“这也不足为奇,我们这位杨帮主就是这样一个人。”
  天华帮众人听了哪能不愤怒,只是杨岱不知这四人到底是何来历,又担心天华帮跟这四人周旋而让铁剑门众人有了可乘之机,从而救走了徐菀茹母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故而唯有强忍怒气,问道:“老夫自问先前从未与四位谋面,四位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那吊耳环的人“呵呵”一笑,道:“我们四个生来就爱开玩笑,杨帮主勿怪为上。”杨岱“哼”了一声,道:“我们这里还有点儿私事儿要和铁剑门处理,四位要是没事儿的话,还是请便吧。”那壮汉道:“凭什么我们要离开这里?来,闫兄、文清兄、弟妹,你们三个定是口渴了吧,快坐下喝口茶。”
  杨岱一见这四人并无要走之意,气道:“你们不走,我们走!”便欲离去。杜鼎林道:“杨帮主且慢,你要离去可以,先把四弟妹和飞儿还给我们。”杨岱更是气愤,道:“杜二侠要人可以,却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寇延枫道:“杨帮主,刚刚我们师兄弟三人和你对战,胜负未分,不如咱们再比下去,您看如何?”杨岱气得只说了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马进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能耐,寇二侠要是有胆量的话,我们师兄弟三人对你师兄弟三人,那才公平。”寇延枫道:“好,就依马兄所言。”说着摆好架势。
  适才杨岱以一敌三,已经知道铁剑门的剑法确实高明,自己的三个弟子绝非铁剑门三侠敌手,忙阻止道:“进儿,赶紧退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马进只得退下。就在这时,那儒生突然说道:“你们这么下去,终究难以把事情解决,不如由小生做个说客,从中协调一下吧。”一面说一面走到两派中央,复道:“天华帮和铁剑门都是当今中原武林的六大门派之一,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打不可呢?”寇延枫先前听这四人调侃杨岱,料来跟铁剑门绝无敌意,说不定还是个帮手,说道:“这位大哥肯来评评这个理,那是再好不过。您说说看,我这位弟妹和侄儿并未得罪他们天华帮,他们竟然就给扣下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那儒生点头应道:“确实是这位杨帮主理亏。”裘陌白道:“我们怎会理亏?这位……这位大哥有所不知,我师伯死在了王利锋手上,我们抓了他的妻儿,就是要引他现身。”那儒生道:“只要善待这母子二人,倒也合乎情理。”杜鼎林急道:“我这四弟妹和侄儿又没有杀人,一切于她们何干?何况这人到底是谁杀的,还说不准呢。”那儒生道:“嗯,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这件事儿倒是真难以解决。”
  那女子忽道:“清哥,罪不及妻儿,要我说,天华帮抓人就是不对。”吊耳环的男人道:“妹子,我可不赞同你的话,天华帮抓人是为了引他们的仇人现身,也算不得什么。”那女子道:“闫大哥,她们母子如此柔弱,堂堂中原大派,做出这种事儿终是不妥。”吊耳环的男人道:“非也,非也,妹子你这是妇人之仁。”那女子道:“闫大哥,什么叫妇人之仁?难道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吗?”那吊耳环的闫姓男人摇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抓了仇人的妻儿而已,与‘不择手段’也是大大不同的。”
  这二人就这么为了天华帮抓徐菀茹母子一事争了起来,儒生和黑脸壮汉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天华帮弟子和铁剑门弟子见状,无不大奇,跟着也吵作了一团。俞贺轩一看,见徐菀茹母子周围的人已然渐渐松懈,暗暗高兴,心想:“这可当真是天赐良机。”正要一冲上去救走二人,忽见一个青影闪出,伸手抓向了王云飞。那是一个青袍人,俞贺轩惊叫一声,便在此时,又一个黑影飞出,拦在了那青影面前。这黑影是一个黑衣蒙面客,也不知他到底是谁,只见黑衣人几个回合便将青袍人打落在地,武功似乎高出那青袍人不少。
  俞贺轩见这黑衣人现身,又看出他武功很高,心想:“这黑衣人会不会是杀害师父、陷害四师兄的那个?”已然起了疑,手按剑柄,就怕那黑衣人逃跑。那青袍人眼见不敌,大叫一声:“你是谁?”黑衣人冷笑一声,也不回话,就近一把抓住王云飞,将其从徐菀茹手中抢过。王云飞“啊”的叫了一声,徐菀茹急道:“快还我儿子!”那黑衣人道:“你保护不了他,还是交给我吧。”身子一纵,飞出了人群,跟着就跳到了黄河边上的一艘小船上,加紧向南渡河。俞贺轩道:“奸贼莫走!”脚尖一点,也跟了上去,划着小船径自追去。
  那青袍人见黑衣人离去,划着小船紧随跟上,四个不知来历姓名的人也纷纷追去。杜鼎林道:“寇师弟、黄师弟,我脚程稍快一步,先追上去,你们随后跟来。”说着也上船去了。裘陌白见状,低声谓杨岱道:“师父,他们都走了,也不知那几个都是些什么人?”杨岱道:“走便走了,留下这一个就足够了。”言外之意是说徐菀茹还在。马进道:“师父不然,那个小孩居然能把林掌门打伤,足见他已学会了铁剑门的功夫,否则杜鼎林和俞贺轩又怎么会对他如此紧张?”杨岱心想:“这话似乎不错,看来这个小孩可比这个女子更有用。”点点头,道:“有道理,既是如此,咱们也追去,莫教旁人捡了便宜!”
  寇延枫见杨岱等人欲走,忙横在前面,阻止道:“杨帮主还未放人,就这么要走,恐怕有些不妥吧。”杨岱心想:“他们铁剑门已经有人去追那个孩子了,剩下的人堵在这里,看来我们要是不放了这个女子,他们断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去的。”他着急跟着去抓王云飞,稍加思量,急道:“你们要人,就还给你们,大家快走!”说着叫人放了徐菀茹,来到码头前,可是那里只剩下一艘小船,哪能容得下天华帮众弟子呢?杨岱急于去追王云飞,当下和几大弟子跳到船上,吩咐余人道:“你们设法找艘大船渡河,再去和我们会合!”动身追去。
  这时寇延枫命人看住徐菀茹,谓黄子谦道:“小师弟,你负责把你这王家嫂子送回铁剑门去,我去跟杜师兄会合。”黄子谦应道:“是,二师兄。”带着徐菀茹离开了长泉镇北上,而寇延枫看了看眼前的黄河,究竟如何才能追上杜鼎林和俞贺轩他们呢?于是谓手下弟子道:“大家快去找艘大船,要是叫别人抢走了飞儿,师父定饶不了你们!”
  话说俞贺轩划船紧跟那黑衣人之后,却见黑衣人向南到了对岸,急忙抓着王云飞离船向东南逃了。俞贺轩上了岸,当下踏着“金燕功”疾追了上去,渐渐跟剩下的四人和杜鼎林拉开了差距。那黑衣人脚力不凡,轻功不可谓不高,多亏俞贺轩平时专注修炼铁剑门的轻功,否则绝不会死死跟着那黑衣人不放。约么行了六十余里,俞贺轩和那黑衣人早把身后跟来的诸人彻底甩开,但是俞贺轩不肯轻易放弃,黑衣人只得抓着王云飞继续南行。又行出了数里,俞贺轩突然发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他吃了一惊,知道身后这人轻功更高,绝不是二师兄杜鼎林和其余那四个人,究竟是谁可就不知了。
  俞贺轩不敢怠慢,料来又是强敌,加紧跟那黑衣人,想先一步夺回王云飞,不意身后那人脚步更快,很快就超过了自己。俞贺轩一惊,见那人怀中抱着个女娃,那女娃八九岁年纪,正是日前在铁剑门三清大殿中出现的那个,而抱着她的那人,却不是程世华是谁?俞贺轩心下稍安,他知道这程世华虽然有些让人难以捉摸,但是程如玉心慕王利锋,十年来心尤未变,想是程世华未有反对,由此猜测这程世华绝对不会与王利锋为敌,何况当初在三清大殿中,他也算是帮这王利锋的,那么眼下他也断然不会跟自己为难。只见程世华抱着孙女抢到黑衣人面前,拦住了他。几人同时停步。
  黑衣人谓程世华道:“前辈武功之高,当真世所罕见,却不知前辈高姓大名?”程世华放下孙女,道:“你的武功也不赖,看来中原武林真的是能人辈出。”黑衣人道:“前辈过奖了。”转而问道:“却不知前辈追着晚辈不放,到底用意为何?”程世华用手抚摸着孙女的头,说道:“我这孙女要我救下这孩子,所以我就追来了。”黑衣人道:“听前辈话中之意,似乎跟这孩子并不相识。”程世华道:“不错。”黑衣人道:“既然如此,还请前辈不要干涉晚辈的私事。”
  程世华“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便是那东京赵官家的私事儿,老夫也是想管便管,谁能奈我何?”黑衣人一怔,他不知无极门势力极大,就是当今朝廷也是对无极门极为头痛,心下反倒以为程世华在说大话,回道:“前辈既然如此了得,晚辈斗胆,唯有得罪了。”说着做好打斗的准备。程世华笑道:“你这小子倒是真的大胆,想试试我的功夫,也好也好。”说着一掌打去,正是“八卦掌法”中的招式。那黑衣人抱着王云飞一闪避开,程世华随即连续数掌击去,黑衣人始终不还手,只是避让。
  俞贺轩瞧在眼中,已然明白,定是那黑衣人以为程世华只是一般庸手,不想程世华一招之后,竟然发觉程世华武功甚高,自己断非他的敌手,唯有闪躲之力。又过了两招,程世华忽道:“你这般只是闪躲,绝不是老夫的对手,何况你手中还抱着那个孩子。不如这样,你把孩子放下,痛痛快快跟老夫打上一场,如何?”黑衣人道:“原来前辈是八卦门的,难怪要处处维护铁剑门的人。”程世华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黑衣人道:“前辈所使的‘八卦掌法’是八卦门绝技,自然是八卦门的了。”程世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听那黑衣人续道:“而你叫我放下这孩子,然后再跟我缠斗,那么他不就可以直接把孩子抢走了吗?”一面说,一面指着俞贺轩。
  程世华道:“那我又如何维护铁剑门的人了?”黑衣人指着俞贺轩道:“他就是铁剑门‘梁门五子’中的‘玉箫剑’俞贺轩俞五侠,前辈难道不知吗?”俞贺轩奇了,心道:“他怎么会认识我?莫非他真是杀害我师父、陷害四师兄的凶手吗?”而那程世华一听黑衣人的话,也似乎极为吃奇,转头谓俞贺轩道:“你真的是铁剑门的弟子?”俞贺轩点点头。程世华指着王云飞道:“那么这孩子又是你什么人?”俞贺轩心想:“我若据实以告,不知他会不会抢过飞儿就不还我了。”黑衣人见俞贺轩不说,道:“这孩子就是‘逍遥剑’王利锋的独子,俞五侠不肯说,无非就是怕人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份,既然前辈武功高出我许多,我也不怕前辈来抢了。”
  程世华听到这里,更是吃惊,口中嘟囔着:“原来他已有了妻儿?玉儿呀玉儿,你对他痴心一片,他竟然已有了妻儿,你这十年来又是为了什么?”俞贺轩愈听愈怕,就怕程世华会因此抓了王云飞来加害,急道:“这一切都与飞儿无关,还请程老前辈不要为难飞儿。”程世华道:“你识得老夫?”他不知俞贺轩当时就在三清大殿外,是以颇为吃惊。只听那女娃道:“爷爷,他好可怜,你帮我救救他好不好?”程世华柔声道:“晓晓放心,爷爷会救他的。”随即谓俞贺轩道:“他老子是他老子,他是他,老夫也懂得恩怨分明的。”一把抱起了孙女,向那黑衣人道:“公平起见,咱们再打。”
  黑衣人始料不及,见程世华已然一招“通臂拳”打来,忙抱着王云飞躲了开去。程世华急道:“赶快出招,要不然你十招之内必性命不保。”又是一招“八卦掌法”打去。黑衣人见状回身一闪,知道自己若不出招确实不妥,想要接招却又收手止住。这一切俞贺轩眼中,已知这黑衣人似乎有意隐瞒自己的武功,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程世华也已看出此节,其后三招分别使出了“螳螂臂”、“老君手”、“八卦乾坤腿”里的功夫,逼得黑衣人无路可退。黑衣人知道程世华的功夫确是了得,自己若不还手,真的难以脱身,不得已一掌迎上,二人纷纷退出数步。
  只听程世华惊道:“你,你是毒龙教的?”俞贺轩听了也是大吃一惊,道:“毒龙教十年前就已被灭,宁州分舵的教众也被丐帮尽除,一个人也没能逃脱,他,他怎么会是毒龙教的人?”程世华道:“他刚刚所使的招数,明明就是毒龙教的‘五毒神掌’,这岂会有假?若不是老夫有四五十年的内功修为,现在恐怕早就中毒倒地了。”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前辈果然厉害,竟能猜出我的武功来历,佩服,佩服。”程世华道:“这个倒是多余了,只是老夫还不明白,为何毒龙教只有你会活命至今?”
  黑衣人却不回答,只是道:“前辈,晚辈自知不是你敌手,今日多打也是无益。”程世华道:“你不肯回答,老夫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看来只有先把你拿了,再把这孩子夺过来,到时自有人让你说出。”黑衣人道:“前辈有无这手段,晚辈不得而知,不过前辈武功出众,这话想是不虚。”那女娃道:“你这坏人若有自知之明,就乖乖投降,免得受苦。”黑衣人道:“想不到一个女娃竟也这么说。好,你们都想要这孩子,我却偏偏不能给你们。”一面说,一面出掌直劈王云飞脑门打去。
  俞贺轩大叫道:“住手!休要伤害飞儿!”可是他距离那黑衣人尚有些距离,加上他武功又不甚高强,自然无法阻止。他兀自大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程世华已然放下了怀中的孙女,双手正自左摆右摆,使的正是八卦门的不传绝技“扭转乾坤”。俞贺轩心头一震,初时在铁剑门中见程世华使出八卦门的不少武功,心中也不知无极门的人如何会使八卦门的功夫,可是这“扭转乾坤”却大非寻常,就是一般的八卦门弟子也修炼不得,程世华怎么就会使了?这事儿当真也想不明白,就见那黑衣人似乎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王云飞也从他怀中飞出,直奔程世华这边飞来。
  程世华伸手接过王云飞,只觉他身子异常发烫,料来出奇,轻轻放在地上孙女身旁,回头再看,黑衣人已然没了踪影,暗道:“此人当真狡猾,原来他刚刚是假意要杀这孩子,实际上却是趁机逃走。”俞贺轩冲上近前,问王云飞道:“飞儿,你没事儿吧?”王云飞适才因为见到黑衣人要杀自己,情急之下体内真气涌动,这才致使至阳真气不受控制,此刻只觉得自己难受至极,道:“小师叔,我,我身子难受得很。”俞贺轩已知他异症复发,急道:“快,快尝试运功压制体内真气。”王云飞听了,忙坐地照做。
  程世华见王云飞小小年纪就懂得运功疗伤之法,更感奇怪,不住打量着他,但见他身子本是通红,渐有回复之色,却终不褪散,当真不知为何,好奇之下干脆静静观看。过了良久,只听脚步之声渐近,程世华一手抱起孙女,一手揽住王云飞,便要离去。俞贺轩见程世华抱起了王云飞,拦住道:“程老前辈要去哪里?”程世华道:“有人追来了,你难道没听见吗?”俞贺轩道:“许是我的二师兄到了,都是自己人,不碍事。”程世华道:“自己人?天华帮和百怪帮的人也一道跟来,你不想走便留在这里吧。”说着携着二人向南去了。俞贺轩一惊:“百怪帮的人?难道那几个人是百怪帮的?”见程世华已行出了些许距离,忙跟了上去。
  跟着程世华向东南行出半日路程,竟到了一个山谷,俞贺轩见程世华携着孙女和王云飞进了谷口,忙追了上去。这山谷极深,走了很远,已到了山谷尽头,才见到一处建筑,正门上书有“盘龙山庄”四字。那山庄门口站了十余武士,得见程世华,无不躬身施礼,露出袖口标识,或黄色的“圭”,或花色的“圭”,或花色的“垚”。其中一个配有花色“垚”字的人问程世华道:“掌门人,您怎么和少小姐回来了,其他的人呢?”程世华道:“其他的人都在后面了。”然后吩咐道:“你们守在庄外,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庄半步,否则移送戒律院处置。”众人应了。
  程世华推门进了院内,俞贺轩紧随进入,只见那山庄占地甚大,深山之内竟有如此雄伟的一座山庄,着实叫俞贺轩和王云飞吃惊。可是说也奇怪,那庄内极为空旷,竟再无一人,俞贺轩奇道:“程老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此前无去路,又无旁人,若叫敌人追来,他们人数众多,于我们而言可就大大不妙了。”程世华道:“老夫的地方,他们谁人有胆进来?”话音甫毕,人已经奔进了正厅。俞贺轩忙又跟了上去。
  程世华将王云飞放在椅上,只见王云飞脸色发青,浑身瑟瑟发抖,正自忍受着折磨。俞贺轩急道:“前辈,我这侄儿身受异症折磨,恳请相救,大恩大德,晚辈自当做牛做马相报。”程世华手捻胡须道:“他与我有何关系,要我出手相救?何况他爹竟然背着我的宝贝女儿另娶她人,他若一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俞贺轩道:“程老前辈您是一派宗师,晚辈相信您绝不会见死不救,更不是迁怒于无辜之人。”程世华道:“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世人都叫我‘无极老魔’,我可不是济世救人的菩萨。”
  俞贺轩道:“前辈若不想救他,何必把他带到这里来?”程世华笑道:“若不是晓晓求我,老夫才不愿多管这闲事呢。”俞贺轩道:“这位小姑娘只是求前辈你把飞儿从天华帮手中救出,并不曾说要带到这里来。”程世华道:“不错,老夫带他到此间,正是要把他交给我女儿处置。”俞贺轩听了这话,心头一震:程如玉的为人,他原算不上是十分清楚,当初把自己从“子业先生”徐浩手中救出,倒有几分是因为徐浩言语之中对程如玉无礼,程如玉喜欢王利锋,这个他十分清楚,倘程如玉得知王利锋已有妻儿,此事断难善罢甘休。
  俞贺轩愈想愈怕,见程世华似乎真的并不想救王云飞,心想自己带着徐菀如母子逃出,如今徐菀如落入天华帮手中生死未卜,王云飞异症复发,绝不可以再有个三长两短。他明知自己内功不济,仍是往王云飞后背送去真气,不想王云飞体内两股真气四溢,一下子将他弹出了数步之外。程世华也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小少年竟有如此功力,料定是俞贺轩假意为之,道:“俞五侠的本领果然是高啊,只可惜老夫偏不上当。”俞贺轩长舒了口气,道:“晚辈并非相欺,飞儿体内确有两股极强的真气。”
  程世华并不理会。俞贺轩心想这程世华对自己的孙女倒是极好,想必他孙女的话他也会听,这时走到那女娃旁边,道:“小姑娘,求你求求你爷爷,让他再救救这个哥哥好不好?这个哥哥若不相救,恐怕难逃一死。”那女娃看看程世华,然后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俞贺轩道:“千真万确。他方才的脸色你也瞧见了,现在又变得通红,想是此刻身子极热。”那女娃好奇道:“那我摸摸看。”俞贺轩道:“不可,小心灼伤。”程世华笑道:“怎么你怕被晓晓识破了谎言?”俞贺轩直摇头道:“不是,这就是我师叔都无法忍受,何况她年纪尚小?”程世华却不理会,谓孙女道:“晓晓,不必听他胡说八道。”
  那女娃应了一声,伸出右手正要去碰王云飞额头,忽然大叫一下,跟着痛哭不已。程世华忙道:“怎么了?”以为是王云飞如何暗中施加伤害,长袖一拂,将王云飞掀翻在地,跟着抢到孙女身前,只见孙女右手手心已被灼伤。那俞贺轩看见王云飞倒地,不敢伸手去扶,问了句:“飞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王云飞摇摇头并未说话,俞贺轩心下稍安,谓程世华道:“我早就说她会受不了,程老前辈你偏偏不信,如何又要迁怒于飞儿?”
  程世华知道俞贺轩适才所言不虚,可是孙女已然受伤,为时已晚,忙从腰间取出药来给孙女延治。他向来高傲,眼下明知是自己害了孙女,却兀自不服,道:“老夫想要如何,谁能管得?”俞贺轩一时倒也不知如何回答。程世华给孙女敷好了药,叫孙女坐好,这便走到王云飞身边,道:“老夫不信天下会有如此奇事,今日倒要试试看。”去抓王云飞起来,哪知手一碰到王云飞的衣服,立觉热气逼人,忙催动内力抵御,可是王云飞体内的真气随即增强,将程世华弹开了几步之外。
  他仍不肯认输,道:“老夫偏偏不信这个邪。”双手齐聚真气,往王云飞身体送去,谁知王云飞体内的真气更强,无论他如何施为,终是不成,心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内力?”再一用力,忽然奇了:“他体内怎么会有两股真气?”这便松了手来,额头上的汗珠便如被水淋过一般。那女娃问道:“爷爷,你没事儿吧?”程世华道:“我不碍事。”问俞贺轩道:“他不是王利锋的儿子吗?”俞贺轩道:“他确实是我四师兄的儿子。”程世华道:“他既是铁剑门的弟子,怎么会偷学八卦门的武功?”
  俞贺轩道:“前辈如何这么说?”程世华道:“他体内有两股真气,这便是学了八卦门的‘八卦神功’所致。”俞贺轩道:“前辈误会了,我这侄儿误服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以至于体内生出了两股真气,倒不是偷学了八卦门的武功。”程世华不信,道:“真是胡说八道。”俞贺轩道:“晚辈所言句句属实,前辈不信,大可以想想,他小小年纪,哪里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程世华一想也是,心道:“这小子内功深厚,远胜我千倍万倍,要是他能学会我的武功,将来传我衣钵,传出去于我大大有益不说,对无极门而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想着王云飞极深的内功修为,大有收为己用之心,但是想到他是王利锋的儿子,自己的女儿深爱这王利锋,就这么收下王云飞为徒,于程如玉极为不妥,思来想去,只得道:“老夫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救这小子,只是你们须得答应老夫三个条件。”俞贺轩急道:“前辈若能救过飞儿,但有所命,无所不从。”程世华道:“好,老夫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等我将这小子救活之后,他必须拜入我的门下,做我程世华的徒弟。”
  俞贺轩一听大惊,须知这无极老魔向为正派所不齿,王云飞是铁剑门弟子,岂可改拜在他的门下?正自犹豫,程世华道:“你不必再想着叫他回铁剑门去了,世人现在都说他爹王利锋杀了梁浩然,他和铁剑门已经再无瓜葛了。”俞贺轩心想:“这话确是不假,四师兄如不能抓回凶手,从此回铁剑门无望。眼下他说他能救活飞儿,若是真的,总好过飞儿死去,那么我可就太对不起四师兄了。”应道:“好,这一点我先答允,只是日后我四师兄如能返回铁剑门,飞儿也需回去。”
  程世华笑道:“怕是这辈子也难了,好,就依了你。”运力朝庄外喊了句:“贺成全,你进庄一趟!”不一时庄外奔进一个汉子,那汉子三十七八岁年纪,俞贺轩依稀记得他的袖口是一个黄色的“垚”字。那汉子贺成全施礼道:“属下侍卫营兵马副统制贺成全拜见掌门人。”程世华点点头,指着王云飞道:“这孩子是我新收的弟子,你立即动身返回中雁去传我命令,让统制院给他制一块玉牌,然后速速返回来见我。”将写好的王云飞名字交给了贺成全,贺成全即辞别离去。
  程世华一捋胡须,又道:“我的第二个条件是,王利锋必须休了他现在的妻子。”俞贺轩问道:“这是为什么?”程世华道:“我女儿深爱着他,十年前背着我把尹茂通送还给他,此番心意他难道不知吗?”俞贺轩道:“听程老前辈的意思,这第三点恐怕就是要我四师兄娶令千金为妻了。呵呵,我四师兄和四嫂鹣鲽情深,这两点万难答应。”程世华怒道:“休要与老夫讨价还价,我程世华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一二,我没让王利锋杀了他的妻子,已是格外开恩了。”
  俞贺轩道:“前辈既然无意相救飞儿,多说也是无益,我们叔侄就此告辞。”说着便要离去。那女娃叫道:“爷爷,你就救救他吧。”程世华道:“晓晓,你不懂,他们不答应爷爷的要求,爷爷断不救这小子性命。”那女娃哀求道:“爷爷,求你了。”程世华道:“晓晓不得无礼,爷爷自有打算。”谓俞贺轩道:“你们要走,便请离去,老夫担保这小子活不过三日。”俞贺轩道:“若是真的保不住飞儿性命,晚辈自当一死,以向四师兄谢罪。”程世华道:“那是你们自找死路,可与老夫无关。”
  那女娃听程世华这么说,急道:“爷爷,他很可怜的,求你救他一命吧,不要叫他死去。”程世华道:“晓晓,你可知道这小子是谁?”那女娃摇头道:“我不知道。”程世华道:“他爹就是你姑姑口中所说的那个‘王四侠’,名字叫做王利锋。这小子不听爷爷的话,所以非死不可。”那女娃奇道:“姑姑说王四侠是个好人,如何他的儿子就非死不可?”程世华道:“你还太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那女娃叫道:“不,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爷爷你救他!”程世华不想理会,那女娃道:“爷爷你不救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跟着便哭了起来。
  程世华向来喜欢这孙女,见她哭了,忙道:“好好好,爷爷真是怕了你了,就依了你,爷爷救他。”那女娃破涕为笑,道:“还是爷爷好。”俞贺轩知道程世华答应孙女就王云飞,势必不会反悔,立即施礼道:“前辈如肯相救,晚辈感激不尽。”程世华道:“我答应救他,但是他必须拜入我门下,这是我们先前的约定,也是老夫的规矩,希望你不要忘了。”将王云飞抱起,指着俞贺轩谓那女娃道:“晓晓,你跟这个人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爷爷去救这小子。”便即离去。俞贺轩满腹疑惑,实不知程世华为何非要带走王云飞不可。
  王云飞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进了一间屋子,门被从里面反锁上,跟着自己被放在了床头。只听有人说道:“小子,爷爷现在教你一套心法口诀,你好生记着,然后按照我教的做,听见了没有?”王云飞点点头,紧接着就听程世华背出了一段心法口诀来。王云飞大奇:“这心法口诀不就是八卦门的‘玄元功’吗?”只听程世华每背出一句,就解释一句,不多时就把王利锋当时解释给他的第一段全部背完,接着继续往下解释。王云飞不敢怠慢,当下依法驭起体内的两股真气来。
  程世华又背出了一百来字,王云飞已能将体内真气送回丹田之内,体温也恢复如常,缓缓睁开眼来,道:“多谢老前辈相救。”程世华见他痛楚已除,这便停止解释“玄元功”心法,道:“你这小子果然聪明绝顶,竟如此神速就领会了我这套‘天元功’的精髓,着实可贵。”他不知王云飞早就背过这套心法,所差的其实只是对心法的理解而已,是以认定是他太过聪明之故。王云飞也大是不解:“这套心法明明叫做‘玄元功’,怎么这位老前辈偏说是‘天元功’呢?”
  俞贺轩和那女娃见王云飞完好出来,无不高兴,俞贺轩更是连向程世华道谢。程世华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小子还没有学全我的心法。”俞贺轩以为是,忙施礼道:“还乞程老前辈继续搭救飞儿。”程世华道:“这个你们只管放心,老夫说过,只要这小子答应做我的徒弟,我必倾力相救于他。”转而道:“我们祖孙两个住在这偌大的盘龙山庄,自然也不缺你们两个的位置,这样吧,你们俩就留在我这盘龙山庄中住下,也方便老夫给这个未来的传人救命。”
  自此之后,俞贺轩和王云飞叔侄就住在了盘龙山庄中,这山庄占地甚广,可是说来也怪,却真的再无其他一人。程世华是堂堂无极门的掌门,为何单他们祖孙二人在此,却叫人难以捉摸。俞贺轩倒也不去多想,四人每日同食三餐,白天程世华就带着王云飞去传授百八十字的心法,闲时王云飞便和程世华的孙女游戏,却也不错。原来程世华的孙女名叫程晓晓,程世华最为喜爱,丝毫不比程如玉差,若非她年纪太小,必定与程如玉一般受到重用。
  王云飞与程晓晓二人年纪相仿,玩起来自必投机,所以便称呼程晓晓为“晓晓妹妹”,而程晓晓则称呼王云飞为“云飞哥哥”。程世华听在耳中,心下自是别有一番欢喜,心道:“我以后把这小子带回中雁,让他们二人一起长大,将来再让这小子做我的孙女婿,传我衣钵,未尝不是好事一桩。”俞贺轩则见王云飞身子日渐转好,异症也再无复发,对这程世华的武学修为心下大为钦佩,不过眼看王云飞性命几无威胁,日后改拜无极门下似乎势在必行,不由得又开始担心。
  一转眼便过了三四日,几日里王云飞与程晓晓甚是投缘,玩得也异常开心,彼此兄妹相称,亦很自在。这天俞贺轩忽的想起在天坛山阳台观的三清大殿中,程世华话中之意似乎知道武一南构陷铁剑门为何会那般,想着王云飞和程世华这几天在一起,程世华更是喜欢王云飞尤甚,于是偷偷叫王云飞问问程世华武一南以铁剑门五宝陷害铁剑门到底还有什么背景缘故。王云飞应下,就问了程世华。程世华一听即知王云飞是受了俞贺轩的指使,道:“只是一段历史而已,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些旧事便是铁剑门弟子怕都不得而知,那武一南竟能知道,实是难能可贵。”
  王云飞不明其意,问道:“爷爷,到底是哪一段历史啊?”程世华本无意见告,但想着王云飞不日就要归入自己门下,倒也算不得外人,只是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需得立誓,不可以把此事告知你的那个师叔。”王云飞顿觉为难,这事明明是师叔要问,眼下程世华不叫自己与小师叔说明,问了也是无益。程世华见王云飞这会儿有意不再过问,他老来却童心未泯,这下反而偏要说给他听,道:“你爹被诬为杀人凶手,铁剑门也突遭变故,种种之事皆由武一南那几句话所起。虽说这事儿说与不说都没什么,不过那武一南偏说铁剑门五宝中藏着李后主的宝藏而不说其他的东西,你就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云飞心想:“这事儿倒也奇怪。”问道:“爷爷,那你讲给我听吧。”程世华笑道:“好,好。”缓缓说道:“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了大宋,不过天下却并未一统。时群雄林立,为了有效制衡并腾出更多精力逐一击破各家政权,赵匡胤听从宰相赵普的建议,派能言善辩之士潜入各个政权之中,暗中为宋廷刺探情报,进而加以牵制。”这程世华向来我行我素,故而直呼赵匡胤其名,也不加避讳。就听他续道:“当时被派去金陵的就是铁剑门的第三代掌门史掌门,他年轻有为,又于佛学颇有研究,于是就佯为修佛的俗家弟子到金陵谒见李煜。那李煜也是个尊释重佛之人,二人这一见面,果真互为欣赏,于是朝夕谈论六根、四谛、因果报应等佛家之事。那个李煜着实好笑,堂堂君王竟然婆婆妈妈地信那些东西,还以为史掌门是‘真佛降世’,赐史掌门号为‘小长老’。”
  王云飞不知为何本门的史祖师会听从太祖皇帝旨意而被派去了金陵,正要去问,就听程世华讲道:“这位史掌门不忘赵匡胤天下一统的大任,借机迷惑李煜,劝他广建佛塔,又聚众千人讲佛论道,吃穿用度极为奢侈,消耗了不少国力。更好笑的是,其后宋军兵围金陵,李煜慌忙之中去找史掌门商议据守之事,史掌门登城墙遂摇旗而退敌,这让李煜对史掌门‘真佛降世’更加信以为真,还命兵士诵《救苦观音菩萨经》以解围。他不知这一切全是史掌门与宋军互相配合的,就是为了骗过李煜。”看了一眼王云飞,见他若有所思,道:“这位史掌门虽是你前一派的祖师,你也一定认为他的做法有欠妥当吧,不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有赵匡胤这样一位明主能一统中原,总比群雄割据、百姓流离失所要好得多了,史掌门的做法也是为了天下万民计。”
  程世华说完这话,想了一想,又讲道:“那李煜过于迷信史掌门,终至国之将亡,他诏令史掌门商议退敌之策,不料史掌门却称病不出了,李煜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于是将史掌门鸩杀于金陵城中。其后金陵城破、李唐国灭,国人遂把这罪过全部归咎在史掌门身上。”王云飞叹道:“‘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程世华道:“你说得不错,也合该他南唐亡国,需怨不得旁人。”王云飞又问:“那这位史祖师既然被李后主杀死了,如何那个武一南还说铁剑门五宝中藏着李后主的宝藏呢?”程世华道:“那武一南可是说了,这李后主宝藏的秘密是被铁剑门第四代掌门陶仲和得悉的。当史掌门死后,消息传回了铁剑门,于是史掌门的师弟陶仲和就继任了掌门之位。待得金陵城破,这陶仲和为了寻回史掌门的尸骨,自然是去了金陵,时间上都是极其吻合的,所以武一南会提及到他。小子,这些事儿铁剑门上代先人中可以说是鲜有人知,如今怕是更没人知情了。”
  王云飞心下奇了,问道:“那爷爷是如何知道得这些的?”程世华道:“不瞒你说,当年爷爷的祖上也在朝中辅佐,是以会知道这些。”话音一转:“小子,这故事也说与你听了,你切记莫要跟你师叔提及。”王云飞一想这事儿确也无关紧要,是否告知小师叔只怕也没什么要紧,应道:“好。”程世华笑了笑,道:“那好,今日爷爷就把这‘天元功’的最后一部分传授给你,自此之后你就算真的拜入了我的门下了。”王云飞听他说话,又奇了,心想:“这套心法明明和八卦门的‘玄元功’一模一样,更无半分区别,怎么爷爷总说是他的什么‘天元功’呢?”他也不想多说,只是道:“多谢爷爷。”程世华满是欣喜,跟着便将心法一一背出,一面背,一面给王云飞解释。
  王云飞细听照做,将体内两股真气依法提出丹田,然后再送回丹田之内。忽听得程世华背道:“‘或以火气脉冲,上达风府;或以寒气经转,下至太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时将体内的至阳真气通过督脉上运至后颈处的风府穴,有时就把体内的至阴真气通过足阙阴肝经运至脚上的太冲穴。”王云飞一听,心道:“这句话如何与八卦门的‘玄元功’不同呢?”道:“爷爷,这句话不对,我记得这句话的原句应是‘或以火气经冲,上达承灵;或以寒气经转,下至太冲’才是。”
  程世华一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爷爷的‘天元功’几代相传至今,断无记错的道理,何况你怎么会知道爷爷有无背错?”王云飞道:“爷爷的这套‘天元功’与八卦门的‘玄元功’内容几乎一样,想必是同出一路,我之前得蒙八卦门的傅太师伯传授,是以知道‘玄元功’中的内容,之前的都还相同,但是发现爷爷今日所说的却有所差异。”程世华道:“你是说傅天泓已经把‘天元功’传给了你?”王云飞道:“是‘玄元功’。”程世华道:“怪不得当日傅天泓说八卦门只有‘玄元功’,而并无‘天元功’,看来此言非虚,难道我们一直都记错了不成?”
  王云飞听程世华这么说,也不知出于何意,只是想:“我说爷爷记错了心法,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不管我了?”道:“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程世华道:“我知道,你说你学过八卦门的‘玄元功’,又说我记差了,想必可以替爷爷纠错。”王云飞道:“我的命都是爷爷救的,这个自然,何况纠错可以助爷爷救我性命。”程世华大喜,当下二人便一字一句对了起来,哪一句程世华记错了,王云飞便即指出。程世华背出了近百字,王云飞一一校正。程世华舒了口气,道:“想不到我程家将这心法传了几代,于各套武功而言始终裨益不多,至今日方始找到了全部的错误。”
  王云飞听程世华所说,似乎无极门早早就传下了这套“玄元功”,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却将心法的口诀传错了,以至于无极门弟子在练功上走了不少弯路。程世华道:“小子,你帮爷爷纠正了错误,爷爷也替你将这套心法全部做了解释,你好好调匀内息,大病理应无碍了。”王云飞心下暗暗称奇,说道:“爷爷,其实这套‘玄元功’远不止如此,后面还有将近三百多字呢。”程世华惊道:“什么,你说这套心法还有我没记得的部分?”王云飞点了点头。
  程世华喃道:“五百多字,我们一直只记得五百多字,却不知这后面还有。”望着墙角怔怔出神。王云飞心想:“爷爷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只听程世华忽道:“小子,既然这套心法还有三百多字爷爷不知,那么你快点儿背给爷爷听,爷爷解释给你,方可救你性命,半分延迟不得。”王云飞一想也是,当即将自己所学一一背出。程世华听了两句,不觉甚是欢喜,当下盘膝坐地,口中解释,自己也在依样照做。
  一转眼已到晚间,程晓晓连在门外催二人出去吃饭数次,程世华始终不许。王云飞道:“爷爷,我现在饿得紧,不如先吃饭,明日再练吧。”程世华厉声道:“吃饭有什么着急的,这套心法事关你性命有无,先保得了性命,再去吃饭!”王云飞心想:“前几日可不见爷爷如此着急,怎么今日却连饭也不吃了呢?”程世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小子,你心里想什么,岂能逃过爷爷的法眼?告诉你也无妨,爷爷先前不知这套心法另有三百多字,所以就没着急,一日也就传你百余字即可,今日听你一说还有三百多字,再不加紧修炼,恐误了你性命,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心法全部练成。”
  王云飞觉得有理,当即照做,到了后半夜就已把“玄元功”的心法全部背出并理解,依照口诀调匀了内息。程世华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吃饭休息吧。”说着咳了两声。王云飞急道:“爷爷你没事儿吧?”程世华道:“爷爷有点儿累了,不碍事,明天要在这屋中好生歇息一下,你就不必过来了,只消得自己按照这心法的内容好生运功调息,异症自除。”王云飞喜道:“多谢爷爷,那您也好好歇息。”当即出屋回房。
  次日王云飞在俞贺轩的看护下将“玄元功”从头至尾练了一遍,只觉得体内的两股真气已多加收敛,不复当初的情状,谓俞贺轩道:“小师叔,这‘玄元功’倒是我体内两股真气的克星,我现在只觉得它们再也不在我体内乱窜了。”俞贺轩道:“当初八卦门的柳师叔说,这套‘玄元功’可助人驾驭体内的多股真气,你继续修习,令这两股真气为你所用,就更是好事一桩了。”王云飞应了,连续几日都在修炼,终于能完全控制体内真气的收出,俞贺轩和程晓晓尽皆高兴不已。
  王云飞又想到程世华尚在休息当中,问程晓晓情况,竟也不知,道:“爷爷对我有救命之恩,理当前去探望。”一行三人到了房前,就听程世华说道:“晓晓,你跟你俞叔叔去玩一会儿,我要跟你的云飞哥哥说几句话。”俞贺轩和程晓晓不敢多耽,纷纷退下。王云飞进了屋内,只见程世华坐在地上,双目紧闭,脸上时红时蓝,似在修炼武功。过了片刻,程世华脸色如常,睁开眼道:“小子,你的身子怎么样了?”王云飞答道:“我已经将‘玄元功’全部练成,体内的真气也可为我所控制了。”
  程世华笑了笑,拉过他的手一搭脉,顿觉脉搏跳动有力,不禁感叹他的内力之强,点头道:“果真不假。你这小子的内力如此不凡,不学了爷爷的武功,岂不可惜?来,快给爷爷磕头,以后爷爷就把这一身武功全部传授给你。”王云飞知道程世华话中之意,道:“爷爷救我性命,我理当磕头拜谢。”说着叩了几个头。程世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似乎你并不想学爷爷的武功?”王云飞道:“我是铁剑门弟子,可不能胡乱拜别人为师。”程世华怒道:“混账!跟爷爷学武功有什么不好?你师叔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救你性命,你就得投入我门下,难道还想耍赖不成?”
  王云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程世华道:“你就乖乖听话,以后拜入我无极门下,爷爷就把所有武功尽数传你,你内功卓绝,再加上学了爷爷的武功,到那时江湖之上还有谁人能是你的敌手?”王云飞道:“我不学你的那些武功,要学也是跟我爹学。”程世华道:“你爹?哼,他的武功跟爷爷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你想想,他要是真的了得,怎么保护不了你和你娘呢?你娘现在被坏人抓走,你不学爷爷的武功,将来如何救你娘?”这话着实说到了王云飞心里去了,他想:“爷爷武功之高,确实不假,我要是学了他的武功,想救我娘倒是不难。”
  忽听得一声长鸣响彻天空,听声音似是从谷外传来。只听程世华惊道:“不好,是他遇到了危险。”抱起王云飞拔步出屋,就见俞贺轩带着程晓晓还站在院中。俞贺轩问道:“程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儿?”程世华道:“玉儿遇到了危险,我得去救她!”说着又抱起程晓晓往庄外飞奔而去。俞贺轩奇道:“莫非方才的声音正是程大小姐的求救暗号?”见程世华已然奔到了门口,急忙跟了上去。
  这时守在门口的已有二十来人。众人见程世华出来,已有一人说道:“掌门人,好像是大小姐她们遇到了危险。”程世华道:“快随我前去!”已经先一步奔离,余人都跟了上去。俞贺轩更感奇怪,数日前程世华抱着王云飞和程晓晓奔跑时,自己虽然无法追及,却也可勉强跟上,可是这短短数日之间,程世华的武功似乎更上了一步,待他跟到谷口时,程世华早已站在了那里,身后的二十余人都紧随而来。俞贺轩暗暗心惊:“想不到无极门之下竟有这么多的高手。”
  他想及此处,忙问道:“程老前辈,不知大小姐她人在何处?”话音刚落,就听另一声长鸣传来,似乎就在南方的小镇上。程世华道:“在前面的镇子上。”拔足便奔,俞贺轩与众人紧随而上,行到小镇北口,就见地上有一人横卧,那人一身粗衣,极像个奴仆,左腿鲜血直流,显是受伤不轻。程世华颤声道:“是阿寿!”扶起问道:“小姐呢?”
  那人正是程如玉“六仆”之一的阿寿。阿寿低声道:“启禀掌门,大,大小姐正被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的人围攻……”程世华一听更急,自语道:“岂有此理!”只听阿寿续道:“但是大小姐她,她……”程世华急道:“大小姐她怎样了?”阿寿回道:“大小姐似乎一心求死,属下们想要发求救信号,她总是不许。”程世华大惊道:“怎么会这样?”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吩咐下来:“你们留个人看护好他!”便往镇里急奔而去。俞贺轩不敢多耽,也忙奔镇子里去了。
  那程世华带着两个孩童行到镇中,果见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三派之人正在围攻程如玉和“一侍四姝五仆”。那十人兀自各个奋力迎敌,其中的夏、秋二姝和阿财三人亦已受伤,唯独程如玉不闻不顾,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在想什么。程世华纵身跃入圈中,一脚踢开一人,又一脚扫到一人,口中喊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句话话中运尽内力,众人均觉耳中一震,已知程世华的这手功夫确是了得,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等人惊魂未定,碍于程世华的威严只得罢手站好。程如玉的几位仆侍一见掌门亲来,无不大喜,纷纷施礼。程世华放下程晓晓和王云飞,问程如玉道:“玉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程如玉于程世华先前所说似乎全然未有留意,呆呆站在那里,眼中若无一物。程世华见女儿头发散乱、衣着不堪,显是受了不少奔波,内心不禁更生怜意,又问了一句。程如玉乍听父亲问话,犹似缓过神来,喊了句:“爹!”便扑到程世华怀中大哭了起来,程世华柔声安慰:“玉儿,这伙人敢欺负你,就都得死,你放心,有爹在,看谁敢碰你半根毫毛。”这时恒远镖局门下一镖师愤然道:“你们加上这两个孩子,亦不过十四人而已,而我们上百人之众,想杀我们,真是痴心妄想。”拔剑便欲上前。
  程世华手指一点,“嗤”的一声,一道气疾速飞出,直穿那镖师脑门。那镖师应声倒地,气绝而亡。杨岱惊道:“重,这是‘重阳剑法’?”天华帮、衡山派众人无不大惊。当年群雄围攻清云峰时,曾险被毒龙教弟子设计炸死于谷中,幸被人所救,据柳陌昌所说可能就是会使这“重阳剑法”之人。程世华却不理会,问下人道:“黄承明、冯建礼、佟旭海,还有‘梅山双英’和‘青州五虎’都哪里去了?我让他们保护大小姐的,留他们还能干什么?”程如玉的仆侍见程世华震怒,个个屏息静听。
  程如玉忽然站直,道:“爹,不要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去办事了。”说完复又大哭起来。程世华道:“玉儿,你不要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赶快说给爹听,一切有爹替你做主。”程如玉道:“为时已晚,还能有什么办法?”程世华一听大骇,一双眼睛不住转动,似是亟待询问缘由。程如玉复道:“爹,请你答应我,一定要替四哥报仇雪恨。”程世华奇道:“报仇雪恨?”这时俞贺轩和余人都刚刚赶到,听程如玉一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俞贺轩冲入人群,问道:“程大小姐,我四师兄他到底怎么了?”程如玉哭道:“四哥他被一个黑衣人打落山崖,已经,已经不在了。”
  这话足以引起轩然大波,在场的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众人一听,立时便有人议论起来,或道:“王利锋死了?”似乎不信,或道:“真是报应,活该!”各种声音均是不乏。当然,一些人心中也略有失望,他们满心找寻王利锋,借以找到铁剑门五宝出来,如此王利锋一死,恐怕就几无可能了。俞贺轩却不相信,道:“不可能,四师兄不可能会被害死的,你胡说!”程如玉道:“四哥的死,我比你更加伤心,何况这是我亲眼所见,焉能有假?”说着便将当晚所见和盘说出。
  原来当晚王利锋去追黑衣人,程如玉担心王利锋安危,遂带着众手下紧跟其后,但是他们内功、轻功较王利锋均是不敌,是以跟出一段路之后便找不到王利锋和黑衣人的踪迹。程如玉愈发着急,于是安排手下分头寻找,正当她单独行走的时候,听到王利锋一声大叫,寻声望去,那黑衣人将王利锋推落山崖的一幕也被瞧见。她当时忧惧同在,疾奔上去,黑衣人却担心她将此事传扬出去,意图杀人灭口。程如玉与黑衣人斗了数十个回合,眼见落于下风,但仍然发觉这黑衣人所使的武功中有毒龙教的“五毒神掌”和“八卦神功”,另有一套掌法却是从未见过。
  王云飞一听父亲确死,伤心之下昏倒在地。俞贺轩忙上前抱起。在座众人听说那个黑衣人会使毒龙教的武功,无不大是意外。众所周知,毒龙教十余年前就早已覆灭,岂会留此侥幸之人呢?程世华一听那黑衣人会毒龙教的武功,道:“俞五侠,那日抢走这小子的黑衣人也会毒龙教的功夫,莫不是同一个人?”俞贺轩道:“很有可能。”顿了一顿,续道:“这黑衣人杀了四师兄,又来抢夺飞儿,师父也可能就是他害死的。”
  忽听得远远有人说道:“俞师弟休要为他人开脱,师伯是王利锋所杀,岂会是什么黑衣人所为?”正是寇延枫的声音。众人望去,见杜鼎林、寇延枫率领大部铁剑门弟子也已赶到。俞贺轩道:“不,师父的死与四师兄无关,寇师兄你真的误会了。”寇延枫道:“俞师弟,是否误会,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我现在和杜师兄同来,你还是乖乖带着飞儿跟我回铁剑门谢罪吧。”俞贺轩抱着昏厥的王云飞叫道:“不,四师兄和师父同被黑衣人害死,我若带着飞儿回了铁剑门,他们的大仇恐再难报。”
  杜鼎林、寇延枫等一惊:“什么?他也死了?”这时旁边的别派弟子将王利锋已死的事儿约略说了,他们竟无人敢信。只听程世华道:“这个黑衣人是何来历,真让人捉摸不透。按理说,凭借本门今时今日之势,天底下几乎没有什么武功是无极门所不知的。玉儿曾在玉清宫研习过天下各派的武功,那套掌法连她也没见过,加上黑衣人还会毒龙教的武功,莫不是此人来自西域,特意为毒龙教报仇的?”在场众人不少均觉程世华的话有几分道理,虽无实证,但毒龙教被灭确是事实,此外几无其他可能。
  这时俞贺轩已将王云飞叫醒,云飞兀自在哭,俞贺轩则柔声安慰。寇延枫道:“俞师弟,不管王利锋是死是活,这孩子总是铁剑门的弟子,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考虑考虑吧。他身负异症,只有回了铁剑门才能留住性命,而且留在铁剑门习武总是好过跟着你流浪江湖。”程世华道:“此言差矣,老夫已经治好这小子身上的异症,这小子现在已拜入我无极门下了。”群雄大惊。杜鼎林道:“飞儿,程掌门这话当真?”未等王云飞回答,寇延枫气愤道:“杜师兄,如此你就再不要替他说情了,他竟敢背叛师门、与魔教为伍,我们今日必须将他带回铁剑门去好好惩治!”
  那二十来人横在前头,就见程世华脸色骤变,恶狠狠地问寇延枫道:“你说什么?”吓得寇延枫小退了半步。然后程世华朗声说道:“我无极门的弟子,你们有胆欺辱的,我定叫你们血债血偿!”他这话却是不假,无极门的势力天下无敌,是以群雄无不颤栗。程世华见众人默不作声,谓程如玉、俞贺轩等人道:“咱们走!”话刚脱口,只听杨岱道:“程掌门且慢!”程世华闻声站定,就听杨岱道:“程掌门的武功高出我等数倍,这些我等在铁剑门都亲眼见过。老夫不才,想联合虞掌门、杜二侠和苏总镖头,再会一会程掌门的神功绝技。”
  那个配有花色“垚”字的人怒道:“杨岱你好歹是一派宗师,竟也如此不要脸,想要倚多取胜?”杨岱正是这个意思。先前恒远镖局的镖师提议以多敌少,只是当时杨岱联合虞子卿、苏松德敌过程世华并无胜算,是以未敢有所动作。眼下境况却又不同于先前了,杜鼎林的武功在铁剑门那是出类拔萃,加上他一人,以四敌一,料来程世华绝对不敌。杨岱笑道:“除魔卫道,哪有那些说法,当年我们进攻毒龙教,也是这个套路!”
  忽听得四下里呼喊声震天,众人大惊之下,见涌上来数百人,个个持枪带械,显是武人模样,将众人团团围住。杨岱等一愣,也不知这是些什么人,却见二十余人走进人群,当先的两人一前一后。这十余人来到程世华和程如玉面前躬身行礼,人人挽起袖口,露出艮卦的符号。前一人说道:“属下山艮堂堂主朱羽笙挟堂下诸总管、河南分舵及河南分舵所属的各掌门、帮主、寨主、洞主等弟子,拜见掌门人和大小姐。属下等救驾来迟,还乞掌门人和大小姐降罪。”那向天,俞贺轩当初在王屋城中曾经见过,是以认识,但是这朱羽笙、朱长京父子是谁可就不知了。只听程世华“哈哈”大笑两声,道:“朱堂主、向舵主等救驾有功,快快免礼。”似乎甚为得意。
  众人早就听说无极门势大,不少江湖门派甘为门下,谁也不敢想象这区区一个分舵便有那么多个派别肯为其驱使卖命。见无极门人多势众,不少人早已瑟瑟发抖。程世华道:“杨帮主,你是老夫的手下败将,老夫不想与你一战,这样吧,我从这些人当中选上四五位与你比试比试。他们也都是堂堂一派掌门,虽不及你这六大门派,但是位分总是有的。”杨岱只说出一个“你”字,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他明知自己此刻命悬人手,从的话免不了受人羞辱,若是不从,说不定会被人如何折磨。
  无极门众人明知杨岱应战也不是,不应战也不是,已是骑虎难下,纷纷起哄叫好,逼杨岱作出抉择。见师父身陷困窘,这时郭梓祥上前一步,道:“程掌门已经威风受尽,何必再咄咄逼人?”程世华一怔,随即道:“原来是杨帮主高徒。适才你师父也是这般逼迫老夫的,老夫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郭梓祥道:“适才家师得罪之处,还请程掌门海量汪涵,不要放在心上。”程世华道:“老夫本该答应你的所求,但是我偏偏看不惯你师父的作派,今日定要叫他跟我的手下比试一番,却又如何?”郭梓祥道:“程掌门既然这么说,那晚辈只好代师父会一会这几位前辈了。”
  便在此时,就听有人说道:“天华帮能有如此弟子,天华帮之大幸,武林之大幸。”众人均是一惊,也不知又是何人到了。程世华运足内力,高声喊道:“何方高人,还请现身一见!”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的房顶站着一人,那人七十多岁年纪,须发尽白,身着一身宽松长袍,只一点脚,就飞到了众人中央,轻功不可谓不高。待那人近前,杨岱仔细一看,不禁大喜,叫道:“甄老前辈,快快救我!”
  这老者便是“海外五圣”之一的甄伯坤,十余年前曾在清云峰助各大派打败毒龙教,是以他一出现,群雄都以他为救星,无不欣喜。程世华却从未见过甄伯坤,于是问道:“你姓甄?却不知你是何人?”杨岱不等甄伯坤回答,抢道:“这位就是当今武林盛传的‘海外五圣’之一的甄伯坤甄老前辈。”程世华心下了然,道:“原来是‘海外五圣’当中的高人,老夫久闻‘海外五圣’武功天下无敌,早想会上一会,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姓甄的,你我今日便在此比试一番如何?”
  程如玉低声谓程世华道:“爹,十多年前,这位老前辈凭借‘龙功九式’单挑毒龙教主冯昊天,一战名传四海,武功确是极高,务请小心为上。”程世华道:“这个爹早就听说了,玉儿你不必担心,何况爹爹的武功远胜那冯昊天,自也不惧怕这老儿。”朗声说道:“怎么样,你可怕了吗?”甄伯坤道:“老夫听说不久前程掌门在天坛山上同时与各大派为敌,胆量向来是极大的,只是武功如何却不知晓。程掌门既有此要求,老夫自然答允。”说着运劲于足,脚下忽然生风,尘土尽数扬起。程世华赞道:“好内功!”也不甘示弱,向后微一撤步,内中暗运内力,待得脚一落地,也是尘土乱飞。
  甄伯坤吃了一惊,跟着道:“依老夫拙见,程掌门的这身功夫,应该和八卦门的武功同出一脉吧。”程世华道:“这个便是无极门的‘天元功’,和‘八卦门’没有一丝干系。”甄伯坤道:“程掌门有意隐瞒,老夫也不再为难,不过你的内功确是很深厚。”程世华道:“论及内力深厚,老夫实远不如自己的弟子。”甄伯坤疑道:“哦?程掌门高徒的内功修为竟会在你之上?老夫倒是很想一见令徒。”似乎不信。程世华道:“这个容易。”指着王云飞道:“这个便是老夫的关门弟子王云飞。他爹王利锋因为被诬陷杀害了自己的师父,四处查找真凶,眼下也被奸人所害。老夫见他可怜,已将他收为了弟子。”甄伯坤道:“这位原来就是铁剑门‘逍遥剑’王四侠的独子,想不到王四侠少年英雄,竟也英年早逝。”
  程世华道:“造化弄人,实属无可奈何。”甄伯坤忽道:“对了,程掌门,你说这位小王公子内功远胜于你,他小小年纪就有此修为,老夫可不敢相信。”程世华道:“这个你不信恐也不可,只怕你的内功修为也远不及他呢。”甄伯坤笑道:“那老夫倒要一试。”俞贺轩听他这么说,忙把王云飞放下,甄伯坤伸手搭住了王云飞的脉,只觉王云飞体内的真气甚为强劲,自己确是万万不及,点点头道:“程掌门所言不虚,这孩子内功之深,怕是百年难得一有,老夫惭愧,惭愧。”
  群雄听甄伯坤也说王云飞内功世所罕有,更加坚信了他们心中的想法:铁剑门五宝之中的秘密已被王利锋得知,而王云飞也是从中学得了什么稀奇武功,所以才能打伤林忠素,就连“无极老魔”程世华和“海外五圣”之一的甄伯坤也说内功不如他。就在此时,突然横空飞来两人,口中“哇哇”大叫,直奔甄伯坤和程世华去了,显是被人投掷过来的。遭此变故,实是大大出乎二人所料,二人急忙各自出招御敌,掌力所及之处,那二人尽数死去,竟是恒远镖局的两名镖师。也在同时,俞贺轩惊叫道:“飞儿哪里去了?飞儿呢?”众人谁也没看见王云飞何时失踪不见了,只有程晓晓说:“刚刚一个灰影从这里闪过,跟着云飞哥哥也就没有了踪迹。”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掳走,特别是在程世华和甄伯坤等江湖一流高手面前将人掳走而不被人所知,此人轻功之高,实是难以想象。程世华道:“单宏,一定是‘四翼鹏尊’单宏!”暗自纳罕:“百怪帮怎么也参与进来了?”杨岱等天华帮弟子昔年在前往河州的路上曾受到这“四翼鹏尊”单宏的戏耍,其后在恒福客栈又被他侮辱过,眼见王云飞也被他掳走,一来着急要追回,二来想急脱困境,忙道:“甄老前辈,我天华帮与‘四翼鹏尊’单宏早有旧恨,只是此人踪迹飘忽,一直未能寻到,眼下天赐良机,实不宜就此错过,‘无极老魔’就有劳您来对付,我们先行离去!”便欲离去。
  见天华帮众人要走,衡山派、铁剑门等门派之人也藉辞要离去。他们这些人的心思,程世华早已明了,道:“这单宏轻功绝顶,莫说你们,就是老夫也无法追及,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去追他,真是好笑!”跟着又道:“哼,你们没有老夫的准许,谁都不能离去!”众人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甄伯坤一捋胡须,问道:“程掌门,刚才你说要与老夫比试,咱们还未动手,不如就打个赌,要是程掌门你赢了,老夫就主动退出‘海外五圣’,而且也绝不插手贵派与他们之间的事儿;如果侥幸叫老夫赢了一招半式,程掌门须得立即放了他们,并保证再不因为今天之事与各派为难。”程世华素来好赌好斗,喜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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