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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飞本在甄伯坤、程世华、俞贺轩等人的身畔,忽觉背心一凉,跟着便被人抱起疾速飞走。他不知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也不知这人是善是恶,更不知这人要带自己去往何处,本想一问,但仔细一瞅这人,见他五十二三岁年纪,满脸虬髯,实是万分可怕,不由得心头一颤,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那人正是单宏。他抱着王云飞向东南疾行,几日间,他照顾王云飞甚周,又很有礼貌,王云飞也渐感这位大胡子异常和蔼,几次想和他说话,却总是不敢。这日到了芒砀山,单宏抱着王云飞向山中走去。这芒砀山占地极广,山水沼泽相间,为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之处。这日王云飞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去什么地方?”那单宏吃了一惊,然后笑道:“你终于肯开口说话啦?”王云飞道:“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单宏道:“这个不急,估计明天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绝无加害之意。”王云飞见他并不想相告,只好作罢。 次日辰时中,单宏抱着王云飞到了山中一处规模宏大的院落,只见院落中围出了十四五人,当中的两人一个须发早白,约莫六十余岁;一个手拿折扇,是个文弱书生,四十五六岁年纪。一行人纷纷喜迎单宏事成归来,单宏道:“这还是多亏了成军师的妙计。”王云飞也不知这话是何意,细扫了一遍各人,见这些人基本上都从未见过,但是有一人却是例外,正是当初亲上天坛山为他看病的“温州通叟”林灵姜。王云飞一眼识出了林灵姜,喜道:“道长,你怎么也在这儿?莫非是您接我来这里的吗?”林灵姜笑了笑,指着居中的两人道:“小公子,这并不是贫道的主意,而是凌长老和成军师的功劳。” 一行人进了正厅,居中的那个凌长老和拿折扇的成军师将王云飞送到了上座,然后众人纷纷向王云飞跪拜行礼,齐道:“恭迎少帮主。”王云飞吓了一跳,问道:“各位前辈,你们这是干什么?”见众人行礼不起,谓林灵姜道:“道长,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可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少帮主’,你们定是认错了人。”林灵姜道:“少帮主这么说,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便是想让属下们长跪不起,既是如此,属下也无话可说,只好遵循少帮主意旨。” 王云飞越发奇了:“这位道长当初上铁剑门为我看病,他可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如此一说,莫非还有什么隐情?还是……”于是道:“晚辈是铁剑门‘逍遥剑’王四侠的儿子王云飞,这便是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少帮主’。”那个姓成的军师道:“少帮主年纪幼小,于很多事都不甚了解,不如允许我等起身,再由属下们为您讲述这其中缘由,少帮主自会明了。”王云飞点头应道:“好,就请各位前辈坐下说话。” 众人分两侧坐下,那凌长老率先说道:“启禀少帮主,敝帮在江湖上的大号名曰‘百侠帮’……”王云飞惊道:“百怪帮?”他曾多次听父亲王利锋和铁剑门中其他师叔伯们提及过百怪帮,是以立时便有此反应。在座众人皆是一凛,一个胖和尚道:“不错,我们百侠帮被一些江湖人士诬为‘百怪帮’,然则实际上却并非江湖上传言的那般。”王云飞道:“西域香,堂八方,鬼三老,草茫茫’,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的事迹!” 那成军师轻摇折扇,说道:“江湖传言,疏不可信。少帮主有所不知,我百侠帮开山立派至今已有百年,百年间凡我帮中之人,人人除恶扬善、济世助人,称之为‘侠’绝不过分。只是自从老帮主仙逝,鲁正封自为帮主,得到了一部分弟子的拥戴,而先风长老则坚持要寻回老帮主的公子继任帮主之位,如此一来双方意见相左,便起了冲突。帮内弟子打打杀杀,帮不成帮,派不成派,累及无辜也是偶有的,以至于被江湖之人诬为‘百怪’。” 成军师口中所说的风长老便是风不破,而那个凌长老正是“子业先生”徐浩的师父凌万忠。成军师续道:“少帮主,倘若本帮帮主之位能由老帮主的后人继任,一来顺应帮中弟子心愿,所有弟子都会臣服,二来也可结束敝帮几十年的混乱厮杀,还我百侠帮一个名分,此不为一举数得吗?”王云飞心想:“若真能如此,确实是一桩好事。”只听成军师复道:“鉴于此,自风长老到凌长老以来,我们四下打探老帮主公子的下落,并遥奉他为本帮帮主,只可惜最后证实,老帮主的公子被江湖各派诬为杀人凶手,现已被害身故。” 王云飞道:“啊?那不是还复无望了吗?”一个袒着肚子的人道:“不,还有希望,只是要着落在少帮主您的身上。”王云飞奇道:“这与我又有何干系?”坐在那个袒着肚子人身边的另一人道:“这与少帮主干系重大。少帮主,经属下等再三查询,发现虽然老帮主的公子已然被害,但是却另留有子嗣。”王云飞道:“既是如此,各位前辈理应前去将他寻回。”那个袒着肚子的人道:“其实此人我们也已寻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少帮主您。”王云飞道:“不可能!我是铁剑门‘逍遥剑’王四侠的儿子,而我爹也绝不会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老帮主的公子!” 一个拿着金算盘的人起身说道:“少帮主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相信这件事儿就是令尊也毫不知情。”成军师以为是,又谓王云飞道:“少帮主,请恕属下斗胆,待属下问您三个问题,也许您就会相信凌长老所说的这一切了。”王云飞道:“请问。”成军师应了声,问道:“少帮主,这第一个问题是,令尊是否被诬为杀人凶手,还被人四处找寻和追杀?”王云飞道:“是。可是我爹他确实没有杀人。”成军师道:“这个我们当然清楚,敝帮老帮主的公子亦是如此。第二个问题,请问令尊是否已被害身故?” 王云飞回想起数日前在盘龙山庄附近的那镇中听程如玉所说的话,不禁略有伤感,道:“这件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个姓程的姑姑说我爹之死是她亲眼所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道:“少帮主不必伤心,令尊的大仇便是我百侠帮的大仇。本帮弟子遍布天下,终有一日会查出凶手是谁,全帮上下自会替令尊报仇的。”王云飞也不作声,只听成军师再问:“敢问少帮主第三个问题,令尊是否出生不久就成了孤儿?”王云飞道:“听爹爹说,这事儿的确不假,但是我太师父发现我爹之时,乃是在永乐城中,当时正值永乐城大战。对了,我爹说我的祖父母都是被西夏兵所杀,这是太师父看见的。” 凌万忠道:“少帮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梁掌门他看到的并非是您的祖父母,而是两个无关之人。”王云飞奇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凌万忠道:“老帮主仙逝后,令尊才是本帮帮主之位的不二人选,但是鲁正封狼子野心,早就图谋帮主之位,他担心令尊会成为阻挡他登上帮主大位的绊脚石,于是派人将令尊掳走,交由那夫妻二人抚养。谁曾想西夏进攻大宋永乐城,阴差阳错的,令尊反倒成了铁剑门的弟子。” 王云飞年纪尚小,他们的这些话是真是假,王云飞实是难以辨别,说道:“我怎知你们所说的便是真的?”那林灵姜这时站起身,说道:“少帮主不信凌长老和成军师的话,那也由着您,只是我百侠帮的众兄弟命运如何、百侠帮将何去何从,也全在您的一念之间了。”王云飞道:“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灵姜道:“我百侠帮混乱了数十年,只待一个能让众兄弟甘心折服的明主出现,从此兄弟一心、恢复旧日兴盛,再不为江湖各派以邪魔外道相看。今日少帮主您回归本帮,且不管大家的话孰真孰假,就是您真的跟本帮毫无干系,为了众兄弟,也理当答允下来才是,正所谓‘义之所在,当仁不让’。” 王云飞心想:“道长的话倒是有些道理。这百怪帮数十年来着实成了武林各派心目中的邪魔外道,倘若他们真的本心向善,我何不加以引导,让他们都回归正途呢?”便在这时,在座诸人也纷纷相劝。王云飞道:“各位前辈美意,晚辈已然明了,只是晚辈还有一事不明。”众人皆道:“少帮主但问无妨。”王云飞道:“却不知贵帮的宗旨为何?”成军师道:“敝帮号为‘百侠’,自是以‘侠’字为宗旨。”王云飞问:“‘侠’字何解?”成军师答道:“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诺必成,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不矜其能,不伐其德。” 这话原是出自《史记·游侠列传》,是司马迁用来赞颂侠的高贵品德的,王云飞听了这话,对百怪帮倒是再无戒心,于是道:“若要晚辈答允做所谓的少帮主,实无不可,只消得诸位前辈答应晚辈一个要求。”凌万忠略微思量片刻,问道:“却不知少帮主还有什么吩咐?”王云飞道:“既然贵帮以‘侠’字为宗旨,还请以后秉奉侠义精神,不得有违。”众人皆道:“那是自然,少帮主的要求,其实就是我等的本分,属下等无不遵从。”当下齐向王云飞施礼,尊为少帮主。 王云飞莫名其妙的当了百怪帮的少帮主,实是大大出乎他之所料。礼毕,凌万忠道:“少帮主,这在座的诸位,都是本帮中的好兄弟,请容属下给您介绍。”将在座诸人一一介绍给王云飞。原来那成军师名叫成无忧,精通兵法和五行奇门术数,是凌万忠手下的智多星,设计将王云飞掳回的就是他。那个拿着金算盘的,名叫钱八万,江湖绰号便叫“金算盘”。他尤擅经商,考虑事情也是极为周到,甚得凌万忠倚重。那个袒着肚子的,是“白肚皮”周充,坐在他旁边的是“黑手印”洪天,此二人江湖并称“黑白子”,昔年江陵恒远镖局在李家村遇难时,总镖头戚恒远还曾提及过他们。 那个胖和尚俗家姓孟,世人都称他作“孟和尚”,绰号“胖罗汉”,手中总是拿着一个钵盂。那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姓梅,家中排行第四,故人人都叫她梅四娘。此外还有赵刚,他双臂带有铁甲,不仅刀枪不入,还力量非凡,是以江湖人送绰号“铁臂汉”。那“北极怪”韩鹏,一套“寒冰掌法”名闻天下,当初王云飞误食“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而导致体内时火时冰,杜鼎林便曾怀疑过是他所为。那拿着钢圈的李达也是帮中好手,擅使乾坤圈,还有个安政,擅使长戟。 坐在门口附近的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大约四五十岁,他名叫于通,因擅长易容之术,人称“八面鬼”。在于通之侧,那人眯着眼睛,似是看不清物事,此人名叫窦恒涛,因少时患有眼疾医治延迟,所以视力极差,但是所幸听力甚佳。还有汪济先,他曾在宫中当过侍卫,只因遭到朝中奸佞陷害,满门被诛,唯独自己私利逃生,从此投奔百怪帮中。帮中兄弟念他可怜,倒是多有照顾。 厅内众人介绍完毕,凌万忠又道:“少帮主,我帮号称‘百侠帮’,帮中兄弟本是有百人之多的,自老帮主仙逝,众兄弟一分为二,数十年来互相厮杀,多有伤亡,加上有一些人避世隐居,眼下属下能召集的人数实是不多。”指着厅内诸人续道:“除了在座的众位,还有五位兄弟被派去配合单兄弟接少帮主,他们脚力有限,最快也要迟上一天才能赶回。” 王云飞心想:“当初在王屋城南长泉镇中那茶铺处出现的那些人果然都是百怪帮的。”道:“各位前辈,我还有一事要请你们帮忙。”众人齐道:“少帮主但请吩咐。”王云飞道:“听那姓程的姑姑说,我爹是被一个黑衣人所害,还需各位前辈替晚辈查明真相。”众人皆道:“这是自然。”王云飞又道:“我娘她……”心想:“当初娘被天华帮抓住,后来却不见天华帮带着娘在身边,不知她现下如何,又身在何处?”道:“我娘她和我失散了,须得各位前辈帮我找回。还有,我小师叔不知我的下落,也请你们派人前去告知,免得他担心。” 众人听了王云飞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不出一声。王云飞顿觉奇怪,只听那成无忧急道:“少帮主只管放心就是,属下这便安排人一一落实。”转身出了大厅。凌万忠道:“少帮主,你初回帮中,一定甚为疲累,属下已替您安排妥当,您便好好休息休息,至于这帮中之事,且暂由属下和成军师代您处理。”跟着也退出了大厅。余人亦道:“少帮主好生歇息,属下等告退。”纷纷退去。 王云飞见众人相继离去,心想:“这百怪帮众人果然邪门。”跟着下人去了后殿休息。吃饱喝足,大睡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凌万忠突然求见,说是有事禀报。王云飞不知这帮中之事如何,心想凌万忠亲自请见,自必非同一般,忙道:“快请凌长老进来。”过不多时,只见凌万忠带着五人到来。王云飞一见那五人,果然都曾见过,只是那青袍人似乎有伤在身,貌似是被黑衣人所伤。王云飞心想:“果如我所料,他们全都是百怪帮的弟子。” 凌万忠与那五人齐齐施礼。王云飞道:“这几人我都见过。”那女子道:“咱们的少帮主果然好记性,不错,我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凌万忠道:“少帮主,这五位便是属下昨日所说的那些兄弟,今日赶回这里,便即来拜见少帮主您。”王云飞道:“既是自家人,实是不必多礼。对了,这位青衣前辈似乎受了伤,可是那个黑衣人所为?”那青袍人道:“少帮主说得不错,那黑衣人的功夫高出属下不少,属下不是他的敌手。”那个儒生道:“也不能这么说,你‘青背飞鹰’轻功极佳,纵是那黑衣人武功再高,如是明刀明枪地一战,他也不能伤你分毫。” 凌万忠道:“文清兄弟此言有理。对了,少帮主,还未向您引荐几位。”指着那儒生道:“这位是尚文清。”指着那女子道:“这位是袁淑萱袁女侠。他们二人乃是夫妇,一笔一剑,甚是了得,合称‘笔剑双侠’。”王云飞暗暗记在心里。凌万忠又指着那青袍人续道:“这位是裴箸裴兄弟,人送外号‘青背飞鹰’,轻功与单兄弟俱为江湖一绝。”那青袍人裴箸道:“单兄轻功冠绝天下,属下岂敢与他相比。若他早早归来,小弟也就不用出丑了。”凌万忠道:“裴兄弟不必过谦。”指着那个左耳吊着耳环之人道:“少帮主,这位是‘铁杆丈夫’闫骥。”指着黑脸人道:“这位是‘小张飞’解丹”。 介绍完众人,王云飞道:“凌长老,还请及早安排人为这位裴前辈治伤才是。”那裴箸道:“不劳少帮主费心,尚大哥、闫大哥和解大哥数日来轮番替属下运功疗伤,属下的伤已不碍事。”王云飞心下稍安。那凌万忠忽道:“对了,少帮主,属下还有事要跟你汇报。我百侠帮数十年来一直混乱不已,今日少帮主回归,理当立即奉您为帮主才是,只可惜我帮中兄弟四散江湖,更有鲁氏一脉僭位自为帮主。属下已与成军师等众位兄弟商议,决定趁着少帮主回归帮中之机,请列位散居江湖的帮中兄弟和那鲁氏一脉众人齐来芒砀山拜见少帮主。” 王云飞不由得心头一震。只听袁淑萱道:“如此甚好,我爹临终遗愿,便是希望帮中众兄弟有朝一日能再次聚首。”这百怪帮混乱了几十年,现如今的众人大都是当年跟随裘百胜之人的子孙,两系之人平日里少有见面。解丹也叹息道:“我们帮中的老前辈,也不知还有几人在世。”闫骥道:“不管怎么说,百侠帮分而复合,终算喜事。”尚文清也道:“没错,凌长老,却不知计划何时召集众位兄弟来此?” 凌万忠道:“我与成军师计议,觉得四月二十六最为合适,因为当年先裘帮主继任本帮帮主之日,也便是四月二十六。”尚文清道:“凌长老是想在此日拥立少帮主继任为帮主?妙,果然是妙。”王云飞却不懂,只是问道:“听说帮中各位前辈分散在各处,此距四月二十六不足两个月,却不知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人通知到?”尚文清道:“少帮主有所不知,本帮兄弟虽然分有两派,但是还有些人于此中立、两不相帮,便如那‘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二位前辈。两派人中虽然如有世仇,但却都与这二位前辈私交甚深。我猜凌长老定是想让‘医仙’、‘药王’替我们传信。” “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医术通神,天下绝无第二,那百怪帮弟子甚多,一来帮内互斗不断,二来为正派人士所不容,死伤总是在所难免,是以都将萧胜和聂仲看作是可以助他们起死回生之人,自然都抢着与这二人交好。凌万忠确实是要让这二人帮忙传信。百怪帮发生内乱,一分两系,萧胜和聂仲本是不想看到的,所以才会选择中立,避居在仙王峰上。倘若他们二人得知凌万忠等找到了老帮主裘百胜的后人,又要召集帮内弟子参见少帮主,从此化解旧怨,两系纷争也无,帮复统一,自是一桩好事,帮忙传信的事儿就绝不会推辞。 凌万忠道:“文清兄弟料事如神,我们正是这么想的。”王云飞却是别有担心,道:“可是我的身份,也不知其他的各位前辈能否承认,要是不能承认的话,双方恐又难免一场冲突。”凌万忠道:“少帮主勿忧,本帮的那些兄弟之所以与我们意见相左,无非是受了鲁正封父子的离间挑拨,只要他们得知少帮主您已然回归帮中,自然不会再听鲁正封父子的话。”袁淑萱也道:“凌长老说得对,少帮主,这件事儿权且着落在我们的身上,您只管放心就是。”王云飞也不知他们的话是否十足可信,但是自己实无他法,也只能如此了。 在芒砀山一居月余,王云飞在众人的陪同下着实好生游玩了一番,心中欢愉自不必说,但是仍挂念着生母徐菀茹和小师叔俞贺轩,每每问起成无忧消息打探得如何,成无忧都说派出去的兄弟还在打探当中,目前并无音讯。如此一来二去,终于王云飞心下起了疑,料来是成无忧故意耽搁。成无忧解释道:“不瞒少帮主,帮中上下都在忙于四月二十六少帮主您的接任大典,着实没有多余的人手下山去打听令堂和俞五侠的下落。不过少帮主尽管放心,四月二十六芒砀山百侠聚会的消息一旦传开,令堂和俞五侠他们自然会自己找来的。” 王云飞一听这话,更是不信,道:“成军师不是在骗我吧,四月二十六的聚会都是帮中弟子才知道的,如何会被江湖上其他的人所得知?”这话一点儿也不差,百怪帮弟子大都被看作是邪魔外道,一旦消息外泄,那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士自然有人要前来捣乱,是以此次聚会全是秘密进行的,外人绝不会知晓。成军师见王云飞小小年纪,知道得倒不少,只得道:“少帮主,非是属下有意相骗,只是此次聚会于少帮主您和我等而言,实是意义非常,稍有不慎,就会令我等一败涂地。所以,凌长老和属下商议,决定暂时以准备帮中之事为重,至于找人的事儿,先且搁下,等咱们大事谋成,自然会遵从少帮主您的吩咐,前去找令堂和俞五侠的。” 王云飞听成无忧说什么“一败涂地”、“大事谋成”之类的话,着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想到这成无忧几次三番推脱自己,说不定他们谋的会是什么害人的事儿也未可知,正待细问,成无忧已然辞别下去了。他满心疑惑,于是找其他的人细问,起初那些人均是支支吾吾不说,待到后来,那些人干脆一见他就远远避开了。王云飞心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秘密,即便你们不告诉我,我也要打听出来,要是你们图的是什么害人的勾当,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其后数日里,王云飞总是想要去打探凌万忠和成无忧等人意欲何为,可是渐渐的似乎被察觉到了,凌万忠命人看住了他,不准他离开卧室一步,理由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王云飞越发不懂了,问下人道:“我好端端地待在山中,能有什么危险?”那下人答道:“回禀少帮主,眼下四月二十六将近,本帮鲁氏一脉的弟子估计已经到了这附近。鲁氏父子一心图谋本帮帮主之位,当年他们就曾把令尊抢走,现下听说少帮主您回归帮中,那他们的阴谋可就无法得逞了。这鲁正封父子都非庸类,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想其他的办法。” 王云飞奇道:“能有什么办法?”那下人道:“他们可能会派人前来刺杀少帮主您。”王云飞心头一震,细细思量:“不错,只要我这个少帮主被杀,百怪帮之中就没有人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任帮主之位了,那么那鲁正封父子就可以继续当所谓的帮主了。”连连点头,忽的又想:“不可能,这里有这么多的高手,鲁正封父子不会傻到冒险来刺杀我的,定是那个凌长老和成军师不想我去打探他们的秘密,就用这话来骗我。”心中主意已定:“我绝不能这么容易被你们骗住。” 这晚睡梦之中,王云飞突然被一阵大吵声惊醒,只见卧室的地上横尸一人,血迹尚且未干,正是一个月以来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下人。他吓了一大跳,只听屋外打打杀杀声兀自不断,透过那扇被打坏了的窗户,但见一个黑衣人被“笔剑双侠”尚文清和袁淑萱缠住,三人打斗正酣,料来那个下人就是被这个黑衣人所杀。王云飞战战兢兢地走到窗口,只见那黑衣人赤手空拳,在一笔一剑合攻之下,似是无法脱身。 王云飞曾在绝谷之中跟王利锋学过书法和诗文,加上铁剑门的“天罡剑法”也是化书法为剑法的功夫,是以他一眼便识出了尚文清是在用笔写字。尚文清确实是在写钟繇的《宣示表》,用的乃是小楷的书体。王云飞细细观看,但见尚文清笔法犀利,与袁淑萱阴柔的剑法配合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那袁淑萱所使的,其实是她袁家的家传剑法“袁家剑法”,本是男子修习的功夫,但是袁父膝下无子,所以就把这套剑法加以改良,传授给了女儿,阴柔之力也是因此而来。 王云飞虽然将“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的招式口诀熟记于胸,但是还从未加以修炼,此刻见二人笔剑合璧,不由得倍感赞叹,叫道:“钟繇的《宣示表》果真是好书法!嗯,袁前辈的剑招也是百里无一!”尚文清和袁淑萱一听王云飞这话,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齐道:“这里危险,少帮主不要观看,赶快躲回屋中!”王云飞好奇那黑衣人的身份,却未立即回身屋中,而是问道:“他是什么人?”哪料尚文清和袁淑萱谁也不回话,全身围困那个黑衣人。王云飞心想:“眼下我确实不方便在此搅扰二位前辈抓黑衣人。”正要回到屋内,却见尚文清笔势突变,用张旭的狂草写了个“鲁”字,立时会意:“尚前辈说此黑衣人是鲁正封父子派来的。” 适才王云飞赞道“钟繇的《宣示表》果真是好书法”之时,尚文清也是一惊不小,普天之下多少英雄豪杰只知他用笔写字,能看出写什么的却是少之又少了,不想王云飞小小年纪竟然有此能耐,故而在王云飞问那黑衣人是谁之际,用书法告知。王云飞想到那下人白日所言,心下一凛:“鲁正封父子果然要杀我灭口!”正自思虑之际,只觉一道白影从眼前的窗外晃过,定睛细看,正是“温州通叟”林灵姜到了。 林灵姜急问道:“少帮主可有大碍?”王云飞回道:“我没事儿,只是他已经死了。”指着屋内地上的那个下人。林灵姜也不理会,从拂尘中取出一颗黑色的棋子,道:“果然是他!”王云飞看了懵懂,问道:“道长说的是谁?这颗棋子又是怎么回事儿?”林灵姜道:“这个黑衣人方才趁着少帮主你分神之际,暗用这颗棋子偷袭于你,幸亏贫道及时赶到。”王云飞于这件事倒是并不知晓,是故满脸惊愕,道:“竟有此事?”指着那黑衣人问道:“那他又是谁呢?”林灵姜道:“此人名叫王怀信,是王积薪的后人,棋艺高超,擅用棋子击敌,当朝敢与刘仲甫、祝不疑、晋士明比棋者,非他再无第二。他是我百侠帮弟子,只可惜一向支持那鲁正封父子。” 这王积薪乃是唐玄宗年间的棋手,比棋自是鲜有敌手;而那刘仲甫、祝不疑、晋士明,也均是当时天下闻名的围棋高手,王怀信跟他们都敢比棋,势必很是了得。便在这时,只听凌万忠的声音说道:“原来道长也在这里,看来少帮主应是无碍。”王云飞寻声望去,见凌万忠、成无忧等众人一齐朝这边赶来。“黑手印”洪天嚷道:“敢刺杀我们少帮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尚兄弟,我来帮你们!”一个纵身飞了上去。 那黑衣人似乎眼见敌人愈来愈多,掏出一把棋子向众人一掷,趁着众人忙于躲闪之际,跃身飞出了围墙,再不见了踪影。成无忧叹息道:“让他给跑了,真是可惜,否则四月二十六便可将他作为指认鲁氏父子刺杀少帮主的罪证了。”那尚文清夫妇也走了过来,道:“他人虽然跑了,但是这棋子却跑不掉。”林灵姜道:“对,少帮主、凌长老、成军师,此人王怀信,乃是鲁正封父子手下的本帮弟子。”成无忧道:“原来是他。我们知道了是何人所为,那是再好不过了,这笔账早晚要跟他们算。” “胖罗汉”孟和尚道:“成军师说得不错。”“金算盘”钱八万却是眉头紧锁,梅四娘问道:“钱老板,你还担心什么?”钱八万道:“这个王怀信今晚敢来刺杀少帮主,说明鲁正封父子已经狗急跳墙了,眼下我们不得不防,特别是少帮主的安危必须保证。”凌万忠道:“钱老板说得有理,从今晚开始,我们必须派人轮流保护少帮主的安危,一直到四月二十六少帮主继任帮主大位之后。”当晚凌万忠便派帮中高手轮流在王云飞的卧室外面巡查,日夜不曾懈怠,数日里果真没有了刺杀一类的事儿发生。王云飞心想:“那个王怀信刺杀我不成,反倒打草惊蛇,鲁正封父子定是料到我们这里已经加强了戒备,是以也不敢贸然以身犯险。” 一转眼距离四月二十六已不到五日,这几日间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据凌万忠和成无忧介绍,他们同样都是百怪帮的弟子,有擅使暗器偷袭于人的常轲,有川南引刀门掌门狄庆和师弟万仲,有嗜酒如命的“醉八仙”贝启桓,有“湖北七侠”阮少川、姚宗天、苗铁南、方清际、潘昊、卫良宇和易凡,有北京大名府如意酒楼的掌柜“玉如意”宁如意,当然也有龙头寨的胡彪、朱天峰、王有义和史可辉。芒砀山一时之间人数骤增,着实热闹了起来。 这日是四月二十五,一早凌万忠、成无忧带着两个老者前来求见王云飞。那两个老者一个满头白发,另一个青丝过半,初见王云飞皆是一愣。成无忧指着王云飞,恭敬道:“二位前辈,这位便是我们的少帮主。”那青丝过半的人道:“想不到裘帮主竟然还有后人,真是我百侠帮天大的幸事。”与另一人齐向王云飞见礼,口中自报名号,竟原来就是江湖上盛传的“绝情二仙”。那满头白发之人便是“药王”聂仲,适才说话之人则是“医仙”萧胜,二人实际上都已七十余岁年纪。 王云飞先前误食“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而导致身体异症不断,当时众人皆提及到这二人医术通神,或可救治,只可惜最后因为铁剑门和这二人的恩怨而未能亲去求医。王云飞道:“久仰二位前辈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那聂仲疑道:“少帮主也听说过我们两个老家伙?”王云飞道:“二位前辈的大名,当真如雷贯耳,四海之内,恐怕是无人不知。”萧胜道:“少帮主过誉了。我瞧少帮主的脸色,似乎与常人不同,不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王云飞自学全“玄元功”后,身子一直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故道:“我一切安好,没有什么不是。” 聂仲道:“不,我看少帮主有中毒之象。”此言一出,无不震惊。须知这聂仲号称“药王”,于天下毒物、药物那是十分了解的,他敢如此断定,势必是有十足的把握。凌万忠一听大急,道:“这些日子以来,少帮主一直待在这山中,如何会中毒?莫不是鲁氏一脉的弟子所为?”成无忧也道:“还请二位前辈为少帮主诊治。”聂仲应了,走到王云飞身前,细一搭脉,顿觉王云飞脉搏跳动异常有力,而所谓的毒也确实中过,不过眼下已解,毒素全然不在了,心想:“他小小年纪,内功竟如此深厚?真是从所未闻,从所未见。” 凌万忠和成无忧见聂仲似有所思,以为王云飞的毒定是不轻,问了句:“聂前辈,少帮主可有什么大碍?”聂仲轻轻摇了摇头,道:“少帮主所中之毒已解。”谓萧胜道:“师兄,请你也过来看看。”萧胜情知聂仲发现了其他的情况而不敢明言,走过去一搭脉,和聂仲所了解的其实一模一样,心下惊愕的同时,忽然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道:“少帮主有此奇遇,实属少有,真是该恭喜少帮主了。” 余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萧胜此言何意。萧胜道:“各位有所不知,少帮主先前曾中过‘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毒,不过眼下剧毒早就化解了。”王云飞暗暗称奇:“这二人果真医术了得,如此也可查出。”道:“我在数月之前被陕西十姓门的洪门主中下这两种毒,后来被他喂服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现下余毒已解。”凌万忠、成无忧听到这里,方始放下心来,皆道:“这一点我们曾听林道长讲过,林道长为了此事,在亲去看望过少帮主之前,还曾向‘医仙’、‘药王’二位前辈求过药。”话音一转:“陕西十姓门投入我百侠帮之下,甘为鲁氏父子驱使,竟然意欲毒害少帮主,真是该死。” 聂仲道:“以少帮主的年纪和武功修为,在服食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后,定是受了不少的折磨。只可惜老夫不知道林道长是为了救少帮主才去找我和师兄求药,更不知少帮主是中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毒,否则绝不会只给他‘百转还魂丹’和‘活经通络丹’,理应陪他一道去为少帮主治病才是。”萧胜也道:这‘千年火蜈蚣’是天下至阳至刚之物,而‘百年寒冰蚕’则是天下至阴至寒之物,二者相生相克,自古如此,凡是中过其中一种毒者,需在十二个时辰内找到另一种服下以解毒,否则必死无疑。但是一旦服食了它们之后,就是会在体内各自催生出一股劲力非同小可的真气,一般人无法驾驭,会因此饱受折磨,最终痛苦而死。如若此人内功修为不同寻常,他就可以顺势控制这两股真气为己所用,转瞬之间就可跻身高手之列,内功之深几乎无人可及。我瞧少帮主的内力,当今天下绝无敌手,想必就是后面的那种人了。” 众人听说王云飞内功深厚,谁也不敢相信。聂仲道:“师兄说得是,少帮主定是机缘巧合服食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而后又不知因何际遇得以驾驭体内两股真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我百侠帮兴复有望啦。”脸上洋洋得意,自是说不出的欣喜。萧胜转头谓王云飞、凌万忠道:“少帮主、凌长老请放心,我师兄弟二人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在本帮之中总还是有些言语权的,明日鲁长老等人一来,我们绝对会以百侠帮的基业为重,劝他们早日归入少帮主麾下,共同拥立少帮主继承帮主之位。”凌万忠躬身拜谢。 这晚,凌万忠只身一人来找王云飞,说是要跟他商议一下次日之事,道:“少帮主初回帮中不久,于帮内的事儿还不算了解,那鲁正封父子狡诈奸猾,属下特意提醒您要早做防范。”王云飞想到当初黑衣人刺杀自己一事,立时心寒,问道:“那要怎生防范才好?”凌万忠道:“别的倒还好说,只要少帮主您切记一点,鲁正封父子提的要求,只要是对他们有利,一概不予答允便是。”王云飞奇了,道:“这是为何?”凌万忠道:“当年裘帮主突然暴毙,六大长老失踪其四,究竟是什么原因,眼下虽还未可知,但是少帮主您想想看,此事于谁而言获利最大?自然是那鲁氏一脉。说不好本帮之所以会有今日的局面,也是他们的阴谋。” 王云飞也不知这话是否可信,只听凌万忠续道:“那鲁氏众人劫夺尚在襁褓的令尊,令陕西十姓门的人意欲害你性命,几年前又自立为帮主,桩桩件件若按本帮帮规处置,都是不容宽恕的大罪。少帮主,依属下愚见,明日鲁正封父子只会有两种选择。”王云飞问道:“是哪两种选择?”凌万忠答道:“这第一种就是不得已承认少帮主您的身份,同意拥立您为本帮帮主,但是前提是必须宽恕他们的罪责。”王云飞道:“只要本帮统一如初,万事都还好说。”凌万忠急道:“少帮主万不可这么想!”王云飞道:“这是为何?” 凌万忠道:“江湖之人称呼我们为‘百怪帮’,就是因为裘帮主仙逝后,本帮掌管刑堂的迟长老也失踪不见了,帮规形同虚设,对帮众失了约束,以至乱了章法。少帮主,一旦本帮恢复统一,您作为一帮之主,第一件要做的事儿就是树立威信,而如何才能树立威信呢,那就是依照帮规赏罚分明。”王云飞心下明了,道:“凌长老的意思是要我按照帮规处置鲁长老等人?”凌万忠听王云飞的话中之意显是明白了他的想法,道:“是,当然鲁正封肯率众拥立少帮主的话,也算是将功折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要少帮主将他们父子及亲信降职留用即可,不可再授实权,否则有朝一日,他们定会重新威胁到少帮主您。” 王云飞也懒得理会这些事情,道:“一切就依凌长老所言处置便是。却不知还有一种选择是什么?”凌万忠道:“这第二种选择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坏的一种打算,鲁正封父子也可能公然造反,逼杀少帮主您和属下等人,自然而然当他们的帮主。”王云飞惊道:“他们胆敢如此?”凌万忠道:“少帮主不知道这姓鲁的为人,他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王云飞道:“若真是如此的话,我们该当如何?”凌万忠道:“少帮主毋忧,属下早已和成军师、钱老板、林道长等商议好了,一切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保管他们不敢不从我们。” 凌万忠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王云飞只觉得有些可怕,心想自己父仇未报,又与生母和师叔离散,可不能就这么命丧此间。一夜睡得也不怎么好,次晨醒来,天已大明。听下人说,百怪帮各路弟子一大早就已向山中赶来,到达的众人此刻都在正殿等候,而凌万忠、成无忧等人则仍是避而不见。王云飞也不知这是为何,急忙穿好衣装,前去找凌万忠,见众人正聚在后殿商议事情。众人一见王云飞到了,纷纷站起施礼。那成无忧指着两个生人道:“少帮主,这两位也都是本帮的兄弟,属下为您引荐。” 王云飞仔细一瞧,见其中一个身着白衣,另一个身子高大,皆非一般人物。听成无忧介绍,那白衣人乃是“白衣秀士”王伦,另一个则是“摸着天”杜迁,二人皆是山东梁山泊的草寇英雄。王云飞跟大家客套了几句,又道:“我方才听说不少兄弟都聚在了正殿,而大家却无人前去照料,不知为何,特来一看。”林灵姜道:“少帮主,属下等正在和王寨主、杜头领商议要事,片刻即去。”成无忧也道:“不错。”转头谓王伦和杜迁道:“这一切就有劳二位了。”王伦道:“诸位放心,承蒙大家看重,兄弟定不辱使命,我这就与杜头领下山,去和宋头领会合。”说罢与众人辞别离去。 王云飞也不知道他们在商讨什么,看样子似乎十分重要,却又不便细问,只是王伦和杜迁已走,众人仍不准备赶去正殿,也不知又为哪般。静静地又待了大半个时辰,凌万忠忽道:“少帮主,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鲁氏父子了。”自己走在前头,引着王云飞,带着众兄弟,径往前殿走去。王云飞心中极是不安,也不知这一遭是吉是凶,但他既决定要跟着凌万忠等一道赴会,后果自是也不在意了。未到整殿门口,便听里面有一人高声说道:“凌万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竟然一个时辰也无半个人出来招呼一下,真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不少人跟着呼和起来。 凌万忠快步走到门口一站,道:“鲁兄此言差矣,大家同为兄弟,岂有主客之分?”殿内众人一见凌万忠带着近四十人现身当下,立时静了下来。王云飞往里一看,见殿内共有四五十人,除了“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坐在了左侧末位处,大都或坐或站于右侧。那右侧居首的位置坐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次席和三席上则是两个五六十岁年纪的人。方才说话之人正是这三席之人。那人正待再说,凌万忠已喊道:“少帮主到!恭请少帮主上座!”一面说,一面引着王云飞进入殿内,恭恭敬敬地将他扶到上座上坐下,自己则侍立在侧。 那些从未见过王云飞的人眼见王云飞坐下,无不吃惊。成无忧等人这时也步入殿内,或坐在左侧,或立在其后。只听凌万忠道:“鲁长老,少帮主驾到,贤父子理应参见才对。”那右侧居首的老者正是鲁正封,后面的两席则是他的长子鲁承振和次子鲁承山。鲁正封道:“原来这位就是少帮主,真是失敬失敬。只可惜属下年老病多,不能起身施礼,还乞勿怪。”凌万忠急道:“鲁长老,你能千里迢迢从漠北来此,如何就不能向少帮主施礼了?你分明就是有意与少帮主为难!” 鲁承振从旁接过话来,道:“凌兄这话可不能乱讲,家父数十年来为了帮中之事奔波辛劳,帮里弟子无一不知,眼下听说少帮主回归,不顾众人劝说,仍是拖着抱恙之身也从漠北赶来,怎是要与少帮主为难了?”鲁承山也道:“大哥说得不错。众所周知,家父是当年裘帮主帐下六长老之一,在座诸位,除了少帮主,便是家父最尊。凌兄,试问你居帮中何职,竟然站在少帮主身边?” 凌万忠气道:“你!”竟被鲁承山说得无言以对。他这长老之位确实是从师父风不破那里承袭而来的,在帮众眼里,自然没有鲁正封的长老之位来得名正言顺、理所当然。成无忧见凌万忠词穷,冷笑一声,说道:“原来的鲁长老现在已经是帮主了,再不会将别人放在眼中。”这话着实有些分量,一来在关键时刻帮助凌万忠舌战鲁氏,二来一语道破鲁正封自为帮主的事实。凌万忠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各位兄弟,你们可还记得本帮帮规的前三条都是什么吗?” 鲁氏一脉众人尽皆默不作声,那“湖北七侠”中的老三苗铁南心直口快,叫道:“这第一条,凡是我百侠帮弟子,当以‘义’字为先,不得互相残杀。”川南引刀门掌门狄庆接着说道:“第二条,帮内弟子不可图谋叛逆,不得以下犯上,不能破坏帮中统一。”“胖罗汉”孟和尚道:“第三条乃是,上至本帮帮主,下到列位帮众,人人需尊奉帮规,若有违反,一律处置,不得徇私。”原来这百怪帮帮规的前三条都对鲁氏众人不利,是以他们都默不作声。 鲁正封闻言,缓缓说道:“列位,我鲁正封自封帮主七年,只是因为眼看帮主之位空缺已久,众兄弟军心四散,想挽救百侠帮于危难之际而已,全不是图谋大位。当年裘帮主突然暴薨,乔、迟、雷、万四长老又同时失踪,本帮历代先人苦创的基业摇摇欲坠,如若无人出来主持大局,早就是帮不成帮、派不成派了。我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实也是为了本帮考虑。大家不妨想上一想,我说的可有几分道理。”又谓那萧胜、聂仲道:“萧贤弟、聂贤弟,你们二人向来不喜帮中弟子争夺,于当年之事想必是牢记在心,试问当时众兄弟一时乱起,如非是我凭借长老之尊出面阻止,今日会有多少人无法在此集会?” 萧胜道:“当年百侠帮遭逢大变,众兄弟于本帮帮主之位的归属意见不一,以至生乱,有数位兄弟因此亡故,受伤者亦为数不少。这种种之事至今尤历历在目,如何能忘?不错,当时是鲁长老挺身而出,阻止了冲突,否则我百侠帮定然损失更甚。”那“铁杆丈夫”闫骥道:“鲁长老虽然阻止了冲突,但是我听说风长老意欲拥立裘公子为帮主,鲁长老如何反对?”鲁正封道:“你当时未入本帮,不知具体情况,裘公子早已不知所踪,如何立得?”龙头寨寨主胡彪道:“可是风长老却说要设法找寻裘公子,鲁长老于此似乎也不赞同。” 鲁正封干笑两声,道:“胡寨主,裘公子当时只是尚在襁褓的婴孩,他失踪不见了,又要到哪里去找?风不破的心思,我可是清楚得很,他无非就是借此为由,想将帮中大权揽在自己手中而已。”凌万忠急道:“鲁正封你休要胡说,先师一心为本帮,岂容你出言诬赖!裘公子分明就是你派人掳走的,还想狡赖不成?”鲁承振道:“凌万忠,家父可是先裘帮主敕封的长老,你敢直呼他大名,岂非要以下犯上?”凌万忠道:“休拿那话吓我,我们在座诸人,自有少帮主在此统领,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发号施令。” 鲁承振这时起身说道:“少帮主,这凌万忠诬指家父暗害令尊,实是冤枉,还乞少帮主明察。”成无忧道:“冤枉与否,不是鲁兄口上说了算,鲁长老心中想必最是明白。”王云飞见大家争论,忙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原也不必这般口舌之争。”二人各自住嘴。这时,“湖北七侠”中的老四潘昊说道:“众位,少帮主是先裘帮主嫡孙,如今他回归本帮,这帮主之位理应由他接任才是。”风氏一脉众人齐声称是。萧胜道:“不错,由少帮主继任大位,众人自是再无二话。”看向了鲁正封等人。 对面鲁氏一方忽然有人说道:“有谁可以保证这位少帮主定是裘帮主的嫡孙?如若是假的,却又该当如何?”这话着实令众人一惊。王云飞顺声望去,见说话之人站在鲁氏众人的后面,是一个身子又高又瘦的汉子,也就四十来岁。汪济先道:“原来是‘小海龙’李恒李兄。你胆敢怀疑少帮主的身份,却不知是受了何人指使?”那李恒走到前头,道:“我自己怀疑,不曾受人指使。”作了个四方揖,续道:“裘公子刚出生不久就失踪不见,几十年过后无端冒出个人来,说是裘公子的儿子,着实让人怀疑。” 鲁氏一方又走出一个矮胖子,手持一根铁杖,便往地上一顿,跟着说道:“不错,既然这位‘少帮主’说是裘公子的儿子,却不知令尊现在何处,还请他也出来,我们将他奉为帮主,岂不是更好?”王云飞道:“我爹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说着哭噎起来。群雄一听,无不震惊。那鲁承山问道:“却不知令尊他因何离世的?”王云飞道:“听程姑姑说,爹爹他是被一个黑衣人偷袭打落山崖而死的。”“山西四魔”中的老二“独眼龙”栾永臣问道:“程姑姑,谁又是程姑姑?” 王云飞正要说是“无极老魔”程世华的女儿程如玉时,成无忧忽然接过话来,道:“少帮主口中说的‘程姑姑’,乃是他先前寄居的人家。”王云飞一愣,心下寻思:“成军师为什么不让我说出程姑姑的身份呢?莫非他担心这事牵扯进了无极门而会对我不利?”只见又有一个四十七八岁上下的壮汉挺身出来,道:“笑话,笑话,成军师,那位‘成姑姑’与你同姓,该不会就是你的家人吧。”众人一听,立时议论起来,都说王云飞其实就是成无忧安排的假少帮主。 凌万忠喊道:“张兆通,枉你也是堂堂一派掌门,竟然在此胡说八道!少帮主是裘公子的儿子,此事千真万确,岂能有假?”那张兆通道:“你说这位少帮主是真的,可有什么证据?如拿不出来,定是假的无疑。”王云飞听到这里,心下十分忐忑,想着:“他们只说我是他们的少帮主,至于证据,却貌似没有,也不知这凌长老要如何处置。”却听凌万忠高声道:“好,你要证据,我便给你看看!”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铁片,高高举起说道:“此乃裘帮主家传的‘铁花令’,正是我们发现少帮主时,他身上携带的。” 王云飞又是一愣,心道:“这是什么时候才有的事儿,凌长老可不是在欺骗大家吗?”张口正欲说话,忽觉右肩肩井穴一麻,这话竟没能说出口,想要再说,却连口也张不开了。他知道那肩井穴乃是手少阳三焦经和阳维脉交会之处,手少阳经天髎穴吸热上行的气血及阳维脉的气血尽需汇入此穴内,此时肩井穴一麻,穴道已然闭塞,再想行动说话,可就不易了,也不知是谁暗中点住了自己。 群雄见凌万忠手中拿的那个“铁花令”,无不瞪大眼睛仔细观看。聂仲道:“这确是‘铁花令’无疑。”凌万忠喜道:“‘铁花令’是本帮帮主家传的宝物,有道是‘见『铁花令』如见帮主’,你们还不快快参见少帮主?”一面说,一面带头向王云飞行礼。风氏一脉众人和那些中立的帮众也跟着照做。王云飞不能说话,但对眼前之事着实一惊不小,觉得这凌万忠当众相欺,定然有所阴谋,更不知凌万忠说自己是少帮主到底是真是假。 凌万忠也不等王云飞说话,径自站起,见鲁氏众人竟无半点儿反应,说道:“众位,难道你们想公然造反吗?”话音刚落,忽觉手臂一痛,“哎呦”一叫,那“铁花令”已经掉落。便在这时,从鲁氏人群中闪出一个人影,伸手接住了“铁花令”,站在中央看那铁片。王云飞定惊细看,见这人三十八九岁年纪,腰间缠着一圈小刀,约有二十余把。只听“金算盘”钱八万道:“王猛,你敢违反帮规,强抢‘铁花令’?”那个叫王猛的笑道:“钱老板怎可胡说,我号称‘飞刀客’,若是真要强抢,方才放出去的只怕便是这腰间的飞刀了,这位凌长老的手此刻如何完好?”众人见凌万忠的手只是被撞了一下,确未受伤。 “黑手印”洪天道:“既不是强抢,还请这便还了吧。”王猛道:“久闻洪兄武功高强,‘黑手印’很是了得,小弟不才,今日想要请教请教。”洪天道:“如何算作请教?”王猛道:“只要洪兄能从我这手上夺回‘铁花令’,自是贤兄胜了。”洪天道:“那好。”便要作势攻上。林灵姜道:“二位,咱们须得有言在先,大家既同是帮中兄弟,理当以和为贵,今日比试点到即止,万不可伤害了彼此。”王猛道:“林道长说得是,谁要是误伤了对方,也算输了。”洪天道:“如此甚好!” 洪天伸手去夺“铁花令”,王猛一跃避开,跳到洪天身后,一手按住腰间小刀,忙又收回。那个拿着铁杖的矮胖子问道:“王兄弟,你已按住了刀柄,如何不使出飞刀来?”王猛避开洪天一掌,回道:“齐兄,适才与林道长约定,伤了对方的便是输了。我自出师以来,飞刀百发百中,绝无虚发,如是不小心误伤了洪兄,岂不是输得冤枉?”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那洪天认为王猛话中之意似是有意相让,也就是说自己武功不如他了,气道:“你只管使出飞刀,洪天要是被伤或是被杀,该是我命该如此,与人无尤。” 王猛听他这么说,更是不出飞刀,洪天愈发急了,将身欺近,一掌打向王猛面门。王猛大骇,身子微移,想回身抓住洪天,不意洪天顺势扑空,却不回击。这倒出乎了王猛所料。洪天身子站定,看着自己的右掌,道:“我这黑手印的功夫还未曾使出,你不出刀,我也便不出这手功夫了。”王猛道:“洪兄喜欢如何,那便如何了。”与洪天在殿内缠斗。这二人都不使出自己的看家功夫,谁也奈何不了谁,不知不觉间斗了近百回合,仍是胜负未分。忽的一个人影窜出,趁着王猛一不留神,从他手中夺过“铁花令”,道:“你们这般下去,明年今天也没个头,现在这‘铁花令’在我手中,哪一个能胜得了我,这个便给了他。” 王云飞见这人两手空空,头发蓬乱,实是有趣。“醉八仙”贝启桓道:“原来是‘无常鬼’张达,那就让我这个酒鬼来请教请教。”“无常鬼”张达道:“听说贝兄的‘醉拳’很是了得,今日倒想见识一二。”贝启桓道:“我也想看看你‘无常鬼’的‘摄魂术’到底如何。”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咕嘟咕嘟”喝起酒来,只一会儿,但见他脸色泛红,显是酒意正浓。张达问道:“贝兄已经喝好?”贝启桓回道:“甚好,甚好。”已然醉醺醺的。张达不敢出招,道:“贝兄请吧。”贝启桓只道:“好,好。”却不出手。 龙头寨老三王有义道:“姓张的,这位贝大哥的‘醉拳’是以攻为守,你不打他,他是断不会出招的。”对面有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指着贝启桓回道:“我们的这位‘无常鬼’最擅摄魂之术,可是他未等交手,已然自醉八分了。”单宏道:“无碍,张兄弟,你自管打他便是。”张达听了这话,心想:“我是叫他来夺我手中的‘铁花令’的,如何成了我去攻他了?”虽不情愿,仍是出手向贝启桓打去。 别看贝启桓已醉,他见张达攻来,出拳无力地打向张达,张达以为他这招毫无力道,也便没有躲避,正被贝启桓击中。张达这才明白,原来贝启桓的“醉拳”看似无力,实是借力打力之法,不敢轻敌,踢腿直奔贝启桓而去。贝启桓用手一拨,一拳复又打来,张达忙撤身躲开,见贝启桓跟着尤似要瘫倒一般,想要去扶,便见他手一伸,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再不放开手来。张达大骇,若是寻常敌斗,自己早用双眼给他施以摄魂之术,可是他眼下醉得睁不开眼来,这摄魂之法自是无法施展了。 贝启桓抓住了张达,跟着一连几招“醉拳”使出,直中他腹部。这已然说明,张达败给了贝启桓。风氏众人大喜,皆道:“好功夫!”已有“北极怪”韩鹏上前要拿回“铁花令”。那个拿铁杖的齐姓矮胖子拦住韩鹏,道:“且慢!这一仗打得好不公平,我齐哲不服!”韩鹏道:“常言道,‘愿者服输’,齐兄弟这话是何意?”齐哲道:“反正就是不公平,我不服,也想要比试比试。”韩鹏道:“齐兄弟休要耍赖,咱们这里近百位兄弟,若真是一一比试,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齐哲道:“听说韩大哥的‘寒冰掌法’厉害,小弟想要和你比比,看看我的‘玄铁杖法’可有什么用处。”韩鹏摇头道:“兄弟若是要比试,等此间大事一了,咱们再来不迟。”那人群里又闪出一个人来,手拿一方围棋棋盘,道:“兄弟间比武过招,需是两厢情愿,韩兄既然不肯,你何必苦苦相逼?”齐哲道:“不成,不成,你的棋艺高超,方今武林鲜有敌手,我却与你不同。”那人道:“你我既是帮中兄弟,会有什么不同?”齐哲道:“你是王怀信,我叫齐哲,姓名便不同。” 王云飞听到“王怀信”三字,心头一震:“这王怀信不是当初要刺杀我的那个黑衣人吗?”看他面貌,因为当时出现的是个黑衣人,无从辨识,但见他手拿棋盘,棋盘上镶着无数黑白棋子,想着:“定是他了。”想要出口指认,却苦于无法说话。只见那王怀信一笑,道:“似你这般泼皮,难怪韩兄不愿与你比试。”齐哲也不生气,道:“韩大哥是怕他的‘寒冰掌法’敌不过我的铁杖,算了,算了,不比了。”一面说,一面退到人群当中。王怀信道:“你这激将法也不管用,韩兄可不会上你的当。”从张达手上取过“铁花令”,递到韩鹏面前。 韩鹏伸手去接,哪知刚将那“铁花令”拿到手上,忽见一条长鞭从殿外甩至,缠住了自己的手不说,那长鞭一抖,竟使得自己手中的“铁花令”飞落。群雄一见,无不震惊,当即便有人纵身去抢。就在这时,殿外一道青影闪入,迅速夺过“铁花令”,喝令众人住手。群雄一看,来人四十多岁,一身宽松青袍,正拿着“铁花令”站在门口。这时那“青背飞鹰”裴箸道:“是龙铭,他便是无极门中的龙铭。” 那人正是无极门大小姐程如玉的“双差”即“梅山双英”中的龙铭,裴箸当时曾在王屋城南的长泉镇上见过他,是以认得。凌万忠道:“原来是‘梅山双英’中的龙兄弟,却不知龙兄弟前来,所为何事?”龙铭道:“我乃是奉了本门程掌门之令。”凌万忠道:“程掌门?今日是我百侠帮在此集会,却不知与你无极门何干,程掌门要派兄弟前来?”龙铭道:“凌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且先问你两个问题:这第一个,你们可是去年八月来到这芒砀山的?”凌万忠等心头一动,料来龙铭是来者不善,也不答话,却听龙铭再问:“第二个,你们将王公子掳来放在上首坐着,却为哪般?”一面说,一面指着王云飞。 鲁氏众人一听龙铭称呼少帮主为“王公子”,无不吃惊,鲁承振立时问道:“王公子?哪一个是王公子?”凌万忠急道:“休听这姓龙的胡说八道,我们这里何来所谓的‘王公子’?”龙铭道:“这位便是王公子了,乃是本门程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群雄一听之下,更是不敢相信。成无忧道:“笑话,你说我们的少帮主是程掌门的关门弟子,他却如何坐在我们的殿中?”龙铭道:“四十多天前,你们设计掳走了王公子,却逃不出程掌门的法眼。”钱八万道:“这个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大家各执一词,如此争执下去也没法把事情理个明白。不如这样吧……”起身谓王云飞道:“少帮主,如若你真的是那程掌门的关门弟子,就请跟大家说上一说。” 王云飞穴道被点,实是难以启齿。他心想凌万忠和成无忧当众否认自己姓王,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自己却也不是程世华的徒弟。群雄见王云飞也不说话,显是否认了龙铭的说法,皆道:“怎么样,这位便是我们的少帮主,姓裘而不姓王。”龙铭自觉有异,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眼下也不得而知,于是道:“当时这位王公子身患异症,程掌门与他约定,只要掌门救了他性命,他便拜入掌门门下,如今他的玉牌都制作好了。至于今日,今日恐怕是他心有悔意,也未可知。” 林灵姜道:“事实摆在眼前,大家都看得明白。”龙铭道:“好,这事儿权且放下不提。凌长老,我还要请教一下,此间原是本门弟子占据的山头,为何你们来此后喧宾夺主,反要将他们尽数赶走?”凌万忠支支吾吾道:“那,那几人也是无极门的弟子?”龙铭道:“我无极门弟子遍布天下,有什么可吃惊的?他们三个是我无极门的四等弟子。”略顿一顿,续道:“程掌门常常告诫门中弟子,说是裘帮主曾与本门有旧,但凡遇到贵帮弟子,万事需得以和为贵。那‘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和‘飞天大圣’李衮三位兄弟都是好胜之辈,若非遵从掌门吩咐,你们焉能如此顺利地占了这地界?(按:《水浒传》中,樊瑞、项充和李衮曾聚义芒砀山)” 原来,凌万忠等常住在这芒砀山,也是自去年八月时将原先守在此间的无极门弟子赶走后才有的。只听龙铭复道:“这三兄弟自也大不甘心,但是又怕违逆了掌门之意,所以带着手下众人前往中雁请示掌门人,不料掌门人带着少小姐离山他去,寻不得影踪,这事儿才一拖再拖。”凌万忠道:“我们也不知那几位兄弟便是无极门的弟子,实是不想开罪。”他百怪帮弟子虽也不少,但是跟无极门比起来简直就不可并论,是故万万不敢得罪。龙铭道:“我今日来此的任务之一,也就是想请凌长老等从此离开芒砀山,还了这地方给那樊瑞、项充和李衮等人。”凌万忠道:“好说,好说,待我等举行完帮主继任大典,自会离去,还请龙兄弟将敝帮的‘铁花令’归还。” 龙铭想王云飞应是程世华的弟子,如何能做百怪帮的帮主,自己此来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接回王云飞,若是没能办成,掌门定要责罚,可想要出言阻止,却苦于拿不出证据来证明王云飞不是他们的少帮主,只得将那铁片还了。幸在他的顾虑终有人替他解决。那鲁氏众人本想看龙铭与风氏众人互斗,自己坐收渔利,不想双方三言两语反倒讲和了,看这样式,龙铭极有可能成为凌万忠等的助手,那么于自己这边可就大大不利了。鲁正封忙道:“想要举行帮主继任大典也无不可,只是龙兄弟说咱们的这位少帮主曾与程掌门有过约定,只要程掌门救得他性命,他便需拜入程掌门门下,却不知这事儿可是真的?” 龙铭道:“程掌门亲自嘱咐我的,焉能有假?”鲁正封道:“程掌门是一派宗师,他的话我还是信的。但是此事若为真的,少帮主想继承帮主之位,恐怕有些不妥。”凌万忠问道:“少帮主是先裘帮主嫡系血脉,他继位为帮主是理所应当,有何不妥?”鲁正封道:“我百侠帮与无极门毕竟门派有别,如若少帮主确实和程掌门有过约定,这师徒之分便是决计更改不了的了。日后江湖传将开来,说本帮帮主也是无极门的弟子,百侠帮还有何理由存在于江湖?干脆也归入无极门算了。” 成无忧道:“适才已经当面向少帮主问过了,他可没说过自己曾答应要做那程掌门的关门弟子。”鲁正封道:“既然有所疑虑,还是要确认一下为好,可不要糊弄过去才是。”凌万忠一听这话,气道:“鲁长老的意思是不同意少帮主继承帮主之位了?”鲁正封道:“这话我可不曾说过,我的意思是此事延后进行,待得一切理顺清楚,为时未晚。”凌万忠怒道:“你这分明就是在狡辩!你一心想当帮主,眼见少帮主回来,怕大权旁落,于是就故意推诿。”鲁正封道:“你如此心急地要扶少帮主正位,是不是别有居心?”凌万忠气道:“你!”转身谓群雄道:“这个鲁正封屡屡阻止少帮主继任帮主大位,居心叵测,快将他们父子给我拿了!”风氏众人立即站起上前。 鲁氏众人也不甘示弱,拔出刀枪剑戟准备迎战。凌万忠笑道:“鲁正封,莫不要忘了,此处乃是芒砀山,可不是在白龙岭!”只拍了几下手,立有人持着武器从殿外围入。王云飞吓了一跳,心想这凌万忠定是要取了鲁氏父子的性命,不料鲁承山也大笑了两声。凌万忠问道:“你笑什么?”鲁承山指着张兆通道:“凌万忠,张掌门人也在这里,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成无忧反应最快,那张兆通是陕西十姓门的掌门,但是门中其他弟子却不在此处,急道:“不好,陕西十姓门的人不在这里!”话音刚落,只见殿外又冲进来一群带着武器的人。 王云飞定睛细看,见这伙人着实奇怪,有的与普通人无异,有的则一身袍子下来,连脸都看不出来。那着袍子的也有不同,有的是通体黑色,有的是通体深蓝,还有的是紫色、褐色和白色。他不知这陕西十姓门一门十姓,分明五门和暗五门。所谓明五门,是指其中的张、黎、郑、洪、葛五姓,五门弟子的衣着和普通人一般;所谓暗五门,是指其中的曹、施、孔、秦、尤五姓,五门弟子分别穿着紫、褐、黑、蓝、白色袍子,擅使暗器,又因一般人看不出他们的相貌,故称“暗五门”。王云飞见当下情状,着实心急,想起凌万忠曾经的话,心想:“鲁氏父子不是真要杀了我们吧。” 只听张兆通说道:“我手下十门,每门只出十人,也有上百之众。”似乎极为得意。林灵姜笑道:“张掌门,人多并不一定就好,关键还得有些手段才行。听说你手下洪门的前任门主,就是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打死的,不知可是真的?”王云飞心头一震:“那洪门主正是被我一拳打死的,若被这个张掌门知道,不知会不会找我算账。”只听张兆通急道:“哼,那洪门主将我意欲送给萧、聂二位前辈的宝物给盗走了,便是不被别人所杀,我也放不过他,简直是死有余辜。”“湖北七侠”之首的阮少川笑道:“张掌门手下的门主尚不敌一个小小孩童,这殿中的弟子想是更为不济。” 鲁氏众人中的那个三十余岁的女子又站出人群,道:“张掌门,他们‘湖北七侠’目中无人,你何不让自己门中的七位门主与他们一较高下?”张兆通道:“他们想要拖延时间,借机找人去搬救兵,嘿嘿,我却偏不叫他们如愿。”话音方落,只听殿外有人说道:“救兵早就到了,又何必拖延呢?”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带着两人率先走进殿来,另有上百人也把正殿团团围住。王云飞往那边一瞧,原来来人正是王伦和杜迁,另有一人却不相识,不过身子十分高大,想是他们口中曾说的“宋头领”了。 一行三人径到王云飞跟前施礼,原来那宋头领名叫宋万,绰号“云里金刚”,是梁山的三寨主,三人其实是奉了凌万忠、成无忧之令上山围剿鲁氏父子的。王云飞无法说话,心道:“原来大家在后殿商议要事,竟是要联合起来抓鲁氏众人。”只听鲁承山道:“凌万忠,你们竟然使诈,想将我们父子杀死在这芒砀山中!”凌万忠笑道:“你们父子不尊少帮主的意思,几次三番阻止他登上帮主之位,显是意欲谋反。奉少帮主命令,今日特与梁山众豪杰捉拿尔等,只要你们不反抗,少帮主自会从轻发落!” 鲁正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哼,我鲁正封可不敢担负那谋逆的大罪,只是这少帮主的身份着实可疑,不得不详加查看一番而已。萧贤弟、聂贤弟,你二人说说看,我的这个想法可有什么不对?”萧胜、聂仲心想鲁正封这话也有些道理,未及说话,那成无忧已然说道:“‘铁花令’在此,还有什么要怀疑的,鲁长老分明就是在狡辩。”李恒道:“‘铁花令’虽是真的无疑,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夺了这物事之后,假托是这位少帮主之物,尤未可知。而且,这位龙兄弟口口声声说少帮主本姓王而不姓裘,想来这话绝非空穴来风。” 凌万忠急道:“是不是空穴来风,等你们伏法之后自会晓得。王寨主,速将一干反贼拿了!”王伦应了句,立即召集殿外众人涌入,霎时间小小殿内聚满了人,有近四百之众。那鲁氏众人自不甘被抓,人人持着武器准备反击,龙铭则手握长鞭,以备不测。便在此时,只听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听声音似乎就在附近,却不是殿内群雄中的任何一个。众皆疑惑,凌万忠问了句:“何方高人到此,还乞现身相见!”话音甫毕,一个黑影飞入,落在了人群当中,竟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群雄见那黑衣人身形手法,显是功夫不弱,何况他站立其间,俨然有不惧之色,更是人人心下称奇,但又不知是敌是友、是善是恶。凌万忠道:“阁下功夫卓绝,今日得见,实属荣幸,不知可否一见尊容。”那黑衣人道:“这个原也不必。”王云飞一听这黑衣人的声音,立时明了:“这个黑衣人不是当初抓我的那个吗?”料来自己父亲王利锋可能也是被他所害,不由得心下大急。群雄听那黑衣人拒绝了凌万忠的请求,无不觉得他甚是傲慢无礼,只有鲁氏众人心下存有几分侥幸,或许这黑衣人此来可以解了他们之围。 只听那黑衣人复道:“我今日来到这里,是有一件大事要转达给众位。”群雄更是奇了,这黑衣人不以真面目示人,还说他有一件大事要转达给大家,实是真假难辨。那黑衣人指着王云飞道:“这个孩子并不是你们的什么少帮主,而是王利锋的儿子!”此言一出,无不大惊。王猛道:“‘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这王利锋可是江湖上盛传的那个寻遍了铁剑门五宝、练得一身绝世武功、身背多条人命、连自己恩师也死在他手中的那个?”黑衣人道:“正是。” 鲁承振闻言,谓那凌万忠道:“凌万忠,你不是说这孩子就是先裘帮主的嫡孙吗?如何龙兄弟和这位兄台都说他姓王,还是‘逍遥剑’王利锋的儿子?你假立帮主,定是要从中夺权,害我等帮众性命!”凌万忠不答,转而问那黑衣人道:“阁下与我等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前来坏我好事?”那黑衣人指着王云飞道:“这个孩子深得王利锋真传,连林忠素都曾伤在他的手中,可谓大不一般。我今日来此,就是要带他走的。”身子一欺,到了王云飞身前,右手便去抓人。 龙铭大叫道:“休要碰王公子!”长鞭一甩,已经缠住了黑衣人的右臂。风氏众人一见,皆道:“莫让这外人把孩子抢走了!”纷纷出手相助。那黑衣人以一敌众,即便武功奇高,也未必能胜,何况还要去抓夺王云飞呢?他见自己不是众人敌手,一个翻身,跳到了殿外,已然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虽然逃走,但是他的话却印在众人脑海之中久久不去。适才群雄听说王云飞得到王利锋真传,曾打伤林忠素,也不论真假,均想要是夺得此人,他日借他练得神功,绝非难事,那时帮主云云,也自不重要了。想了一想,鲁氏一脉中有人先一步窜出,直奔王云飞而去。余人纷纷出手阻拦,跟着演变成大家争相夺人,殿内登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一句“住手!大家且先住手!”由殿外传来。众人闻声站定,见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道人带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进入。群雄一见这人并不相识,立有人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到此?”那白发道人道:“听说此间甚是热闹,贫道便带着徒儿前来一看,不想列位在此斗得正酣,倒是贫道来得不是时候。”众人一听这道人说话的口气,显然来者不善。凌万忠道:“道长究竟是什么人?”那道人却不回答,反而说了句:“听说大家为了帮主之位的归宿,在此争论不休,瞧这样式,是至今尚无结果了。” 凌万忠急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那道人道:“真正的裘帮主后人,才有资格做这帮主,其余的人名不正、言不顺,是以难成。”成无忧问道:“这位道长到底是谁?如何知道本帮的事情?”那道人手捻胡须,笑道:“贫道道号范阳,乃是无微子道长的弟子,今日便是来助真正的裘帮主后人做帮主的。”群雄一听他是无微子的徒弟,更是一惊。想当年裘百胜暴毙而死,百怪帮分成数派争夺帮主之位,那萧胜和聂仲因选择中立,风不破便派麾下的无微子前去说服,一言不合却打伤了聂仲,风不破怕见罪于“绝情二仙”,于是将无微子驱逐出帮,谁也不想无微子却又收了个徒弟。 凌万忠道:“当年无微子不听先师的吩咐,自作主张,开罪于‘医仙’、‘药王’,早已被逐出本帮。且不论你是否真的是无微子的徒弟,便是真的,也已无权干涉本帮之事。”范阳道人“呵呵”一笑,道:“本帮自裘帮主仙逝之后,当属裘帮主的公子最尊。他许我今日来此,你还敢有所异议?”众人听他说裘公子尚在人间,实不知真假。凌万忠道:“笑话,裘公子刚刚出生不久就被人掳走,几十年来音信全无,你说是奉了公子之命,岂非儿戏一般?”范阳道人指着王云飞道:“你随便找来这么一个小孩说是裘帮主的嫡孙,实是更为可笑。” 鲁氏众人见范阳道人和凌万忠斗嘴,无不欣喜。凌万忠怒道:“王寨主,这老道胡言乱语,先将他拿了。”王伦应了声:“是。”便叫手下动手。范阳道人一怔,先是手一拨,推开两人,又是手一挽,扣住一人,飞脚一踢,又两人已经倒地。王伦见他武功不弱,几乎抓他不住,指着那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道:“先抓他!”立有人向那男子围去。范阳道人叫了声:“休要对裘公子无理!”抽身前去相救。 鲁正封父子一听范阳道人叫那男子“裘公子”,顿生一计,想利用这二人解了自己之围,低声谓下人道:“莫要叫人伤了他们两个。”那王怀信得令,从棋盘上取下一把棋子,往那边运力一掷,数名梁山兄弟全部中招倒地,哇哇乱叫。王云飞看在眼中,见王怀信的这招却与当晚的黑衣人一般无异。只听凌万忠气道:“王怀信,你们想要怎样?”王怀信道:“凌长老勿怪,适才这位道长说此人乃是裘公子,我想问问他到底是哪个裘公子。”范阳道人道:“自然是裘帮主的遗孤了。” 这话一出口,群皆哗然,纷纷私下议论起来,说这男子的年纪确与裘公子相仿。成无忧不信,道:“适才道长说这位仁兄是你的徒儿,如何又成了裘公子?可见一切都是假话。”范阳道人道:“你们自然希望这是假的,不过却难如愿了。”抱了个拳,道:“不瞒各位,当初将裘公子掳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黄皓、何承二人。他们不满裘帮主将他们赶出百侠帮,所以就在裘帮主仙逝后以掳走裘公子的方式作为报复。” 那黄皓、何承二人江湖并称“黄河二祖”,当初梁浩然对他们曾有所提及,铁剑门和“绝情二仙”的恩怨也算是因这二人而起。群雄听到此间,皆道:“此二人不遵从帮规约束,四处为恶,乃是江湖败类,裘帮主将他们驱除出帮,实是从轻处置了他们。”成无忧却仍不信,道:“片面之词,岂可作数,何况道长又是如何从他们手中抢回了这个‘裘公子’的?”范阳道人略有犹豫,然后道:“这个贫道自有办法,不劳费心。” 凌万忠“哈哈”一笑,道:“原来你这老道竟然是在此诳我们呢。”范阳道人道:“贫道是出家人,怎能说谎?此事千真万确。”凌万忠道:“既是如此,还请将你救出这位‘裘公子’的经过说与我们听听。”范阳道人似乎极不情愿,忽然“哎呦”一叫,身子便即瘫软下来,那个所谓的“裘公子”跟着也倒在了地上。这倒是出乎众人所料。凌万忠笑道:“道长休再装模做……”这“样”字还未出口,也倒在了王云飞身侧。王云飞吓了一跳,便见与此同时,殿内众人要么倒地,要么瘫在椅子上,想要挣扎却软绵绵无力,如似突患大病,转瞬之间生气全无,实不知为何。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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