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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呻吟之间,只闻聂仲勉力说道:“‘酥骨散’,是‘酥骨散’!”众皆一愣。“湖北七侠”中的老七易凡道:“戚亮,听说这‘酥骨散’乃是你的独门秘药,你为何要偷袭毒害我们?”众人皆看向了鲁氏众人中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就连鲁氏父子也都极为气愤。那男子满脸委屈,说道:“这‘酥骨散’确是我所有,但是适才下毒的却非我所为。”“八面鬼”于通道:“听说这毒药你从不离身,不是你还会有谁?”那叫戚亮的男子道:“我也很是不解,我今早上山前,还曾仔细检查过,这药明明就在我的身上。”那鲁承振已不耐烦,道:“既然非你所为,还不快取解药给我们解毒?”戚亮道:“我也是中毒在身,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众人顿时恼了起来,不想反倒被自己的毒所害而不能动弹。萧胜忽道:“少帮主,你服食过‘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早就是百毒不侵之体,请你稍移贵步到那戚亮身前,取了解药来替我们解毒吧。”戚亮高叫道:“甚好,甚好!”可是王云飞依然不说半个字来。众人奇了,只听林灵姜叹息道:“罪孽,罪孽,这一切都是贫道的不是。各位,实不相瞒,少帮主的穴道已被贫道封住,眼下他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 鲁氏众人一听,皆明白过来其中的关键,怒道:“原来你们点了他的穴道,是怕他胡言乱语,扰乱了你们的计划,借而意图置我们于死地!”凌万忠等人被人说破,皆不言语,只是闭着眼睛等候。萧胜阻止道:“各位,眼下还不是争吵的时候,须得设法解毒才是,否则那个黑衣人去而复返,我们可就尽成了瓮中之鳖,只有束手待缚、任人宰割的份儿了。”戚亮道:“萧前辈,晚辈的‘酥骨散’虽然不济,可是一旦中毒,纵是武功再高、内功再深,六个时辰内也是无法动弹。”众人皆道:“如此可怎样解毒?” 萧胜道:“无妨,我们总还可以一试。”谓王云飞道:“少帮主,我问你几句话,若是的话,你就使劲眨眨眼睛,不是便闭上眼睛,可否?”王云飞闻言,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萧胜大喜,又道:“你服食过‘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而眼下却无大碍,显是受人指点,已然将体内生成的两道真气为己所用,可是真的?”王云飞又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萧胜道:“但是你于那运功冲破穴道的法门,或许还不明了吧?”王云飞心想自己于那“天罡经”中的解穴手法还有些了解的,但是却不可解开这穴道,又眨眼睛表示同意。萧胜道:“这样吧,我们教你如何冲破那被封的穴道,然后由你拿解药替我们解毒,可好?”王云飞答应了下来。 群雄争相要传授王云飞破穴的心法,林灵姜道:“众位不要争了,少帮主的穴道是我所点,自是当由我来传授。”便要传授王云飞。就在这时,殿门口进来一个六十余岁的老道,道:“‘温州通叟’不必多此一举了。”众人寻声一看,无不讶异,这人却不相识,如此说话可有什么含义?只听范阳道人惊道:“你,你怎么来了?”那老道指着那个所谓的“裘公子”,道:“你以为自己偷偷把他带来这里,我就不知道了?我那一切都是假装不知的。”范阳道人道:“你利用我?”那老道笑道:“不错,我便是利用你与他们说话之机,下了这‘酥骨散’之毒。” 鲁正封道:“道长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来到这里加害大家?”那老道朗声道:“加害你们?哈哈哈,这正是我所想要的!”朝四下看了一圈,续道:“嗯,这里的人还真不少,你们帮中弟子即便没有全来,也应到了八九分了吧。”范阳道人道:“你休要胡作非为!”那老道道:“我便是要胡作非为,你又能如何?哼,先师遗愿,只有我能替他们完成,裘百胜,你若见到你的徒子徒孙全都死在我的手里,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又大笑了起来。 范阳道人道:“你,你真的疯了!”那老道道:“疯了,我确实疯了,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如今天赐良机,二位师父,弟子今日要完成你们的遗愿了!”众人听了不解,看样子此人应与百怪帮有仇。凌万忠问道:“这位道长,我百侠帮与你有何仇怨,你要将我们赶尽杀绝?”那老道道:“哼,你们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们也无妨,先师便是被裘百胜驱赶出帮的‘黄河二祖’!” 此言一出,众人方才晓得这仇源于何处。范阳道人道:“玉清,你该不会是想把裘公子也杀了吧!”那叫玉清的道人道:“我二位师父当年将他掳来却不杀掉,无非就是想等到今天。”范阳道人道:“不,我师父与你的两位师父有过约定,只要百侠帮许我们重归帮内,并还了他们声名,裘公子便得留下,还要我们共同扶他登上帮主之位。眼下裘公子已经答应了你我,你怎可自毁约定?”那玉清道人道:“什么狗屁约定,我的二位师父当年也无非是想利用你师父无微子而已。总之这里的人都不能留,他一样,你也一样!” 凌万忠听到这里,“哈哈”一笑,道:“原来是‘黄河二祖’的徒弟,难怪如此丧心病狂。”玉清道人怒道:“你敢骂我?好,我便第一个取了你的狗命!”走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凌万忠,谓范阳道人道:“范阳,你师父当年就是被他师父逐出帮内的,我第一个便替你师父报仇。”又用另一只手指着聂仲道:“你师父只是误伤了他而已,就难道非得驱逐出帮吗?笑话,笑话,好,我第二个便来杀他!”说着掌上运力,朝凌万忠的头顶按下。 就在这时,殿外一只扇子飞入,直奔玉清道人的手去了。玉清道人一惊,心想这手倘若按下,凌万忠势必有死无生,但那扇子旋来亦非得将自己的手掌削去不可,不得已手掌一抬,躲过那扇子,却见一个白影闪进大殿,先是接过那顺势旋回的扇子,跟着稳稳站在中央。众人定睛细看,见来人三十四五岁模样,生的是一张俊俏的脸庞,可谓是赛潘安、胜宋玉,相貌堂堂自不必说。他一席白衣在身,加上手拿折扇轻摇,活生生就是一个秀才。 凌万忠死生之际看到那人,喜道:“浩儿,你可终于来了!”那人朝凌万忠微一施礼,道了声:“弟子听说师父召集帮中兄弟在此集会,只因有伤在身,不得极早赶来,还望师父恕罪!”这来人正是“子业先生”徐浩。凌万忠道:“你如何受了伤?伤得又如何?”徐浩道:“现下已然无碍,不劳师父挂心。”指着玉清道人道:“好老道,竟然敢对我师父无礼,你若有本事,咱们先到外面去大战三百回合,定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那玉清道人笑道:“‘子业先生’的大名,在女流之中怕是无人不知,天下女性都是闻你丧胆、望你而逃啊。还好,我虽是老道,平素里不问世事,对你却还是知道的。”徐浩一愣,随即说道:“你既然知道爷爷的大名,还不快快放了我师父?”玉清道人将凌万忠丢在一旁,道:“这人我先放了,不过你方才说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我倒极是愿意。至于殿外就不必了,咱们在此便了。”徐浩听他答应得快,倒是出乎意料,道:“这里的地上躺了这么多人,可施展不开拳脚。”玉清道人也不回话,将身一欺,直奔徐浩而去。 徐浩大惊,口中说道:“你这老道,敢打你爷爷!”手上折扇微旋,将玉清道人的一掌格开。玉清道人右掌一翻,复又朝他胸口打去,徐浩后撤一步,算是躲过。这玉清道人拿手的功夫,乃是他从“黄河二祖”那里学来的“开山掌”和“伏牛拳”,皆是刚猛凌厉的外家功夫。那“开山掌”掌风绵绵,实是远胜天华帮的“排山掌法”,而“伏牛拳”则大气磅礴,无论对手是谁,鲜有敢与这拳法直面相对之人。徐浩心底暗叫:“这老道功夫不弱,倒不容易对付!” 玉清道人的经验和武功都比徐浩要高出一筹,加上徐浩这人生来便溺于美色,于武功本就不是十分上心,是以玉清道人长居上风不下。转眼打了数十回合,徐浩见不是玉清道人敌手,心下大急,暗暗叫苦,实不知该如何相救自己的师父等人。群雄观看他们二人敌斗,也都看出了场上的情势,无不为徐浩忧心。只见徐浩退后几步,折扇一竖,道:“不公平,不公平,爷爷在这里实在是施展不开,那老道,陪爷爷去外边一战如何?”玉清道人“嘿嘿”笑道:“你想让我离开这里,给他们寻找机会解毒,没门儿。” 徐浩见他软硬都不管用,怒道:“你要是怕了爷爷,就不必出来了,爷爷先到殿外等你!”将身一纵,便要往殿外飞去。玉清道人道:“想从我手心中逃走?”身子一晃,拦在了殿门口,出掌直奔徐浩面门而去。徐浩只觉得这掌风直扑过来,着实硬拼不得,一个倒空翻稳落地上,跟着将折扇直戳玉清道人胸口。玉清道人劈掌一格,跟着另一只手握拳打至。徐浩“哎呦”一叫,一口血先是喷出,跟着半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显是受伤不轻。 玉清道人站定,笑道:“我这‘伏牛拳’虽然只用了七分力道,但也足以伤透你的五脏六腑。”群雄一听,更是无不担忧,纷纷出言询问徐浩的伤势。萧胜道:“各位,他被震伤了肺脉和肝脏,眼下重伤在身,不能言语。”转而谓徐浩道:“徐兄弟,你切记不要运功,否则可就回天乏术了。”玉清道人闻言,道:“不愧是‘医仙’,只用眼睛一看,便可知道伤势如何。”谓徐浩道:“怎么样,还敢再对我无礼吗?”弯腰瞧瞧徐浩,用手托起他的头,忽觉胸口闭塞,跌坐在了地上。 群雄谁也没看出这是怎么回事,只见徐浩连声咳嗽,口中鲜血也流出不止,齐问他到底如何。徐浩断断续续地说道:“师,师父,弟子不碍事,你,你们大家,快,快想法解毒,这个老,老道,已被弟子点了穴道。”原来适才他趁着玉清道人不注意,运尽全身力气,出指点住了玉清道人的穴道,眼下势必伤得更重。众人一听,忙设法解毒,可是这玉清道人也在殿内,若是传授王云飞自行解穴之法,自然也会教会于他,他数十载习武练功的经验,绝对比王云飞领悟得要快,故而唯有另想他法了。 便在这时,忽见殿外跑进来四个大汉,一个肥头大耳,一个眉毛全白,一个胡须长长,另一个的皮肤则如癞蛤蟆一般,让人不忍直视。四个壮汉走进殿来,看见了范阳道人,那个白眉的喜道:“诶?你怎么躺在地上,难道很好玩吗?”皮肤有异的那个则道:“其他人也都躺在这里,看来确实很好玩。”跟着躺了下来。剩余的壮汉也以为是,纷纷躺下。范阳道人道:“你们跑到这里瞎胡闹什么?我们都中了毒,浑身乏力,动弹不得,是以才躺在地上。房昭,你快去帮我把解药取来,给大家解毒。” 那肥头大耳的壮汉起身道:“好,那解药放在何处?”戚亮道:“在我这里,在我这里。”那肥头大耳的壮汉房昭应了声,便要往戚亮处走。玉清道人道:“你们四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帮助范阳对付为师,难道想当乌龟王八蛋不成?”四人尽皆大惊。那长胡子的壮汉道:“师父,你怎么也在这里?莫非也是中了毒?我们先去帮你拿解药解毒。”玉清道人道:“我才没有中毒呢,我被人点中了穴道,无法动弹。” 这四人都没有学过点穴解穴的功夫,所以也无法帮忙。只听玉清道人又道:“你们四个不用管他们,更不用管我。那上面坐着的小孩子,可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对我们而言甚是重要,你们四个先把他给我带走,等我自行解了穴道,再去与你们会合。”那白眉壮汉问道:“师父,我们四个先把那小孩带到哪里去?”玉清道人道:“那女真大酋长完颜乌雅束素有反辽之心,他亦向为师保证过,只要为师助他灭辽,国师之位就是我的了。这孩子非同寻常,自然是送往他的部落去。” 这完颜乌雅束乃是完颜阿骨打的兄长,时为女真族的酋长都勃极烈。群雄听玉清道人竟然跟女真部落有所联系,无不惊愕。只听他复道:“切记,这孩子眼下为江湖众派争相抢夺,稍有不慎,咱们就会前功尽弃,所以此次押送他万不可掉以轻心。你们自此下山,快马加鞭东行,到海州乘船上海,一路北去即可,自然无人可以追及。”四人齐声应了,由那白眉之人去抱起王云飞,直奔殿门而出。群雄皆道:“休要将他带走!”那四人也不回话,悠哉悠哉下山去了。 王云飞也不知这伙人抓走自己的目的,但是听那玉清道人所说,显是要将自己送到什么完颜乌雅束的部落去。下了山,四人夺了四匹马来,一路东去,便是到了晚间,也没有休息,仍是不停赶路。王云飞年纪尚小,实是经不起这般折腾,早就身心俱疲,怎奈自己穴道被点,无法说话。次日十二个时辰已过,王云飞的穴道自解,终于可以说话行动,道:“我好饿,想要吃东西!”四人也不知王云飞先前被点了穴道,见王云飞不说话,还当他是个哑巴,这会儿则人人称奇,道:“你终于开口说话了。”由那皮肤有异之人从怀中取出一块饼递了过来。王云飞害怕他的模样,心想这饼子从他身上取来,绝对难以下咽,竟然不吃。那人道:“你不吃?也好。”自己吃了起来。 王云飞心下奇了,也不知这人如何长成这般模样,问了句:“你,你的皮肤是怎么回事儿?”那人并未回答,倒是另一个长胡子的壮汉说道:“他这是中了毒所致。”王云飞道:“什么毒竟然可以让人变成这样?”长胡子的壮汉道:“乃天下五毒之中的蟾蜍之毒。”王云飞不懂,摇了摇头,那壮汉道:“你不知道,我们的师父喜欢制毒,为了试验,就叫他亲身试毒,结果成了这般样子。”王云飞听了心头一震,实不想那玉清道人竟然狠心要自己的徒弟以身试毒,着实心狠。 那皮肤有异的壮汉却道:“师父虽然让我试毒,但是对我却向来很好,他是个好人。”王云飞心想:“天下竟有这种师父,还说他是好人,眼前这位想必是个疯傻之人。”想起四人在芒砀山正殿之中纷纷躺倒在地,料来自己所想不错。他再也不敢与四人言语,心中琢磨着:“娘和小师叔与我走散,此刻势必十分焦急,我需得找个机会逃走为上。” 其实这四位壮汉眼下确实有些困倦,但是他们想到玉清道人的话,不敢停留,吃了饼子即刻上马赶路。这四人将王云飞看得极紧,王云飞小小个子,又不会武功,真的难以从他们手上逃脱。又行到一处镇子上,四人怕王云飞逃跑,夺了条粗长的绳子将他捆住按在马背上,一路向东赶去。 这日到了徐州,四人带着王云飞进城寻了一处客栈歇息。王云飞被绑数日,浑身疼痛得要命,想要挣脱,却是不能。他被锁在一间客房,那四人均出去吃饭喝酒了,自己躺在床上,心道:“这四人时而精明,时而糊涂,着实让人捉摸不透,我想要逃走,真得费些功夫。”苦思计谋,不觉间四人匆忙回房。只听那长须人低声道:“老大,楼下的三人好像都是江湖中人,此来寻找宝藏,可能与这个小孩儿大有关系。”那肥头大耳的房昭道:“不错,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带着他离开这里。” 王云飞听到此间,心想或许可以借此机会逃脱,问道:“却不知那几人说了些什么,让你们如此紧张?”那房昭道:“等我们离开了徐州,再说与你不迟。”执意要走。那白眉壮汉携着王云飞,一众下了楼,王云飞见楼下窗边坐着的三人,乃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天华帮弟子,心头一惊:“他们天华帮的人仍在到处寻找我的下落,我此刻若出声呼救,自可从这四人手中逃脱,但是却也可能被他们擒住。”又一想:“如果他们大打出手,我或许可以趁乱逃脱,尤未可知。”想及此处,叫了声:“你们四个将我捆得太紧了,着实疼痛难忍,快给我松松绑!” 那三名天华帮弟子闻声,齐往这边看来,乍见王云飞便即认了出来,无不欢喜。其中一人迅速起身,纵将过来,拦在了门口,道:“四位究竟是何人,要将这孩子捆住?”那四人皆是一怔,房昭随即道:“不劳关心,我们身有要事,急着离去,告辞。”便要出屋。那人道:“站住!你们可知这孩子是谁,就要将他带走?”房昭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知道了?”那人道:“不错,此人乃是铁剑门‘逍遥剑’王利锋的儿子,我自然知道。”转而问道:“却不知你们四个都是何人?” 房昭道:“你又是何人?”那人见房昭不答,道:“在下裘陌白,乃天华帮杨帮主座下弟子,与这铁剑门的王利锋实是渊源不浅,算起来还是这孩子的师叔辈呢。”这四人平素里不问世事,是以鲜有听到这些,也不当回事。房昭道:“原来如此,我们四兄弟与你不熟,多说无益。”那裘陌白道:“我已报了姓名,你们却还未说呢。”那白眉壮汉抢道:“我们是……是……”回头问房昭道:“老大,我们是什么?”房昭道:“我们四个又无一个统一名号,还是自报自家姓名吧。”那白眉壮汉道:“是,是。”指着房昭道:“这位是我们的老大,‘胖头鬼’房昭。”又道:“我是老二‘白眉鬼’谢天鹏。”那长胡子壮汉道:“我是老三‘长须鬼’姜志。”另一个人道:“我是老四‘赖皮鬼’都顺。”谢天鹏复道:“我们都是百侠帮玉清道人座下弟子,与这铁剑门的王利锋实是渊源不浅,算起来还是这孩子的师叔辈呢。” 他这后句话实是学了裘陌白的,裘陌白一听虽然有气,但是想到他们皆是百怪帮的弟子,心道:“当日那些人果然都是百怪帮的。”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你们四个贸然抓了铁剑门弟子,今日被我撞见,实是不能不管不顾。只要你们乖乖把这孩子留下,落得个双方都好,岂不美哉?”他确是奉了师父杨岱之命前来查找王云飞下落的,眼见王云飞就在眼前,自然想将他抓回带去给师父,那可是大功一件。哪知都顺说道:“这个孩子对我们非常重要,想要叫我们留下他,却不知你的本事。” 裘陌白武功不高,只加上两个不出名的天华帮弟子,想敌过这并不了解的四鬼,实非易事,不免心生惧意。房昭道:“你赶快让开,省得我们动手!”用手一推,将裘陌白推开,自己径出屋去。裘陌白眼见王云飞从自己眼前被带走,天赐良机就此不在,焉能忍耐?他大叫一声:“别走!”一招“排山掌法”打向了房昭。房昭闻声避开,道:“找死!”一拳打回。这拳正是那“伏牛拳”,本就比“排山掌”要猛,加上房昭一身蛮力,自是让这拳陡增威力。裘陌白虽然用手去接,仍是无法接住,只觉得右手手腕一阵剧痛,再不敢出招应敌。 那两个天华帮弟子眼见裘陌白骨折受伤,谁也不敢再动。房昭道:“师父吩咐我们的事要抓紧时间,否则今日定取了你的性命!”喊了一声“走!”与三兄弟牵了马,将王云飞放在马上,扬鞭而去。王云飞想要逃走的念头落了空,他也不曾想到裘陌白一招之内便伤在了这房昭之手,心想这个胖子自必武功了得,再想要逃跑定是愈发困难了。又一想:“虽然天华帮的人也不是好人,但是经了今日一事,我身陷百怪帮的事实必将传将开来,小师叔定然会依照这个线索来找我的。” 此后数日,这四鬼担心王云飞说话误事,又用布把他的嘴封住,除了吃饭喝水,再不许他言语。这日到了海州,四鬼强占了一艘大船,备足了粮食,又威逼六名船夫替他们掌舵出海。那六名船夫性命尽旋人手,不敢不从,便问他们四人要发往何处。这可着实为难了四鬼,当时玉清道人只说叫他们从海州出海,走海路向北即可,究竟要到哪里,却没有言明。姜志道:“当时师父只说出海北行。”房昭道:“先不管了,咱们先到海上向北走即可,省了被人追赶。”于是开船向北。 船夫因不知目的地何在,不敢贸然远行,只是沿着海岸线向北行驶。既出了海,四鬼将王云飞放了,道:“这四下都是大海,你也休想逃走,更别妄想有人会来救你。”王云飞顿觉失望,眼下待在船上,要想逃走,只有从这海里游回去,可是他生在内地绝谷,这也是他生来第一次看见大海,莫说会水了,就是看见大海,都有一种莫名的害怕。海风阵阵袭来,伴着一丝凉意,他躲在船舱中不敢出去,想起了爹娘,想到了太师父和师叔伯们,不由得流下泪来。 船上吃喝一切如旧,只是那船摇来摇去,让人不得安稳。四鬼和王云飞皆是不识水性之人,上船初时还好,慢慢的只觉得腹内如翻江倒海一般,吃下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仍是觉得还未吐干净。六名船夫见状,无不是心中暗笑。谢天鹏以为是船夫施以报复,偷偷在他们的食物中下了药,抓了他们,道:“你们要害我们,却不要忘了,我仍是可以先取了你们的性命!”船夫浑身颤抖,道:“这位爷此言何意?我们几个都是本分的船家,不曾有害人之心。”谢天鹏道:“还说不是你们害我们,那我们如何狂吐不止?”船夫齐道:“那是几位爷晕船的缘故。”说着将这晕船的事儿说与了他听。 谢天鹏问道:“可有法子治这晕船之症?”船夫道:“小人不知。”谢天鹏道:“你们不知?那你们如何就不晕船?”船夫道:“小人等祖上几代都在此生活,打小就跟着上船出海,早就习惯了,所以不会晕船。”谢天鹏道:“可我现在实是难受得很。”船夫道:“这位爷不必着急,等我们北行遇到了陆地或是岛屿,在那歇息一段时间,也便好了。”谢天鹏听了这话,着实十分满意,当下回船舱告诉了几人。几人无不高兴,嘱咐船夫抓紧时间北上,一遇岛屿,即停靠休息。 向北行了数日,四鬼和王云飞已然饿得要昏过去,可是腹部的不适反而有增无减。正自难受之际,忽听得一个船夫大叫道:“前方有座岛!”四鬼和王云飞均是为之一振,拖着无力的身子起身出仓,向前方一看,但见那岛屿云雾缭绕,郁郁葱葱的青山,便如仙境一般。房昭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到那里停下。”船夫得令,抓紧前行,终于临近了岛屿,又有船夫说道:“几位爷,这岛屿的南面均是悬崖峭壁,船身不得停靠,可如何才好?”都顺道:“那便绕到东面、西面,总之我们要先停在这里!”船夫只得依言,向东绕行。 这岛屿甚是奇怪,东面和北面也都无泊船之处。众人不免失望,继续往西面绕行,远远便看见那里一片沙滩甚是宽广,皆是欢呼雀跃,道:“那里可以停船!”待得船行近,却见这岛的西面原来竟有一处修好的码头,显是有人常来往于此。船夫将船停好,道:“几位爷,可以先下船歇息了。”四鬼哪管其他,抢着上了岸,倒在了沙滩上,内心喜悦自不必说。 王云飞也跟着下了船,极目一望,见沙滩东、南两向尽是丛林,只有北向除了丛林之外,还有一道长满荆棘的悬崖。这时只听姜志道:“你们快看,那里有一座凉亭!”跟着四人起身跑了过去。王云飞朝那边一看,只见靠海处有一座石亭,四鬼却不入亭就坐,而是站在亭下不住指指点点。王云飞奇了,走近一听,原来四鬼正在谈论那亭上的字是什么。四鬼均不识字,却对亭上的字胡乱指点。王云飞一瞧,原来那亭上正中的牌匾上写着“霓裳羽衣亭”五个大字,亭下两旁还有一副对联,乃“蓬莱会五圣,仙府共三尊”。 这十五个字也好生奇怪,瞧字体绝非一人所书,倒像极了是三个人分别写出的一句:那写着“霓裳羽衣亭”五字的牌匾看上去年代甚远,已有些许破损,但字迹尤清;那“蓬莱会五圣”一联笔画极细,像是用剑刻的;另一句的五字笔画却很粗,有点儿像是人用手指写在这柱子之上。王云飞看着那“霓裳羽衣亭”五个大字,心道:“这‘霓裳羽衣’四字实是出自唐玄宗所作的用于在太清宫祭献老子时演奏的曲子。”再看那副对联,不由得心下一惊。他曾在绝谷中生活近十年,平素里徐菀茹总给他讲神话故事,是以他知道传说中的福禄寿三星居在蓬莱岛上,那对联上联中说到了“蓬莱”两字,下联中所说的“三尊”自是指他们了,如此说来,这岛屿岂非传说之中的蓬莱仙岛? 他不敢相信,脑中回想着初见这座岛屿时的情景,那郁郁葱葱的青山,那虚无缥缈的云雾,与母亲所说的仙境更无二致,心道:“是了,是了,这里定是蓬莱仙岛了,却不知我能否遇到神仙?若能遇到,定要请他救我一救,助我找回娘和小师叔,并为爹报仇!”转头一看,原来这时四鬼已不再谈论那些字了,纷纷坐在了亭内的石椅上。天色渐暗,一个船夫过来询问何时启程出发,四鬼因惧怕晕船的滋味,无意动身,皆道:“这里如此美景,怎么也要在此住上几天才行。” 那船夫只想早些将四鬼送到目的地,见他们不想启程,心中盘算着吓他们一吓,道:“几位爷,这里就是一座荒岛,弄不好晚上还可能有猛虎走兽。”谢天鹏听出了他的意思,道:“你想吓唬我们?嘿嘿,老子们偏偏不怕那些猛虎走兽,来了一个杀一个,来了两个就杀他一双!”那船夫道:“不敢,不敢!”房昭道:“既然不敢,还在这废话做什么?赶快去把食物拿来,我们这几天吃了吐,不吃还吐,可都饿坏了!”踢了那船夫一脚。船夫吃痛,含泪往码头那边奔去。房昭道:“这些贱骨头,不打就是不成。”四鬼齐声大笑起来。 他们坐在亭中等候,忽然姜志大叫道:“不好了,你们快看!”众人顺指一看,只见那船已然离了码头,行出了一段距离。四鬼起身便往码头这边奔来,可是为时已晚,那船先是西行,然后转头向南了。都顺连声大骂,房昭道:“骂又有何用?我们眼下需得寻个船来,要不然可就要终老此地了。”姜志道:“终老已不现实,此间确是一处荒岛,若不寻处出路,饿也得将我们饿死!” 王云飞站在不远处听四鬼谈话,心中满是恐惧。只听房昭道:“这里既是荒岛,又如何会有出路?”三鬼均默不作声。都顺道:“大哥,咱们先不管那些了,快去找点儿吃的来。”房昭叹了口气,道:“好。”四人分工,一人寻找干柴,三人寻找食物,过了些时候,只有谢天鹏从海边捡了些海贝回来。所幸他们身上带了火摺,这便生了火,将海贝烤了吃了,可是仍然没有吃饱。眼见天已大黑,再不敢贸然行动,这便靠在亭中睡了。 次晨醒来,依旧是寻找食物未果,房昭道:“如此下去,不出三日便得饿死我们。”看着那片丛林,道:“也不知这林中可有什么猎物,兄弟几个去抓些来,好填饱肚子。再不济,也能弄些果子。”三鬼皆以为是,便由谢天鹏和姜志入林,房昭和都顺看着王云飞在林外等候。过了老半天,也不见二人回来,房昭急了,道:“他们两个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都顺道:“老大不必担心,这里能有什么危险?”房昭无可奈何,站在林边喊道:“老二、老三,你们能听到吗?”喊了几句,也没有应声。 房昭道:“老四,我总是不放心,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找找他们。”只身入林。都顺候在林外,又过了两个时辰,眼见夕阳西下,已然傍晚,三鬼仍是没有音讯。都顺暗自纳罕:“他们三个都去了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莫非是找到了好吃的忘了我?”想到这里,也不管王云飞如何,跟着进了林内。王云飞不免有些害怕,心想:“这岛上事事怪异,该不会真的有神仙吧?”等了一阵,见四鬼都没回来,自己的肚子却已咕咕乱叫,想着:“不行,我得自己去找找吃的。”不敢进入林子,起身往北面走去。 行到北向,只见悬崖上长满了荆棘,荆棘之中却也有着些花花草草,不禁一喜:“这个不是野菜吗?”他在绝谷生活之时,也曾吃过野菜,是以会识得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顺手采下一棵,放在口中嚼了,只觉得鲜美可口至极。他满是欢心,伸手又采了几棵吃了,终于不再那般饥饿,心想:“那四个怪人至今未回,也不知找没找到吃的,这些先留给他们。”径回亭内睡下,待到又一日醒来,依旧不见四鬼,奇了:“他们不会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他走到林边,正自犹疑之际,只听得林子里传来:“这是什么鬼地方?走了一天了,还是没有出路!”正是姜志的声音。王云飞暗道:“是他们!”又听房昭道:“这里太古怪,咱们走来走去,都是在转圈,根本走不出去。”王云飞听到这里,心道:“原来他们是迷路了。”放声喊道:“你们怎么样?顺着我声音的方向走,估计便能走出林子了。”只听那房昭喊道:“好,你快说话,不要停下来!”王云飞知道四鬼想要循声出来,回道:“好!”口中不停,引着四鬼出来。 只过得片刻,四鬼相互搀扶,自林中走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口中嘟囔着:“可累死我们了。”显是十分疲惫的模样。王云飞想把野菜给他们吃,问道:“你们定是饿坏了吧。”谢天鹏道:“不错,我们整整一天不曾吃一口东西,眼下饿得紧了。”谓房昭道:“老大,保命要紧,师父吩咐我们的事儿,怕是不能完成了。”房昭奇道:“你这话是何意?”谢天鹏道:“师父让我们将他送到什么部落去,可是眼下我们就要饿死了,可如何将人送到?何况那部落在什么地方,师父也没有说清楚。”姜志道:“没错。”谢天鹏续道:“老大,总之我们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师父吩咐的事儿,何不自保性命?”房昭道:“怎样自保性命?”谢天鹏看了一眼王云飞,道:“听说人肉极是香美,可是却从未曾尝过。” 王云飞听了这话实是吓了一大跳,心想:“我好心要帮你们,你们却要吃了我?”道:“你,你们想要怎样?”只听那房昭道:“好主意,好主意。”一面说,一面起身。王云飞大骇,怎奈身上并无兵刃,暗道:“要是小师叔送给我的玉箫还在的话,正好可以拿来一用。”瞥见地上有一根木棍,顺手拾起,说道:“我本要给你们弄些吃的,你们竟然要吃我,真是,真是……”那都顺道:“我们四个自身难保,也顾不得其他了。”四鬼齐向王云飞逼近。王云飞口中说道:“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可要打下去了。”姜志不屑道:“你小小年纪,还能有多大力气?”仍是向前。王云飞愈发怕了,乱棍一挥,正中都顺胳臂,只听他一声惨叫,显然吃痛不轻。 房昭急问道:“老四,你怎么了?”都顺咬牙说道:“我的胳膊好像断了。”谢天鹏惊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却不知王云飞适才一棍,无意中已运了内中真气。王云飞内功深厚无比,虽可驾驭真气使自己不受苦楚,但如何恰当使用却仍不会,刚刚一见四鬼要吃了自己,心中害怕之余,一股气便即自丹田而出,直奔双臂诸穴而去。他见自己一棍打伤了都顺,四鬼又忙着照料于他,急忙调头朝北跑去。 四鬼见王云飞欲逃,由谢天鹏留在原地扶都顺坐好,房昭和姜志纷纷追将过来。王云飞一到崖下,不见了出路,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可死定了。”眼见二鬼逼来,木棍一立,道:“你们不要过来!”房昭道:“小娃娃,还是不要心存侥幸才是,这里四面绝路,可逃不走的。”王云飞道:“你们不要过来就是,否则我一棍下去,难保不伤了你们!”姜志一笑,道:“不要狂言吓唬我们,你方才伤了老四,这下更是非抓了你吃了不可!”便向王云飞扑去。 王云飞“啊”的一叫,木棍便即劈下,不料被姜志伸手抓住。他年纪尚小,如何与这姜志相抗,心中一急,一道真气则涌了出来。姜志大惊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再一用力,仍是拚抵不过。房昭道:“老三,你不会连一个小毛孩都敌不过吧。”姜志急道:“不,不,这小子好深厚的内力!”房昭不信,道:“我来试试!”手掌按向姜志的后背,助他去抓那木棍,不料王云飞的力气反而随之增大,不禁心下大奇,道:“老三,且休与他抢那木棍,直接抓人便是。” 姜志应了一声,手上力道一撤,王云飞的力道也跟着撤掉。便在这时,房昭趁着王云飞不意,猛然将手一划,正中那木棍之上,木棍从王云飞手中脱落,直撞向了悬崖。王云飞见木棍脱落,本就大骇,乍见那木棍撞到悬崖之上,竟然扯掉了一片荆棘,露出了一个黑黑的洞来,只当是一条出路,跑到跟前往里一钻,只觉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二鬼见悬崖上莫名被撞出个洞来,无不感到奇怪,又见王云飞只身钻进了洞里,以为王云飞就此要逃,更是焦急,一齐往里面钻入。王云飞闻人跟进,心道:“遭了,他们竟然进来抓我了。”更往里面行进。忽听得一声惨叫,只闻房昭问道:“怎么了?”姜志道:“我中了埋伏!快,快出去!”跟着二鬼一齐出了洞。王云飞心下奇了:“这洞里尚有埋伏?怎么我先一步进来,却没有遇到。” 只听洞外姜志道:“这小鬼好心狠,先是打伤了老四,又在这洞里设下埋伏引我中计,无端伤了这脚。”房昭道:“先不要说了,你在此看着这山洞,莫教他逃了,我去把老二和老四叫来。”王云飞躲在里面,一来怕有埋伏,二来又什么也看不清,根本不敢乱动。过不多时,四鬼聚齐,只听谢天鹏朝里喊道:“喂,小娃娃,你出来吧,我们答应绝不吃你。”王云飞知道这伙人的话疏不可信,道:“休要骗我,你们知道这洞里设有机关埋伏,不敢进来,就要引我出去,简直妄想!” 都顺道:“难道你想在这洞里待一辈子?”王云飞道:“你们不走,我也只好在这里待一辈子了。”谢天鹏笑道:“莫说是一辈子,只消得我们几个在此守上十天八天,你也饿死在里面了。”王云飞道:“饿死也好过被你们活活吃了,何况你们在外面也找不到食物,又能挨得了几天?”心中想着:“我得骗他们一下。”道:“我这洞里放着足够我吃上两个月的食物,等你们饿得不成了,我再出去不迟。”四鬼先前听王云飞说要给他们弄些吃的,这下又听他如此来说,尽皆当真。房昭道:“只要你同意把那吃的分给我们一些,我们就不吃你了。”王云飞道:“你们谎话连篇,我可不信你们。”四鬼在洞外苦苦恳求劝说,王云飞都说不允。 说多了口干舌燥,王云飞干脆就不回话,倚在洞壁上睡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外面四鬼在谈论,似乎他们已经找到了吃的。王云飞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心想:“肚子啊,肚子,你真是太不争气了,这关键时候又叫了起来。”便听洞外姜志说道:“小子,你一个人在里面终究不太热闹,不如出来一起喝点儿野菜汤,如何?”王云飞一听到这里,暗道:“原来他们也发现了野菜。”肚子又叫了两声,想要出去却是不敢,不出去又着实饿得难受。 他也不回话。过了良久,只听那姜志又道:“这小鬼死活不肯出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四鬼皆默不作声。又不多时,只听谢天鹏“哈哈”大笑了几声,便道:“我有个办法,不愁这小子不出来。”王云飞待在洞中,心想:“任你们如何骗我,我都绝不出去。”过不多时,忽觉得眼睛酸辣,眼泪不禁流了下来,紧跟着便无法呼吸一般。只听洞外的谢天鹏道:“小子,你再不出来,非活活呛死在这洞里不可。”王云飞恍然大悟:“他们这是在洞口放火?”忍不住咳了两声,忙掩住口鼻,闭上双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看不清洞中物事,只想着:“我若这般待着,确实难以活命,可如何才好?”苦思了片刻,想道:“不出去是死,出去也是死,难道便没了生路?”转而寻思:“也不知这山洞有多深,更不知会通往何处,我何不往里走走,或许就有了出路,也未可知。”想及此处,起身摸着向洞里行去。约么行了二十余丈,不知不觉间已转了几道弯,忽见一道光射入,眼前的烟雾尽皆依稀可见,心下喜道:“莫非前面真有出口?”疾行数步,只见那光晃得自己睁不开眼来,待得稍一适应,确定就是出口,拔步便出去。 出了山洞,但见眼前巨石林立,简直别有一番天地。他拔步入林,站在一块巨石之下抬头观看,只觉得这巨石与天坛山铁剑门禁地的那七根巨石极为相像,忽然想起了“七星剑法”,心道:“那四个怪人仗着比我强,就想要吃了我,我现在已经将铁剑门的武功尽数背会,何不借此机会好好修炼,等我的武功比他们厉害的时候,自不怕他们要抓我来吃了。”心中主意已定,先是在左右寻了些野菜吃了,于是依照父亲王利锋传授的顺序,将“天罡经”拿来修炼。 这“天罡经”是铁剑门除剑法外诸多武功的集成,王云飞早先在绝谷之时曾练过半年,只是那时年纪更小,对内中经文的意思倒是有了基本的掌握,各种功夫则所学不深。他眼下需得再次从头学起,先修习的便是铁剑门的内功。依照这经中所说,铁剑门的内功是修习门中诸多武功的根基,须得日日勤练,至少需十年方能有所小成。幸在王云飞服食过“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两种稀世之物,体内已然生成了极强的两道真气,加上他曾小有修习,是以修炼这“天罡经”中的内功于他而言,实是简单之至。只用了些许时刻,王云飞已经可以用“天罡经”中所述的法门使用那两道真气了,心想:“当年在绝谷之时,学了半年,也没曾有过这等成绩。” 他内功既已练成,跟着便需练习经中的其他武功。这“天罡经”中其实还记述了铁剑门的拳法、脚法、腿法、掌法、指法、轻功等功夫,王云飞寻思:“这套‘天罡经’中的武功实是太过繁杂,若是所有的武功都一一来练,实不知需要何年何月,我还是挑一些有用的先练。”想到里面有一套“金燕功”乃是轻功中的绝学,心道:“我如能练成这轻功,即便打不过那四个怪人,也可以乘机逃跑,虽然有欠妥当,保命还是最紧要的。”当下背诵经文,并依照口诀,只短短半日,已经将这“金燕功”学会。 这日晚间回到洞中歇息,又一想:“逃跑的功夫虽然管用,但是在临敌时总不能全部依仗这轻功,如没有真本事,对手势必会瞧我不起,而且也极有可能有辱太师父、爹爹他们在江湖上的威名。我明日需得好好学习一下经中的其他武功。”次日一早,就听那四鬼在洞外乱嚷乱叫,他也不理会,从后面出洞,将经文内容又重头捋顺了一遍,觉得无论是拳法、脚法、腿法,还是掌法、指法,单说哪一个更为重要、更为有用,确实不易作出判断,心想:“我便从头学起,多掌握一门功夫,总还是有用的。”于是开始练习里面的拳法。 “天罡经”中的拳法共有一十二路,皆是昔年洪政得洪山道人指点之后悟出,作为铁剑门武功的基础,每一路其实都极其简单易学,只是考校的还是内功的深浅。当年梁浩然在永乐城拳打武一南所使出的“双拳伏虎”,其实就是这拳法中的第三路。但是王云飞年纪尚幼,加之先前并无习武的经历,虽有一身内功,如何将这一十二路拳法练好也着实有些难度。幸在他资质甚佳,而且又肯勤学,不到两日,经中的拳法也已完全掌握。 拳法初成,内心自是一番喜悦,这晚早早便回到洞中歇息,还尚未睡着,只听洞外的房昭说道:“自那日放火烟熏,几日里也不曾听到那小子说话,不知是死是活。”姜志道:“只可惜这洞里有埋伏,否则倒可进去看看,要是他真的死了,咱们就把他拖出来吃了,绝对美味。”王云飞听了,不觉汗毛立起,心道:“这四个怪人好狠,连死人也要吃。”却听房昭道:“只是这小鬼太也狡猾,竟在洞里暗设机关,令你伤了左脚,至今未愈。”过了小会儿,谢天鹏道:“我听这洞里没有声音,那小子定是已经死了。”都顺道:“他既然死了,咱们明天寻思个办法进去看看就是。” 王云飞听都顺说要进洞,心想:“他们要进洞来?那可不成,如若被他们发现这山洞另有出口,我可就再无栖身之地了。”起身说道:“你们想要进来,那便进来好了。”这话一出口,四鬼无不震惊,暗自纳罕:“他怎么还没死呢?”纷纷说道:“这小子敢明目张胆地要我们进洞,定是他在洞里还设置了其他的机关,只等我们进去呢,我们却偏不上他的当。”打定了主意,暂时绝不进洞。 王云飞知道自己的话已然吓到了四鬼,相信他一段时间内再不敢有进洞的想法,心下稍安,想着:“这四个怪人虽然有时笨得厉害,但是想要骗他们不进山洞来,绝对挨不了太久,我还得加紧练功,争取早日练成铁剑门的武功,那时也就不怕他们四个了。”躺下久久才睡,次晨早早起来,便到洞外修炼“天罡经”中的脚法。这脚法共有三种,一种为步行之法,一种为攻敌之法,还有一种为迎阵之法,王云飞用了整整一天,算是学会。 他又用了六天,将“天罡经”中的腿法、掌法和指法全部练会,“天罡经”修成,自然十分高兴,正自在洞外想着如何打败四鬼、回到中原、找回娘亲和小师叔、替父亲报仇,隐约听到洞内有人说话。他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好,他们进洞来了!”抓起几颗石子,闪身入洞,就听有人说:“小心一点儿!”正是房昭的声音,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轻声入洞,转了几道弯,就见到了火光,撤身一避,手中按住石子,叫了声:“你们乖乖退出去,否则中了埋伏,可不关我事。”谢天鹏内心自是害怕,但仍是道:“休要吓唬我们!”向里继续走。王云飞探出头来往那边看了看,见只有谢天鹏和房昭二人进了洞,情知另二人有伤在身,不便进来,忙手上运力,朝二人掷去了石子。只听得房昭大呼:“小心埋伏,快退回来!”跟着便是一句句狼狈的叫骂声,显然是这二人已经出了洞去。 王云飞走进几步,又听外面的谢天鹏道:“好狠的机关,好狠的机关,我们才进了不深,便被一阵石头雨打了回来。”都顺道:“他小小年纪,又怎懂得这些机关?定是那小子用石头扔向了你们,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姜志道:“老四,你说没有机关,我这左脚又是怎么回事儿?”都顺不语。房昭道:“总之不抓了这小子,咱们就得饿死在岛上,干脆拼上一拼,我们四个一齐冲进去,总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王云飞听到此间,心想他们若是进洞,自己绝不是敌手,脑筋一转,道:“哎呦,疼死我了,是什么抓住了我!”大叫不止。 那四鬼乍听王云飞叫了起来,尽皆大喜,正欲急进洞中,忽然站定不动。姜志道:“这小子想必是要骗我们进去,然后用机关将我们一网打尽,咱们可不能上当!”房昭也有此意,道:“不错,他一个人待在洞里将近十天了,如何这时候会有什么抓住了他?还是先守在这洞口,不让他逃了就是。”四鬼就此坐在洞口,再不敢进洞去。王云飞听四鬼突然间没了动静,心下大喜,暗道:“终于骗过了这几个怪人。”又一想:“不成,我得抓紧时间去练功!”急出了洞。 他这下该修炼“天罡剑法”了,铁剑门以剑法著称,而此套剑法则为铁剑门弟子入门之后必修的功夫。这套“天罡剑法”与寻常剑法不同,实是以书法为剑招,当年在绝谷之时,王利锋曾教授过王云飞如何写字,用意便是在此。王云飞有了童时的勤学,这下练起“天罡剑法”着实轻松了许多。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用以作剑,起笔挥起,自“魁”字诀一十四招到“巧”字诀五招,共三十六字诀三百九十五招,一气呵成,从无中断,用的是常见的行楷书体,便即练成了这套剑法。 他自以为武功已然又升了一个境界,此时即便敌不过那四鬼,也不至于再怕他们,吃了些野菜就回洞歇息。半夜睡梦之中,只听得洞外不断传来“飒飒”的声音,起身拾起木棍过去,见洞口火光正明,有两个人影正在往洞中投放干柴,正是房昭和谢天鹏二人。他心下奇了:“这二人半夜不睡觉,如此行为又是为了什么?”只听都顺说道:“那小子身上本就不多肉,你们这般放火去烧,到时候只怕连骨头都没有了。”王云飞大惊:“他们要烧死我!”却听姜志道:“老四,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已经三天不曾吃半点儿东西了,要是再不动手,非得饿死不可。”将手中火把往干柴上一掷,洞口立即燃了起来。 王云飞只觉洞中火热难耐,退到洞后的出口,心想:“他们放火烧洞,竟是因为没有吃的,而我一个人在这里,虽然眼下有野菜可吃,一旦野菜也没了,自然同样免不了被饿死。”倚在洞外的一块巨石上睡了,待到醒来之时,只听山洞的另一侧有人说话:“为什么现在还不能进?”是谢天鹏的声音。姜志道:“这山洞已经被我们烧了,那小子已经死了,又跑不了,何必着急?”谢天鹏道:“可是我已经饿得不行了。”房昭道:“不要着急,那小子已烤了足足半夜,此刻烫手得很,等等不迟。” 王云飞暗觉好笑,持木棍挺身入洞,发现四鬼原来只是在洞口烧了些干柴,就以为烧了整个山洞,心道:“这四个怪人又犯起糊涂来了。”说道:“你们四个想要吃我,真是好笑!”四鬼听王云飞在洞中说话,惊道:“这小子变成了鬼,竟然还敢回来?”王云飞心想:“我可不是什么鬼魂,但他们这么认为,不妨就将计就计,骗他们一骗。”道:“你们烧了我的肉身,还如何吃我?不如这样,咱们打个赌,你们要是赢了,我就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找吃的,如何?” 四鬼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过不多时,房昭道:“休要骗我们兄弟,这么大的火也烧不死你,洞内定有蹊跷,我今日便要进去看看!”第一个拔步欲入。王云飞听房昭语气,显是没有骗过他们,心想他们一旦进了山洞,自己可就无处可逃了,快步冲到洞口,一个纵身,飞到了洞外。四鬼无不大惊,不想王云飞竟然能从洞中飞出,只听那姜志道:“他,他真的是鬼?”房昭道:“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姜志道:“他若不是鬼,又怎能会飞?”余下三鬼皆道:“这个,这个……” 适才王云飞所使的正是“金燕功”,四鬼均不知道他已然修炼了“天罡经”里的武功,是以会吃惊。王云飞道:“我才不是鬼呢?”谢天鹏道:“不是鬼最好,我今日定要吃了你!”几步上前,伸手去抓王云飞。王云飞闪身一躲,用手中的木棍一拨,将谢天鹏的手挑开,用的正是“天罡剑法”中的“立”字诀。谢天鹏不想王云飞还能抵抗,大叫道:“好小子,看我这掌!”使出“开山掌”中的“二郎救母”直劈下来。王云飞使棍相格,不料谢天鹏力大,那木棍抵受不住,竟然断折,急忙迎上一掌。这一掌情急之下,体内真气迸发,与谢天鹏腕部相触,谢天鹏吃痛,大叫一声退开。 见谢天鹏中招,房昭纵身而上,一拳朝王云飞腹部击去。这一拳用的还是那“伏牛拳”,王云飞大骇,情知这房昭体态庞大,力道自必不小,不敢力敌,先是微一侧身,然后伸手抓住房昭右臂。他年纪还小,这手掌也不大,虽抓住了房昭,但是房昭只是将身一抖,便即轻易挣脱开来。王云飞心道:“这个胖怪人不好对付,还是先撤回洞中为上!”急忙抽身出来,再一跃身纵到洞口,进了洞去。 他躲在洞里,自以为武功不济,眼下还不足以应付四鬼,担心四鬼乘机追来,抓起一把石子以备迎敌,疏不料他们并未入洞,而是待在外面议论。都顺道:“这小子待在洞里不到十天,竟然会使功夫,可能是那洞里另有高人相助。”姜志道:“有这个可能,设下机关算计我的只怕也是那高人所为。”房昭道:“哼,这岛上处处诡异,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王云飞听他们说话,知道他们暂时不会进洞,这便放心从后面出来,专心练武。 他想了适才与二鬼的一战,总觉得自己已学会了铁剑门的“天罡经”和“天罡剑法”,所学与师叔伯们大致相同,比他们虽有不及,按理说自己实不至于狼狈到只打了几招就匆忙跑回洞中。又一想:“爹爹说太师祖的绰号叫做‘罗七剑’,全是因为‘七星剑法’厉害无比,我若学会了这剑法,或许可与那四个怪人一较高下。”想到父亲王利锋不让他乱用此套剑法的誓言,又想:“我用此套剑法实也是为活命,与爹爹当年传我剑法口诀时意欲让我逃出绝谷的初衷一样,算来并不违背那誓言。”当下默诵“七星剑法”口诀,脑中回想着自己在天坛山铁剑门禁地的巨石上所刻画的那些剑招,又拾起一根木棍,一一比划出来。 “七星剑法”只有七剑,第一剑名曰“天枢剑”,乃杀气极重的一剑,当年王利锋便曾以此剑打得彭文彦毫无还手之力,孔润羲也学过此剑并用来对付手中无剑的王利锋。王云飞将记忆中的那些剑招全部使毕,心想:“这套剑法的招式未免太过简单,似乎远不及‘天罡剑法’,如何太师祖就能凭借此剑名震武林呢?”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忽然觉得有些饥饿,四下一看,再无野菜可以吃了,自语道:“糟了,这里的野菜已经被我吃光了。”话音方落,忽见石林中滚出了一颗桃子。 他更觉奇怪,低身拾起桃子,见这桃子比自己当年在绝谷之中所见的还大,心想:“这时节还不是桃子成熟的时候,怎么会……”忽然想到此间正是蓬莱岛,暗道:“定是那神仙在暗中助我。”也不多想,咬了一口,但觉这桃子肉多而味甜,实是人间美味。吃罢,又想:“我一直未敢擅入这石林,如今这桃子自石林中滚出,不知里面可有些什么,且先进去看看就知。”当下打定了主意。 他拿着木棍进入石林内,仔细查看,行了片刻,但见石林内除了些许野草,再无其他,不禁奇了:“石林中荒草蓬生,却又哪里有桃子可言?难道真的是神仙见我饿了,特意赐了桃子给我?既如此,我还是尽快出去,免得那四个怪人趁我不在,又突然想进这山洞,可就真的糟了。”急回身往外走。 走了些时候,眼见夕阳西下,自己却仍在这石林之中,王云飞觉得不妙:“我入林之时,不过走了片刻而已,怎么这会儿行了大半个时辰却仍没有出去?”心中着急,又走了一刻钟时分,见眼前巨石与自己适才所见并无二致,惊道:“我竟在此转圈?不好,我定是跟那四个怪人一样,也迷了路。”想到四鬼曾被困丛林中整整一夜,如非自己出声相助,不知会待到何年何月,目下自己只身一人在此,又怎能逃得这石林出去?将身一跃,跳到一块巨石之上,放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巨石向四周延伸,高低错落、大小不一,实看不见边际。 他跳将下来,内心满是绝望,心想自己势必会饿死在这当中,想起太师父和父亲的大仇恐再难报,想起娘亲和小师叔与自己怕再不能重逢,眼泪不住留下。哭了小会儿,心想:“我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能随随便便地流泪!”提起木棍,尝试着继续寻找出路,心想如不一试,那就真的半分希望也不存在了,当下认定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那石林说来也奇,总是有巨石拦在王云飞的面前,叫他不得不转变方向。他倒也聪慧,脑中牢记自己转向的次数和角度,以此确保行走的方向不变。又行了一盏茶时分,忽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喜道:“我顺着这香气飘来的方向走,定然不会有错。”加紧脚步,只一会儿功夫,就见眼前满树花开、喜色盈人,朵朵桃花怡然绽放,映着夕阳,便是仙境,亦不过如此,实是美不胜收。 面前是一座桃林。这桃林说来更怪,有的树正值花开,有的树则果实累累,于那时节一说颇不相称。王云飞惊道:“这里若不是仙境,岂会有这等怪事儿?”当下打了几颗桃子吃下,填饱了肚子。他内心欢喜,放眼一望桃林,想着:“这偌大的桃林,怕是不比那石林小了,我在这里以它们为食,就是加上那四个怪人,吃上一年也已足矣,何况年年复年年,桃子又会结出。”知道四鬼已经饥饿数日,又打下了几个桃子,准备带回去给四鬼享用。 他依照来时的方法,沿路拿石子在巨石上留下记号,以便来往摘取桃子。这方法甚是管用,虽然天色愈黑,他仍是走出了石林,回到了那个山洞。他走到另一侧的洞口,害怕四鬼又要来抓自己,将桃子扔出便即回身洞内。只听姜志道:“是桃子,是桃子!”余下三鬼纷纷叫起来,连声称赞好吃。王云飞心想:“我给了他们吃的,却不知这四个怪人能否就此打消再吃我的念头。” 只听房昭道:“可惜这桃子太少,填不饱我的肚子。”谢天鹏道:“莫说是老大你了,就是我的肚子都没能填饱。”都顺道:“这小子突然给我们吃的,也不知想要干些什么。”姜志道:“我看他那洞里真的有很多吃的。”朝洞中大声说道:“喂,小子,你有吃的,再给我们一些可好?”这句话可难住了王云飞,他不能立时回绝,否则被看出这洞后另有出口,真的就大大不妙了,道:“眼下我累了,先休息,这事儿明早再说。只是,只是你们休要再动害我之念,否则我明日可不会给你们吃的。” 听外面无人再说话,王云飞便即睡下,又一日早早起来,辨声知道四鬼仍然再睡,急忙奔向桃林,往复三次,终于摘了一大堆桃子放在洞口,谓四鬼道:“这桃子给你们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定不会让你们饿到。”躲在洞内,见四鬼争相将桃子拿走,放下心来,料定他们吃饱之后,定不敢贸然得罪自己,就到洞后练剑去了。这下找到了稳定的食物来源,又暂时稳住了强敌,心情自是不错。 此后一连数日,他都是重复如此,白日里便在洞后练功,也无什么事情发生。他先练“七星剑法”中的第二剑“天璇剑”。传说巨门星具辩才,口舌之功甚为了得,算的上是得理不饶人,居天璇宫,因而此剑讲求的便是乘隙而步步紧逼,直让敌人退无可退。他依照口诀和剑招将这一剑拆解了几遍,终是练得熟了,才练第三剑“天玑剑”。“天玑剑”是当自己敌不过对手时用以逢凶化吉的一剑,有绝处逢生之奇效。是以花了不到一天功夫,就把这一剑的剑招全部练会。 他心中又存有些许疑虑:“这一剑的口诀中说它是以弱胜强的一剑,可我瞧这剑招松散至极,便是遇上‘天罡剑法’中的‘英’字诀,就无法依这剑招化解,又怎可扭转亏势、制胜于人呢?当初我打败寇师伯,其实侥幸居多。”使了一遍“天罡剑法”,心中只觉得还是这套“天罡剑法”要厉害得多,不禁更不明白为何太师祖罗大通能凭借“七星剑法”名震江湖。 他复修炼第四剑“天权剑”,这剑最厉害的就是以柔克刚,当初王利锋被黑衣人打落山崖前,便曾用此剑与那黑衣人过招,还击得黑衣人渐落下风。王云飞认真学了,终于把剑招连着使全,只是尚未熟练。这晚因为太累,便早早睡下,半夜里忽然听到洞外有人悄声交谈。他此刻内功修为已臻化境,早就耳目聪明,只听谢天鹏低声道:“这几天早上,我都是早早醒来,发现那小子偷偷摸摸将桃子放在了洞口,然后转身回到洞里,如此三个来回。”都顺道:“那又有什么奇怪的?”谢天鹏道:“怪就怪在他每次回到洞里,都要好久才能出来,这段时间去干了什么,却不晓得了。” 王云飞心头一震:“糟了,难道我来回摘桃子已经被他发现了?早知如此,我将桃子尽数放在洞里,再一一搬出给他们,不是更好?”不禁有些后悔。只听房昭道:“你怀疑他这桃子有问题?”谢天鹏道:“是啊,那桃子都是新鲜的,应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试问这洞里怎能生个桃树呢?我怀疑这山洞另有出口,那小子每天早上都是出洞去把桃子摘回给我们,大家不妨再想上一想,为何他突然之间就给我们桃子吃呢?”只听几个“嗯”的声音,显是十分赞同。谢天鹏复道:“我有个主意,咱们明天都早早醒来,不过先继续装睡,骗过那小子,等他去摘桃子的时候,咱们就悄悄占了这山洞,布下天罗地网,等他回来。” 王云飞暗暗心惊,心想:“幸亏我发现得及时,否则可就大大不妙了。”苦思应对之策,可是到头来也只想到要在洞口硬拼。他这后半夜却没睡得安稳,直到天明,也不敢离洞半步,却听房昭道:“你们准备好了吗?”余下三鬼皆道:“早已准备妥当。”那都顺道:“真是奇怪,这小子今早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不给我们送桃子?”谢天鹏道:“许是他起得晚了。”房昭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冲进洞去。”姜志道:“不行,洞里定有机关埋伏,否则他如何敢偷偷离洞去摘桃子?而且他每天都要往来三次,如今一次不见,谁知道他有无出去。” 王云飞在洞里细听,心道:“这几个怪人,还着实不易对付。”朗声说道:“你们四个休想骗我上当,既要进洞捉我,那便来吧。”四鬼一听王云飞说话,似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无不吃惊。那姜志道:“他这般来说,定是有恃无恐,我看还是先不要去的为妙。何况,数日来他都给我们桃子,也免了我们被饿死。”谢天鹏道:“老三,咱们来到这岛上多久了,还不是因为他!而且我们至今都未曾尝过一点儿荤腥,更因这小子太过狡猾,累得你和老四纷纷受伤,至今未能痊愈。我们就是吃了他,也只能算是报仇而已。”王云飞听四鬼仍有吃了自己的心思,想着:“我天天不辞辛劳,给他们摘桃子吃,他们竟然还如此忘恩负义,甚是可恶!” 只听房昭道:“不错,咱们未能按照师父的吩咐,将这小子带到他所说的地方去,想来师父定要见责,如此诸多事由,皆是因他而起。老二,他们两个的伤还没好,今番仍是你我一同进去。”那谢天鹏应了句,接着王云飞就听洞口果有人进来,忙提棍冲出,向一个黑影刺去。他这一刺,用的是“天罡剑法”中“寿”字诀的最后一招。那人将身一闪,跟着退出洞去,另一人也还了回去。 只听谢天鹏道:“数日不见,这小子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王云飞一听,心道:“我这剑法还算管用。”站在了洞口。四鬼见王云飞提棍而出,不知何意。王云飞道:“你们想要进洞抓我,却不知有没有那个本事。”房昭道:“你这小鬼的口气真是不小,却不知你的武功,比起我们在徐州见过的那个天华帮弟子如何?”他言外之意,是说王云飞的功夫尚敌不过裘陌白,何况是自己呢。王云飞道:“我听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我们上次交手,已过了不止三日。” 房昭道:“这话是何意思,我可听不太懂。”都顺道:“老大,这小子想是要看看你的厉害。”房昭道:“既如此,倒正合我意。”谓王云飞道:“小子,你可敢近前来?”他担心王云飞复又躲回洞里,是以如此相问。王云飞适才一刺打退了二鬼,自以为不必惧怕他们,道:“有何不敢?”挺步而出。房昭道:“胆子果然不小!”向谢天鹏使了个颜色,谢天鹏会意,将身一纵,跃到了洞口,拦住了王云飞的退路。王云飞大惊,心下不免有些担忧:“糟了,我一时大意,竟忘了守住洞口。” 谢天鹏“哈哈”大笑,道:“臭小子,这下你可无路可逃了吧,我今天定要吃了你!”谓房昭道:“老大,这里有我看着,管叫他跑不了!”王云飞一听,料定自己必须一拼方有生还的希望,想要攻敌不意,木棍一旋,朝房昭打去。房昭出拳一格,王云飞用“天罡剑法”里的“杀”字诀应对,哪知房昭的拳法太猛,这“杀”字诀的十一招使毕,仍不能近房昭的身,反而被他的拳法逼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当下棍锋一转,变作“七星剑法”中的“天玑剑”。 说来奇怪,王云飞一直以为这“七星剑法”的剑招平平无奇,不料这剑法一出,房昭反却连连后退。陡逆下风,心中焦急自少了不少,对“七星剑法”的威力也重新认识了一番,忽然想到房昭的拳法和掌法纯是外家功夫,实是最为刚猛,而“七星剑法”中的“天权剑”却正好能以柔克刚,虽然还练得不熟,仍是使将出来。哪曾想,这剑招未能使出一半,就被房昭一掌劈断了木棍。 谢天鹏笑道:“就这种功夫,也想敌得过我们老大?”王云飞道:“只可惜我的这路剑法未能学全。”都顺道:“似你那种慢吞吞、软绵绵的功夫,即便是学全了,又能怎样?”王云飞道:“若是我把方才所使的剑法学全,你们绝对不是我的敌手,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打赌!”这话正说中了姜志的心窝,不禁精神为之一振。他素来好赌,以为王云飞也是如此,便道:“你想怎么个赌法?”王云飞想了想,道:“若是我赢了,你们需得从此打消吃我的念头,反之要是你们赢了,我便任你们处置。” 他情知自己学全了“七星剑法”后,要是仍敌不过四鬼,被他们抓住吃了那是早晚的事儿,任他们处置也便没什么了。姜志笑道:“好,好,咱们说话算话,谁要是反悔,便是乌龟王八蛋!”余下三鬼听姜志这么一说,急道:“老三,你好赌便赌好了,为何又要将我等连累?”似乎极不满意。王云飞也听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姜志要赌,怎么将他们连累了?原来,这四鬼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便是被人说成“乌龟王八蛋”,他们无不引以为辱,姜志敢如此来说,也表示了他对此番打赌的重视。但是王云飞却怕他们出尔反尔。只听姜志道:“我,我,这话我已经说了,怕是再难收回了。老二,你还是让他进洞去练功吧。” 谢天鹏叹息道:“到了嘴边的鸭子,竟然又飞走了。”极不情愿地让开。王云飞吓了一跳,仍是不知怎么回事儿,口中试探性地问了句:“我真的可以回洞了?”房昭道:“你回去吧,不过你若是练上十年八年仍没把那功夫练成,我们总不能在此候着吧,咱们需得定个时限。”王云飞道:“有理。”谢天鹏道:“咱们就以两日为限,若届时你不敢应战,就是真的乌龟王八蛋,我们非吃了你不可!” 王云飞想要再争取几日,不料四鬼均不答允,心想:“我本已无法选择,不料这四个怪人忽然糊涂起来,无端给我让出了两天时间,已是不错了,眼下只有先试试看了再说。”回到洞后空地,找了根木棍便开始练剑,将“天权剑”练罢,也顾不得歇息,复又修炼第五剑“玉衡剑”。传说廉贞星居玉衡宫,有“自古廉贞最难辨”的说法,因而此剑的特点便是奇招不断、难以捉摸。 这一剑却比先前的几剑都要难学,用了两日的时限,王云飞才依着口诀和剑招勉强将这剑练毕,心下却又存有疑虑:“这一剑的口诀中说,此剑应是我行我素、不拘一格、出乎意料、捉摸不透的一剑,虽然这剑招与之前的四剑相比风格大异,但是与真正的出奇似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说想要单凭这一剑的剑招制胜,未必能有多大的把握。”见时限已到,尚有两剑未来得及学习,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男子汉大丈夫,自当言出必行,我与他们约定两日为限,便是自己没能将其余两剑学全,也当亲去赴约,免得叫人瞧我不起。”起身出洞。 四鬼尽皆在等候,见王云飞携棍而出,齐道:“这小鬼敢出来应战,想是已将剑法学全了?”王云飞道:“我学的这套剑法博大精深,只是我太过愚笨,至今尚有两剑还未学会。”谢天鹏道:“你总以此为借口,怕是说不过去。”王云飞道:“我知道自己与四位约定的只是两日,既然时限已到,纵是没有学会,也前来比试,技不如人,与人无尤。”房昭道:“好,那你便尝尝我的这拳法和掌法吧。” 王云飞提起木棍,先发制人,一剑“天枢剑”疾向房昭右臂刺去。房昭陡见这招杀气太重,左臂一格,将王云飞的木棍打偏。王云飞左手指上运力,用手指点向了房昭胸口,怎奈他尚不识穴位,这一指虽然点在房昭身上,却只是叫他一退,并未有什么功效。房昭不知这点穴和解穴的功夫,以为王云飞年纪虽小,确是高手,当下不敢怠慢,右手一掠而过,想掀翻王云飞。王云飞急忙一纵身,轻松避开。 房昭道:“好小子,只两天而已,武功竟又进一步!”猛然一拳打至。王云飞举棍应对,用“天玑剑”化去那拳力道,乘机接连挥棍,一招招下来,已将“天罡剑法”中“暗”字诀的十三招用狂草的书体全部使出。这一字诀的功夫虽然使得畅快,但是毕竟他年纪还小,江湖经验太少,这些招数却全然未能管用,反被不识字的房昭瞧出了破绽。房昭知道他剑法不精,此时若是猛用狠招,谅他小小年纪绝对难以招架,当下一掌“开山掌”劈来。 王云飞乍见房昭出招甚猛,心中忧急,忙使出“天权剑”来应付。他这剑上次练得不熟,使将出来难敌房昭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经过多次练习之后,眼下他已经将那剑招掌握得极精,是以虽然剑招偏柔,仍是将房昭的刚猛掌法敌开。房昭一愣,暗道:“这小子竟然不怕我的掌法!”心中不服,又是一掌打去。王云飞侧身避开,用腿去格房昭的脚步,忽见房昭回掌扫来,心下大骇,忙收回腿又用棍尖一挑,正是“天罡剑法”里的“剑”字诀。 房昭见王云飞的木棍已经到了自己腋下,怕他点中自己,情急之下收掌撤回。王云飞见房昭撤掌,自己已然获得小胜,想要乘胜追击,立时使出了那“玉衡剑”来。房昭一见这剑的剑招确是有些难以猜度,然心下却不畏惧,先是一招“伏牛拳”,又是一招“开山掌”,将那剑法破了。王云飞大骇,心下疑惑:“这剑法竟被他两招就给破解开来?”却不敢相信,眼见房昭欺身逼近,一跃避开。 那都顺笑道:“小子,你练了两天的武功,仍是敌不过老大。”王云飞心想:“我用‘七星剑法’却敌不过这个胖怪人,但是用‘天罡剑法’反倒能令他后退,不如换用这套剑法对付他试试。”道:“却也未必!”提棍朝房昭一刺一劈一扫一切,使的是“天罡剑法”中的“空”字诀。那房昭见王云飞拿着木棍在自己眼前挥舞,也不知他是在写字,上前一步,伸手欲抓住他的木棍,不意王云飞这“空”字诀剑法其后又是一劈一切,自己的手却不敢近前。 王云飞见房昭不敢近身,心下暗喜,将“空”字诀的余下三招使完,换成了“威”字诀。这“威”字诀共有九招,王云飞仿李斯的《泰山石刻》写出来,看得房昭和其余三鬼一片迷茫。房昭不知王云飞这是在使剑法,也不敢上前出掌出拳,问了句:“这是什么功夫?”未及王云飞回答,谢天鹏道:“我看这不是什么棍法,倒像是那帮叫化子使的‘打狗棒法’。”姜志道:“如此说来,这小子是丐帮弟子?”谢天鹏道:“丐帮又能如何?我百侠帮人数虽不及他丐帮,但是帮中高手如云,总不至于怕了他们!” 姜志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还有所怀疑。”谢天鹏和都顺齐问:“怀疑什么?”姜志道:“我听说这‘打狗棒法’乃是丐帮祖师爷庄义方所自创,非帮主不传,如何这小子就能使得?(按:庄义方自创“打狗棒法”的事迹,拙作《仙海蓬莱传》亦有讲述)”都顺道:“师父说这小子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对我们而言甚是重要,叫我们将他送到那个什么部落,师父他老人家还会因此成为国师,想来这小子就是丐帮的帮主,定是师父要用这小子控制丐帮。”王云飞心想:“这帮怪人又在胡说什么?我如何又成了丐帮的帮主了?” 只听谢天鹏道:“不错,老四说得有道理。”房昭疑道:“他会是丐帮帮主?”谢天鹏道:“是啊,老大,听说丐帮的龙帮主被铁剑门的那个王什么,对,是王利锋所杀,之后这帮主之位便一直空着,许是丐帮四大长老立了这小子为帮主了,不然他又怎会使那‘打狗棒法’?”王云飞听谢天鹏说父亲王利锋杀了丐帮龙帮主,心想当时父亲被困在绝谷之中,如何杀人,这一切都是胡编出来用于冤枉自己父亲的,不禁大怒,道:“王四侠是仁义英雄,绝对没有杀人!”举棍朝谢天鹏打去。 谢天鹏见王云飞莫名地打向了自己,身子一晃让开,右手出掌打向王云飞后背。王云飞左手凝力,回身去接那掌,好在他内功深厚,这掌力道着实不菲,谢天鹏竟未能抵住,连退了数步。便在此时,房昭一拳打至,王云飞只觉身后拳风逼人,急忙纵身躲了,却见谢天鹏这时已经站定。谢天鹏道:“臭小子,竟敢打我!”与房昭一道向王云飞出招。 王云飞以一敌二,实是难以招架,虽用“天罡剑法”迎敌,不料那二人力道均是极大,合击之下,渐觉力不从心,心想:“如若‘七星剑法’我已学全,里面的‘开阳剑’恰恰可助我借力打力,‘摇光剑’则可助我以寡敌众,正好用来对付这两个怪人。”忽觉自己右腕和左侧肩头一紧,已被二人分别抓住。谢天鹏道:“臭小子,还敢打我吗?”将他手上的木棍抢下,扔了老远。 都顺大笑道:“终于有肉吃了!”这时房昭和谢天鹏将王云飞押到二鬼面前,谢天鹏道:“老四你急什么,这小子打断了你的胳膊,又弄伤了老三的左脚,此仇不报,又要等到何时?”房昭道:“不错,他打断了老四的右臂,咱们也打断他的右臂;他刺伤了老三的左脚,咱们也刺伤他的左脚,因为他累得我们被困在这里,如不在吃他前将他好生折磨一番,实是难消心头之恨。老四,你先去取过适才他拿的那根木棍,这便把这只胳膊打断。”王云飞心想:“技不如人,我实是无话可说,可是我眼下身负大仇,就这么死了,却也心有不甘。”只见都顺起身捡过木棍,来到他面前,对准他的胳膊便即打下。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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