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南海群雄

了夫

  程柯星虽有伤在身,但他见王云飞和秦丙阳、童鹤仙、甄伯坤、惠初比武,心中高兴,想着:“这个徒儿可真没有白收,小小年纪,武功已有如此修为,将来回到中原,绝对可以光大我八卦门一派。”而那房昭素来饭量极大,这么眼看着五人比武,自己却也跟着不吃不喝,早就忍耐不住,几次三番谓程柯星道:“太师父,您饿了没有?”“太师父,不如我们喊师父他们先休息片刻,待得吃了饭再比不迟。”“太师父,既然师父他们只顾比武,不如我们五个先吃饭吧。”程柯星不管他说什么,总不理会,房昭无奈,心中盘算着弄些吃的来。
  他不知五圣比武,向来从无间歇,这么一战下来,如打到七日七夜仍不分胜负,方始罢斗,然后再约定日期另行一会。这日五人已经打到了第三天,房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太师父,弟子已经饿得不行了,不如就允准弟子前去找些吃的来吧。”谢天鹏道:“这岛上的迷宫林、巨石阵和桃花林玄妙无比,老大你不知出路,又要到哪里去找吃的来?”房昭道:“早知今日,当初出来时就应该带些吃的,总不至于饿到如此地步了,实是比我们初来岛上还要辛苦。”
  程柯星听他这么一说,知他们四个饿得不易,指着码头处道:“房昭,姜志,那边的大船是甄兄的,船上尚有船夫需要过活,你们两个便过去讨些吃的来。”四鬼一听,无不欢喜,房昭和姜志当即应下,拔腿便往那边跑去。程柯星嘱咐道:“有求于人,切记要有礼貌。”二鬼回了声,头也不转,加速跑去。
  过了一会儿功夫,也不见房昭和姜志回来,都顺埋怨道:“老大和老三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谢天鹏道:“定是他们看到了好吃的,就撇下我们不管了。”话中之意,是说两人已经留在船上自己吃上了。程柯星道:“既是如此,你们两个也去吧。”谢天鹏和都顺一听大喜:“太师父说的可是真的?”程柯星道:“他们两个既然已经吃了,总不好再饿着你们两个,你二人也去吧。”二鬼欢喜着也去了。
  那二鬼上船不久,程柯星便见船上走下一个船夫,手中端着吃的,径往他这边走来。程柯星心想:“这谢天鹏和都顺倒比房昭和姜志强得多了,自己吃了,还知道不忘了我。”自他受伤之后,身子确实需得好生调理,是以早就有了饿意,只是他素知会战的规矩,也不方便言明。那船夫走近,低头谓程柯星道:“方才那四位爷让小的带这些吃的给几位尝尝。”程柯星道:“有劳了。”正要伸手接过,却见那船夫右手一翻,掌心直扣在他胸口之上,顿觉周身百骸无不剧痛,鲜血即从嘴里喷出。
  王云飞正和四圣比武,忽闻程柯星“哎呦”一叫,回头一看,见他口吐鲜血不止,已然跌倒在地,大叫一声:“师父!”忙使尽全力从混战中抽身出来,往程柯星这边赶来。秦丙阳四人闻声见状,也知道大事不妙,纷纷罢斗。那船夫一见五人齐来,身子一纵,便要逃跑。王云飞大叫道:“奸贼哪里跑!”一跃而起,飞脚踢翻那船夫手中的吃的,将他拦住,才见他三十七八岁年纪,右半边脸上还有一道极深的伤疤,长相可谓极丑。就在这时,四人也都围上。王云飞问道:“奸贼,你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害我师父?”那人也不回话,突然将手一扬,一道白烟立起。
  甄伯坤叫道:“小心这烟!”忙掩鼻捂嘴,生怕中毒。王云飞和秦丙阳、童鹤仙、惠初也都照做。便在这时,那船夫欺到他们身前,趁着四人无暇分身之际,以极快的手法在每人身上的巨阙穴处各是一掌。那巨阙穴属任脉,是人体致命三十六穴之一,为死穴。五人分别中掌,纷纷倒地,无不是大吐鲜血。那船夫“呵呵”一笑,道:“想不到远比我想的要容易,所谓的‘海外五圣’,也是徒具虚名而已。”众皆不语,那甄伯坤突然无力地指着那船夫,道:“你,你不是我那船上的船夫,你是毒龙教的?”
  秦丙阳道:“甄兄,毒龙教早已覆灭,哪里,哪里还会有毒龙教?”甄伯坤道:“秦老兄有所不知,方才他使的掌法,正是毒龙教的‘五毒神掌’。我当年曾和毒龙教主冯昊天大战过一场,是以识得。”那船夫道:“不错,我使的就是毒龙教的‘五毒神掌’。哈哈哈,你们六个眼下可不止是受伤那么简单,更中了我这掌中的剧毒,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了。”几人一听,面面相觑,虽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但于自己的伤势还是十分清楚的,确是极重。
  秦丙阳道:“毒,毒龙教早已经不复存在,你又怎么会他们的武功?”那船夫道:“我自有办法,这有何难?”稍顿片刻,复道:“这秘密我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不过今日一举灭了‘海外五圣’五大高手,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心中高兴,这便陪你们说说,也免得你们做糊涂鬼。”转而问甄伯坤道:“姓甄的,你可记得十七年前的清云峰一役?”甄伯坤听他喊自己“姓甄的”,显然是认识自己,只是无从想起,答道:“自然记得,当年毒龙教黔驴技穷,就让投降他们的天华帮弟子‘玉面书生’杨子玉回来下毒,还是老夫从中做了手脚呢。”
  那船夫听到这里,指着自己右半边脸的伤疤,气道:“我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不过你眼下有死无生,我也算是大仇得报了。”甄伯坤以为这个毒龙教弟子因为自己连同各大派剿灭了毒龙教,是以才多有怨恨,也不说话。只听那船夫续道:“也不瞒你们,我就是当年的那个‘玉面书生’杨子玉。”
  这话一脱口,众人是无不大惊,因为世人皆知杨子玉和其他毒龙教弟子一样,都未能在毒龙教的内部混乱中幸免,其尸首也被发现并火化,断无生还的机会。而且,杨子玉号称“玉面书生”,自是以相貌为傲,而这船夫却是丑陋不堪,还有一道伤疤。王云飞想:“那‘玉面书生’杨子玉和我爹齐名江湖,听爹爹说他背叛师门、死有余辜,怎么这船夫竟说自己就是杨子玉呢?”那自称是杨子玉的船夫见众人不信,道:“你们当然想不出为什么我会活到今日,总是天不灭我,叫我不死,又有什么办法呢?”
  甄伯坤道:“我们当年守住了清云峰唯一的下山通道,纵然有人想逃,也没法下山,何况我们分明已经找到了杨子玉的尸体,你怎说他会没死?”那杨子玉道:“你们发现的那个尸体只是身材和我相似,再加上他穿着我的衣着,自然以为就是我了。”甄伯坤仍是不信,道:“还是不可能,各派弟子在清云峰上进行了搜捕,也没有查到一个活着的毒龙教弟子,你要想活下来,总不能逃过那么多双眼睛吧。”
  杨子玉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我能活下来,有一点也要归功于冯昊天他杀我不死。”甄伯坤惊道:“什么?”杨子玉道:“那个冯昊天当时惨败之下逃回山上,虽然身受重伤,我们仍不是他的对手。他自知难逃一死,就说是因为我没能按照武一南的计划向各派成功投毒,这才致使毒龙教遭至大败。我这脸上的刀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一面说,一面指着自己的右脸,又道:“冯昊天这一刀砍在了我的脸上,我当时就昏死过去。也是那冯昊天大意,他以为我真的死了,就派人将我拖到崖边,想把我推落下去。亏得我醒来及时,杀了那两个毒龙教弟子,这才捡了条命。”
  “我当时自然极是害怕,既怕被冯昊天发觉,又怕各派攻上山后不会饶我,想了许久,我终于下定决心,想趁着黑夜之机潜回去看看情况,不曾想正撞见冯昊天发疯似的大肆屠杀教中门徒。我见教中已然大乱,于是偷偷去了冯昊天练功的武功坊里,翻出了‘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两本秘笈。这时天色渐明,我估计各大派可能就要攻上山来了,心中算计:如果我将这两本秘笈尽数呈上,再谎称教中诸人皆是我设计所杀,凭此将功折罪,绝对称妙,但是众人可能也不会再信,到时候更是讨不了任何好处;如果我藏匿起来,一旦被发现,后果也是不堪设想,便是能够侥幸逃脱,他们找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然认定我还活着,将来天涯海角仍是不会放过我。思量再三,终于想出了一条金蝉脱壳之计:我找了一个身材于我相仿的毒龙教弟子的尸体,见他被冯昊天用‘九毒噬魂功’弄的面目全非,倒是正合我意,于是跟他换了衣衫,将他丢到武一南的书房文成坊里,自己则跑到了悬崖边,待得一有各大派上山的动静,自己就拖着藤条立在崖上,相信绝对不会有人想到我就躲在那里。”
  众人听他讲述,均觉他心机之深,当世罕有。甄伯坤道:“你去过文成坊,那么‘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这些害人的话,莫非也是你留下的?”杨子玉道:“那倒不是,我虽然恨铁剑门,恨王利锋,却没有这个本事。不过武一南真不愧号称‘赛诸葛’,便是死了也能害人无数,比我可是厉害得多了。”
  王云飞听他说自己恨铁剑门、恨王利锋,料来陷害父亲杀人的也极有可能是他,问道:“那其后江湖上被杀的几人,也都是你所为了?”杨子玉道:“不错,都是我干的!那王利锋跟我江湖齐名,凭什么他处处要优胜于我,显得我比不过他?”王云飞一听这话,当真是气愤已极,怎奈自己的巨阙穴被他打了一掌“五毒神掌”,已然封闭,当下急运真气试图冲破穴道。只听秦丙阳问道:“你本是天华帮弟子,杀了其他人倒还可以理解,如何会对卜宜洲下手?”杨子玉道:“怪就只怪我这个师伯知道得太多!”
  众人都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子玉解释道:“我当时等各大派下了清云峰后,确定安全,这才下山寻了处地方,养伤之余,又修炼了‘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不过我的内心大有不甘,大好前途就此不复,却要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自然想要报复一下那些坏我好事的仇人。”走到甄伯坤身前,道:“当年我使计下毒不成,全是因为你,但我知道你武功高强、神出鬼没,找你报仇机会渺茫,于是就选定了铁剑门的王利锋。等我伤好之后、武功初成,自度已经今非昔比,王利锋绝不是我的敌手,准备去跟他一战,疏不料他竟然失踪了。江湖传言,他已集齐了铁剑门五宝,可能获得了其中的武功秘笈和宝藏。为了引他现身,我只好连环杀人嫁祸给他。听说丐帮的龙帮主早年不知如何曾受过重伤,近二十年而不愈,绝对不难对付,我就去宁州先把他杀了,留下了‘楚囚相对’四字。杀了他之后,我本想再去河北的,不曾想那时正值天华帮集会之际,我于是潜回帮中,却在侯公祠给我师伯发觉。他说他早已洞穿一切,既知道我并没有死,也知道是我杀了龙帮主,更知道我杀龙帮主是要逼王利锋现身。他虽曾于我有恩,但我觉得他知道得太多,若是传了出去对我大大不利,就暗施偷袭,将他也杀了。”
  惠初勉力合十,道:“阿弥陀佛,杨施主造此无端杀戮,实是罪过,罪过。”杨子玉厉声道:“臭和尚,你知道些什么?我不杀他,将来会死的便是我了!”再道:“我杀了师伯,为了嫁祸给王利锋,就在侯公祠的大门上留下了‘东床快婿’四字,其后又杀了河北唐家堡唐迅和他的两个孙子以及衡山派的朱冠霖四人,分别留了‘天凤’、‘捭阖策’、‘横扫三晋’和‘独留青冢向黄昏’。这时候,我本是要折回北方再去杀个人,正巧北上入了辽境,却遇到了大辽国皇叔、当时的郑王爷。他素来惜才,对我的遭遇也深表同情,于是将我带回王府,奉为了上宾。这番大恩大德,我杨子玉此生实是无以为报,所以就决心为他效命,万死不辞。”
  杨子玉所说的“大辽国皇叔、当时的郑王爷”,正是辽兴宗耶律宗真之孙、宋魏王耶律和鲁斡之子、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堂叔耶律淳,这时已改封为秦晋国王,任南京留守、大辽都元帅,后来北辽的第一任皇帝便是他。几人听杨子玉说他已经投靠了辽国,不禁满脸惊愕。程柯星问道:“却不知铁剑门的梁掌门和‘逍遥剑’王四侠可也是你害的?”杨子玉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道:“不错,不错,那梁浩然是我用剑刺入胸口而死,王利锋则是被我一掌打落了悬崖。”
  王云飞听到这话,原来父亲王利锋确实已死,而凶手和杀害太师父梁浩然的也是一人,眼下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能为他们报仇,不觉心神已乱,一口鲜血即从口里喷出。程柯星急道:“飞儿,你怎样了?”他也不回话,心想:“我得快些冲破穴道。”只听杨子玉道:“对了,那个玉清道人他在哪里?”六人被问得顿时发蒙。童鹤仙道:“什么玉清道人,我们可没有见过。”杨子玉道:“胡说八道,他的四个徒弟跟你们在一起,那玉清道人想必也在岛上,我今日来此的本来目的,本是找他算账的,你们不过是我的意外收获而已。”
  甄伯坤道:“你说的话,我们可不明白。”杨子玉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打听到宋廷赵官家有意与完颜阿骨打结盟,共同对付大辽,就偷偷派了人自登州蓬莱出海,以买马为名偷渡辽东。而完颜阿骨打,很可能就是派了玉清道人在海上迎接引路。宋廷的那些人倒还好对付,不足为惧,只是这玉清道人出自百怪帮,还颇有些手段,不得不防。我想先下手除了他,再解决宋廷的那些小人物。你们要是识相的话,还是赶紧把他的下落说了,免得徒增痛苦。”
  杨子玉所说的话倒是不假。其实早在三年前的宋徽宗政和四年,女真部落首领完颜阿骨打就在统一女真诸部后起兵反辽,并于次年称帝建立金国,其兵锋所指,至此时已达辽河以西。宋廷中有个人,姓赵名良嗣,本名马植,原是辽国权贵,他眼见辽帝昏庸暴虐、政治腐败、民不聊生,知道辽国国势日微,将来必被女真所取代,于是攀附上了使辽的宦官童贯,并随他南归,得宋徽宗赐以国姓。赵良嗣向来主张联金抗辽,借机收复被辽国霸占了近二百年的燕云十六州,然而朝廷中另有不同意见,这一想法也没能付诸实施。这一年是政和七年,朝廷终于获悉了辽金二国的虚实,知道辽国有亡国之相,宋徽宗方始下定决心,同意赵良嗣的主张。但是宋金两国并无领土接壤,一切联系都被辽国封锁,想要结盟,实是不易。
  恰巧这一年,因受辽金战乱的波及,身居辽东的汉人高药师、僧郎荣等,举家乘船欲往高丽避祸,却因大风而浮海到了文登。受到他们逃亡方式的启发,朝廷想通过海上行走的方式,跨过辽人的陆路封锁,和在渤海对岸的金国建立联系,于是诏登州守王师中招将吏七八人,乘平海军之船,以高药师为导,一同前往女真探访。而杨子玉是辽国秦晋国王耶律淳府中上宾,耶律淳作为都元帅,正在辽金作战前线,他让杨子玉去宋地打探消息,就是防止这个。那杨子玉得知宋金有意联盟后,为了报答耶律淳,自然也要从中阻止。
  惠初道:“杨施主你也是汉人,这样做总不太妥当吧。”秦丙阳道:“哼,跟那冯昊天有什么区别!”杨子玉也不理会,道:“你们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我现在好好活着,虽背负骂名,却都是事实,总比王利锋死了仍受人冤枉要强得多。”王云飞一听这话,着实气极,心道:“我爹是大英雄,你怎么可以跟他相比?”体内真气忽然一动,就冲开了穴道,双手地上一按便即起身。杨子玉大骇,道:“臭小子,你,你明明中了我的毒掌,又被我打中了死穴,如何可以动弹?”他不知王云飞是百毒不侵之体,更不知王云飞内功之深厚,天下已然无人可及。
  王云飞并不答话,只是道:“狗贼,我今日便要替我爹和我太师父报仇!”出指一点,一道气自他右手商阳穴而出,直奔杨子玉去了。这一招正是“重阳剑法”,杨子玉不识,横臂一挡,“嗤”的一声,这气直透他右臂,立时烧穿了衣服。他大叫一声,显是已经受伤,双脚一点,往船上去了。王云飞叫道:“狗贼莫逃!”跨步追了上去,只听程柯星、秦丙阳、甄伯坤、惠初和童鹤仙都道:“千万要小心啊!”他也来不及应上一声。
  上了船,却不见了杨子玉的踪影,王云飞忙仔细搜寻,却先后发现四鬼和几名船夫都被点了穴道,定在了船舱里。四鬼被解了穴,齐道:“师父,是那个船夫点住了我们。”王云飞自然知道,只是问:“可有看见那人回来?”四鬼齐道:“没有看见。”王云飞道:“好了,师父他们都受了重伤,你们四个赶紧去照顾一下。”四鬼应了,这才下了船。
  王云飞找不见杨子玉,心中极为生气,心想:“明明看见他上了船,怎么就不知了去向呢?”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得一声水响,暗道:“遭了!”循着方才水响的声音赶去,却见一艘小船已经驶出了十数丈之远,船上之人正是杨子玉。那船并不是秦丙阳和童鹤仙的,看样子应是杨子玉自己乘船来此的。他忙手上运起真气,一招“擒龙爪”朝杨子玉使了出来。那杨子玉本来正在拼力划船,忽觉后背有一道拉力,回头见是王云飞,情急之下取出一根银针,就往王云飞这边掷出。王云飞闪身一避,那银针则钉入船木之上。
  眼见杨子玉逃远,王云飞心中大是不甘心,只得下船来看五圣的伤势。五圣皆问:“怎么样,那杨子玉可有找到?”王云飞叹了口气,道:“他已经乘船逃了。”童鹤仙忙安慰道:“小娃娃不必惋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机会还多的是。”王云飞点点头,然后道:“师父喝各位前辈都中了毒掌,而我却曾服过‘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已经百毒不侵,大家不如先喝我的血,或可解毒。”秦丙阳道:“多谢你了,小娃娃,那杨子玉掌力太猛,毒早就直透穴道,已然无用了。”
  王云飞一听这话,不觉吓了一跳,不想事情竟会发生到如此地步。他来到程柯星身旁,道:“师父,秦老前辈所说都不是真的,是不是?”程柯星微微一笑,道:“生死有命,飞儿你也不用太过介怀。”王云飞听了,更是伤心。那甄伯坤忽然问了句:“程兄,我方才见这孩子以指为剑的功夫,似乎也是无极门的功夫,这其中究竟有何原由,现下可以跟我们说了吧。”程柯星道:“是啊,我们都将不久于人世了,这个秘密却需得留下来。”
  他说完,谓四鬼道:“你们四个方才没有吃到东西,这便再去船上看看,吃完回来即可。”将四鬼支开,又谓王云飞道:“飞儿,为师今日跟你说的,乃是本门历来只有掌门才知道的秘密,待为师死后,你就回到中原,将这个秘密说给你掌门师兄听,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王云飞哭道:“弟子遵命。”程柯星点点头,道:“其实那无极门之所以会本门武功,是因为他们与本门同为一脉,都是八卦门的弟子,只是后来发生了些矛盾,这才有了今日。”
  王云飞和其余四圣一听,也都不敢相信。程柯星续道:“我八卦门脱胎于当年的蓬莱岛一派,韦祖师创立本门后,世居白岳山,这个天下英雄也都知道。自朱温篡唐自立后,中原陷入了群雄割据混战的局面,天下战乱不休,百姓更是流离失所。朱温称帝的第四年,洪政祖师创立了铁剑门。他当时曾多次来找本门的第四代掌门贺祖师,想与他联合复立唐昭宗第十六子颍王李禔为帝。却不想大事难成,那李禔胆小怕死,得知此事后逃了个无影无踪。二位祖师又另谋他法,没想到过得二十多年,石敬塘竟以割让燕云十六州、岁贡绢帛三十万匹和认辽太宗耶律德光为“父皇帝”等为代价换得了辽帝支持,成功发动叛变登上了皇位。二位祖师半生心愿难以实现,终日郁郁寡欢,也于次年相继去世。到了本门第五代掌门韩笙祖师,他就继承了贺祖师遗志,心想既然不能复唐,总还可以令择明君助他一统天下,到时候四海升平,百姓也就不必再受苦了。”
  惠初道:“这位前辈倒是见解独到。”程柯星道:“是啊,韩笙祖师带着自己的想法下了山,历时整十年,终于在襄阳的一处寺院遇见了一人,遂决心带领本门弟子辅佐他在乱世之中成就功名,为百姓谋福。”童鹤仙问道:“那是何人?”程柯星道:“正是本朝的太祖皇帝。”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惊。程柯星又道:“当时太祖皇帝也是四下游历,因没有居所,这才投奔了寺院,不想韩笙祖师也在寺中,正跟法泰禅师论武。那法泰禅师善于看相,他见了太祖之后,觉得他乃是异人,不但资助了盘缠,还教了他几手功夫,更是不忘叮嘱他北行必有奇遇。这几手功夫,后被太祖皇帝加以改良,创出了一套新的武功,正是国中武士大都擅使的‘太祖长拳’。而韩笙祖师也认为太祖皇帝是救世的上上人选,答应辅佐于他。”
  “太祖听了法泰禅师的话后,果然北行,于次年投时任枢密使的周太祖帐下征讨李守贞,其后履历战功,成了大周开国功臣,更是开创了本朝。(按:《宋史》载:“汉初,(太祖)漫游无所遇,舍襄阳僧寺,有老僧善术数,顾曰:‘吾厚赆汝,北徃则有遇矣。’会周祖以枢密使征李守真,应募居帐下。广顺初,补东西班行首,拜滑州副指挥。”)只可惜韩笙祖师未能等到大宋开国便即离世,更不要说是看到天下一统了。”王云飞问道:“师父说的这些,与无极门有何干系?”程柯星道:“自然是有关系了。韩笙祖师生前收有三个弟子,他去世后,继任为掌门的是大弟子薛啸非薛祖师。这位薛祖师也是秉奉辅佐太祖皇帝的宏愿,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只当了四年掌门,就在周军围攻寿州时受偷袭而亡,也没能看到大宋开国。因薛祖师的弟子年幼,掌门之位就传到了韩笙祖师的二徒弟曾胥曾祖师手上。后来,太祖皇帝受周帝禅让,建立了大宋,先后灭荆南、亡武平、伏蜀、歼汉、降唐,统一了中原。他以功行赏,欲封曾祖师为官,曾祖师辞而不受,只请求太祖皇帝为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所忧,太祖于是刻石碑、留遗训于内宫。”
  程柯星一面讲,一面叹息道:“便是到了这时,我八卦门依然如初,直到太祖皇帝驾崩,才生出了这事端来。”王云飞不懂,问道:“太祖驾崩怎会致使本门分出个无极门来呢?”程柯星道:“江湖传言,说太祖皇帝乃是其弟太宗皇帝所杀。”秦丙阳道:“据传太祖病重,诏太宗单独入对,屏退左右,有宫人遥见烛光下太宗时而离席,有逊避之状,又听见太祖引柱斧戳地,大声说‘好为之’,不久太祖即驾崩西去,太宗继位为帝。这‘烛影斧声’之说,实是所传甚广。”程柯星道:“秦老兄说的,跟韩笙祖师的三徒弟、也就是曾祖师的小师弟程永胜是一模一样。他当时就找到曾祖师,说八卦门辅佐太祖皇帝立国,可谓是牺牲不少,眼见天下太平,而太祖却被太宗所杀,这实在不能坐视不管,请曾祖师率领门人赶赴开封,召集太祖旧部拥立太祖次子德昭为帝。”
  程柯星讲到这里,又咳了两声,续道:“如若那位程永胜所言不虚,太宗的皇位确实得来不正,曾祖师自会听从他的建议。不过内中详情,却只有曾祖师知道。”惠初道:“却不知还有什么内情?”程柯星道:“当年杜太后临终前,曾留下遗诏,待得太祖百年之后需得传位于弟太宗,太宗传位于弟廷美,廷美传位于太祖子德昭。此遗诏乃宰相赵普亲书,藏于金匮,曾祖师还曾亲眼见过宫人将其封存,故而知道太宗继位乃是名正言顺(按:对于宋太祖赵匡胤的去世,乃千古迷案,太宗谋杀说和杜太后遗言说也为史学界争论之焦点)。如此一来,程永胜大为恼怒,他以为曾祖师不配做八卦门掌门,一气之下就带着自己的弟子离开了白岳山,跑到了浙江雁荡山,创立了无极门一派。”
  王云飞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了其中的缘故,也明白了当年程世华讲述铁剑门史祖师金陵迷惑李煜与此也都大有关系。甄伯坤道:“难怪无极门的弟子都会使八卦门的武功,原来是这么回事。”程柯星道:“说到本门武功,这里也是要再说上一说的。”谓王云飞道:“飞儿,你可还记得为师传授你武功之时,‘幻影刀’和‘重阳剑法’却不曾传你?”王云飞道:“师父说这两项绝技都是残本。”程柯星道:“不错,这两项绝技之所以会是残本,就是当初程永胜离开白岳山之时与曾祖师发生了争夺,结果两人各得了一半。而那日你在石室所发现的‘太真舞’和‘擒龙爪’两门武功,估计是他们全部给拿了去,曾祖师却不曾发觉。”
  甄伯坤道:“程老兄你说无极门只得到了一半的‘重阳剑法’,但是他们的掌门程世华却会使这么功夫,我当年可是领教过的。”甄伯坤奇了:“按理说,他们手上只是残本而已,不应会的才是。”甄伯坤道:“说来也奇,我当年跟他一战,本来是胜负难料,忽然见他用手这么一点,就向我射出一道气来,便像适才这孩子打杨子玉一般。我当时着实大骇,心想他再连点几指的话,我是非死即伤,不想他一招之后,再出招就像受了内伤一样。我赢他的半招,也是源于此而已。”王云飞道:“那‘重阳剑法’是将纯阳真气走两道经脉自手指射出,也许是那程爷爷修炼有误,才会至此。”童鹤仙道:“小娃娃说得有理,定是他用残本秘笈胡乱修炼,机缘巧合之下练成了几分相似。”
  秦丙阳这时问:“甄兄,那位曾前辈既是贵派的掌门,他怎么会连武功被盗了也没有发现呢?”程柯星道:“我估计是那‘太真舞’多适用于女子修习,而本门之中却都是男子,自然鲜有人接触这门功夫;至于‘擒龙爪’,可能因为这门武功太过狠毒,所以本门弟子大都没有去练,也便不知了。”王云飞练过些功夫,说那“太真舞”不适合男子修炼倒是不假,但是说“擒龙爪”太过狠毒,王云飞却没有这么认为。只听程柯星嘱咐道:“飞儿,本门的这个秘密,为师就托付给你了。”将外套的左面袖子用力扯下,道:“为师在江湖上绰号‘袖里乾坤’,你届时持着这条袖子去见你的两位师兄,再使出本门武功,如此他们自不会怀疑。”将半条袖子递到了王云飞手上。
  王云飞伸手接过,将那袖子叠好放入怀中,含泪道:“师父放心,弟子都记下了。”程柯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显是颇为安慰。这时甄伯坤道:“孩子,老夫也有事相求,我南海武林命数如何,可全赖于你了。”程柯星一听甄伯坤说出这话,忙谓王云飞道:“飞儿,你甄前辈有事相托,还不快快过去。”王云飞应了,来到甄伯坤身前,跪下道:“甄老前辈有何吩咐,晚辈无有不遵。”甄伯坤道:“我有事相求,孩子你岂可还行此大礼?”王云飞道:“几位前辈指点晚辈武功,于我虽无师徒之名,实有师徒之分,晚辈理当如此。”
  程柯星也道:“甄兄,你为了能够指点飞儿武功,这才选择留在岛上,我岂会不知?飞儿他既然有心,你也不用拂了他的意。”甄伯坤点点头,谓王云飞道:“孩子,我南海派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眼下老夫命不久长,需得求你先去南海派一遭。”王云飞应道:“前辈放心就是。”甄伯坤道:“有你此言,我也算放心了。记住,你去南海共有两个任务,一是要代我将本门不传绝学‘龙功九式’传于我那徒孙耿国忠,立他为南海派第十七任掌门;二是助他度过难关,不叫青蛇派乘机占了便宜。”
  童鹤仙、秦丙阳和惠初一听,齐道:“小娃娃,你还不快谢过你甄前辈?”王云飞不知三人所言何意,回头看向了师父。程柯星道:“飞儿,那‘龙功九式’是江湖绝学,无数英雄豪杰想学而不得,眼下你甄前辈要将这门功夫传授给你,自然要谢过才是。”王云飞这才明白过来,伏地拜谢。甄伯坤道:“你也不需如此,这‘龙功九式’是本派非掌门不传的神功绝技,若非情况特殊,也不能借你之口转授他人。你只需记得,老夫虽然传授武功给你,却不敢跟你师父抢徒弟,你仍是八卦门弟子,与我南海派无干。”王云飞应了。
  秦丙阳忽问道:“甄兄,你总说这‘龙功九式’非掌门不传,如何自己却会得呢?”甄伯坤道:“这事儿说来也是巧合而已,当年我师父临终之际,恰逢我师兄去了青蛇岛而不在他的身边,师父担心师兄会遭青蛇派的暗算,由是将这套武功传了给我,以防这门神功就此失传。”转而谓王云飞道:“孩子,‘龙功九式’顾名思义,一共有九式,分别唤作‘破龙囚牛’、‘震龙睚毗’、‘狂龙嘲风’、‘啸龙蒲牢’、‘回龙狻猊’、‘断龙赑屃’、‘噬龙狴犴’、‘游龙负屃’和‘化龙螭吻’,考较的是内功修为,偏巧难不住你。”说着将“龙功九式”一一相授。
  王云飞记了招式口诀,不一时便即学会。甄伯坤喜道:“有你我便放心多了。”不忘嘱咐:“此次南海之行甚是艰险,你万事需得小心才是。”王云飞应道:“是。”甄伯坤又指着自己的大船道:“这船系我租来使用,你可乘此船前往南海,约么半月时日,便会到我南海派久居的伏龙岛了。”解下腰带,递于王云飞,道:“这腰带乃先师恩赐,是我的身份凭证,你拿着它前往伏龙岛,南海派弟子绝不敢不遵从你的号令。”王云飞应了,心想:“甄老前辈和师父都怕门人弟子不认识我,故而都给了我他们的随身之物用作证明。”
  甄伯坤安排妥当,自是再无牵挂,微微一笑,谓秦丙阳、童鹤仙和惠初道:“这孩子人品武功俱佳,是个可以托付办事之人,三位若有什么事情,他应当不会拒绝。”王云飞忙道:“甄老前辈所言极是,晚辈义不容辞。”三圣也是一笑,皆道:“我们闲人一个,倒是没有什么事情相托。”那秦丙阳又道:“诸位,今日咱们五圣即将命丧蓬莱岛,这最后一战虽然没能打到最后,不过终是程兄胜了一筹。”程柯星道:“秦老兄此话怎讲?”秦丙阳道:“程兄收得如此良徒,自是你赢了。”其余三圣也都称是,五人不禁狂笑起来。
  那五圣负伤极重,且又身中剧毒,但靠着深厚的功力仍是坚持到了傍晚方毒发身故,王云飞带着四鬼将他们葬在了迷宫林中。王云飞无比伤心,跪在坟头哭了良久,心想:“那个杨子玉杀了江湖上不少英雄豪杰,杀了我太师父和爹爹,又杀了师父和四位前辈,此仇不报,我王云飞枉生为人!”恭恭敬敬地叩了头,这才起身,谓四鬼道:“咱们这便出发吧。”姜志问道:“我们是出发回中原吗?”王云飞道:“不,咱们先去南海伏龙岛一趟。”
  四鬼一听要去南海,想到六年前自海州出海之后晕船的种种情形,大不愿意,皆道:“晕船的感觉可不好受,何况南海那么远,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王云飞听他们话中之意是不想去南海,道:“这个我也知道,只是甄老前辈临终前托我去南海办件大事,我既已答应,就不能失信于人。”四鬼虽不情愿,仍是和王云飞上了船。船夫得知五人要去南海伏龙岛,这便启航出发。
  他们五个初时感觉还好,渐渐地腹中就有不适了,天色未明四鬼已是狂吐不止。饶是王云飞聪明,他用内功稳定住腹部经脉和诸穴,晕船的感觉倒不那么明显。这一日行到晌午,王云飞见四鬼模样,心生怜悯,谓四鬼道:“瞧你们四个,即便能跟着我到伏龙岛,体力也几乎所剩无几了,要是再遇上了青蛇派的弟子,反而大大不妙。不如这样吧,一会儿我让船夫把船停到岸边,你们先行回中原去,等我处理完南海的事儿,咱们再回合不迟。”四鬼一听,无不欢喜。
  王云飞去嘱咐了船夫,想到六年前玉清道人吩咐四人带自己去女真之事,因忘了说明具体地点而使四鬼不知去向何处,未免重蹈覆辙,又谓四鬼道:“南海之事一了,我就会赶去八卦门与我的两位师兄相认,你们这次可先去八卦门附近寻一处地方暂住下来,等我回去必会先找你们四个。”都顺道:“师父,听说休宁县是去往白岳山八卦门的必经之路,我们四兄弟就在休宁县等你吧。”王云飞点头称好。
  待得大船靠在了附近的码头,王云飞吩咐四人道:“你们已是八卦门的弟子,此去休宁县万不可再像以前一样胡作非为,切记要多做善事。”四鬼欣然应下,即与王云飞作别,王云飞便独自往南海去了。又行了十余日,这会儿王云飞正自在船舱中闭目养神,忽听得外面一阵吆喝声起,不由得一惊:“发生了什么事儿?”正犹豫间,一个船夫慌忙进入船舱,报告道:“不好了,不好了,我们的船被海盗包围了。”王云飞一听,心想:“岂有此理,竟有海盗想来打劫?”起身走出船舱,但见周围有小船不下四十,迎头的一艘大船上,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手握砍刀,正在船头往这边观看。
  那大汉见王云飞出了船舱,举刀问道:“小子,你便是这艘船的主人吗?”王云飞应道:“是。”那大汉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王云飞不解,问道:“这位前辈因何发笑?”那大汉道:“想不到你这小娃娃竟然有这等能耐,我纵横南海十余年,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年轻便来跑船的。”王云飞越发不懂,只听那大汉复道:“小子,识相的乖乖将船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些献于我们兄弟,免的多吃苦头。”
  王云飞虽受威胁,仍不忘礼数,欠身道:“晚辈这船上只是些日常生活所用之物,倒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大汉旁边另有一个男子举刀喝道:“臭小子,敢顶嘴?是不想活了,逼我们破戒吗?告诉你,我们平时只是劫些财物而已,向不曾害人性命,你若不依我们帮主所言献些值钱的东西,可休怪我们刀下不留人!”这话一出口,几名船夫早吓得浑身发抖,不知该当如何。王云飞心道:“这事儿还真不好办。”答道:“诸位不信,不妨上船一验真假。”只见那大汉使了个眼色,立有人喊道:“走,上船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但见对面的海盗大船上,忽有一个海盗自船后慌忙跑到前头,向那大汉道:“启禀帮主,不好了,不好了,后方发现一艘大船并小船四十余艘,正往我们这边赶来。”那大汉急道:“可否看得出船上是谁?”那海盗答道:“大船上挂着一面黑色的鹰旗,应该是天鹰派的人。”那大汉道:“天鹰派而已,不足为道,我不信他们敢跟我们抢吃的。”身旁的一人道:“帮主,这天鹰派想必是与我们一道去伏龙岛赴会的,未必就会得罪我们。”那大汉道:“这话有理,咱们且等他们上前,看看他们究竟为何。”
  王云飞一听到“伏龙岛”三字,心头一震:“那不是南海派的所在吗?这些人要去伏龙岛,也不知南海派发生了什么事儿。”过了片刻,那大船及众小船靠近,王云飞极目一望,见船头站着个四十二三岁的男子,威风凛凛,比眼前的这个大汉有过之而无不及。待得对方近前,方才的大汉先施礼道:“真的是沙掌门,想不到你我二人竟能在这里相会。”那沙掌门也回礼道:“是啊,原本以为众帮主、掌门和岛主只能在伏龙岛见面,想不到我天鹰派和广渔帮却先一步碰见了。”
  王云飞心想:“原来这两伙人一个是广渔帮的,另一个是天鹰派的。听甄老前辈说,南海共有两帮九派十三岛,我今日一日之间就见到了其中两个。”只听那沙掌门又道:“褚帮主,瞧这架势,贵帮是在去往伏龙岛的途中撞到了这个买卖喽?”那褚帮主笑着回道:“不错,其实这一遭我们原也没有想过,不曾想还能有这么一桩买卖等着我。”转而说道:“天鹰派的众位兄弟也都是自家人,今日这桩买卖,兄弟我决定拿出一成送予沙掌门,一成送给贵派的众兄弟,沙掌门可不要拒而不授,拂了兄弟的心意。”
  那沙掌门忙道:“这两成的大礼我们可不能接受。”褚帮主奇道:“沙掌门莫非嫌少?”沙掌门道:“褚帮主误会了,这买卖本应是我天鹰派的,广渔帮岂可喧宾夺主、反送我们礼物呢?”那褚帮主一惊,道:“沙掌门,你,你想破坏规矩,抢我的生意?”沙掌门道:“非也,非也,褚帮主,破坏规矩的可不是我沙友铭,而是褚帮主你。”那褚帮主道:“哼,沙掌门,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歪脑筋才是,否则我到了伏龙岛,自会将你破坏规矩的事儿一五一十告知南海武林,届时天鹰派可就是青蛇派第二了!”
  沙友铭闻言,不禁“哈哈”一笑。褚帮主问道:“你笑什么?”沙友铭道:“当年我们除了青蛇派之外的两帮八派十三岛在伏龙岛曾有过约定,各帮、各派、各岛只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做买卖,决不可越界而为。褚帮主,这里是我天鹰派的地界,与你们广渔帮怎么也有两日水程,是谁破坏了规矩,你当更加明了了吧。”那褚帮主一听这话,着实气恼,因为沙友铭所言确实是事实,然他却也不想就此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
  其实这南海诸派所谓的做买卖,无非就是打劫些有钱的商人。当时海上贸易较为普遍,不少外国商人行船来到中原,也有不少汉人经商到海外,他们走水路绝大部分要路过南海。南海各派都是寡居荒岛,因要养活门中诸人,只好做起这打劫的勾当。但是他们深知一旦劫夺过度,亦或是杀人害命,自然会吓得商人们不敢出海,那时他们也就无利可图了,所以初时打劫只是稍加恐吓一番而已,只要商人们乖乖奉上些许财物,自将他们放归,决不再有损分毫。这些奉上的财物,于巨额的利润相比实不足道,加上他们向不害人,久而久之,商人们也便摸透了这些人的脾性,每次出海都会将财物备好,遇到各派弟子就主动交出,一来各派不多加为难,二来商人们也有了来自各派的保护,就不怕那些真正的海盗了。
  王云飞刚到南海,于这一点却不知情。只听沙友铭道:“褚帮主,我也知广渔帮的难处,今日这桩买卖你我三七分成。”那褚帮主叹了口气,自知己方若是相争,必定理亏,只得道:“多谢沙掌门了。”又指着王云飞道:“对了,这个小子似乎不知南海的规矩。”沙友铭道:“这条线上来往的人,我多半识得,这小子年纪轻轻,倒还第一次见过。”问王云飞道:“小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王云飞道:“是。”沙友铭道:“难怪褚帮主会说你不知这里的规矩。”王云飞问道:“这里的规矩是什么?难道就是两位前辈方才所说的那个吗?”
  沙友铭道:“那个是我们南海各派定下的约定,我说的规矩是这个。”说着做出个银两的动作。王云飞指着褚帮主道:“适才这位前辈要晚辈拿出些钱财来,可是晚辈这船上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各位不信的话,倒可以上来检查一下。”说着让开身子,请两派的人上船。沙友铭道:“好,要是被我发现了,可就都是我们的了。”命令手下弟子上船搜查。过了些时候,那些弟子无不摇头回去禀报,果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沙友铭道:“岂有此理,好不容易接了个买卖,竟然空手而归!”
  褚帮主这时道:“沙掌门,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沙友铭道:“褚帮主有话但说无妨,何必客气?”褚帮主道:“我看这小子年纪轻轻,就独乘一艘大船出海,多半也是出身商人之家,沙掌门何不将他掳下,命那些船夫回去取些钱财来换人,岂不合算?”见沙友铭似是在犹豫,定是已经动心,续道:“沙掌门不必担心破坏了规矩,这件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咱们都不说,谁还会知道?”沙友铭道:“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要是真的传了出去,说我天鹰派做下如此勾当,我们以后可就没法在南海混了。”
  王云飞一听二人谈话,情知那沙友铭有心照做却又有所担忧,心想:“这个姓褚的果然了得,那沙友铭倘若真听了他的话,就会被人所不齿,但是对广渔帮却无任何不利影响,他们反而可以从中白得三成的好处。”又一想:“他们要是将我掳下,绝对不会将我带去别的地方,定是先去伏龙岛,和我正好同路。”低声谓身边的船夫道:“这些人也是要去伏龙岛的,倘若他们今日将我扣留,你们也不必管我,自行离去就是,我自有法子脱身。”那些船夫早被吓坏,让他们逃跑那是求之不得之事,自然答允。
  沙友铭想了良久,既有褚帮主煽风点火,又有派中弟子附和,终于打定主意,道:“将这小子给我拿下!”立有人上船把王云飞绑了,拉到沙友铭身前。王云飞也不挣脱,只是佯装不懂,问道:“你们想要怎样?”沙友铭道:“小子,今日我们就将你扣了,你让这几个船夫回去通知你的家人,叫他们准备好三百两银子和三百袋粮食,送到南海黑山岛来赎你回去,我们决不伤你性命。”他原本也不会索要这么多,只是想着既然冒险做了,自然要多要一些,不能叫自己亏了。王云飞连道:“好,好,好。”谓船夫道:“你们赶紧走吧,就按这位前辈所说的做。”船夫闻言暗喜,当即调转船头驶离。
  见船夫远去,沙友铭道:“褚帮主,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咱们干脆结伴同行吧。”褚帮主笑道:“甚好,甚好,褚某正有此意,还怕你沙掌门不肯呢。”二人相拥而笑,当下沙友铭吩咐下人将王云飞带下去严加看守,便与广渔帮同乘一船往伏龙岛去了。那王云飞被关在一间放着杂物的船舱中,看守他的,舱内有两人,舱外还有两人,看样子沙友铭对他十分重视。他心下明白,自己身怀武功,但是沙友铭和褚帮主都没能识出,眼下仍这样看着自己,一是担心自己投海死了,这打劫的事儿成了害人的大案,他们难脱干系;二是担心自己逃走,把他们的事儿全部传扬开来。
  以王云飞的武功,虽然沙友铭用绳索将他绑住,还派了四个人看守他,如他想要逃走,仍是不费吹灰之力,但他既然决意要跟天鹰派和广渔帮一道去伏龙岛,也只好乖乖装作被抓的模样。他所在的船舱十分隐蔽,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却也闭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知行了多少时辰。天鹰派的人对他倒是不曾苛待半分,水、饭都管,也无辱骂,只是手脚上的绳子无论如何也不给解开,显是受了沙友铭的吩咐。
  王云飞不知这伙人为何要去伏龙岛,想从舱内的两名天鹰派弟子口中打探些消息,可是二人就是不说,王云飞无奈,只好作罢。如此约么过了三日,这天一大早,沙友铭派人来将王云飞带到他的面前,出指点了他的穴道,道:“你放心,我刚刚只是点住了你的哑穴,让你暂时不能说话而已。眼看就要上伏龙岛了,岛上各帮各派各岛的人要是听见了你的胡言乱语,那可大大不妙,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命人将绑他的绳子也解了。那褚帮主道:“沙掌门说得不错,小伙子,沙掌门既然放了你,你就做一回天鹰派的弟子,事事听从吩咐,离岛之时他才会给你解穴,否则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你就会因喉咙溃烂而死。”王云飞心想:“这二人是怕我将他们的事儿说了,就点住了我的哑穴,又怕被人发现我是被他们抓来的,就解开了绳子,再用这种谎话吓唬我,叫我乖乖听话照做,可惜对我却不管用。”他自知褚帮主之言皆是胡说,何况他内功之深,想要解开自己的哑穴而逃走,实是毫不费力,当下仍是假装不能说话,点了点头。
  王云飞虽得自由走动,但是沙友铭仍不放心王云飞,他跟褚帮主商量之后,又派了四名弟子时刻跟在王云飞身后,免得生了什么意外。这日巳时刚过,王云飞正在船头,忽见前方有一座岛屿,岛上东西为较高的两座山头,唯中间凹了下去,便像一条龙伏在海面,首尾翘起,简直是从所未见。那岛正是南海派所在的伏龙岛。不一时,两艘大船行近,却见岛屿的码头处已然停了十余艘大船,另有小船无数。沙友铭和褚帮主皆道:“看来已经到了十几个门派了。”正要下船,忽听得有人说道:“诶?这不是沙掌门和褚帮主吗?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艘船上?”
  王云飞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六十岁上下年纪,胡子花白、一身青袍,身后跟着三十余人。只听褚帮主道:“原来是欧阳岛主。”说着便即和沙友铭齐齐施礼。礼毕,沙友铭道:“欧阳岛主有所不知,我与褚帮主半路相逢,这才结伴同来。”那欧阳岛主道:“原来是这样。”不再说话。王云飞瞧他状态,似是有些心事。褚帮主问道:“对了,欧阳岛主,适才不见你的船驶来,想必是早就到了,如何不上岛去呢?”欧阳岛主脸色微变,随即应道:“是这样的,老夫我向不喜人多,所以就先在船上休息休息,眼看将要晌午了,这才下船上岸。”
  他一面说,一面手捻胡须。王云飞心想:“这位欧阳岛主到了伏龙岛却不下船,现在又是如此紧张,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放眼他身后的人群,也瞧不出什么异样之处。沙友铭道:“既然欧阳岛主正要上岛,咱们不妨同行。”欧阳岛主道:“好,好。”三派弟子遂同时下船登岛,王云飞则混在了天鹰派的人群中。
  一行上百人向岛中行了数里,开始辗转东面上山,行到山腰处乃是一座大庄院,院中有不少弟子来回走动,似乎都是别派中人,却不知南海派弟子为何不前来迎接。王云飞心下奇了:“纵然派中田长风与耿国忠两系争夺掌门之位,也不该怠慢了来客。”这时只听那欧阳岛主道:“沙掌门、褚帮主,这里的人太多,老夫就不多陪了,先行离去。”沙友铭和褚帮主连道:“欧阳岛主请便。”只见欧阳岛主头也不回,径带弟子去了。
  王云飞心想:“听沙友铭和那位褚帮主说,岛上应该已经来了十多个帮派,但是如何却不见那些首脑的踪影?而且这位欧阳岛主也很奇怪,似乎是不愿意在院中停留,才如此匆忙离去。不行,我晚些得去摸摸情况,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便听沙友铭开始吩咐众人各自寻找住处,然后谓褚帮主道:“褚帮主,估计到了晚上,大家也就都到齐了,你我这便各自去休息休息,以便参加明天的大会。”褚帮主道:“沙掌门所言甚是。”便即分开,各去各处了。
  这庄院虽在山腰,然占地甚大,有前三重、后五重共计八排连房和左右各三排的偏房,足可容纳上千人居住。王云飞混在天鹰派里,但实无位分,故而居在最后一排偏房的一间小屋之内,而各派掌门、各帮帮主、各岛岛主则居住在第一、二排连房之中。与他同屋的还有九人,其中就包括沙友铭派去看着他的四人。回到屋内,几人吃过午饭,整个下午也无所事事,一晃到了晚间,又吃过之后众人便即沉沉睡去。
  王云飞听九人鼾声已起,料得他们已然熟睡,心想:“是时候去一探究竟了。”正待起身,忽听得屋顶的房瓦有了响动,虽然声音极轻,但他内功充沛,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心道:“房顶有人!”悄悄起来出了房门,只见一个人影已然从前面的偏房房顶越过,也不知那人是谁,脚尖一点,就跟了上去。王云飞心中明白,这人的轻功很高,决不可小觑。
  等他纵到前排偏房房顶的时候,却见适才的那人到了第一排连房之下,翻身飞到了屋顶,又跳到了连房后面。王云飞忙跟了上去,躲在第一排连房屋顶,只见那人小心翼翼地在第二排连房长廊里,正往一侧的角落处疾奔,跑到角落尽头,是一间小屋,门口守着五个人,个个持刀,也不知是哪一帮、哪一派、哪一岛的,那人只打了个手势便被放入。王云飞心想:“方才那人鬼鬼祟祟的,进了这么一处隐蔽的屋子不说,屋外还安排人把守,一定是有所图谋。”自连房屋顶悄悄过去,趁着门口的五人不意,转到了那间屋子的屋顶。幸好他轻功极佳,没被人察觉出来。
  他小心取下一片瓦,往屋内一看,见屋中共有一十二人,白日里见过的欧阳岛主也在其中。只听一个六十多岁年纪的老者道:“邓贤侄,你下山没被耿国忠的人发觉吧?”一个三十三四岁的男子答道:“左岛主放心,此事事关重大,晚辈担心被人发现,就没敢从正门直接进来,而是翻墙而入,绝对不会被人察觉。”正是王云飞适才跟踪的那个人。又有一个女子道:“左岛主,邓师弟能得田师叔信任,委以重任,这一点绝对是不必忧心的。”那姓邓的男子连声称谢:“多谢关师姐。”
  欧阳岛主忙道:“大家也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了,不如开门见山吧。”又一个手执拂尘的道人道:“欧阳岛主言之有理,邓兄弟,快把尊师的想法跟大家说上一说。”那姓邓的应了声,做了个四方揖,道:“家师之所以暗中相邀诸位今晚一会,实是为了明日之事,想请诸位届时能够相助。”一个面前桌上放着双锤的大汉道:“邓兄弟,尊师想请我们三派八岛帮忙,却不知有何诚意?”那姓邓的回道:“白风派向与无量岛在梅礁一带有所争议,家师说了,只要戴掌门能助他登上掌门之位,这梅礁一带自然划归白风派所有。”
  那戴掌门先是眼前一亮,跟着疑道:“可是高靖也非一般人物,你师父就不怕他们无量岛不服吗?”姓邓的道:“家师只要成为南海派掌门,自然就是南海两帮九派十三岛的盟主,盟主发话,岂容他们不允?”那左岛主又道:“话虽如此,但是当年贵派的郝掌门曾经答应过无量岛的高岛主,梅礁的事儿只容白风派与无量岛之间处理,决不可由第三方参与。”姓邓的道:“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我太师父已经过世,这一切自然也作不得数了。”
  姓邓的说完,复谓左岛主道:“左岛主,家师还说了,你们仙羽岛距青蛇岛太近,一直备受青蛇派欺凌,只要明日能够助他成就大事,他自会另觅仙岛请你们仙羽岛举岛迁往新址,再不受‘青蛇三老’的恶气。”那左岛主道:“南海派中若有人能替敝岛另寻住处,我左慕海虽已迟暮之年,仍甘心为他卖命!”姓邓的一笑,转而谓一个断臂汉子道:“姚大哥,你这断臂之仇也不可不报,明日我师父会先取下谷丹的右臂替你报仇,然后拥立你为两仪岛的岛主,到时候还请两仪岛助我师父一臂之力,如何?”
  那断臂的姚姓汉子一惊,问道:“你这话是何意?”姓邓的道:“姚大哥既已来到这里,难道还以为我会不知道吗?你之所以会断右臂,都是那谷丹设计的,他害的你成了残废,这才会有今日的岛主之位。”那姚姓男子一听,忽然叹了口气,道:“不错,我这胳膊确是我师弟谷丹设计害的。”在座众人一听,无不大惊,皆道:“想不到谷岛主竟是这种人!”只听他续道:“只可惜本岛向有规矩,岛主之位绝不传身有残疾之人,即便你们废了谷丹,岛主之位也自有人接任,绝对轮不到我了。”
  姓邓的道:“姚大哥此言差矣,这规矩都是人定的,何况以你的位份,在两仪岛想是无人可及,谷丹一废,你就以岛主师兄之尊执掌两仪岛,谁敢不服!”姚姓男子想了想,终于道:“好!咱们一言为定!”这时那姓邓的男子又走到欧阳岛主面前,道:“长风岛附近海盐丰盈,欧阳岛主早就曾提出过要经营海盐,只可惜被我太师父拒绝,原因就是经营海盐乃盐帮之业。这一点却颇不合理,偌大的南海,只有盐帮可以贩盐,其余各岛各派只能靠打劫为生,太不公平了,明日欧阳岛主若能率长风岛上下支持我师父当南海派掌门,我师父定会感激,这经营海盐自然也会答允。”那欧阳岛主喜道:“这个都好说,好说,老夫也不过是见耿国忠等人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这才想要助南海派匡扶正义而已。”
  那姓邓的又谓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道:“宇文岛主,令尊令堂之事,还请节哀为上。据我所知,黄龙岛遭遇灭门大祸,乃是青蛇派所为。”那欧阳岛主惊道:“也,也是青蛇派干的?”姓邓的道:“不错,这些都是我师父派人查出的。”宇文岛主哭道:“青蛇派为恶南海,势力又大,这大仇如何能报?”姓邓的道:“宇文岛主放心,青蛇派不足为惧,便是此时,在南海也没有哪一门、哪一派敢与我南海派为敌的,你放心,这个仇家师自会帮你报的。”那宇文岛主含泪称谢。
  王云飞心想:“这话是真是假,可不太明白,许也是这姓邓的欺瞒宇文岛主。”只听那姓邓的又跟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说道:“聂掌门,十一年前的无量岛大会,令兄‘铁拳’聂南天命丧南极岛岛主公孙挚掌下,虽然大家一致认为公孙挚是出手误伤,然以令兄‘铁拳’之名,岂会被公孙挚那般轻易打死?”那聂掌门惊道:“你是说其中另有乾坤?”姓邓的道:“恐怕聂掌门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令兄死后瞳孔放大,绝不是中掌而死那般简单,以家师推测,他可能是因为中毒,这才不敌公孙挚的掌法。”
  聂掌门摇摇头,道:“不可能,我大哥的尸体我们都检查过,不是中毒的迹象。”姓邓的道:“青蛇派的用毒功夫,聂掌门还有所怀疑吗?”聂掌门大惊,随即说道:“我大哥也是青蛇派所害?”姓邓的道:“是公孙挚向青蛇派求毒所害。聂掌门放心,青蛇派是南海武林的公敌,之前我太师父对于他们总算是仁至义尽,但他们依旧无改过之心,我师父有心学习中原各派围攻清云峰,与群雄一举踏平青蛇岛。至于公孙挚,等明日我师父当上了掌门,自然要当着列位的面好好教训一下他。”
  那聂掌门闻言,喜道:“能诛除青蛇派恶贼,我冲极派自然唯尊师马首是瞻。”姓邓的一笑,走到一个五十来岁的青袍客身前,道:“沙通岛要做南海武林的第二把交椅,只要明日事成,我师父必当助祁岛主一臂之力。”那沙通岛早年曾经取代过南海派,成了南海武林的盟主,不过因为到中原为恶,最终反被中原群雄制服,从此就衰败了下来,但是岛中历代弟子无不想恢复昔日之盛(按:沙通岛为恶江湖的事详见拙作《仙海蓬莱传》)。那祁岛主道:“烦劳邓贤侄转告尊师,他要是真能助我,沙通岛当竭尽所能,在所不惜。”
  姓邓的道:“祁岛主放心,弟子来前,师父他早有了交代。”那祁岛主脸上含笑,已然会意,不再说话。姓邓的转而谓那姓关的女子道:“关师姐,你们重华岛弟子众多,但是这做生意之事却不太擅长,我师父说了,只要他能当上南海派的掌门,以后会每年供给贵岛众位师姐、师妹衣食。”姓关的女子心下高兴,脸上却不展露出来,道:“田师叔他太客气了。”姓邓的道:“大家同属南海武林一脉,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何况明日之事,还有劳关师姐带领岛中弟子帮忙才是。”姓关的女子道:“这个只管放心。”
  姓邓的走到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面前,道:“何掌门丧子之仇十年未报,如能明日助我师父一臂之力,我师父自会将宋国清、李国志二人亲自交到何掌门手上,任凭处置。”那何掌门“哼”了一声,道:“老夫如真要报仇,又岂会等了十余年之久?便是真有此心,只怕也不必劳烦他田长风吧。”姓邓的道:“何掌门这话是何意?”何掌门道:“犬子命丧宋国清、李国志二人手下,那是他咎由自取。”姓邓的摇头道:“不然,不然,这一切其实都是我那去世的二师伯设计的。”
  何掌门低声道:“邢长青的为人,老夫还是信得过的,邓贤侄这话可是大大的虚言啊。”姓邓的顿时语塞,忽然又道:“何掌门不信,晚辈也无话可说。”又问了句:“既是如此,不知何掌门今夜来此所为何事?”何掌门道:“你们南海派眼下一分为二,谁胜谁败,全在明日一举。不瞒你说,今日常国成也去找过老夫,想请老夫率领玉林派上下相助耿国忠,不过你们也派人送信了,让我今晚来这里一会。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你们给开出的筹码,谁的开价高,我自然帮谁。”
  王云飞一听,心想:“原来两系的人都在争取其余各岛各派的支持。”只听那姓邓的道:“听何掌门话中之意,是对我师父给的好处不屑一顾了?”何掌门道:“不敢,只是犬子之仇要全赖你们来帮助才能报的话,传出去未免有损玉林派的威名。”姓邓的问道:“却不知何掌门有何条件,才可答应帮助我师父?”何掌门道:“祁岛主想让沙通岛坐南海第二把交椅,老夫也不敢夺人所爱,不如这样吧,这第三把交椅就有我来坐,如何?”
  姓邓的似乎是左右为难,因为凭借玉林派的实力,在南海尚排不进前十,想要一跃而成为第三,着实不易。何掌门问道:“怎的,南海派掌门贵为南海武林的盟主,答应其他各派的条件尚能一一做到,老夫的要求难道就很令邓贤侄为难吗?”姓邓的忙道:“何掌门说笑了,这件事儿家师尚未授意,晚辈也不敢擅自做主,不过您提的这点要求,晚辈自会禀明家师,相信他老人家是不会反对的。”
  何掌门道:“邓贤侄在你师父跟前的地位,我们在座的也都早有耳闻,你能这么说,此事多半是十有八九可成。”姓邓的道:“何掌门过誉了,不过这件事儿于玉林派和南海派而言,都是有利无弊,晚辈自当竭尽所能。”走到那道人面前,正要张口,那道人道:“邓兄弟,贫道可不贪恋这些东西。”姓邓的道:“是,是,家师素知道长喜好,已将送给道长的礼物准备妥当,稍后便即着人送到道长房间。”王云飞听了,不禁心下奇了:“这位道长好生奇怪,也不知他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只听那道人连声说道:“如此一切都好说,好说。”
  姓邓的又来到最后一人面前。那人是个年纪偏大的妇人,约么五十来岁,手中握着一条软鞭。姓邓的道:“前辈与家师是儿女亲家,明日的事儿,相信您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那妇人道:“这些客套的话,用不着跟我说,还是把你师父明日的计划说来一听吧。”姓邓的忙道:“是,是。明日大会,耿国忠等人必定会和家师就南海派掌门之位有一番争夺,家师的意思是,明日大会上咱们先下手为强,不等耿国忠他们反应过来,先取下谷丹的右臂,助姚大哥登上两仪岛岛主之位,再由姚大哥提议请家师做南海武林的盟主。要是耿国忠等人胆敢反对的话,这个不劳诸位费心,家师自会自己解决;如若有其余门派出言反对,还请在座的各岛各派能够声援家师。”
  戴掌门道:“以尊师的能力,想要击败耿国忠当上掌门的话,应该不是难事。至于其他门派,哼哼,谁是南海派掌门,乃是南海派自己的事儿,自然不该有人胡乱插手。要是真有人非要插手乱管闲事儿的话,我白风派第一个跟他们过不去。”左慕海道:“仙羽岛也不能坐视不管。”各岛各派都说如是。欧阳岛主忽道:“邓贤侄,可是有一件事我们大家还需得好好考虑一番才是,耿国忠虽然敌不过尊师,但是目下南海派中,还是他们人多势众,真正力拼起来,可不能小觑。”姓邓的道:“欧阳岛主放心,家师另有安排,绝对应付得了耿国忠他们,不瞒你们,我师父……”一面说,一面将声音压低了下来。
  王云飞听姓邓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运起内力侧耳细听,仍是听不大清楚。他奉甄伯坤遗命,要把“龙功九式”传于耿国忠,自然在甄伯坤眼中是要立耿国忠为南海派掌门了,眼下这伙人要算计耿国忠一众,他想要知道他们的阴谋,心中一急,脚下突然一滑,“喀拉”一声,有瓦片被他蹬碎。屋内几人和守在屋外的人闻声一惊,齐道:“什么人?”自然以为是耿国忠的人到了。屋内的人尽皆起身,屋外的人也是一个翻身,纷纷纵上房顶。王云飞吓了一跳,便在这时,陡见自屋内飞出了一条软鞭,忙将身一跃避开。
  他跃开之时,只闻屋内的聂掌门道:“范师姐,诸位,大家且请住手,莫惊扰到了其他人!”心中明白过来:“这伙人偷偷摸摸在此集会,就是怕被人知道他们暗中勾结,所以决不会出来跟我为难。”可是自己已然被屋外的五人围在了屋顶,想要脱身还颇为不易,当下手上运力,一招“劈空掌”打去。那五人各自避开,仍是围着王云飞不放。就在这时,屋内一众先后出了屋子,无不是往屋顶观望。只听那姓关的女子道:“邓师弟,这人不像是你们南海派的弟子。”姓邓的点点头,应了句:“关师姐所言不虚,我从未见过这个小子。”祁岛主道:“貌似他也不是南海其他门派的人。”左慕海道:“既是如此,这小子胆敢暗中偷听我们谈话,咱们正好有理由将他拿了。”说着脚尖一点,飞上了屋顶。
  那宇文岛主急道:“左岛主,这小子偷听了咱们的谈话,如若只将他拿了,届时传了出去可于我等大大不妙!”左慕海在屋顶站定,道:“既是如此,宇文岛主,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所幸取了他性命,来个死无对证!”何掌门道:“左岛主言之有理,大家一起上吧!”说着一跃而上。余人想了一想,无不觉得有理,也都纵上了屋顶。王云飞霎时间被众人围住,心下急道:“不好,我与这伙人并不相识,对他们更是毫无了解,眼下他们以众欺寡,我断然讨不到半点好处。”只见姚姓的断臂男子先持单刀迎面劈来,王云飞微一侧身,轻松躲过。
  姚姓男子一刀不中,回刀复来,又被王云飞避开,不禁恨恨地道:“我的双刀功夫本是两仪岛上最为了得的,要不是断了条胳膊,岂能砍人不中?”姓邓的道:“姚大哥息怒,小弟先来解决这小子,明日再替你报仇!”一面说,一面一掌击向王云飞腰间。便在此时,欧阳岛主和戴掌门纷纷出掌齐上,那道人也是拂尘甩至,余人则是站在屋顶观战。他们皆不知王云飞底细,心想他小小年纪,料来四人足以对付过来,是以才不出手。王云飞陡见四人齐攻,心下大骇,体内真气一转,已用上了“扭转乾坤”的法门,当下四人攻来的力道尽数被转回到他们自己身上去了。四人各自中招,所幸王云飞运功之际已经消了力道,他们也并未受伤。
  四人不禁大怒,纷纷道:“臭小子,你!”这个“你”字刚脱口说出,就听左慕海惊道:“他,他是无极门的!”王云飞心头一震:“我怎么成了无极门的人了?”只见余人再不敢上前,皆胆战心惊状,道:“无,无极门的?”左慕海道:“不错,老夫曾经去过中原,见到过无极门程掌门的爱子,方才他所使的这招定是无极门的武功无疑。”王云飞一听这话,终于明白过来其中关键:“师父说无极门与八卦门同宗,两派的武功大都相同,我使的武功却被这位左岛主误会成无极门的,也不足为怪。”
  那姓邓的一听左慕海的话,眼珠一转,拱手向王云飞说道:“邓某人不知兄台远来南海,未曾迎迓,还请恕罪。”王云飞见他态度突变,不明其故。姓邓的见他不回话,续道:“家师早闻无极门程掌门的威名,想亲自一会,只可惜门中诸事繁琐,未能得空。师父说,只等解决了门中的大事,便即动身前去中原,亲赴雁荡山拜会程掌门。”王云飞听他语中甚是客气,知道这姓邓的是有意拉拢自己,却不知这时的无极门势力远比六年前更盛,普天之下但凡听到了“无极门”三字的,无不是心中恐惧。那姓邓的确实是想拉拢王云飞,但是内心更多的是害怕,他怕王云飞早成了耿国忠一系的助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王云飞只道他是想拉拢自己,心想自己奉甄伯坤遗命而来南海,就是要立耿国忠为南海派掌门的,眼下这些人暗中图谋不轨,若是无法完成甄伯坤的遗命,可就大大对不起他老人家了,不如将计就计,或可多有转机,说道:“你们南海派就是这等待客之道吗?”姓邓的一听,见众人将他围在了屋顶,歉然道:“是邓某人的不是。”谓众人道:“诸位,这位无极门的兄台远来是客,咱们不如下去,喝杯茶水再好好谈谈吧。”余人自也是惧怕于无极门,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众人重回屋内,各自坐下,姓邓的将王云飞奉在上座,尤其恭谨有礼。王云飞心想:“你待我好些,等我立了耿国忠为掌门后,自会叫他减轻对你的惩处。”心中暗觉好笑。那姚姓男子、欧阳岛主、戴掌门和那道人适才出手攻打王云飞,这会儿以为他是无极门的人,尽皆起身致歉。王云飞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这就算了吧。”他这话原是心中本意,但是那四人却素知无极门的手段,以为王云飞无意宽恕他们,一听这话更是谁也不敢落座,唯有再三自责,就连其余几岛几派的人也都帮着代为求情。王云飞心下奇了:“我无心此事,这几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姓邓的道:“还未请教兄台高姓。”王云飞心想:“我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本名,免得无端遭了麻烦。”正要胡乱编个姓名相告,只听左慕海道:“邓贤侄你可真是糊涂,这位小兄弟定是姓程了。”王云飞心下一喜,有人帮忙掩饰,好过再费心思去胡编了,问左慕海道:“老前辈怎知晚辈姓氏?”余人也都跟问。左慕海道:“适才这位小兄弟出手所使的武功,乃是无极门的不传之密,非你程姓血脉不传,由此老夫断定你定是姓程。”他不知无极门和八卦门的关系,加上自己又从未见过八卦门的人,所以才这般认定。只听他续道:“却不知程掌门和小兄弟该怎生称呼?”
  王云飞不禁一怔,随即想到当年自己曾称呼程世华为“爷爷”,顺口答道:“那是晚辈的爷爷。”众人一听,更加满是羡慕,对王云飞的态度也是愈好。左慕海道:“原来小兄弟是无极门程掌门的贤孙,难怪你年纪轻轻、功力却高,定是程掌门偏爱于你了。”这话一说,姓邓的忙道:“今日能得见程兄弟,邓某人真是三生有幸,不知程兄弟今日来到南海所为何事?”王云飞心想:“我是依照甄老前辈遗命来立耿国忠为南海派掌门的,却不能叫你们知道。”说道:“我爷爷听说南海武林发生了件大事,我这次是前来南海一探究竟的。”
  他这么一说,余人反倒心下生了疑惑,因为程世华的孙子何等人物,岂会这般孤身犯险呢?祁岛主道:“素闻无极门势力极大,上有五行门,下有八卦堂,共有三十一个分舵,此外还有亲军十营和义军五营,却不知小兄弟今日前来,带了哪些人物?”王云飞听他一问,已知这祁岛主起了疑心,心下大急,想着:“我于这无极门并不理解,如此被他一问,可怎么回答才好?”忽然想起了程如玉来,眼前一亮,道:“我这次是跟我姑姑一起来的。”
  当年程如玉的名声,江湖之上可谓是所传甚广,便是在西域、南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人一听王云飞说他是跟他姑姑一起来的,便已猜到是程如玉了,内心更是惊恐,齐道:“程,程大小姐她也来了南海?”王云飞见他们的模样,知道这伙人已经信了自己的话,道:“不错,我姑姑是奉了我爷爷之命而来。”姓邓的一听,不禁更是急了,道:“程兄弟,程掌门他要程大小姐前来为何?”王云飞道:“南海派的郝掌门等人被青蛇派所害,以至于南海派群龙无首,我们这次来就是要拥立一位新掌门的。”
  群雄一听,无不震惊,万想不到无极门竟想干预南海武林的事。姓邓的问道:“不知程掌门钟意立哪一位为本派掌门人?”王云飞心道:“我可不能说要立耿国忠为掌门,否则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朗声说道:“听说南海派现在一分两系,耿国忠和尊师田长风各执一词,都想当这掌门人。我爷爷说,南海派的事情,无极门不会插手,谁当掌门,也都不是无极门立的。但是要想当掌门,就需得讲个‘理’字,只要是不讲理的,是个人就得站出来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姓邓的道:“这‘理’字不知道该作何解释?”王云飞道:“‘龙功九式’是南海派掌门的独传武功,只要他们谁学会了这门功夫,自然就是南海派的掌门。”姓邓的道:“家师和耿国忠都未曾学过这套‘龙功九式’,那又该当如何?”王云飞道:“那便应该以长为尊了。”姓邓的一听大喜,道:“程兄弟此言极是有理,本门的‘龙功九式’自我太师父和大师伯被害后,就只有我太师叔会得,而他老人家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如此自然该由家师继任为掌门了。”顿了一顿,又道:“倘若无极门能助家师一臂之力,南海派上下自会永感大恩。”
  王云飞道:“我只讲‘理’字,不劳如此。”忽然叹了口气。余人皆问:“小兄弟因何叹息?”王云飞道:“如果,如果甄老前辈他另有安排,大家自然是要遵从他老人家的话了。”他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首先将无极门摘了个一干二净。他是冒认为无极门弟子的,自己说的那些话也都是胡编出来的,并不能代表无极门,事实上无极门也没有来南海。他说无极门不会插手南海派的事情,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胡言乱语给无极门添了麻烦。这话其次也是话中有话,他说的“理”字,说到头来还是把甄伯坤的话放在第一位,意思是只要甄伯坤发话了,就必须听从,否则所有人都得站出来主持公道。
  姓邓的听了那话,心头一震,然后道:“这话有些道理,太师叔想要如何,本派之中自是无人敢反对。”但他自信甄伯坤不会突然出现,即便会出现,也不一定就是立耿国忠为掌门,何况甄伯坤真的来了,也真就没人敢不听他的话。就在这时,忽听得屋外的远处人声嘈杂,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显是聚了不少人。宇文岛主道:“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是否出去看看?”姓邓的担心是耿国忠的人前来相邀列岛列派与自己的师父为难,想要抓个现形,急道:“自然要去!”谓王云飞道:“程兄弟,明日程大小姐可否会来伏龙岛?”王云飞道:“要是有人不讲理,我姑姑自然会来。”他这话是在警告众人。姓邓的见问不出什么,道:“门中有事,先告辞了,他日自当好生招待。”第一个冲出屋去。余人也都纷纷朝王云飞客气了一番,跟着抢着出屋去了。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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