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云飞、程晓晓和俞贺轩、李灵湘父女一行四人备足了干粮、换好了新衣,便出发离开了昌平。向西北过了居庸关和石门关,其地即属辽国西京道,过可汗州、鸡鸣山、归化州和断云岭,共计行约三百里路,就到了张家口。四人依照周充所言,在张家口变路折而向北,过得野狐岭来到燕子城,向北又出了化德县,不觉已到了辽国上京道的地界,如此又过了数天。这日四人又沿路向化德县北行去,不到半日,但见天地之间,青草悠悠绵延而去,张目也望不见边际。程晓晓惊道:“这里便是大漠了吧。”大喜之下,忙催马加快速度。四人均想:“再行七八日路程,应当就能到白龙岭了吧。” 四人就在茫茫草原上一路北去,只觉北风一日比一日更强。程晓晓奇道:“这漠北之地甚是苦寒,百怪帮因何要把老巢安置在白龙岭上?”俞贺轩道:“许是他们帮中之人为非作歹的太多,怕仇家前去报复,这才寻了那么个地方,叫人宁死也不想去。”王云飞、程晓晓和李灵湘也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四人就这般在草原上行了七天,这日算起来估计该到了白龙岭的所在了,可是放眼望去,却仍是看不到任何山岭,不觉心中犯了疑:“那周充所言是真的吗?” 就在四人犹豫之际,俞贺轩忽道:“后面有人!”果听得身后马蹄声声,另有人疾速驰来。王云飞探出头去,只见来人共有四个:当先的一人高高瘦瘦,马背上挂着一杆长弓和十余支羽箭;第二人右眼上罩着眼罩,身子极矮,腰间别有一把砍刀;第三人手无兵刃,然他一头青发,模样却甚是奇怪;最后那人长得异常强壮威猛,一双铁锤分挂马背左右,正自催马跟近。王云飞大吃了一惊,自语道:“是他们?” 俞贺轩问道:“飞儿,到底是谁?”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听王云飞话中之意,显是见过这些人,似乎又远不止见过那么简单。王云飞道:“这些人侄儿当年在芒砀山曾经见过,是百怪帮鲁氏一脉的弟子。”想起那时,那个独眼之人还曾逼问过自己“程姑姑是谁”,他却不知这四个便是“山西四魔”。 “山西四魔”追上王云飞一众,忽然调转马头将四人拦下。那“鬼见愁”马正龙喝道:“喂,那两个女娃,你们要到哪里去?车里面的又是些什么人?”程晓晓和李灵湘坐在马车前头,见这四人都是武士打扮,心想王云飞重伤、俞贺轩失明,一旦动起手来自己这边绝对要吃亏,也都不想多惹事端,故而没有回答。马正龙道:“这车里的该不会是两个男的吧。”程晓晓闻言大骇:“他们怎么知道云飞哥哥和俞五侠在车里?”却听那“独眼龙”栾永臣道:“老三,你过去看看。” 马正龙应了一声,下马拎起双锤,快步来到马车前,道:“车里面的人,识相的自己出来,免得你吃了苦头。”程晓晓下车护在前面,道:“你们四个到底是什么人,可是不想活了吗?”“山西四魔”闻言一怔,但见这小小女子竟然口出狂言,不觉好笑。程晓晓怒道:“你们笑什么?我爷爷可是无极门掌门,你们要是敢得罪于我,我爷爷定饶不了你们!” “山西四魔”听程晓晓说自己是程世华的孙女,尽皆大骇,那“擎天柱”顾钊问道:“你就是无极门的少小姐?”程晓晓道:“自然是我。”“山西四魔”不敢相信,栾永臣问道:“你可有什么凭证?”程晓晓道:“我程晓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曾用过凭证?”四人都惧于无极门的势力,想当初在西北之时,程如玉曾对他们下过死手,如非命大,他们四个哪能轻易逃脱,眼下听程晓晓说得模棱两可,究竟事实如何也实不可知,只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 “青毛怪”罗铭宇道:“能劳驾无极门少小姐亲自驱车,这车中之人想必不是程掌门、程公子,就是程大小姐了,不知车中的究竟是哪位?”程晓晓心想:“这些人都不好对付,看来需要将他们吓退,否则今日我们断难脱身。”道:“是我爷爷和我姑姑,我爹他留在中雁处理门中要事了。”罗铭宇匆忙下得马来,到了车前,躬身施礼道:“百侠帮鲁帮主座下‘山西四魔’,见过无极门程掌门、程大小姐和少小姐!十八年前我兄弟四人在西北曾开罪过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罗铭宇在此谢罪!” 程晓晓闻言更喜,心想:“想不到如此简单就骗过了他们。”见顾钊和栾永臣纷纷下了马,这才放心。哪知便在这时,罗铭宇身子一纵,跃过程晓晓,一掌打向了车内。这一下变遭不意,令程晓晓大惊失色。她大叫道:“云飞哥哥小心!”却见罗铭宇这掌刚刚打进马车,身子就被震了回来,如不是马正龙及时将他接住,非得栽倒在地不可。罗铭宇大声道:“里面果然是两个男的,压根就没有程掌门和程大小姐!” “山西四魔”这时操起武器,将四人围了。程晓晓不知刚刚将罗铭宇打退的是谁,问道:“云飞哥哥,你们可有受伤?”王云飞道:“我们没事儿。”跟着咳了两声,程晓晓知道方才出掌的是王云飞,心想他的伤还未痊愈,这一下也不知会否于伤情不利。又听罗铭宇道:“程大小姐何许人也,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一侍、双差、三师、四姝、五卫、六仆’前呼后拥地伺候着,要是程掌门亲来,护卫的人自会更多,怎么会只有你们区区两个小丫头?” 程晓晓这会儿急思脱身之策。那顾钊道:“看来那几个丐帮弟子说得不假,两男两女,这车中的两个自然就是铁剑门的‘玉箫剑’俞五侠和‘逍遥剑’王四侠的公子了。想不到他们失踪了数年,今天竟叫我们给找到。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快先把他们拿了!”三人得令,纷纷出招攻上。程晓晓道:“你们敢!”送出一臂,横在车前,不叫三人逼近。 马正龙见程晓晓拦他,一双铁锤抡起,即往程晓晓身上砸去。王云飞叫道:“晓晓小心!”程晓晓忙弯身避开,只觉马正龙这一攻蛮力非常,若叫他给打中,不死也是重伤。她使出“太真舞”的功夫来,又勉强躲过了几招之后,正准备绕过马正龙去打栾永臣,忽听顾钊说道:“你再反抗,这小丫头的性命可就不保了。”车中的俞贺轩、王云飞齐声叫道:“不要伤她!”程晓晓一看,原来李灵湘已被顾钊抓住。她叹了口气,暗道:“在南京城时何等困难,我和云飞哥哥尚且都逃了出来,莫非今日就难逃一劫了?”忽然腰间穴道被罗铭宇一点,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王云飞见程晓晓、李灵湘相继被抓,情急之下吐出一口血来。栾永臣道:“原来他们有伤,这下可容易得多了。”砍刀一旋,奔上了车上,将砍刀送入车内,已经放在了王云飞的颈旁。俞贺轩什么也看不见,但听得有人抢到了近前,却不知王云飞已无了还手之力,问道:“飞儿,你怎么样?”未及王云飞答话,罗铭宇也已冲上,将他二人的穴道分别点了。 栾永臣问顾钊道:“老大,我们已将他们四个抓住,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才好?”顾钊道:“‘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这几人事关前朝李后主留下的金陵宝藏,咱们兄弟找了十八年,今日才算给找到,实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眼下我们有要事要赶往白龙岭去和鲁帮主会合,他们四个若是给带了去,那些秘笈宝藏又怎会有咱们兄弟的份儿;可是不带去的话,已经到手的宝贝,又得先把他们藏到哪里才好呢?” 马正龙道:“老大,不如咱们将他们带到白龙岭下的那个山洞里先安置下来。”栾永臣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那山洞虽然隐蔽,毕竟还有王猛、李恒等人知道,如若他们中的哪个乘机把这四人带走,我们岂非白费了今日这般力气?”马正龙道:“那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带他们四个去见鲁帮主吧?”顾钊闻言,身子微微一震,然后问道:“自此到白龙岭,应当还有一日半的路程吧?”栾永臣道:“正是。大哥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顾钊道:“我是在想,究竟如何安置他们四个,咱们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供考虑,要是咱们当真没有其他办法,莫不如就去送给鲁帮主。咱们兄弟四个虽号称‘山西四魔’,毕竟还是百侠帮的弟子,与其叫旁人把他们四个抢去,送给鲁帮主岂非更好?说不定帮主念着我们的功劳,还能有一番赏赐呢。”其余三人皆道:“那一切就听大哥的。” 四人将王云飞、俞贺轩、程晓晓、李灵湘两两缚在了一起,然后按到那马车之中,由马正龙驾车,一行人向北行去。王云飞适才听得顾钊说到“山西四魔”时,猛然想起当年在绝谷之时,父亲王云飞曾多次谈及他和母亲徐菀茹的事儿,其中就说过这四个人,心道:“那个高高瘦瘦之人带着弓箭,应当就是当年害死我外公的顾钊。”而程晓晓则心中在想自己已经依照周充所言,在大漠走了七天之久,可是却仍然没能到得白龙岭,眼下顾钊却说还得一天半的时间,不知那周充因何要欺骗自己。 如此又行了一日。王云飞等四人穴道被封,又给绑了几道粗绳,此时都只能是透过马车的车窗向外望望而已。他们见车外已有一道山脉,那山脉峰岭重重,早是一片青葱之色,知是已走过了大草原,来到了一片山地,心下皆想:“再过半天,估计也就到了白龙岭的所在了。”却听罗铭宇道:“老大,你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吗?”顾钊摇头道:“没办法,仍是没有半点儿办法,看来只有送给鲁帮主处置了。” 忽听得一阵呼喊声传来。“山西四魔”立时料到情况不妙,纷纷持起兵刃向四下一看,但见四周涌上来上百之众,分别着紫、褐、黑、蓝、白五色的衣服。顾钊道:“不好,咱们中了陕西十姓门的埋伏!”急忙调转马头想要撤退,可是自己转瞬之间就被团团围住。马正龙道:“老大,怎么办,咱们是杀出去吗?”顾钊道:“陕西十姓门的暗五门在此埋伏,应是他们早有准备。”忽然叫道:“不好,鲁帮主他们有危险!” 他这“险”字刚刚脱口,却听几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王云飞探头看了看,见大笑之人共有五个,跟那上百门众一样,也是分别穿着紫、褐、黑、蓝、白五色的衣服,蒙着面,皆看不清长相。栾永臣道:“原来是陕西十姓门的曹、施、孔、秦、尤五位门主,有礼了。”那五人齐道:“不敢当,张掌门叫我们几个问候四位一声,说是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马正龙道:“少在这跟我们假惺惺的,你们仗着人多,想要欺辱我们兄弟不成?”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秦门主道:“马三哥误会了,陕西十姓门和‘山西四魔’都是百侠帮的弟子,又都属先鲁帮主一脉,怎么会如马三哥所说的欺辱你们呢?”罗铭宇道:“哼,你们暗五门守在这出山的必经之路不让我们进去,明五门此刻想必正在围捕我们的鲁帮主吧。”那穿紫色衣服的曹门主道:“罗四哥此言差矣,你们鲁长老跟我们鲁帮主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我们岂敢如此大逆不道呢。” 鲁承振和鲁承山兄弟自鲁正封死后,反目之余又各自称了帮主,但在彼此眼中却都不互相承认,称呼时均自称为帮主而称对方为长老。罗铭宇道:“你们听清楚了,陕西十姓门要是敢伤我们鲁帮主分毫,我罗铭宇绝不会放过张兆通!”那五人闻言大笑道:“此刻如果我们动手,你们恐怕自身都难保,还要为难我们掌门人么?”罗铭宇道:“你们人数虽多,却未必困得住我们兄弟四个。”那穿着褐色衣服的施门主道:“不错,其实我们原也没打算将你们留下。”“山西四魔”吃了一惊,不禁奇道:“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秦门主道:“我们想要这车中之人。” “山西四魔”闻言一怔,均想这四个人可是关乎着铁剑门五宝中的秘密的重要人物,如是叫他们知道,岂非将偌大的好处尽数送给了他们?顾钊道:“这车中之人万不能交给你们!”秦门主道:“掌门人已经下了命令,叫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夺来这个人,你们要是不许的话,我们只好不念同帮之谊了。”“山西四魔”护在了马车周围,心想总不能让他们那么轻易地把人夺去,最差也得杀他们几人,否则决不甘心。曹门主见状,说道:“这车中之人定是乔长老了,否则‘山西四魔’怎会如此在乎?” 王云飞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乔长老”就是陶庄的乔庄主,心道:“难道乔庄主也来了白龙岭?”心想乔庄主生日当天,风鲁两系的人争相前去给他拜寿,继而请他出山北上,他都没有答允,怎么陕西十姓门的人会以为乔庄主也来了此地呢?当真是想不明白。而“山西四魔”一听“乔长老”三字,也登时宽下心来,均想:“原来他们是把车里的人当成了乔长老了。”栾永臣忙道:“两个月前乔长老七十大寿之时,你们鲁长老不是派了人去请他老人家出山了嘛,怎么还要来打我们兄弟的主意。” 那穿着黑衣的孔门主道:“本帮之人大都知道你们鲁长老和乔长老的关系非同寻常,我们鲁帮主请不动他,难保乔长老不会给你们鲁长老面子。”栾永臣为让他们释疑,道:“不瞒几位,这四个人其实是凌万忠派来意图打探白龙岭消息的奸细,幸被我们兄弟四个撞见,就给抓了,却不是乔长老。”说着登上马车拉开窗帘,叫众人看了。其实凌万忠已经带人北上白龙岭的事儿,便是王云飞都知道一些,更不必说是处处提防于他的鲁氏兄弟了,自然都十分关注。那陕西十姓门的人听栾永臣一说,又见车中是被绑着的两男两女,跟已经七十岁的乔长老绝对毫无关系,反倒信以为真。 那穿白色衣服的尤门主道:“原来是场误会,还望四位不要见怪才是。”顾钊见五位门主不再为难自己,心中暗喜,但仍是说道:“想必你们此刻已经得手了吧。”施门主疑道:“顾大哥这话从何说起啊?”顾钊道:“张兆通定是已经攻占了小成峰,将我们鲁帮主擒了。”施门主急道:“不会,不会,鲁长老毕竟是我们帮主的亲弟,我们岂敢擒他?也不瞒四位,我们掌门人是奉了鲁帮主之令不假,不过却是叫我们曹、施、孔、秦、尤五门守住此处,目的是不叫凌万忠他们攻来。” 罗铭宇忽然“哈哈”一笑,曹门主奇了,问道:“罗四哥因何发笑?”罗铭宇道:“既如施门主所说,却不知张兆通和张、黎、郑、洪、葛五门弟子现下又身在何处?”曹门主道:“凌万忠手下高手不少,他们意欲进攻白龙岭,免不了会有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我们掌门人眼下正率明五门的弟子守护鲁帮主的安全呢。”转而又道:“四位,我们大家都是先鲁帮主座下,如今强敌将至,理应同仇敌忾才对。” 栾永臣道:“曹门主这话可只对了一半。”那曹门主奇道:“哦?愿闻栾二哥高见。”栾永臣道:“方今凌万忠势大,乃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是你们鲁长老还是我们鲁帮主,毕竟都是先鲁帮主一脉,共同迎敌实是理所应当。不过这话却不该由你们说出!你们的掌门张兆通才是我百侠帮的挂名弟子,跟我们兄弟四个早年一同效忠先鲁帮主,你们不过是他的门下弟子,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说这些!”五位门主闻言大怒,当即准备围上将四人拿了。忽听有人拍手叫道:“说得好,说得好!”正是张兆通的声音。 陕西十姓门的弟子纷纷向张兆通施礼,张兆通让他们退了,谓“山西四魔”道:“久违了,四位。”顾钊道:“刚刚曹门主不是说你在白龙岭上嘛,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这里来?”张兆通道:“不错,我确实是在白龙岭上保护鲁帮主的,可是鲁帮主突然决定派人去小成峰请你们鲁长老与他齐会白龙岭,共商对付凌万忠之事,我这才赶来这里传令,命他们通知本帮所有鲁氏一脉的弟子,特别是你们鲁长老帐下的,不必去小成峰了,直接去白龙岭便了。” 顾钊想了一想,暗道:“也不知这张兆通打着什么算盘,如果我们兄弟如此贸然跟他去了白龙岭,一旦鲁帮主根本就没去,岂非叫他骗了?要是我们兄弟先返回小成峰,由此跟鲁帮主走叉了路,自小成峰到白龙岭虽只一山之隔、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但不能及时赶去,只怕鲁帮主也会有危险。”左右拿不定主意,道:“这话是真是假,尤未可知。”张兆通道:“你们鲁长老是聪明人,只怕我们不去请他,他也会有意跟我们鲁帮主一会,只是不想先说出这话来,免得低了我们鲁帮主一等罢了。眼下我们的人先去请你们鲁长老,他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山西四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觉这话在理。罗铭宇低声谓顾钊道:“大哥,不如咱们兵分两路,由小弟先行一步,回小成峰看看情况,你们先带着这四个人慢慢赶去白龙岭,要是张兆通骗了我们,小弟也好及时赶回给你们报信。”顾钊一想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道:“行,就按你说的办。”谓张兆通道:“张掌门,我们兄弟还是觉得要谨慎一些更好,我们准备让老四先回一趟小成峰。”张兆通道:“也好,这样才能叫你们放心。” “山西四魔”见他答应得痛快,当即叫罗铭宇骑快马先去了。王云飞跟俞贺轩、程晓晓、李灵湘挤在车中,心想:“也不知这个张兆通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倒确有些道理。当年在芒砀山之时,风、鲁两脉的势力尚在伯仲之间,眼下鲁氏兄弟竟然各占山头自立为帮主,心早就不在一起了,假如凌万忠率众攻来,他们鲁氏兄弟就是联合起来,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获胜。” 顾钊等“三魔”驾着马车,跟随张兆通继续向北行去,这一下他们走得速度明显变慢,连张兆通都知道他们是在等罗铭宇的回信。那张兆通也不在乎,跟着他们三个悠哉悠哉地小步慢行,不时问上“三魔”几句话来,“三魔”都如实简单地答了,唯独问到马车中的人是谁时,栾永臣按先前跟五位门主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三魔”心下均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把这四个人交出去送给别人。” 行了小半天,众人见迎头奔来一匹快马,正是罗铭宇回来了。顾钊等急问:“鲁帮主可在小成峰?”罗铭宇道:“小弟赶回去的时候,帮主确在。”顾钊怒道:“张兆通,你竟敢骗我们?”拉弓搭箭,便要一战。罗铭宇忙阻止道:“大哥且慢,小弟的话还未说完。鲁帮主虽还在小成峰,不过他收到了冯德送去的鲁长老的亲笔信后,跟吕先生及李恒、王猛、张达、齐哲、华成等人商议后,已经准备动身跟冯德去白龙岭了。鲁帮主得知我们已经赶到,现在正在前方等候我们呢,要与我们一道去见鲁长老。” 顾钊道:“原来鲁帮主果然要去白龙岭。”将弓箭收了,笑问罗铭宇道:“鲁长老竟给帮主写了亲笔信,求帮主前去?”罗铭宇点头应道:“是啊。”在他们看来,这鲁承振给鲁承山写信求他过去,自是鲁承振低头所为,实质上鲁承山已占得了上风。顾钊又问:“信中写的如何?”罗铭宇道:“信中只有一句话,说的是‘五年比邻,隔山而居,将忘兄弟音容,期与贤弟白龙岭一会,共商迎敌大计。’” “三魔”闻言大喜,均想这鲁承振肯放下姿态求鲁承山前去白龙岭,定是遭了难处,自己也跟这赚足了面子。催马更进,不一时就望见一众人马,约有七八十人,正是鲁承山一众。王云飞探出头去,却见当先的共有八人,一个是冯德,当初在陶庄之时见过,听罗铭宇话中之意是鲁承振的人,另外七人自己也都在芒砀山上见过,不过那鲁正封次子鲁承山、“小海龙”李恒、“飞刀客”王猛、“无常鬼”张达和“矮胖子”齐哲五人之外,另外两个自己却叫不出姓名,算来那个书生模样的就是罗铭宇口中说的“吕先生”了,另一个则是华成了。 顾钊等“山西四魔”纷纷下马,向鲁承山施礼,又与其余几人见礼,果然不出王云飞所料,那个书生样子的就是吕先生,另一个恰是华成。他不知那吕先生最是精明不过,此时已是鲁承山的军师,当年鲁承山自立山头的事儿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吕先生在鲁正封之时其实并不太受重视,但他一直隐忍下来,后来默默支持鲁承山,至此时已颇得鲁承山的信任。 鲁承山见“山西四魔”,喜道:“四位兄弟及时赶到,真是再好不过。我大哥昨晚派人给我送来亲笔信,让我去白龙岭跟他商议如何应对凌万忠,我正愁手中可用之人太少,有你们,再加上吕先生和其他六位兄弟,想来就不必担心我大哥他另有图谋了。”那冯德和张兆通听了这话,皆上前一步,说道:“鲁长老跟我们帮主是骨肉兄弟,我们帮主岂会有什么图谋呢?”鲁承山道:“天下之人皆知我与他因帮主一位心生嫌隙,他不时刻算计着我,难道还会自动将帮主之位给我不成?”冯德和张兆通被说得反而接不上话。 鲁承山又看了看马车,见车中捆着两男两女,自己反倒一个也不认识,问“山西四魔”道:“这四个人是谁?”顾钊眼见冯德和张兆通在侧,又想自己这下可是要去见鲁承振的,如果将事情说出,免不了又起波澜,正愁不知如何应答,那张兆通道:“这四个是凌万忠派来打探白龙岭情况的,被‘山西四魔’给抓了。如此也好,一会儿交给我们鲁帮主,说不定能审出来凌万忠他们到底有何意图。” 顾钊听他一说,反倒又觉不妙:“张兆通说要把这四个人送给他们的鲁长老,那可不成。”朗声说道:“这四人是我们兄弟几个辛苦抓来的,要交也是交给我们帮主才对,怎能交给你们鲁长老呢?”冯德道:“顾兄言之差矣,一会儿我们帮主兄弟尽释前嫌之后,大家又是一家人,何必分了彼此呢?”鲁承山道:“这话不要说得太早,我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清楚,他要是肯相让一步,我跟他之间也不至于闹到今日地步!” 冯德原要再说,却忽然将话咽下,转而说道:“鲁长老,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帮主可还在候着您呢。”鲁承山这才跟一行人动身。转而向西行出三里多远,到了一处凉亭前,鲁承山吩咐众人下马歇息。王云飞莫名地感到奇怪,不知为何才行出不远便即休息下来。就在这时,几名弟子将他们四人从车中拉出,分别绑好之后,又交由几名弟子看守。 王云飞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他向不远处一望,见前方山崖上刻着三个大字,却不是“白龙岭”是什么?他想:“这山崖如此陡峭,是什么人有这等功力,将字刻在上面呢?依我猜测,这人定是个高手无疑。”又往旁边一看,原来是一条山路依着悬崖而建,直通向山顶,看着也知极是难行。他抬头望了望,依稀可以看见百丈之高的山顶上立了几个建筑,便知那里即是百怪帮的所在,心道:“此间地势如此险要,绝对易守难攻,凌万忠等人想要攻来,却也困难,难怪他座下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往这里赶来呢。” 过了片刻,山上下来一人,手中拿着一张棋盘,王云飞一见就识出他便是王怀信。那王怀信来到亭中,向鲁承山施了一礼,道:“属下见过鲁长老。我们帮主得知长老到来,先吩咐属下下山迎接,请长老随属下上山。”鲁承山“哼”了一声,起身跟在他的后面,一行人这才沿山路走去。王云飞见此情此景,忽然想起自己在南海之时,曾被天鹰派的沙友铭抓着带上了伏龙岛,借机反而轻而易举地混进了集会的大殿,更是未费吹灰之力,心想如今又是这般,于自己而言反倒是妙极之事。 众人沿着山路在崖头来回盘桓了几圈,这才绕到了山顶,只见山顶是一座大院,正殿之余,另有偏房上百间。王云飞和程晓晓、俞贺轩、李灵湘四人都跟在最后,远远就见大院门口处站满了人,当先的共有八个,除了其中一人王云飞叫不出姓名外,另有鲁承振、辛三娘、霍通、孙进和、戚亮和“医仙”萧胜、“药王”聂仲。王云飞见到萧胜和聂仲,着实吃了一惊:“怎么这二位前辈会在这里?”他原想那洪天和周充都是凌万忠的手下,他们说“绝情二仙”北来白龙岭,自应是去了凌万忠那里才对,却不曾想他们两个反倒来了鲁氏兄弟这边。 却听鲁承振道:“二弟,为兄千盼万盼,总算是将你给盼来了。”那鲁承山微微点了点头,却未回话,反而向萧胜和聂仲施礼,问道:“二位前辈什么时候到的白龙岭,晚辈真是该死,原该早去迎接才是。”萧胜道:“我们也是接到了你大哥的来信,说是凌万忠意图带人杀上白龙岭,心想本帮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这才从山东急忙赶来,试图劝他罢兵。”鲁承山道:“原来是这样,不瞒二位前辈,晚辈自从得知了凌万忠的企图后,也是寝食难安,一直在思考退敌之策。” 萧胜道:“大家同为一帮弟子,什么时候竟发展到有了敌我之分了呢?”鲁承山道:“前辈教训得是,只是那凌万忠狼子野心,七年前他便设下计谋,意图将我这一脉一举歼灭,结果差点儿累得我们百侠帮彻底覆灭。如今他又想杀上白龙岭来,这桩桩件件,二位前辈可都是看在眼中的。”萧胜道:“二位贤侄请放心,但叫我们两个还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叫他凌万忠胡作非为。” 鲁承振道:“有了前辈的这句话,我们也算安心了。快快快,大家一道进殿中说话。”引着众人进了大殿。那大殿两侧放了两排椅子,上位正中是一张松木制椅,其后的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侠义为怀”四字。王云飞心道:“当年听那成军师说,他们百怪帮是以‘侠’字为宗旨的,这里是他们的老巢,又挂着这‘侠义为怀’的四字长匾,看来确实应是如此。” 众人分左右坐下,鲁承振便命人看了茶。鲁承山谓萧胜和聂仲道:“二位前辈,晚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聂仲道:“大家又都不是外人,贤侄但说无妨。”鲁承山道:“是。您二位在本帮之中都是受人尊敬的前辈,便是说的每个字,帮中上下也都无不遵从。但是那凌万忠向是傲慢无礼之人,他如今手底下势力极大,单是在山东,就有梁山泊百余好汉为他所属,晚辈就担心他未必肯听您二位的劝,仍是非得来攻白龙岭不可。”聂仲怒道:“他凌万忠就是做了官家,目前也还是我百侠帮的弟子,难道想连祖宗辛苦所建的白龙岭也给毁了不成?” 鲁承山道:“这个人当年随便找了个小孩儿,就敢说是本帮已故裘帮主的嫡孙,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萧胜道:“七年前的事儿,老夫至今还记忆犹新,这个凌万忠也真是太胆大包天了,连我们都敢欺骗。”鲁承山道:“就是,他分明就是意图篡夺本帮帮主之位。”鲁承振道:“先父是当年裘帮主敕封的堂堂长老,他凌万忠的父亲又是哪个,竟敢来抢夺这帮主之位,哼,哪里又轮得到他?” 王云飞心想:“这风、鲁两系争夺帮主之位几十年了,至今也没有个结果,如今凌万忠想要杀到这里,看来这帮主之位是势在必得了。”却听鲁承山道:“难道就轮得到大哥了吗?”鲁承振道:“我爹继位为帮主那是众望所归,而我是他的嫡长子,他去世后自然该由我做帮主才对。”鲁承山道:“我爹弥留之际,是有意立我为帮主的,这个大哥你也是知道的。”鲁承振道:“胡说八道!”鲁承山道:“我有无胡说八道,大哥你最清楚,因为当时在场的可不止你我,吕先生、王猛兄弟都在。” 鲁承振道:“他们两个都是你的人,说了谁会相信?”鲁承山道:“我今天来是要跟你商讨如何应付凌万忠的事儿,不想跟你吵。”鲁承振道:“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如果你不自立山头、带头反我的话,又怎会给了凌万忠可乘之机?”鲁承山道:“你是将责任推卸给我了吗?”鲁承振道:“我说得可都是事实,难道有半句虚言吗?”鲁承山道:“你本就不适合当帮主,还非要来跟我夺,怪得着我跑到小成峰去吗?”鲁承振道:“你以为自己跑到小成峰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如不是我念着兄弟之情,早就派人去将你灭了,你不知道吗?” 鲁承山霍的站起,怒道:“你想灭了我,那要看你有无这个本事了!”吕先生、“山西四魔”、李恒、王猛、张达、齐哲、华成十人也都操起兵刃站起,惊得鲁承振手下众人纷纷起身准备迎阵。萧胜和聂仲忙站到双方中间,阻止道:“你们两个是骨肉兄弟,如此大动干戈成何体统?难道想让你们的爹死不瞑目吗?”鲁承山道:“二位前辈刚刚也听到了,他想要带人灭我,我可不能坐以待毙,亏得今日将兄弟们也带了来。” 萧胜道:“凌万忠不日就来,而你们却还要这般内斗,等你们两败俱伤之际,难道还会有跟凌万忠谈判的余地了吗?”鲁承振和鲁承山一想也是,这才与手下众人收了兵刃坐好。萧胜道:“这就对了,《易经》言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如不是凌万忠瞧见你们兄弟各有心思、不能同心,也不敢出兵谋夺白龙岭了。” 鲁承山道:“前辈所言甚是。”谓鲁承振道:“大哥意欲和小弟联手应对凌万忠,其实也无不可,只是常言道:‘虵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飏。’你我手下的众兄弟都各自为政得久了,需得推举一个人来一并约束,不知谁人当得这发号施令之人?”鲁承振笑道:“听二弟言外之意,这人是非你莫属了?”颇有不忿之意。鲁承山道:“不敢,小弟才疏学浅,哪里有这等本事,否则也不会屈居于小成峰五年之久。不过要是众兄弟看得起小弟的话,小弟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鲁承振不屑道:“有大哥我在,二弟还是不要多想这个了。”鲁承山道:“大哥难道对这个位置势在必得?”鲁承振道:“倒也不敢这么说,放眼当今白龙岭上众弟子,当属陕西十姓门势力最大,如果没有张掌门的全力以赴,你我大家又岂会安然活到今日?”张兆通道:“如无帮主父子两代对百侠帮的辛苦经营,本帮早就被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所灭,属下虽是陕西十姓门的掌门人,却也是百侠帮的弟子,本帮眼下困难当头,属下岂敢不尽心竭力?属下愿听帮主号令,唯帮主之命是从!” 张兆通这话一说,王怀信、冯德、辛三娘等人也都纷纷起身,谓鲁承振说道:“属下等愿听帮主号令,唯帮主之命是从!”鲁承振笑道:“各位兄弟好意,本帮主只好却之不恭了。”鲁承山忙道:“大哥且慢!”鲁承振道:“众兄弟抬爱愚兄,二弟你还有什么异议吗?”鲁承山道:“大哥未免太过着急了吧。”鲁承振奇道:“二弟这话是什么意思?”鲁承山道:“想让大哥这次统领在座各位兄弟的,都是大哥你的手下,却还未问过我的手下呢?”那吕先生、“山西四魔”等人闻言,皆起身谓鲁承山道:“属下等恭请帮主临危受命,带领众兄弟力挽狂澜!” 鲁承山甚是得意,谓鲁承振道:“大哥,支持你的加上你自己在内,亦不过只有九人而已,实在比小弟略逊一筹啊。”鲁承振道:“陕西十姓门几百人之多,若论人数寡众,二弟你望尘莫及。”那吕先生这时说道:“鲁长老,谁能堪当大任,考较的是能力水平,可不是手下人数的多少。如果单论人数而言,凌万忠手下不知比我们要多上几倍。” 鲁承振道:“吕先生这话说得极是,谁有能力,谁就应当是这统领之位的最佳人选。”吕先生道:“难得鲁长老也会认同属下的观点。众所周知,先鲁帮主在世之时,他老人家就对我家帮主青眼有加,一直要把帮主之位传他,看中的乃是我们帮主的能力,是以属下以为,我家帮主更适合主持这次应付凌万忠之事。”鲁承振道:“二弟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我这个做大哥的岂敢从中阻拦?只是那凌万忠这次北上,明显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不知二弟有何良法能叫他退兵?” 他问的这个问题,正是一直以来困扰着鲁氏一脉众人的难题,便在这个时候,也仍然没有人能够解答出来。鲁承山喃道:“这个,这个……”话音一转:“难道大哥你就有什么办法了吗?”鲁承振道:“愚兄虽然还没有办法保证叫凌万忠退去,但至少是做了几手准备。”指着“绝情二仙”道:“二位前辈便是我请来的。”鲁承山道:“有二位前辈坐镇白龙岭,我们自是放心不少,但是就怕凌万忠不肯给二位前辈面子,那可就不好办了。” 鲁承振道:“二弟,实不相瞒,我这次不仅请来了‘医仙’、‘药王’两位前辈,还请了几位高人来。”鲁承山闻之一惊,心想:“放眼百侠帮,除了‘绝情二仙’两位之外,再就只有乔长老算得上是高人了。”问道:“哦?不知大哥请的是哪些高人?”却听殿后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王云飞心头一震:“是田长风他们!”果见殿后走出一行人来,正是田长风及其门下弟子、玄虚子和姚成志等共计十三人。王云飞见状大惊,心想这些人可都见过自己,要是给他们识出,眼下自己受伤被抓,又有俞贺轩、程晓晓和李灵湘要照顾,断非他们敌手,忙将头低下,不敢睁眼去看。 那鲁承山等一见田长风等人皆是武士打扮,自己却从未见过,无不惊疑。鲁承振道:“大家不要拘谨,容我为大家引荐。”指着田长风、玄虚子和姚成志分别介绍道:“这位是南海派的田长风田掌门。这位是凌霄岛岛主玄虚子道长。这位是两仪岛的姚成志姚岛主。”又把田长风八大弟子及儿子田峥、儿媳霍玉婵介绍给了众位。众人一听他们是南海武林的人物,心中更是一惊不小。 萧胜惊道:“贤侄,南海两帮、九派、十三岛的人除了甄伯坤甄老先生之外,向来少有人会踏足中原,怎么你竟然请得动他们?”鲁承振道:“这个还是辛三娘的功劳。她去给乔长老拜寿之时,虽然没能请回乔长老,却替我们带来了南海三大门派的高手。”辛三娘起身施礼道:“属下不敢居功。”鲁承振笑道:“三娘功不可没,等我们大事既成之后,再行封赏不迟。”辛三娘连称不敢。 鲁承振又将“绝情二仙”及鲁承山手下众人介绍了一遍。田长风听说那两个老者就是“绝情二仙”,连声道:“晚辈在南海之时,就听说过‘医仙’、‘药王’的名号,今日得见尊颜,实是三生幸事。”萧胜和聂仲皆道:“老夫到此间已有数日,一直也没听说过田掌门等人大驾光临,不知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白龙岭?”田长风道:“晚辈等已到这里有些时日了,只可惜一直不知二位前辈也在岭上,否则定要早早拜见。” 田长风等人也都落了座。鲁承山知道这些人是大哥鲁承振所请,自必会帮他们说话,如此一来于自己可就大大不妙了。他想了一想,问道:“伏龙岛远在天南,不知田掌门怎么会来到白龙岭这等偏僻的地方?”田长风道:“师门不幸,说来惭愧,去年二月间,‘青蛇三老’设计害死了家师及两位师兄,更是意图一举覆灭我南海一派。危难之时,田某这才继任为南海派掌门,终于带领南海群雄将‘青蛇三老’打败。可是我那师侄耿国忠奸诈至极,他设计杀死了我师叔后,谎称奉我师叔遗命,要来接任南海掌门一位。他们人多势众,我如何敌得过他们,不得已逃到中原,幸而遇到了鲁帮主。” 王云飞和程晓晓心下均想:“这狗贼,明明是他要夺人家的掌门之位,反倒将一切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把全部罪责推给了别人,实是可恶至极!”萧胜和聂仲始知南海发生了巨大变故,皆道:“原来郝掌门和甄老先生也都被害身故了。”鲁承山道:“听田掌门话中之意,竟是给门中弟子赶了出来。”田长风众弟子闻言皆怒,却叫田长风示意忍下。田长风道:“这么说也无不可,只是我虽离开了南海,这掌门人的位置却还是我的,否则也不会有玄虚子道长和姚岛主跟着田某了。” 鲁承振说道:“诸位,其实田掌门、玄虚子道长和姚岛主已经决定,将举他们一派两岛之力,助我们与凌万忠一拼。”聂仲道:“不管怎么说,能有南海派、凌霄岛和两仪岛愿意从中调停,相信凌万忠再不敢为所欲为,说不定念着南海派、凌霄岛和两仪岛的名声,就此罢兵南去,尤未可知。”玄虚子道:“前辈谬赞,当真令我等无地自容。不过晚辈最见不得这种倚强凌弱的事了,既然知道那个凌万忠敢如此行事,倒要向他讨教一二。” 田长风道:“道长,那个凌万忠不是还没到的嘛,这个又急什么?眼下有件要事,却是急得很呐。”玄虚子问道:“田掌门,却不知您说的是何事?”田长风道:“鲁帮主堂堂帮主之尊,却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他作对,这种人如不先行惩治,一旦那凌万忠攻来,鲁帮主忙于应付凌万忠,后院岂有不失火的道理?”鲁承山一听就知这田长风话中是在说自己,站起说道:“原来你们果然要跟我为难,哼哼,这可是我百侠帮自己的事儿,跟你们南海一派两岛无关!” 田长风道:“鲁帮主已经答应跟我们南海派、凌霄岛和两仪岛合作了,眼下我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既是鲁帮主的事儿,自然也该算作我们的事儿。不过你且放心,你是鲁帮主的亲弟弟,我们可不敢得罪。”转而说道:“自古昏君左右,必有奸佞,奸佞不除,国之必亡。”吕先生立时会意,道:“田掌门是在说我了?”田长风道:“无怪鲁帮主都夸赞,这位吕先生果然是有自知之明。听鲁帮主说,你怂恿他的弟弟自立门户,弄得他们兄弟不睦不说,还害得贵帮再次分裂,今日那凌万忠要前来夺占此地,于你可是大有关系。” 吕先生缓缓起身,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所作所为,但求问心无愧。”姚成志久不说话,这时也站起叫道:“说得好!吕先生,姚某有句良言倒要劝上一劝。”吕先生知道姚成志跟田长风他们都是一伙儿的,早就知道这人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只是道:“姚岛主有话直说就是。”那姚成志道:“吕先生,如今你已经成了贵帮的大罪人,若要求得问心无愧,不如一死以明心志,否则‘大丈夫’云云,可就与你毫无干系了。”田长风道:“姚岛主所言甚是。” 王猛立时起身,朗声说道:“凌霄岛和两仪岛的绝学是什么,我王猛可不太清楚,不过久闻南海派的‘龙功九式’乃是江湖绝学、威震武林,我王猛不才,倒想要见识见识,还请田掌门赐教。”田长风的二弟子方国华道:“我师父堂堂一派掌门,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就想跟他老人家动手?”王猛道:“王猛跟田掌门比起来自不算是什么人物。”手一扬,一把飞刀直奔方国华去了。这方国华的武功在田长风的弟子中也算可以,否则田长风当时也不会派他跟陈国龙、方国华、胡国强一道刺杀耿国忠。只见方国华微一侧身,轻松避开。 田长风的众弟子见王猛飞刀攻击方国华,当下齐国璋和廖国恩跃出,出招打向了王猛。那王猛江湖人称“飞刀客”,这手飞刀的功夫相当了得,他眼见方国华避开之后,又有二人来攻自己,当即从腰间又摸出了两把飞刀来,分别掷向二人。齐国璋和廖国恩各自避了,哪料王猛出招极快,又有两把刀飞来,直奔自己心口,当时想要躲避却已不及,吓得连忙倒退,眼见这飞刀就要刺到自己,忽然一道白光闪出,两把飞刀分别被打到了一边。 齐国璋和廖国恩见方才出招的正是玄虚子,连声逊谢。玄虚子道:“你们两个出招远没有他的飞刀快,自然不是他的敌手,还是由我代鲁帮主教训一下这个弟子吧。”鲁承振道:“道长,王猛兄弟可是我帮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不过是受了奸人的蒙蔽而已,还望手下留情才是。”玄虚子道:“鲁帮主放心,我只是教训一下他而已,决不伤他性命!”王猛笑道:“口气倒是不小!” 玄虚子拂尘一甩,击向了王猛,王猛将身一纵,乘机送出两把飞刀。玄虚子拿拂尘将那飞刀打开,道:“好厉害的飞刀!”陡见王猛将身欺近,连出四把飞刀。玄虚子大骇,一面用拂尘打开飞刀,一面跃身退了,这才给避开,不想自己数招之内,即被王猛打得近不得身。他所使的拂尘若要将对手打败,必须近距离跟对手过招,但是王猛的飞刀却可距人丈许之外取人性命。他心下想着:“这飞刀着实不好对付!” 姚成志见玄虚子数招之内没有占得半分优势,料来王猛确实不好对付,道了句:“道长,姚某前来助你!”左手单刀一起,跟着整个人已经跃到了当空,劈刀直往王猛身上砍去。却听“当”的一声,这把刀竟然砍在了一根铁杖之上,原来是齐哲及时出招护住了王猛。齐哲道:“姚岛主堂堂岛主之尊,就难道这么喜欢以多欺少吗?齐某来会会高招!”铁杖一旋,使出“玄铁杖法”往姚成志胸口打去。姚成志拿刀一格,轻松避开。 齐哲见一杖未能打退姚成志,回身又是一攻,打向了他左臂腋下。那姚成志只有一臂,本来那手“两仪刀法”就无法使全,这下又见齐哲持着铁杖攻向自己左臂,自是不敢硬接,无奈之下只有向一边让开。齐哲瞧出这姚成志的短处,心想自己有两只手,而他只有一只,自己只要用铁杖打他的左手,他就只有抵御的份儿,而无还手的机会,自己多出的那只手或可寻机将他打伤。想到这里,当即连出奇招,用右手单持铁杖击向姚成志的左手。 只十余招,那姚成志就被齐哲打得有些招架不住了。齐哲暗喜:“看你这下还怎么办!”铁杖先击姚成志双腿,待得姚成志跃身避开之后,又悬起来打向他的左臂。姚成志横刀一格,哪料这一下虽打开了那根铁杖,却忽然瞧见齐哲一掌已经打来,暗道一声:“不好!”想要避让,可是自己身在半空之中,还哪里受得控制?即便能控制得住,也为时晚矣,心想自己这下中招,必受重伤不可。 忽听齐哲“哎呦”一叫,这掌即撤了回来。齐哲大怒道:“王怀信,你敢偷袭于我!”持铁杖打向了王怀信。王怀信将手一弹,飞出一枚棋子,被齐哲用杖挡住。姚成志道:“刚刚多承兄台援手,大恩大德,感激不尽。”一面说,一面以砍刀劈向了齐哲,想要合二人之力将齐哲打败。张达叫道:“齐兄小心,我来助你!”将身一纵,出掌拦住了姚成志,道:“以多欺少,着实卑鄙!”又是一掌打向了姚成志。孙进和道:“姚岛主千万不要看他的眼睛,此人绰号‘无常鬼’,‘摄魂术’尤为了得!”姚成志道:“多谢提醒。”左手仍不忘用砍刀逼退张达那掌。 萧胜忽道:“各位且请罢手,先听老夫一言。”玄虚子这会儿跟王猛已经斗了几十招,自己已经知道很难欺近他的身边,如此只有干耗下去,正好借着这个台阶收了手,道:“前辈吩咐,晚辈不敢不从。”退到一边坐下。王怀信、齐哲、张达、姚成志等也都住了手坐下。萧胜道:“诸位,你们这般打斗,只有图耗功力的份儿,实是没有任何益处。眼下凌万忠不日就要攻来,当此紧要关头,千万不可再自相残杀了。”鲁承振道:“前辈,其实晚辈也不想多伤人命,只是天无二日、帮无二主,我二弟受某些人的挑唆之后,非要自成一帮,于我百侠帮而言实无半点儿好处,若是我们不先解决了这件事,凌万忠的事儿即便解决了,又有什么用呢?” 鲁承山道:“大哥,你说得可真是好听,你找来了这些人做帮手,无非就是想先将我灭了。”田长风道:“你要是再明白一些的话,就乖乖跟鲁帮主言归于好,他是你的亲大哥,总不至于会害了你。”鲁承山笑道:“他写亲笔信叫我前来,说是为了商议应付凌万忠的事,可是我一到这里,他就跟我争夺权位,甚至不惜要了我手下兄弟的性命,这种人如何做得本帮帮主?” 鲁承振道:“二弟,切勿再执迷不悟了,你若率众兄弟重归我麾下,大哥待你绝对更胜从前,否则今日,你们也断难逃出这里!”鲁承山道:“我和众位兄弟今日来此,已是抱了最大诚意要和大哥你联合应付凌万忠,你手下确实人多势众,又有这些自南海远来的高手帮忙,但是你们想要杀我们,我们却绝不会束手待缚,定会拼至最后一人!不过大哥你也要想好了,那时候即便你杀光了我们,杀敌一千之余,自损八百也是无可避免的,再等到凌万忠攻来,可就更无反抗的余地了。” 这话中道理,鲁承振等人焉能不知?萧胜起身劝道:“二位贤侄,当此紧要关头,莫要为了一个虚名而误了大事。咱们这些人,丢了身家性命尚不打紧,要是致使本帮分崩离析,可就是莫大的罪过了,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百侠帮的列祖列宗?”鲁承振想了想,道:“好,前辈,晚辈就看在您的面子上,饶了二弟他们性命。”鲁承山道:“大哥此言差矣,我们的性命岂用得着你们来饶过,究竟谁会先死还是未知之数呢?”鲁承振气道:“你!我好心不跟你追究,你却仍不识好歹?”聂仲这时谓鲁承山道:“贤侄,你们兄弟之间,得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吧。”鲁承山应了,这才闭口不语。 忽然一个身着褐色衣服的弟子跑进大殿,来到张兆通身边,在他耳边低声了说了些话。王云飞识出这弟子在陕西十姓门中属于施门,只是不知他跟张兆通说了什么。那张兆通听完话,又小声吩咐了两句,这才示意那弟子退下。鲁承振问道:“张掌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莫非是凌万忠他们来了?”张兆通道:“帮主放心,凌万忠并没有来。刚刚手下的弟子来报,说是发现了一个少年男子骑马奔这里而来,看样子并不是凌万忠的人。”鲁承振这才宽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田长风疑道:“凌万忠手下弟子甚众,张掌门的手下如何又能全部识得出来?如果他是凌万忠派来刺探情报的奸细,那可就不得不防了。”张兆通看了一眼王云飞四人,心想“山西四魔”说这四人是凌万忠派来的奸细,自己也不认识,那么自己手下各门弟子不认识凌万忠的人也纯属正常,如此一来田长风的话倒还颇有道理。他说道:“田掌门放心,我已经命黎、葛两门派弟子前去跟踪,适时将其擒来。”田长风笑道:“还是张掌门思虑周全,倒是老夫多虑了。” 张兆通这时又谓鲁承山道:“鲁长老,您手下的‘山西四魔’四位兄弟不是已经抓了四个凌万忠派来的奸细了吗,为何不交出来,让我们大家审问审问,说不定会问出些重要的军情信息。”王云飞、程晓晓闻言一惊:“遭了,若是叫田长风他们识出了我们,可就大大不妙了。”“山西四魔”也是大有不甘,自知这四人一旦交出,煮熟的鸭子也就跟着飞了。却听鲁承山道:“我门下弟子抓获的人,自然有我们来审问,为何要交由你们?” 鲁承振急于知道凌万忠的消息,道:“好好好,二弟,那就请你赶快审问一下他们,也好叫我们放心。”鲁承山见他不争,这才命“山西四魔”去把王云飞、程晓晓、俞贺轩和李灵湘四人提到前头,将他们按在了地上。田长风、玄虚子、姚成志等南海弟子一见王云飞和程晓晓,无不大骇,皆想:“怎么会是他们两个?”想到王云飞当初在伏龙岛害得自己惨败给了耿国忠,当时自称的是奉了甄伯坤遗命去传授耿国忠“龙功九式”的,如何又会成为百怪帮凌万忠的门下,当真是想不明白。田长风心下奇了,暗道:“这个臭小子身负‘龙功九式’绝学,当初还曾打败‘青蛇三老’,如何会被‘山西四魔’抓来?” 他仔细看了看王云飞等四人,见王云飞嘴角血迹尤在,似乎受伤不轻,心道:“难怪他会被人抓了,原来竟是受了重伤。”见他眼下一动不动,连话都不说,定是给人点了穴道,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这下叫你们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可不管什么无极门、什么程掌门了,非要了你们的小命不可。”站起身来到他身边,出指在膻中、鸠尾和巨阙三处大穴上点下,想着:“当初赵承乾点了你这三处死穴,都没能取你性命,眼下你受了重伤,我再给你点下,看你有多命大还能逃脱?” 霍通见状问道:“田掌门这是何意?”田长风却不答话,而是问张兆通道:“这四个人就是凌万忠派来的奸细?”张兆通道:“‘山西四魔’四位兄弟是这么说的。”“山西四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道:“是的。”田长风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四个人老夫却跟他们有着血海深仇!”鲁承振惊道:“田掌门识得他们?”田长风道:“惭愧惭愧,老夫之所以会带着众弟子离开南海,归根结底就是拜此四人所赐!” 邓国祥向是最能明白师父的心思,一听田长风的话便即会意,朗声说道:“不错,这四个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我们南海派本来好好的,谁曾料到我太师父和两位师伯一朝被‘青蛇三老’所害,其实就是这四个人暗中跟青蛇派勾结设计所为。其后我师父做了掌门,带领南海群雄力战‘青蛇三老’,这才使得南海派免遭灭门之祸,哪知他们几个不甘心失败,又跟耿国忠设计篡夺掌门之位。如今他们四个做了凌万忠的帮凶,怕也不是真心,说不定下一个就要对贵帮下手了。” “绝情二仙”和鲁承振等闻言一震,皆道:“竟有这等事情?”邓国祥道:“此事千真万确,依晚辈看都不必审了,不如直接把他们杀了,免得继续为害武林!”玄虚子道:“那两个男的杀了也就杀了,只不过这两个如花的美人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不如给贫道留下。”邓国祥道:“道长吩咐,晚辈自当遵从。”来到王云飞身前,手上运力,一掌便即拍下。“山西四魔”知道王云飞和俞贺轩的底细,这会儿听田长风师徒一唱一和,即知其中有假,马正龙双锤已经将邓国祥的那掌拦下。邓国祥问道:“此等恶贼罪不容恕,你不让我杀他,又是何意?”马正龙道:“你这么急着要杀他,是怕有什么秘密被说出来而先行灭口吗?”邓国祥叫道:“你……” 田长风将邓国祥拦下,道:“国祥,你退下!”邓国祥只得依命退了。田长风道:“听阁下话中之意,是说我们撒谎在先,莫非你识得他们四个?”马正龙也怕他们知道了王云飞的身份,急道:“我不认识他们。”田长风道:“你既然不认识他们,为何要阻止我们杀他们?”马正龙拙于言辞,急道:“我,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吕先生道:“马兄弟是想说,这四人本是他捉了来,如何要给你们处置。”马正龙道:“不错,吕先生说中了我的心思。”田长风脸一红,只得道:“是小徒鲁莽,还望兄台不要见怪才是。”又令邓国祥赔了不是。鲁承山见他们的模样,顿觉好笑,心想自己总算挣回了一点面子。 萧胜道:“这四个人居然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先乱南海,再来祸害我百侠帮,却不知暗中受了谁的指使。”聂仲道:“师兄说得是,如果我们能查出他们的幕后指使,说不定可以挫败一场大阴谋,于中原武林未尝不是一件功德之事。”田长风最担心他们会审问王云飞等人,因为一旦如此势必要解开王云飞他们的哑穴,若是他们将自己做过的事儿合盘脱出,鲁承振怕是未必会再跟自己合作,急道:“前辈,眼下我们自身都难保,还想着为中原武林做功德之事,又有什么用处。” 聂仲问道:“那不知田掌门有何高见?”田长风道:“这些人既然敢出来为非作歹,要么是背后支持他们的那人厉害非常,他们有恃无恐,说出来了我们也会碍于那个人的身份地位,继而放了他们,要么他们就会宁死也不说。”聂仲道:“不错,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田长风道:“不论是其中的哪一种可能,我们都是无可奈何,既是如此,还审他们做什么?不如将他们直接杀了,然后悬尸于外,先让凌万忠看看,他派来的奸细我们都解决了,他们也就不敢再对我们有任何小瞧了。” 王云飞闻言心想:“这老贼果然狡猾,他怕众人解了我们的哑穴,我们乘机将他的事儿公诸于众,就想先借百怪帮众人之手杀了我们,不行,我得先他一步冲开穴道。”内中运起内力,怎奈自己三大重要穴道一一被封,加上自己本就有伤,这内力却都提不出丹田来。他心下焦急,忽见殿外又冲进一人,看样子是陕西十姓门中的尤门弟子。那弟子一面冲入一面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杀到白龙岭来了!” 群雄闻言尽皆站起,问道:“是凌万忠杀来了?”那弟子回道:“来人并不是凌万忠。”群雄奇了:“不是凌万忠,又会是什么人杀来了呢?”那弟子道:“是个道人,属下从未见过。”鲁承振问:“他们大约来了多少人?”那弟子回道:“约有两三百人。”张兆通道:“区区两三百人,还不比我暗五门的弟子多呢。”那弟子道:“这些人都身穿异族服侍,看样子并不是汉人。他们骑马杀来,气势汹汹,我们五门弟子虽然投放了暗器,仍不能阻止得住。” 聂仲忽道:“莫非是那玉清道人来了?此人投靠了金国,可能这次也听说凌万忠要来攻打白龙岭,就带了女真武士前来。”张兆通惊道:“那我们可不能让他们杀上岭来。”当即传令让陕西十姓门明五门的余下弟子全部前去增援,然后道:“‘山西四魔’说这四个人是凌万忠派来的,也不知玉清道人是不是跟他们勾结在了一起。”回头看向了王云飞四人。鲁承振道:“不如咱们解开他们几个的穴道,一问究竟。”转身谓鲁承山道:“二弟,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切勿贻误了战机。”鲁承山一想此事攸关百怪帮的存亡,只好点头允了。 王云飞和程晓晓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他们解开了自己的穴道,就将田长风等人的事儿全部说出。那田长风岂会不知这个?他急忙站出,拦住正要给四人解开哑穴的“山西四魔”,道:“这个不敢劳烦四位,还是由老夫来吧。”栾永臣方才听田长风胡说八道了一番,就知道他定是有什么诡计,这时又不怀好意地要给王云飞等人解穴,许是又打着什么如意算盘,道:“田掌门堂堂南海派掌门,怎么可以亲自给他们解穴呢?” 田长风被栾永臣一问,不由得一怔,跟着思量了片刻,才道:“各位不要误会,适才老夫用南海派的独传手法点了这个臭小子的穴道,非是老夫不能解开。诸位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动手试试。”“山西四魔”见他点了王云飞的死穴,那死穴可是基本无法可解的,自己当然不愿意上前一试,皆道:“田掌门请便吧。”纷纷退后。田长风微微一笑,慢步走到王云飞身边,心想:“这小子和这丫头都知道我的事儿,我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开口说话。”看了一眼李灵湘,又想:“瞧这丫头模样,绝对没有学过武功,料来最好对付。”说道:“未免他们各执一词,老夫就挑一个问了。” 他来到李灵湘跟前,弯下腰来,低声道:“这些人的性命尽在我手上,你乖乖答话,要是敢胡说半个字来,他们也都难活命!”出指解了她的哑穴。李灵湘突然可以说话,忙问道:“义父、王大哥、程姐姐,你们都怎么样了?”那三人不能说话,都摇头示意无事。田长风道:“好了,臭丫头,老夫问你话,你可得好好答了。凌万忠可有跟那个什么玉清道人联手?”李灵湘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凌万忠和玉清道人,更不知此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受田长风威胁,担心俞贺轩、王云飞和程晓晓的安危,可是又不知田长风要自己回答什么,生怕说错了字而惹恼了他,累得俞贺轩他们丢了性命。 田长风见她不答,急问道:“老夫问你话,你可听见了?还不快快回答我!”李灵湘被他一斥,不禁身子一震,道:“你说的这些,我,我可听不大明白。”田长风甚是得意,他站直了身子,谓众人道:“怎么样,老夫方才所言不虚吧,这些人果然什么都不会跟我们说的。”又转回来问了李灵湘一遍,李灵湘被他问得蒙了,只得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一来倒正中了田长风的下怀。 王云飞心想:“灵湘妹子不知道这个田长风的底细,是以什么都不会说。田长风果然狡猾至极!”却见田长风又点上了李灵湘的哑穴,道:“诸位,既然这些人宁死不说,不如都交给老夫,管叫他们一刻钟的时间内都开口招了!”吕先生道:“南海派掌门竟然还有这种手段?”田长风“哈哈”一笑,道:“青蛇派有一百零八种酷刑,都是极其狠毒的治人手段,我南海派跟他们斗得久了,总还是见识过一二的。” 吕先生道:“田掌门是想对他们用刑了?”田长风道:“不错,他们如不吃些苦头,又怎会乖乖把一切都说出来?现在玉清道人都杀到白龙岭了,这乃是当下最刻不容缓之事。”萧胜道:“可是‘重刑之下,必多冤狱’,就只怕田掌门问出来的也是假的讯息,于我们亦无半点儿益处。”田长风道:“前辈不必担心,一来这四个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便是死上百回都不足以抵其罪过,二来晚辈也算是跟‘青蛇三老’学了几招厉害手段,前辈难道还信不过晚辈呢?”他心下想着,如果他们将王云飞等四人交由他先来行处置,他就正好乘机把他们杀掉,免得后患无穷,那时他就以一时失手为借口推脱,想来众人都要联合他对付强敌,都不会再追究此事。 “山西四魔”都知道王云飞和俞贺轩的身份,虽然他们也不知道田长风与这二人之间有何仇怨,但他们四个一直心心念念着铁剑门五宝中的秘密,如果王云飞和俞贺轩都被田长风给杀了,岂不是更无法得偿所愿了吗?顾钊道:“不行,这四人是我们兄弟所抓,田掌门想要处置他们,得先问过了我们兄弟?”拦在了王云飞等四人身前。田长风见他们阻止自己杀王云飞他们,心下自是着急,可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姚成志忽然说道:“你们四个三番五次地护着他们,莫非是一伙儿的吗?”“山西四魔”齐道:“我们从未相识,莫要冤枉了我们!”姚成志道:“既是如此,我们还是先把到底是谁跟那个什么道人勾结问出来要紧!”准备去提王云飞,却叫华成拦住。华成道:“姚岛主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在白龙岭上自有我们帮主主持大事,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姚成志“呵呵”一笑,谓鲁承振道:“鲁帮主,我们千防万防,还是疏忽了,原来是他们暗中勾结了外人,趁我们在这商讨要事时突然杀来!” 辛三娘道:“听姚岛主一言,茅塞顿开。那玉清道人怨恨当年风长老将‘黄河二祖’逐出本帮,是以跟凌万忠势同水火,他们两个怎会勾结在一起?”鲁承振闻言大怒,谓鲁承山道:“你为了争夺帮主之位,竟然跟本帮弃徒的弟子、江湖败类玉清道人勾结?”鲁承山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们不要含血喷人!”鲁承振不容他解释,又道:“当年在芒砀山,我们险些被他全部杀掉,这件事儿你难道都忘了?你趁火打劫,我尚不怪你,只是你伙同玉清道人诛杀同帮兄弟,我却饶你不得!兄弟们,跟他们不用客气,杀了他们为那些死于他们手上的兄弟报仇!” 他命令一下,手下的王怀信、张兆通、冯德、辛三娘、霍通、孙进和、戚亮等都各自站出,准备跟鲁承山一众死拼。田长风道:“鲁帮主放心,我们都助你们一臂之力!”门下弟子和玄虚子、姚成志也做好了迎战准备。鲁承山道:“到底是谁跟玉清道人勾结,还是未知之数呢,你想要以这个借口杀我,借而掩盖你和玉清道人暗通款曲的事实,有本事便来啊!”与手下众人也都做好御敌的准备。 大殿之内剑拔*张之势似难缓和。聂仲忙起身劝道:“诸位,玉清道人已经攻来,凌万忠想必也会紧随其后,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而不是在这里自相残杀!”鲁承振道:“前辈,玉清道人的为人,您也是非常清楚的,他投靠金国,又千方百计致本帮弟子于死地,而二弟他跟玉清道人合谋,与玉清道人又有何异?如不先清理了门户,你我众人怕也未必能逃得出玉清道人和他带来的女真武士之手!” 田长风叫道:“鲁帮主念及兄弟之情不忍动手,看来唯有老夫先代劳了!”起身即朝鲁承山打去了一掌。华成道:“休伤我家帮主!”护在鲁承山面前,跟着迎出一拳,将田长风打退。余人见田长风率先动手,这才一齐攻上,大殿内登时乱成一团。那王怀信与王猛、冯德与顾钊、霍通和张达、孙进和跟齐哲、姚成志和吕先生皆是一一对战,而张兆通则联合田长风去攻打华成,玄虚子和辛三娘共同攻击马正龙,鲁承振手下另一个不知名的弟子连同戚亮与鲁承山手下的李恒对招,至于田长风众弟子则合力将栾永臣和罗铭宇围了。 他们双方好一场厮杀,在殿上不一时已斗了几十招,只有萧胜和聂仲连声劝他们罢手,可是两方众人打得难解难分,又有哪个肯听?萧胜谓鲁承振道:“贤侄,如此下去,非得两败俱伤不可,信我一言,快快收手吧。”鲁承振道:“前辈勿忧,我们现在占尽了上风,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可以统一鲁氏一脉,那时候再去倾力与玉清道人一战,定可打得他们败退下去。”萧胜见鲁承振不听,忙又去劝鲁承山。鲁承山见殿内自己人少不得势,也无说话的机会,只得指了一下鲁承振,道:“前辈,我百侠帮一旦毁了,全是他的罪过!” 王云飞在地上看双方激战,只见王怀信的棋子和王猛的飞刀你来我往,似乎二人都在伯仲之间,胜负尚有悬念;那冯德与顾钊一个不时掷出一枚暗器,一个寻到机会即射出一箭,倒也在僵持之中;霍通和张达皆无兵刃在手,二人空手拆招,转眼间也已打了四十余回合,只是霍通根本不看张达的眼睛,他的“摄魂术”也就失了用途;孙进和是两手空空迎战齐哲的“玄铁杖法”,倒是他反而占了下风;而那吕先生善于谋略,武功却是稀松平常,在姚成志单刀的轮番进攻之下,唯有连连退却,毫无招架之力;至于剩下的鲁承山一系弟子,以少敌多之下,无一能反抗得住对手的压制,尽有些力不从心。 张兆通见孙进和敌不过齐哲的铁杖,叫道:“孙兄弟,我来助你!”抽身出来帮助孙进和跟齐哲对招,齐哲陡增强敌,形势迅速转为下风。那张兆通是陕西十姓门的掌门,手下十门弟子都能甘心为他所使,武功自是颇为了得的了。在二人的联合进攻之下,齐哲只觉得自己愈发抵挡不住。但他不肯认输,手上的铁杖连番进攻,一时却也没有败下阵来。 王云飞知道那玉清道人的为人,当年自己如不是被他的弟子房昭、谢天鹏、姜志和都顺带离芒砀山后出了海,也不会学到了蓬莱岛去得这一身本领,更不会有今日种种之事,心想:“玉清道人当年即立志要诛杀所有百怪帮的弟子,如果真是那玉清道人带着女真武士杀来,在场众人绝对都难以幸免。”当下急催动真气,试图冲开穴道,可是却毫无结果。 那田长风这时与华成斗了五六十回合,由于张兆通突然转去相助孙进和,华成反而少了一个强敌去应付,不免觉得轻松下来。田长风虽然武功要高出华成一筹,但要在短时间内将华成打败,却也不能。他见王云飞四人都被捆在地上,心想:“我这好可以趁乱杀了他们几个,以免他们坏了我的好事。”想要抽身过去,无奈华成跟得甚紧,刚刚挪出一步,就被华成给打了回来。 田长风叫道:“峥儿、国璋、国明,你们三个过来助我!”田峥、齐国璋和孟国明都抽身过来,将华成围住。田长风道:“这个人交给你们来对付,我还有要事要办!”掌上运力,急向王云飞头部打去。王云飞、程晓晓和李灵湘见状大骇,可是谁都无可奈何,也不知如何应对。那马正龙正以一人之力抵挡玄虚子和辛三娘的合攻,乍见田长风出掌打向了王云飞,心想王云飞绝不能死,当即一锤抡了过去。田长风那掌眼看要打到了王云飞头上,忽见一铁锤击来,吓得连忙收手。 顾钊也看到了田长风意图击杀王云飞,急道:“老三,可要看好了他们几个!”马正龙道:“老大放心!可是我一人有些应付不来!”顾钊道:“我来帮你!”绕过冯德来到王云飞身前,箭已经搭在了弓上。田长风余下的几名弟子知道田长风定要杀了王云飞,眼见顾钊护着王云飞,方国华和邓国祥立即过来跟冯德围击顾钊。顾钊这一来以一敌三,再想保护王云飞四人可就无能为力了。 田长风大喜,心想:“这下看你们还有谁能拦得住我!”手上真气凝聚,用上了他的十分功力,一掌朝王云飞脑门打去,自以为这一攻定叫王云飞必死无疑,不料得意之时,只觉有个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手臂,不叫这掌打下。他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道人用拂尘将自己拦下,顿觉这道人功力不弱,自己断非他的敌手。他又看了看那道人,这一下一惊不小:“是,怎么是你!”那道人收起拂尘,口宣道号:“无量天尊!”群雄见这他忽然冲进大殿,尽皆住手。王云飞、姚成志和玄虚子等人也吃了一惊:“这不是王道长吗?” 那道人正是“冲和子”王文卿。王文卿见萧胜和聂仲也在,忙施礼道:“晚辈见过二位前辈。”萧胜道:“道长不必多礼。适才听陕西十姓门的弟子说有个道人带异族武士杀来,我们还当是已经投靠了金国的玉清道人,没想到竟会是堂堂神霄派的教主。”王文卿道:“前辈误会了,晚辈与诸位无冤无仇,怎会做出这种事来。”鲁承振道:“天下英雄谁不知道道长和‘温州童叟’林灵姜关系较近,那林灵姜是凌万忠的手下,道长为了助他,带人杀到白龙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王文卿道:“带领异族武士杀来这里的确实是个道人,不过却并不是贫道。刚刚贫道路过山口之时,见陕西十姓门的弟子正在跟那些人打斗,本欲上前相助你们一把,只是想到这里可能已经发生了变故,才急着赶来,不敢有所耽搁。”张兆通道:“道长如不是受了凌万忠他们所托,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漠北?”王文卿道:“贫道在给陶庄乔庄主贺寿之时,发现你们两脉弟子争相去请乔庄主出山,料来内中之事并不简单。果然经贫道暗中打探,得悉凌万忠准备带人前来攻夺白龙岭,而你们也跟南海一派两岛联合在了一起,意图应付凌万忠他们。贫道和林师兄有旧,担心这一来你们双方互有损伤之余,定会再加深彼此之间的仇恨。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要前来阻止了。” 田长风道:“当初跟道长在陶庄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长可还有些印象?”王文卿道:“是田掌门,你们果然都在这里。”田长风道:“是啊,道长也真是神通广大。”王文卿指着地上的王云飞道:“田掌门,贫道与这位少侠也算相识,你刚刚非要出狠手要他性命,难道是怕他将你是南海派弃徒之事说出来吗?”群雄闻言,无不大惊。田长风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王文卿道:“贫道是出家人,从不撒谎,这位少侠身负‘龙功九式’绝学,便是最好的证明。田掌门,要不你也露一手‘龙功九式’里的功夫,让贫道与在座众位都开开眼界?” 玄虚子“哈哈”一笑,道:“‘龙功九式’是何等功夫,我们大家谁不知道,那可是南海派非掌门不传的神功绝技,这个臭小子又不是南海派弟子,他怎能会得?这位道友竟说这个臭小子会使‘龙功九式’,不妨你再想想看,他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又怎会被‘山西四魔’所擒?”王文卿看了一眼王云飞,道:“这位少侠显是受了重伤。”问王云飞道:“少侠,你的伤可有大碍?”伸出手指要给他解穴,田长风忽然窜出拦下,道:“道长,此人可是奸细,你当着大家的面想要将他放了,岂不是要公开与我们为敌?” 王文卿道:“好,田掌门既然怕放跑了这位少侠,贫道倒是有个好主意,可以一验贫道的话是真是假。”田长风冷冷一笑,道:“道长如此这般,是在拖延时间吗?”转而谓众人道:“大家莫着了他的道儿,一会儿那些武士杀来,可就为时晚矣了。”王文卿道:“贫道有无说谎,待解了这位少侠的哑穴后自有佐证!”出指点向王云飞身上。田长风横臂一格,道:“休想欺骗我们!”王文卿见他一再阻拦,当下拂尘一甩,攻向了田长风。田长风众弟子见二人打了起来,纷纷冲上相助。 王文卿被田长风及众弟子围住。鲁承振道:“世传道长渡杨子江时遇雨迷路,逢火师汪真君并得授以飞章谒帝之法及啸命风雷之书,‘神霄五雷功’极是了得,田掌门可要小心了(按:据相关史籍载,王文卿渡杨子江,行野泽中,雨暝迷路,遇一异人,授以飞章谒帝之法及啸命风雷之书,此为宋徽宗宣和元年事,晚于小说所处的政和八年一年)。”田长风道:“多谢鲁帮主提醒!”与手下弟子一齐出招攻向王文卿。那王文卿以拂尘为刃,虽被十人围击,仍有不惧之色。王云飞心想:“王道长虽然武功高强,但他以少敌多,又不知田长风奸计百出,恐也难以应付。”忽见一个人影冲进大殿,趁着田长风、王文卿激斗正酣之际,疾速往二人胸口的乳中、鹰窗二穴处各是一撞。那乳中穴和鹰窗穴皆属足阳明胃经,为胸口要穴。二人猝不及防,只“哎呦”一叫,便即纷纷跌到在地。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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